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om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om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《错算》附耳来 文案: 萧谅是个受宠但体弱的皇子,一路上见证无数残酷 母妃和皇兄的死,使得他一度落入孤立无援的地步 季澜是将门之后,却一直不能参与沙场征战 两个不得志的人相爱,为彼此带来转机 武力爆表忠犬臣子攻 X 一路背锅哭包皇子受 内容标签: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:主角:萧谅,季澜 ┃ 配角:萧谦,萧决,秦信,云昭,裴尚 ┃ 其它:将军攻,帝王受 第1章 第 1 章 东陵国的都城临池,从建造迄今,有上千年历史,见证了历代王朝的起落。当朝□□灵武帝开朝之初,就曾经说临城的王气历经千年不朽,视为紫薇帝星卧榻之所。灵武帝一生南征北战,虽然使得天下归于东陵,可惜仍是抱憾而亡。北有草原联盟,由霸主那真联合各部,抵抗灵武帝数次征讨,他病逝后,北域虽然四分五裂。 可惜彼时灵武帝也已年迈,加之连丧三子,传位于皇三子炎启帝萧奕之后不久,便也撒手而去。萧奕初登皇位,便遇大凶之年,北有水患,东有蝗灾,西有旱情,整整十年,才了此天灾人祸。天下盛传是炎启帝弑父杀兄之举,不得天佑,然他一生勤政爱民,在位二十一年,不曾征伐杀戮。 南方有滇国,群山环绕,天然拱璧,多瘴气毒虫,每每有出兵挑衅。炎启在世之时,颇能相持,而他七个皇子,夺储之争,弄得朝局不稳,人心动荡,直到崇安帝萧谅继位,此事已成东陵心腹之患。人人都说萧谅能夺得帝位,纯属天公作美,并非他真有本事。 话说当年炎启帝后宫,有四妃分庭抗力,其中尤以未央宫的柳宸妃气焰最盛,她与太皇太后,太后都是柳家所出,自是不能小觑。柳宸妃生有一子一女,即皇六子萧云详,年已十六,书画双绝,自幼患有失语之症,便寻名医,也不过是偶尔开口言语。 当年嘉元皇后薨逝,生的皇二子萧诚,能征善战,自幼由柳宸妃收养,如今已封了赵王,娶的是他亲舅舅家的表妹,大婚后便搬离宫中。 大皇子萧谦,剑术无双,其母卑贱,连婚事也屡屡耽搁,如今都未娶妻,不过据说深得圣上宠爱。只因萧谦是由储秀宫的季淑妃收养,故而与她所生的皇五子萧诀关系亲厚。季淑妃是当朝太师季朗风之女,要细论起来,萧诀是几个皇子里最得百官赞赏的皇子。 后宫之内,最受宠的却不是柳宸妃或季淑妃,反倒是宁馨宫的兰贵妃。她是当朝太傅尹仲霖之女,皇四子萧诤的生母。萧诤自幼正直,过于耿介,倒是让萧奕颇为担忧,认为此子有良臣之质,却非为君之材。 当年最不被看好的皇七子萧谅,自幼体弱多病,故而宫中盛传他有早夭之相。不过在太医们尽心尽力的照顾下,也勉强养大了十五岁。他的兄长皇三子萧诫骑术双绝,性情粗暴,倒是屡次遭到萧奕的训斥。这两个皇子的生母杨惠妃是昔日名震天下的东陵才子杨聿书之女,可惜杨家早年在战乱中遭到灭门。陛下顾念旧臣,颇为礼遇。 天上的雪纷纷而入,十五岁的萧谅抱着暖炉看着外面的梅树发呆。他是炎启帝萧奕第七个皇子,也是最年幼的一个,可惜天潢贵胄却没有一副好身体,自小体弱多病,只爱读书写字。今天,他已经看了一个时辰的书,着实有点腻味,二皇兄跟随骠骑大将军顾昭去了南疆,想必战场上一定热闹得紧。听说大皇兄的宅子最近正在加紧兴建,等父皇给他指婚后,大皇兄就能搬出去住。和他同母的三皇兄每天练习骑射,这样的大雪天都不肯闲着,早不知道跑哪里去玩了。 他越想越是气闷,为什么就连身体不比他好多少的六皇兄都可以亲自去私塾上课,而他却要独自守在淮月宫,等着翰林院的董笑林来教他。一想到董笑林那个怪老头,他就来气,每天都和自己辩来辩去,一点都不肯让着自己。不过为了能说服他,萧谅还真的看了不少书,比起听他死板的说,还是和他争辩比较有趣。 萧谅听到有人在外室,喊了一句是谁,便见到林公公掀了帘子,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老的嬷嬷。他见那嬷嬷手上端着药便说道:“这个时辰怎么让我吃药?” 林公公答道:“回七皇子,这不是给您的药。是惠妃娘娘刚才在储秀宫和淑妃聊天,头风忽然犯了,是以让奴才先行去煎了药,想必娘娘马上就要回到淮月宫服药了。” 萧谅听了,顿时皱起眉头,这季淑妃是五皇子萧决的母妃,也是大皇子萧谦的养母,最近为了大皇子的婚事忙得不亦乐乎,想必是找自己的母妃去帮忙参谋。 说起来他的母妃也是命苦,生有两个儿子,又得盛宠,可惜两个皇子都不争气。三皇子萧诫每天就知道学武打猎,鲁莽得很,不得父皇的喜欢,而他作为皇七子,虽很受父皇宠爱却是体弱得很,在小时候宫中就有传言他不能长寿。这些话,当然不会有人在他面前说,但他终究还是听到了。母妃担心失宠,不得不在后宫几个派系的重要妃子之间周转,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。 他这样想着,就听到母亲惠妃的步辇回了淮月宫的消息,便和林公公、老嬷嬷一起出去,只见两个宫女扶着母妃正往寝宫而去,他便连忙跟着过去。 惠妃躺在软塌上,说道:“谅儿,我吃了药便不打紧,你且回去你的寝宫,不要过了母妃的病气。” “母妃,你好好休息,儿臣告退。” 他说着便退下,回到寝殿凤眠阁,服了平时的药,便看不下去书,随手去书架拿了一本带有图画的孝经看了起来。他翻开的那页正好讲卧冰求鱼的故事,说从前有个孝顺的儿子,只因母亲病重,便在天寒地冻之际,从冰封的河里捞上一尾鱼,母亲吃了就能身体康复。 萧谅看得满心激动,反正现在母亲病着,三皇兄也不在,不如去一趟太液池,那里养了好多红锦鲤,若是能捞上一尾,也许母亲的病就好了。他连忙喊了身边的徐公公,又叫上两个小太监和贴身宫女绿袖,五个人一齐往太液池而来。 绿袖给他披了一件披风,还帮他打了伞,身后三个公公跟着,一路上徐公公说不少,碎碎念个不停:“我的小祖宗,您听老奴的话,赶快回去吧,这大冷天的,吹坏了可怎么好?要是娘娘怪责下来,我们都要挨板子。” “你啰嗦什么,我身上这件貂裘是父皇御赐,暖和得很,何况捞鱼的事情,那太液池的鱼那么多,还不是手到擒来,一会儿我们就回去。你把鱼送去炖汤给母妃送去,我们只说御膳房做的,还有何人能知?” 说话间,一行人已经来到太液池边,没想到池上结了一层冰,萧谅一见,大喜道:“我还怕这不结冰,果然结上了,正好,快给我凿个口子捞鱼。” 徐公公见此,说道:“回禀殿下,方才我们只带了渔具出来,未曾带凿冰的工具。” 萧谅颇为失望,说道:“此处距离兰娘娘的宁馨宫不远,你去借取工具便是。” 四皇子萧诤素喜钓鱼,他母亲兰贵妃宫中一定备存这些工具,而且萧诤母子待人亲厚,想来借东西容易得很。虽然更近的是淑妃的储秀宫,但想到刚才母妃真是在那发病,便不愿去借。 徐公公自小看着萧谅长大,自然知道他的脾气,便叫了一个小太监与自己同去宁馨宫,留下绿袖和另一个小太监,千叮万嘱要多加看护,不可让萧谅有闪失,只说两盏茶功夫一定回来,却不想他这一走险些酿成大祸。 太液池的表面结了一层冰,萧谅眼瞅着冰下几条锦鲤正在游动,看得心里发痒,便要小太监拿石头把冰层敲开,这才刚砸了一个洞。萧谅便走上前去,想要仔细看看,口中埋怨:“鱼儿都被吓跑了。真是岂有此理!” 没想到他忽然上前,绿袖来不及扶,便见他一个脚滑就摔了过去,大半个人翻倒在太液池上,那冰层渐有些碎裂,萧谅更是一动都不敢动。 小太监顿时惊慌得叫了起来,急急跑去找侍卫帮忙,绿袖吓得半死,假装镇定地说道:“殿下,您可千万别动,只要冰不破,等下来了人就能把您救起。您先拉住奴婢的手,看奴婢把您拉过来。” 说话间,绿袖伸手来够萧谅,萧谅只觉得地上冰冷得很,他实在有些受不住,心想也许自己站起快步走过便可,冰未必就会破了,只他这么一想,猛地站起,冰顿时碎裂,他一下子就掉落池中。 这下绿袖更加慌神,手足无措,大喊了起来,却见稍远处,有一顶轿子路过,连忙上去求救。没等侍卫反应过来,却见轿子里走出一个穿者颇为贵气的少年,大约也只有十七八岁,直直奔向太液池,也不顾池水冰冷,便跳了下去。 带头的侍卫连忙喊道:“不好,你们几个速去帮忙公子救人,剩下的快去储秀宫找淑妃娘娘,让帮忙准备暖炉姜汤一应事物。” 萧谅自小体弱,是以未习水性,扑腾了几下,就动不了了。他连喝了几口冷水,身上貂裘入水,更见沉重。他心中暗想,这番去了,只不知父皇母妃要怎样伤心。 他绝望之中,却见一只手抓着他的后背,在慢慢把他往上拉。萧谅的手很想抓住这个人,却不想怎么也够不到,便只能任由他扯着自己往某处游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谨以此文送wuli黄莲。 保佑此文不崩,不背离大纲,能写到十万字以上,保佑能顺利完结,保佑不卡文不坑。 第2章 第 2 章 几个侍卫纷纷做鸟兽散,余下都跳入太液池救人,不一会儿,绿袖就见刚才的少年拖着萧谅游到池边,和侍卫一起爬了上来。少年只是全身发抖,而萧谅却早已晕了过去。此时,季淑妃带着五皇子萧决已经赶来。 季淑妃说道:“快,宣太医,速速把七皇子和澜儿带回储秀宫,马上换衣服,喂送姜汤。” 绿袖听了,连忙跟了上来,一时之间,众人到了淮月宫,忙乱非常。徐公公早已遣了小太监去淮月宫报信,听得病中的丽妃胆战心惊,执意要抱病前往储秀宫接萧谅回去。 这边,听到消息的兰贵妃和四皇子,也到储秀宫探望,才进门来,便听到惠妃咳嗽连连的说道:“淑妃妹妹看我病了,想替我照看谅儿,自然是好事。但我念子心切,还是希望能将他接回去调养,再则谅儿恋床,换个地方只怕睡不安稳。” “惠妃姐姐,你的头都疼得这般厉害,哪还能照顾人,何况谅儿暂时发烧不宜挪动,还是我来代劳吧。你若不放心,今天便一起住在储秀宫。” 兰贵妃叹了一口气,打发萧诤去内室看望萧谅,这边走向争执的二人,说道:“姐姐,我看不如今晚就让七皇子宿在诤儿那里,反正两宫住得近。” 她话音未落,便听到太监通报炎启帝萧奕已经赶来。 “爱妃们都在此地,那朕倒也不用多跑,你们谁来说说今天这是怎么回事?谅儿怎会好好的落水?”萧奕虽然这么说,却瞅着季淑妃,毕竟这里是储秀宫,还想听听她的说辞。 “陛下,是惠妃姐姐忽然发了头风病,谅儿似乎在书上看到一个卧冰求鱼的故事,他并想效仿古人,去太液池钓只红锦鲤上来,为他母妃治病。事情起因大抵如此。” 萧奕听着,不由得好笑,他最小的这个皇子真是一日也不曾让他省心。在来的路上,其实早已听了汇报,明白了大半。此时,他便进入内室去查看萧谅的情形。 太医诊断后,正守在一旁,见萧奕进来,方要行礼,却被他大手一挥停了动作,萧奕来到床头,看萧谅面色通红,全身打颤,便问道:“免礼。秦太医你快说说,谅儿的情况如何?” 太医回道:“回禀陛下,七皇子只是受惊过度,还需要调养,刚才池水冰冷,冻气入体,却是有些不妥。好在救得及时,只要服药修养几天,便无大碍。只不过这么一冻,这个冬日再也受不得冷风。” 萧奕皱了眉头,又听了绿袖和淑妃详细禀明整个过程,便说道:“那个季澜,是季太师之孙吧,今日救七皇子,立了大功,让他在决儿寝殿休息一晚,明天再出宫吧。” 他说着,看了看惠妃,便转头对萧诤说道:“诤儿,储秀宫距离淮月宫有点远,今晚谅儿就不必回他的凤眠阁安寝,朕有意让他宿在你的笑月轩,不知你可乐意?” “父皇,七弟现在病中,不宜挪动,不如今晚就在我的竹厅歇息。”五皇子萧决不等萧诤说话,便急急说道。 萧诤说道:“两人都在储秀宫,只怕淑妃娘娘和五弟忙不过来,就尊父皇之意,让七弟宿在儿臣那边儿吧。” “诤儿说得没错,决儿你的心意父皇知道,只是让季澜在你的竹厅歇息就可,再来一人,只怕不妥。此事不必再说。来人,扶七皇子上我的龙辇。惠妃你也还在病中,早些回去休息吧。” 大家谢了恩,并送了萧奕出去。惠妃回去之后,也只是担忧,越发病重了些。 萧谅在笑月轩躺了三天,才慢慢退烧,他躺在病床上,看着四皇兄萧诤忙前忙后的为他收拾准备,下午并要送他回凤眠阁。 萧诤刚吩咐妥当,就听到萧谅咳了几声,连忙上前来看:“七弟,你觉得怎样,要不要为兄再宣太医?” “四哥,我没事,但我还是想钓鱼,给母妃治病。” “你呀,现在怎么还说这话,那锦鲤是观赏之用,怎可上得庖厨?你若不曾落水,只怕惠妃娘娘这会儿病都好了大半。”萧诤说着,又递给他一盅炖好的冰糖梨肉。 “我真是没用,从小都要母妃为我担心……”萧谅说着,又低下头去,连东西也不接了。 “你这病最需要的是宽心,不可这般垂头丧气。过几天二皇兄就要回来了,你可快养好了身子和大家去城门口迎他。” “真的?难道南疆之乱已经平定了吗?”萧谅平日与萧诚最为亲厚,听闻此讯大为开怀。 “哪有那么容易,不过这几天那边的捷报连连,再加上听闻你病重,大皇兄的婚事一旦定了,大家也该准备一番。父皇这才决定调二皇兄先回京。” “四哥,那天救我的人是谁?我想病好之后亲自去向他道谢。”萧谅放下心思,问道。 “他是季太师的孙子,五皇弟的表哥季澜。” “原来是淑妃家里的人,那我不见了,只让他们送些礼物去便是。” “七弟,你又孩子性,这话以后万不可对人言。我知道你因为二皇兄的关系,和五弟不太对付,但也不能做得如此明显。再说了,哪还需要你的谢礼,父皇早就赏过季家了。” “哼。四哥你别劝我,反正我心里明白。母妃那天怎么会无故在储秀宫犯病,想也知道事情并不简单。” “你呀,说你小你又看透很多事,说你不小偏偏孩子心性。”萧诤颇为无奈的说道。 “四哥,你怎么能如此淡定,难道你没看到那些暗流吗?”天家的孩子,哪怕再单纯也是会染上很多东西。萧诤比他年长多了,萧谅却见他始终一脸淡定的模样,非常不解。宫中自萧谦的母亲嘉元皇后薨逝以后,父皇就再也没有封过后。现下妃位最高的便是柳宸妃,其次就是萧诤的母亲兰贵妃,若说夺嫡之事,好像兰贵妃对此毫不在意,萧诤也不那么上心。 “我看到了,那要说起来,你也是我的兄弟,我们也可能成为对手。”萧诤显然不愿意再多谈。 “太医都说我的病活不过二十,现在不敢外传,我却早已知晓,所以再有什么争斗也与我无关。”萧谅说道。 “是哪个奴才在你面前乱嚼舌根,待我禀告父皇,把他们都打发出去。” “四哥,你别动怒,这些事父皇瞒着,母妃瞒着,各宫娘娘瞒着,但终究是会传的,既是事实,何必不许人言?”萧谅倒是满不在意,因为他想了那么久,终究明白在意也是无用的。 “好了,你别说那么多话,累了心神,先歇着吧。我该去国子监上学了。你睡会儿,我回来就送你回凤眠阁,想必惠妃娘娘都等着急了。”萧诤说着,便站起,才没走几步,就见来人一阵风的闯入,险些把他撞倒在地。 “七弟,你怎样了?”来人正是三皇子萧诫。 “三哥,你怎么来了?我下午就回去,你先去照顾母妃吧……”萧谅很是惊讶,那日落水后,萧诫听闻消息,从皇家猎场赶来,着急上火许久。每日跑来数次,后来因为要照顾惠妃的病情,便不怎么前来。 “你也别管东西了,三哥带你回去,母妃刚才吐血了,口中只喊着你的名字。” “你说什么!”萧谅一听,把刚才吃下去的冰糖梨肉全部吐了出来,惊得萧诤大呼宣太医。 萧谅连连摇头,说道:“四哥,你别喊了,三哥你快背我去坐步辇,我要去看母妃。” 兄弟二人坐着步辇,急急赶往淮月宫,却见萧奕也已经赶来。父子三人才入门口,就听到里面喊了一声:“惠妃娘娘殡天了。” 萧谅听得分明,一口血尽数吐在萧奕的龙袍之上,顿时昏死了过去。 第3章 第 3 章 距离京城不远的官道上,有一单骑正飞速奔来,卷起阵阵尘土。萧诚把三千轻骑远远甩在后头,先赶往京城。虽然全身是汗,但却着急前行,抬头远望,隐约可见都城江陵的青色城门。 忽然从四周树丛中跳下来十几个蒙着面的杀手,直袭萧诚坐骑,逼得萧诚不得不跳下马来。眼见杀手刀刀夺命,他只能奋力与之相抗。他的护卫都被他甩开,一时半会儿无法赶到,而他的武功只擅长沙场征战,却与这些江湖杀手的路数不同。寡不敌众,再加上对方善于暗战,萧诚很快就被划破了手臂,他心中着急,却也只能拼命挨到护卫到来。 此处距离都城只有五里不到,究竟何人敢在此埋伏杀人?他惊疑不止,只见对方一刀砍来,难以避开,不想一只飞镖打出,打断了刚才的刀。 “你们以多欺少,看小爷来个路见不平。”对方说着,已经连出数只飞镖,打伤了好几个杀手。 “小子,你别挡我们的道,否则以后有你的苦头吃。”黑衣的头头说道。 “怎么?当小爷是吓到的吗?”那人捡起地上的刀,往黑衣的领队扔去,对方竟也无法避开,被砍中肩膀。 此时萧诚的护卫早已赶到,那几个黑衣人便知道大势已去,便急忙脱身。余下无法走动的,纷纷举刀自尽,竟是未留一个活口。 “喂,看你这打扮,是做官的吧?惹了什么大对头,竟招来死士杀你?”那人悠哉悠哉的笑道。 “殿下,你没事吧?”护卫们早已上前,正要仔细查看萧诚身上的伤势,却见他摆了摆手,走到那人面前。 “请问阁下高姓大名?救命之恩,在下必当图报。”萧诚抱拳答谢。 “我的运气真是太不好了,你也别谢我,更别行礼,我可担当不起皇家人的谢礼。”那人说着便一溜烟的跑了,看起来是跑,萧诚却知道那是极好的轻功。 “回去以后,你们不可多言。”萧诚包扎好了手臂,便再度上路,这次的速度慢了些,好在都城近在眼前,也不耽误。 早已有护卫举着黄色旗帜,冲向城门,众人纷纷让道。城门口早已被封锁,闲杂人等也都被拦在一边。只有几个大臣坐镇,他们见到萧诚,连忙行礼。为首的正是当朝太师季朗风和他的孙子季澜。 萧诚停住了马,抱拳道:“多谢太师出城来迎,但本宫心念七弟安危,不及行礼,还待日后到府上赔罪。” 季朗风作揖道:“殿下尽可放心,由我在此接应大军便是。” 萧诚又道:“季泽伤在腿上,接骨后又用了不少良药,想必无大碍。只不过现在不可骑马,所以还在后面,坐着马车,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到,太师切莫着急才是。” 季朗风点了点头,道:“多谢大皇子告知,您进宫去吧。” 眼见萧诚绝尘而去,季澜颇为不悦地说道:“这个大皇子真是的,也不带着大哥回来,万一路上有个闪失,如何是好?” 季朗风笑道:“你这孩子,怎么编排起大皇子的不是了。他担心七皇子的病,是兄弟情深,你不也忧心你大哥的伤吗?都是顾念兄弟之情,正要体谅才是。” “哦。”季澜怏怏的说道。 萧诚带着黄旗,一路本想宫门,到了宫门,便立刻跑向淮月宫,连步撵小轿都不肯坐。他才跑到前厅,就听到高祖萧奕大怒的声音:“都是一群废物,给朕拖下去砍了!” “陛下饶命,饶命啊!”一群苍老的声音在苦苦哀求。 “父皇,儿臣回来了。”萧诚急忙走入宫门内,但见淮月宫人人低头不语,满面愁容。 萧奕听到声音,连忙说道:“诚儿,你可回来了,快来看看你七弟,这可如何是好?” 他走上前去,便见到萧谅躺在床上,脸色苍白,嘴角带血。他轻声唤道:“七弟,大哥回来了,你醒一醒。” “二哥……二哥你回来了,我好高兴。”萧谅微微一笑,却又昏了过去。 “七弟,七弟!”萧诚着急的回头,向萧奕说道:“父皇,舅舅已经去临城,找当地一个德高望重的高僧,据说他的医术天下无双,也许能救七弟。他们今晚就能到了,想必您已经收到我的书信?” “我看到了,所以我才要这群废物,拿药吊住你七弟的性命,他们居然说什么药石罔效,他撑不过今晚了。” 萧诚连忙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瓶子,说道:“那个净空大师怕七弟撑不住,早已给了我这个药丸,让我每一个时辰给七弟服下一颗,一定要等到他们今晚回来。” “当真?”萧逸顿时面色一松,险些站立不稳。 “父皇!” “陛下!” 一群人急忙喊道,萧诚上去扶住了高祖,萧奕说道:“你赶快让谅儿服下,你们且都退下,让谅儿好好歇息。” 萧诚说道:“怎么现在不见三弟身影,他去哪了?” “别提他了,谅儿生病也不见他来看,不知道跑哪里去,说什么抓神鸟炖汤给谅儿,结果去了一天也没消息,我早已派人去叫他回来,他竟是倔得一定要找到那鸟。那鸟虽然长在王城,但早已罕见,我小时候也不过见过几只,哪里就真的说找就能找到的。” “父皇息怒,我想三弟也是着急七弟的伤势,且等他一等吧。也许没多久,他真能找到那鸟回来。惠妃娘娘忽然病故,七弟又病得那么重,三弟心里肯定也很难过。我看您也累了,还是先回去歇着,我守在这里就好。” “等下诤儿会来看,你一路奔波,也该下去休息再说。你大哥刚下去歇息,有你和谦儿在,父皇的心安了大半。”萧奕说着,便握住了萧诚的肩膀,却是沾了一手的血。刚才萧诚过于惊慌,手上的伤口已经裂开,此时再被萧奕一握,那鲜血早已渗透衣袖。 “诚儿,你受伤了?这是怎么回事?” “回禀父皇,不过是战场上的一点皮肉小伤,只因儿臣急着赶路,所以才崩裂开来。”萧诚显然并不希望把事情夸大。 “如果是战场的伤势,怎么可能一碰就裂开?而且你这件衣袍崭新,鞋底却满是尘土,显然是刚换过衣袍。这分明是新受的伤势,究竟怎么回事,你莫瞒着父皇。”萧奕虽然多日劳累,到底是观察仔细,很快就看出他的破绽。 “请父皇恕儿臣刚才欺君之罪。”萧诚跪了下来。 “快说,到底怎么伤的,否则朕定要治你欺瞒父皇的不孝之罪。”萧奕坐在一边,神情颇为眼熟。 “是刚才进京都之时,遇到几个黑衣人,不过儿臣得一无名侠士相救,并无大碍。”萧诚一五一十说道。 “朕虽有七个皇子,但是每一个都不能有半分闪失,谅儿是如此,你也是,先起来让太医为你包扎再说。”萧奕皱着眉头,又走到萧谅的床边,看着这短短几天,瘦得不成人形的幼子,心中一阵酸楚。 “这几天,严守淮月宫,一应物品,都要仔细检查,不得有误。晚上骠骑大将军和那位高僧到了,只管禀告于朕,由御林军亲自护送到淮月宫为七皇子诊治。” 萧奕吩咐完了,这才对萧诚说道:“诚儿,你且下去休息几个时辰再来,药的事情让他们服侍便可。” “儿臣遵旨。” 在宫闱一处的暗道里,穿着蓝色锦袍的妇人正坐在一边,厉声说道:“一群废物,这么难得的机会,竟然没能得手。快给本宫去查,那个路人到底是什么来头。” “娘娘,我看那不过是过路的,据说救完二皇子就与他分道扬镳。”红衣宫女端了茶上来,劝解道。 “好一个老二,故意让侍卫不要提,却故意在陛下面前显露伤口。陛下正在为老七忧心,见他受伤,必定龙颜大怒,要彻查到底。更别说他一直是陛下的心头好,这次去南疆立下的战功足以服众!” “娘娘,您是说……” “陛下派老二去南疆,不过是做个样子,有顾昭那个老狐狸在,怎么肯让他冒险。就连常胜将军季泽都带伤归来,他却毫发无伤就是明证。这次的军功,多半都会被归到他的名下。这样的话,就算立他为太子,也有着军功在,朝臣想要驳斥也难以开口。” “娘娘,难道陛下此番对东宫之位已有定论?” “好了,你下去吧,本宫要休息片刻,等下还要做戏呢。”那蓝衣夫人抿了一口茶,似乎颇为疲累,“惠妃那贱`人死便死了,她的丧事倒累了我好几天。” “是,奴婢告退。娘娘好生休息吧。” 第4章 第 4 章 萧谅再度醒过来时,便发现自己躺在水中,连忙大喊:“来人,快来人啊……” “小七,二哥在这里,你别怕。来人,快去通知父皇。”萧诚连忙站起,又帮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。 徐公公连忙大喊:“七皇子醒了,快叫陛下。” 萧谅这才发现自己是在浴桶中,四周都是药味,想必是跑药澡。他自小体弱,倒也泡过不少药汤,只不过上次落水之事让他心有余悸,竟是格外怕水。 “二哥你几时回来的?我好想你,母妃殡天了,父皇都不肯让我看一眼,说我若看了她,怕沾染不详之气。可是那有什么打紧?难道我不看母妃,病就会好吗?”萧谅说着,又流下泪来。 “小七莫哭,父皇这么做也是一片苦心。这几天他担心你,也累得全无精神,听说今日早朝的时候都不曾站稳,险些摔下金銮殿。二哥这次回来,便不会再走,陪着你把病养好。三弟去了芦月峰,寻可治百病的神鸟之卵,他的性子一向火爆,这次惠妃娘娘去了,你又大病一场,也难怪他着急失了章法。按理说,他应该守在你身边,等你病好了些再去。” “小七不怨三哥。我在病中虽然昏沉,却也听得清楚,那天吐了血,醒来要去看母妃,被父皇阻拦,之后就一直不见好转。太医都被父皇杀了几个,有个太医好像说了神鸟之卵一时,三哥才跑去的。”萧谅才说了几句,不禁又咳了起来。 萧奕此时正在隔间的寝殿休息,只因净空大师配的汤水了得,萧谅的病已有了起色,他欢喜之余,便常来这里。听得下人来报,萧谅已醒,便起身而来,才刚进门就听到咳嗽声。 “谅儿,你怎样了?这药水一脸泡了两日,你的手脚都已经开始浮肿,现下你已经醒了,不如父皇去问问净空大师,否则你这么一直泡下去,只怕身体经受不起。” “父皇,儿臣想求您一件事。”萧谅的声音低低的,很是虚弱。 “谅儿,你说,父皇都答应你。” “儿臣希望父皇不要再为儿臣的病怪责别人,那位净空大师,如果治不好儿臣的病,您也莫降罪于他。” “你到这时候还念着别人,也罢了,父皇答应你,无论如何都不治净空的罪,这样你可安心了。” “恩,父皇,儿臣想睡一会儿,您先回去休息吧。” “好,父皇这就回转乾天阁,等下净空大师来给你施针,你务必忍着疼痛。” 萧奕说着,便走了出来,他看到了季澜,说道:“你去前面的房间,净空在那等你。” “是,陛下。” 原来那净空与季澜的师傅竟是师兄弟,只不过季澜的师傅早已失踪数年,也只告诉过季澜他有一个师叔,却不曾想知他就是净空大师,而且生得如此年轻,也不过三十岁有余。净空一入宫内,就说明了他的药还缺一味,尚需季澜相助。 圣旨传到季家,还连带了一片金叶子,季澜见了师门信物,才知这是自己的师叔,便急忙忙的进宫来了。 季澜这边谢过萧奕,便走到了前面的房间,净空正坐在那里,看到他来,说道:“是季师侄吧?” “师叔,您知道我师父去了哪里吗?您来宫里看病,当真不是巧合?” “你莫多言,我且问你,你师傅是不是给了你一片金子做的花瓣,快快给我。” 季澜点了点头,却见净空拿起一个茶杯,放入金叶和金花,再掏出一瓶药水倒入茶杯,水的颜色瞬间变绿。 “这是……” “你莫多问,把那边的枯枝拿来,再拿这杯水混着枯枝捣碎,在子夜时分倒入七皇子的药浴内。” “师叔,这是怎么回事?这枯枝莫非是百枯草?” “你师傅是个武痴,怎么还教你辨识药草?”净空皱了皱眉。 “他不曾教弟子,是他总藏着一本医书,我偷偷翻过一些。”季澜低着头,“那必然是我写的神农你这也是巧,随便翻翻就看到百枯草。”净空倒是浑不在意,随口调侃了一句。 “师叔,百枯草有剧毒,你放入七皇子药浴之中,莫非七皇子不是病,是毒?师叔是想以毒攻毒?” “你怎么就想到我以毒攻毒,不觉得天底下没有如此凑巧的事?刚好你的金花和我的金叶,加上我带来的百枯草就能救治七皇子,我若是来害他的,又当如何?” “师叔,还望师叔手下留情,若是如此,我季家百余口的性命必然不保。”季澜说着便跪了下来。 “你着急什么?你说得没错,我是以毒攻毒,他中的天仙醉,这种毒一般人都无事,只有在某些情况下,才能入身,是以发现不了。如果没有激发出来,他可以再多活几年,然后无疾而终。这七皇子命好,竟在冷天落水,把这毒气发散了出来,现在不救,立时便死。你还跪在那里作甚,还不快点帮忙,不会不想救人吧?”净空说着,又开始调配药浴。 “师叔,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?天仙醉的毒我听闻是你发明的,难道……”季澜的意思再明白不过。 “你是察天的徒弟,我也不怕老实和你说,这是他下到七皇子身上的毒。只不过他是受人之托,这事情要问你姑姑,别问我。反正我来京城是救人不是杀人,你动作利落点,不然时辰要赶不上了。如果你想依你姑姑的意思,便赶快阻止我,那七皇子至多也不会如何,就是过几天病逝。这时候死,想必大家也不会怀疑到我这个和尚害他,只因为他是病重而亡罢了。”净空嘴上说得轻松,其实一直在观察季澜的反应。 “我是东陵朝的子民,他是我东陵朝的皇子,我焉能不救?都说天地君亲师,哪怕姑姑要杀他,我季澜从小受爷爷教诲,身为人臣岂有不救皇家血脉的道理!何况他落水时,我已经救过一次。既救过一次,怎忍心看他再死在眼前?”季澜站起,坦荡自若的说道。 “你这孩子,看来察天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。既然如此,那你开始捣药,我这边快好了。”净空摆了摆手,示意季澜不必多问,两人很快就赶在子时之前配好的药浴。 过了三日,萧谅自离了浴桶,再被施针了这几天,只觉身子轻快了很多,听那净空大师说的,自己此番再行调养,只怕以后将和常日无异,心中不觉开怀。 净空大师又如往常一般,来到凤眠阁为他施针,却听得外面通报,“宸妃娘娘到”。宸妃是六皇子萧云详的母亲,二皇子萧诚的养母,现在的六宫之主。虽然不曾封后,却行的皇后之权。只见萧诚和萧云详跟在她的后面,一同迈入前厅。后面一排宫人,拿着各种补品蔬果,在旁伺候。 “小七,本宫这几日身子不适,也没能来看你。现下带了极好的药材,还有南疆产的果蔬,你可记得要好好尝尝。” 萧谅连忙由着徐公公搀扶,起身相迎,耳边却听到净空大师极小的一声:“万万不可吃她赏赐之物。” 第5章 第 5 章 一身华贵轻纱的宸妃坐在软塌之上,眼角眉梢不怒自威,此时便是笑吟吟的看着萧谅,也让他心里莫名的发寒。 “谢谢娘娘,小七……”萧谅还在犹豫怎么开口拒绝这些蔬果,却见坐在一边的萧云详正直直的看向自己,仿佛有话要说。 “怎么?这些蔬果是我专门让人送来给你尝个新鲜,谅儿不喜欢?”宸妃笑吟吟的说道。 “娘娘赏赐,谅儿自然拜领,只是现在胃里难受,怕吃了恐糟践娘娘厚爱,故而想等明日再食。”萧谅坐在一边,全身直冒冷汗。 这些瓜果看起来不过寻常之物,只是比一般的大了许多,带有异香,闻之神清气爽。如果不过刚才净空大师告诫,萧谅只怕也要拿起食之一二。 就在二人僵持之时,忽见六皇子萧云详站起,慢慢走到萧谅面前,拉着他的衣袖,半天才说出一句:“七……弟,七、弟。”这一句言语只听得众人大为惊喜。 宸妃当年怀有双生之子,只因在怀有八月身孕之时,夜半做了噩梦,惊吓过度,以至于早产,生下萧云详后,另一个孩子便腹死胎中。萧云详虽比萧谅年长一岁,却因早产,自小瘦弱,看上去和萧谅相差无几。他自小性格孤僻,不喜与人多言,别人说上一百句,他也不会搭理,平时和宸妃说话的时候也少。 这次宸妃来看萧谅,他一直死抓着母妃的手,宸妃无奈之下只好也把他带来。七个皇子中,唯有萧谅偶尔能与萧云详说上几句话。自从萧谅生病,萧云详几乎就再无开口过。 萧云详自小不善言辞,尤其在情绪激动之时,声音便不自觉的结巴。萧谅见他如此,自然知道他是担心自己,便拉住他的手微微一笑,说道:“六哥,我不打紧,净空大师说我就快好了。” 萧谅刚想再宽慰他几句,却见萧云详抓起桌上的葡萄,便吃了下去。此举惊了在场诸人,宸妃见此,心中大急,便说道:“云详,这是给你七弟的蔬果,你要吃的话,未央宫还有很多。怎么不见你在宫里吃,反而跑来和你七弟抢食。来人,快把六皇子带下去。” 锦月是宸妃贴身侍女,连忙上前牵过萧云详的手,想拉他下去,他也没有反抗,只是临走还不忘说了一句:“六弟好……”。别人不懂,但萧谅自然知道他是在挂念自己的身体,叮嘱好好养病。 他便抱拳对着萧云详说道:“六哥放心,等我好了,便去看你。”他心下大急,但想到若那蔬果不妥,想必宸妃也有破解之道,断然不会加害自己的亲子。 宸妃看儿子已经被抱出,便说道:“云详也真是,几个兄弟里就独爱你这个弟弟,可能因为你是唯一叫他哥哥的人吧。他本来要就寝,听说我来探你,便非要跟着来。” 萧谅刚想开口,便咳嗽连连,旁人连忙扶他坐好。 宸妃见此,便说道:“你这孩子,真是柔弱至此,希望此次净空大师妙手回春,能让你和你三哥一般勇武。既然你吃不了,这瓜果过了今夜也不新鲜,不如就分与众人食用,权当这几日他们日夜伺候你的赏赐吧。” 宸妃说着,便令人把瓜果分与萧云详,季澜,净空,以及一众宫人食用。之后她做了一盏茶功夫,便起身告辞,还特别叮嘱萧谅保重身体。 季澜见他一走,连忙让人带萧谅下去休息,转身来看净空,问道:“师叔,刚才宸妃是什么意思?” “刚才她进门来,身带异香,我本以为那是蔬果之上的味道,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,她竟是把那份药浸泡入蔬果之中。让蔬果虽有异香,常人闻了却无大碍,但七皇子身上之毒却因为这香气,大有不妥。”净空大师叹息道。 “如何不妥?”季澜继续问。 “此香名为七残香,与百枯草相生相克,两者一同生长在漠北之地。如平时用药,则可以以毒攻毒,然而若有一味已经药尽,则此香可助长药性。” “师叔,你是说百枯草虽然解了天仙醉,但七残香竟能助长百枯草的毒性?” “不错。” “那七皇子岂非要中百枯草之毒?敢问师叔,可有解法?”季澜急忙问道。 “宸妃在此时送来蔬果,是算准了我势必无法可解。此毒一般人诊治不出,病人也与常人无爱,但不能大喜大悲,也不可行周公之礼。你的师傅手上有一颗玉蔻丹,只要在七皇子年满二十之前服下此丹,则可解他一身之毒,否则不论如何他都会毒发身亡。我已经尽力,余下就看七皇子的造化。此事你不必告知他,说了也是无用,徒惹他忧思恐惧。” “澜儿明白。” 季澜不再多言,刚要回风眠阁的寝殿看萧谅,却撞见半夜匆匆而来的萧诤,便躲在一边,不敢上去。 “你们下去吧。”萧诤挥了挥手,让宫人退下大半,只留几个人掌灯。他走上前来,给萧谅掖好被子,便坐在一边。 季澜看着萧诤一脸忧虑,便知他是担心萧谅的病情。他心知自己是季淑妃的子侄,他们难免对自己多有提防,当下也不多言,便离了凤眠居。 第二天,萧谅起身便觉全身轻快,欢喜不已,看到睡在软塌上的萧诤,不由得眼圈一红。他素来知道自己几个兄弟都在为皇权争来斗去,只因他身体不好,没有威胁,故而几乎个个待他都好。只是这次病愈,情况只怕大大不同,没想到萧诤对待自己仍然如此上心。 昨天萧云详拉他衣袖之时,曾经塞过一张纸条,他昨夜本已看过,现在又拿起端详,“勿食蔬果”。四个字潇洒飘逸,他却只能拿去烧掉,刚触及红烛,便被醒来的萧诤抢走。 “一大早的,烧什么好东西?”萧诤说道,便摊开纸条,脸色骤变。 萧云详自小孤僻,但书画双绝,他的字在年幼之时就极为出名。当朝书法名家王扶曾经连连叹息,称赞他是不世出的书画奇才。 萧诤自然也一眼认出他的字迹,说道:“昨天宸妃赏你的蔬果果然有问题,但她为何如此轻易放过你?” “不知,也许是因为六哥也吃了,所以……她赶回去给他服解药吧。” “只不知六弟如何了?”萧诤叹气。他知道萧云详虽不喜与人多言,却是绝顶聪明,往往做事出人意料。 萧谅刚想说什么,就听到林公公在外禀告,便让请进来。 “启禀七皇子,方才奴才去找未央宫的宫女碧桃,已经打探出来,六皇子回去之后,宸妃娘娘把人都撵了出来,也不知做了什么,弄到大半夜才歇下。早上六皇子已然无碍,您请放心。” “好,你退下吧。差人叫季公子前来,我要专门道谢。” “殿下,您不必去请了,昨夜您睡下之时,他府中有事,便匆匆回去。临走还留下口信,说不及面辞,望您赎罪。”林公公继续说道。 萧诤让林公公退下之后,便拉着萧谅说道:“小七,这次你生病的事,要不是碍着净空大师指明要季澜前来相助,我真是不放心。你也知道季澜是淑妃的侄儿,我唯恐……” “四哥,我看那个季澜不是那样的人。他上次还跳入太液池救我,你别多心。这几天他在凤眠阁协助净空大师,我看在眼里觉得他不是作伪,只可惜两次我都没好好谢他。” “小七,你怎么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?也许还有一层苦肉计的意思。”萧诤摇了摇头。 “四哥,我不想把人都想得那么坏。” “你又犯傻,不是我们把人想坏了,你忘记前年在你茶水里下毒的那个宫女了吗?如果不是凑巧,你的命就没了!到现在我们都没查出是什么人派来的。” “我们不是说好不提这件事吗?四哥,我累了,想再歇一会儿。” 萧诤连忙扶着萧谅坐在一边,刚要再说什么,就听外面喊了一声:“不好了,不好了!三皇子在芦月峰失了行踪,下落不明!” 这一声惊得萧谅顿时站起,却听萧诤怒喝道:“哪里来的奴才,大呼小叫的,不知道七皇子正在养病吗?来人,给我杖打二十!” 萧谅刚想再说,却觉昏天暗地,随后人事不省。 第6章 第 6 章 萧诫失踪一事震惊朝野,炎启帝震怒,斩杀多名侍从也无法探听出他的下落。萧谅因为忧虑多度,再次病倒,使得后宫无人敢再提萧诫之名。 这一日,大皇子萧谦离了伴麟居,想去找萧决一同探望萧谅,这才走到储秀宫门口,就听到里面的对话。 “母亲,你为大皇兄选了谁做妃子?” “这事什么时候需要你来过问,你父皇到时候自然会择其一下旨赐婚。” “我想去见见大皇兄,你为何每次都不让儿臣前去寻他?” “你这孩子,你大皇兄马上就要搬离皇宫,大婚之后你更加不必去了,他有王妃相伴,不能和小时候一般。” “母亲,我真是不明白,为何你这么不喜欢我和大皇兄在一起。” “决儿,你该知道为什么的。我奉旨养他多年,你也看到母亲很是尽心,现如今他结婚我的使命也算了结。” 大皇子萧谦是长子,但其母亲只是一个作杂役的宫女,是萧奕当太子时临幸过的宫女,后来惹怒太皇太后被杖毙。萧谦本由柳惠妃抚养,不想柳惠妃病故,又交给季淑妃抚养。只因其母低贱,是以无缘帝位。多年来,萧奕尤其宠爱萧谦,虽然萧谦和萧诚一个庶长子一个嫡长子,但无人敢轻看于他。 可是哪怕如此,萧奕对他和萧诚却是一般态度,并无二致,七个皇子,唯有他和萧诚是萧奕亲自教导读书写字的,从来不肯假手他人。是以萧谦变成了很多嫔妃的眼中钉肉中刺,萧诚受宠理所当然,他萧谦却是没有靠山,自然好欺负。这些年,季淑妃身为他的养母,明里亲昵,其实也是不管不问,毕竟萧奕对萧决都未如待他这般好。 萧谦不想再听下去,便悄悄走出,一个人闲游漫步,不知道走了多久,忽然就来到了重华殿。这是萧奕批阅奏折的地方,他连忙止了脚步,却见柳宸妃等在殿外,看来又是给父皇送宵夜的。 这几年来,后宫之中,位尊者莫过于柳宸妃,就连兰贵妃和季淑妃的妃位都在她之下。柳宸妃是太皇太后的外孙女,本来她的姐姐柳贤妃,按照太皇太后的意思,应该是萧奕的皇后。然而萧奕宠爱顾氏,执意立她为后,封号嘉元皇后。只可惜嘉元皇后红颜薄命,封后不到一年,就因难产早薨,留下二皇子萧诚。 后位空悬,太皇太后数次想立柳贤妃为皇后,没想到萧奕会当朝立誓,此生此世炎启帝只有嘉元一个皇后,永不再立。这话气得年迈的太皇太后当场拔簪痛骂,而后就病死了。因此,民间盛传萧奕不孝之名。 柳贤妃当时怀有身孕,听闻此言抑郁难平,竟是小产,而后血崩,也病逝。萧奕怀着对柳氏的愧疚,纳了她的妹妹,短短两年便封了贵妃,而后生下六皇子萧云详,是以晋封宸妃。她虽掌管后宫,奈何萧奕这些年最为宠爱的却是兰妃尹氏。最让人不解的是,萧奕竟将嘉元皇后之子萧诚,交由柳宸妃抚养,他明知道柳贤妃是因为嘉元皇后的事病死,却这般做法,使得朝野内外议论纷纷。不过萧诚既是嫡长子,自然也该是妃位最高的宸妃抚养。 现在柳宸妃来送宵夜,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,萧谦皱了皱眉,便转身而去。 他离了重华殿,却不知该往何处去。堂堂一个皇子,游走宫中,却是哪也去不的。想来想去,还是往淮月宫去,探望萧谅,却在门口听他们宫人说萧谅已经安寝,他便告辞往自己的寝宫伴麟居走。 他的寝宫是父皇亲自赐名,显得狂妄之极,招人非议,然而御笔钦赐,谁也奈何不得。尤其他宫中种种,着实待遇极好,几乎和萧诚是一样的。别的皇子,都还年幼,萧诚一向磊落,全不在意,萧诫脾气火爆,不拘小节,萧诤只觉他是大哥,理所当然,而萧决自幼与他亲厚,看父皇待他好,只是欢喜。唯独萧云详,虽不爱言语,却处处与他和萧决作对。 他才走入伴麟居,就见床榻上躺着一人,宫人刚想禀告,他便挥手让他们退下。 胆敢不经他同意,在伴麟居睡着的人,只有一个萧决。看他半靠着入睡,想来是等他等得累了,才犯困。萧谦轻轻拿了一件雕裘披在他的身上,然而并坐在书桌旁写字。 写来写去,都是一句话,问君能有几多愁,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。他写了便扔,扔了又写,反反复复,竟是停不下来。 “大哥,你愁什么?” 萧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让萧谦顿了一下笔,这才回头,只见萧决满脸认真的看着他。 “没什么,随便写写罢了。三弟,你回寝宫吧。” “我等了你一晚上,你就给我这么一句话?” “那……大哥多谢你等候了,有什么事吗?” “我只是想来看看你,下午你在储秀宫外,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才没有进门?” “兄弟之间,何必如此。何况淑妃娘娘也是我的母妃,说了些什么也不打紧,你回去吧。” “好,我这就回碧水阁。” 萧决说完,抬脚便要走。他本以为那人会拦自己一下,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不动声色。 “五弟,你想过,将来也许你能做太子,甚至坐上那个位置吗?” “皇家的孩子,谁会不想。” “你说得对,我若有那个资格应该也是想的。” 萧谦的话,让萧决猛然回过头来,他问道:“大哥,你怎么了?” “没什么,我只是希望你能永远有那个资格。” 萧决盯着他,看了又看,半响才说道:“你是这么想的?” “是。” “你可知刚才我看到你那句话,心里想的是什么?” “你若想说,我自然会听着。” “你刚才写了那么多遍的问君能有几多愁,我现在回你一句,唯有相思似□□,江南江北望君归。” 萧谦顿时站了起来,急道:“天下没有两全的事。江水只有东流,江南江北的春水也是如此。” “大哥,我若为君,天下又有何事是我做不到的?”萧决说罢,便走了出去。 第7章 第 7 章 金銮殿上,当朝天子炎启帝萧奕坐在龙椅上,满脸怒色,群臣都跪在地上,没有人敢应声。张公公看到情势紧张,便端茶走了过来,放在一旁,默不作声。 萧奕抿了一口茶,过了许久才道:“你们别跪了,都给朕站起来说话。季太师,顾将军,立储之事,当真有你们说的这般刻不容缓吗?” 群臣这才慢慢起身,也不敢抬头,只听到季太师持玉笏说道:“回禀陛下,老臣只怕夜长梦多,是以希望陛下能早做决断。” “哦?那依你之见,立谁为太子方好?”萧奕说着这话,却把眼往骠骑大将军顾昭身上看。 “臣以为,立储之事,兹事体大,陛下迟迟未能下旨,定有所有顾虑,各位皇子各有千秋,老臣不敢妄言,还望陛下明鉴。”季太师弓着身体,继续说道。 “众卿数日所奏的人选,无非二皇子和五皇子。太师,你的奏疏迟迟不曾上表,你以为此二人如何?”萧奕口里说着,仍然在看顾昭。 “内举不避亲,外举不避仇,老臣以为,此二子都可堪重用,单凭圣心裁决。”季朗风的话说得光明磊落,但谁又知道这三朝老臣的心打着什么算盘。 “臣以为,二皇子可成大器,文才武功具是一流,正直磊落,实乃明君之选。但他有时候太过耿介,还需磨砺方可。”顾昭终于开口,他的话就如个性一般刚直不阿。 “朕七个皇子,群臣难道都只看上了两个不成?” “陛下,臣以为,七皇子年虽幼,但聪敏思辨,恭谨有礼,再过几年,也是良才。”说这话的是贫农入伍,而后一人打了无数胜战的大将军贺廷羽。 “那么尹太傅,你怎么看?这几个孩子你都教导过,想必你比群臣更熟悉他们。” “臣以为七皇子年纪虽小,却有龙风之姿。只可惜身体孱弱,不能当此重任,六皇子年少多思,不善言辞,不与人沟通,二皇子太过直率,光明磊落,只是太过刚正耿直了些。”太傅尹仲霖说道。 “朕七个皇子,一下子被你否了三个,那么余下四人如何?”萧奕忽然起了兴致,眉头也舒展了不少。 “臣以为余下四子,陛下既说要避嫌,臣自当避开四皇子,大皇子和三皇子陛下自有定论,而五皇子处变不惊,事事聊人先机,确可担此重任。” “这么说,尹太傅和季太师都中意五皇子了?”萧奕点了点头,然后站起起来。 “下个月嘉元皇后忌辰一过,你们就可以知道朕心中属意的储君了。退朝。” 这句话顿时让群臣炸开了锅,在大殿外,就三五人聚在一起讨论此事。太师季朗风走到太傅尹仲霖面前,抱拳说道:“不知季某可有此薄命,请太傅过府一叙?” “太师有命,仲霖焉敢不从?”说着,两人便走出了宫墙。 萧奕退了朝,便往西阁走去,那是众皇子上学的地方,他慢慢走过去,却见七皇子依靠在门外,偷听里面说话。 翰林院的董笑林正在讲学,他说道:“三十年前,天下四分,分有北域,西凉,东陵,滇国,其中只有北域,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统一的国度,而是草原部落联盟。只因北方牧民习性相似,然各为其主,永远争来抢去,是以迟迟未能团结,后来出了一个英雄叫那真,让众部落臣服,纷纷敬他,遂打成一致,如遇外敌,则共同抵御。北域占尽地险,易守难攻,草原广大,但他们的征伐杀戮也多,所以经常有少股难民逃到其他三国,各国对待的方式也不同。” “我知道,我知道,上次我去尹府还看到两个北域的大汉在搬石头造假山呢。我们东陵必是对北域难民以友好政策对不对?” 萧奕心想,怎么诤儿还是这般直接。四皇子萧诤的母亲尹妃是太傅尹仲卿的女儿,是以他经常跑去外祖父家玩耍。 只听到董笑林在内说道:“四皇子所言极是。” “五弟,你怎么不好奇为何现在还有三国,西凉呢?”四皇子萧诤又问道。 “四哥,这个我知道,三十年前,我们□□爷爷金戈铁马,将西凉国并入了我东陵,还趁着那真病死,抢了北域一大半的土地,又将滇国逼退到暗天密林的南侧,现在只有我们东陵的国土最大。” 五皇子萧决懂的事情一向比别人多些,只因他的母亲季氏珍妃是太傅季朗风的女儿,一向博览群书,对这个孩子也管教严厉。 萧奕正要上前,忽见躲在一边的七皇子萧谅咳嗦了起来,他连忙拿衣袖按住口鼻,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,没想到一回头就看到萧奕,连忙跪了下来。 “儿臣参见父皇。”他一边说,一边咳。 萧奕看着这个瘦弱的孩子,心中难过,方才朝上尹仲霖说此子龙凤之姿却是不错,自小也特别缠他,可惜身体着实太弱。他想着,满心怜惜的扶了萧谅。 萧谅的咳嗽声音早引得里面的人听见,却见董笑林和三位皇子走了出来,纷纷向萧奕行礼。 “七皇子怎么在此?”董笑林惊讶的说道。 “是啊,谅儿,你怎么在这里?不是让你好好在你寝宫歇息,怎么还跑出来,如想上学,朕让董翰林去你房里便是。” “儿臣想,太傅一天上课辛苦,不若儿臣自己和众兄长一起听课,也可以向众兄长学习。又怕皇兄怕儿臣辛苦,所以才站在门外偷听。”萧谅气力不济,说完又咳了起来。 “你这孩子,如此,朕让尹太傅明日入宫,日日给你授课,你看可好?” “父皇偏心。”萧云详说道。 “董翰林和尹太傅乃我朝两大奇才,你七弟身体不好,独自授课,怎么就是父皇偏心?”萧奕问道。 “儿臣以为,既然七弟想要和儿臣一起听课,不如儿臣每天在董翰林这里上完课,再去淮月宫找七弟,顺便和外公交流功课。父皇以为如何?”四皇子萧诤说道。 “这倒不错,你对你七弟还真是体贴入微。”萧奕展颜笑了,又问:“决儿,怎么一声不吭?” “儿臣以为父皇怎么决定都有考虑,并无需过问儿臣的意见。” “这话听着像那堂上的大臣,这可不好。”萧奕略皱眉头,不免有添了几分不悦。 “谅儿,你体弱,就和父皇一起乘步撵回去吧。你们几个,今天就散了,不必再念。” 张公公本想伸手扶七皇子萧谅上步撵,却被萧奕拦住,他亲自抱了这个小儿子上步撵,直往淮月宫而去。 董笑林辞别众皇子而去,萧决独自往母妃寝宫储秀宫而去,路上却见一个太监跑来,说道:“陛下今日要群臣献各家千金画像,要为大皇子选王妃。” 萧决顿了一下脚步,抬头说道:“还有呢?群臣为储君之外,都在推荐二皇子和您,陛下只说过了下一个月,嘉元皇后忌辰,便立储君。” “你下去吧,不要再来这里,事情我知道了。”萧决回转宫中,但见母妃季氏正在习字。 “决儿,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?” “父皇来了,所以退得早。”萧决道。 淑妃听完,放下毛笔,走了过来,说道:“你父皇到西阁去了?有没有说什么?” “没啊,只不过抱了萧谅和他同坐步撵回去。我从小到大就没坐过,凭什么萧谅因为体弱,就能常坐那步辇。”萧决愤愤道。 “决儿,这话可不能让外人听见。不管怎么说,好在你七弟不会是威胁,也不知道有几年活头,他现在坐就坐,以后可就没他的日子。今日早朝的事情,想必已经有人和你说了。”珍妃说道。 “儿臣不知。” “你就别在母妃面前弄鬼,你想要培养一些暗线,便去做,母妃是不懂你何以如此,但这么做必定有你的理由。只是今日你外公举荐你之外,没想到尹太傅也推荐你,这倒是令人意外。你外公肯定已经找他打探消息,倒也不急。” “恩,儿臣知道了,母妃放心。” 第8章 第 8 章 萧谅只觉得昏昏沉沉的,坐在步辇上也默然不语,倒是让萧奕看得颇为不忍。他小小年纪,经此大变,虽然身体复原了不少,但内心必定颇受打击。 “父皇,爷爷那般威武,为何儿臣连面也见不到?”萧谅似乎还在想刚才在学堂听到的话。 “谅儿,这以后父皇再和你说爷爷的事,现在你先躺在父皇着歇息一会儿。到了,父皇会叫你。”萧奕知道萧谅平时最喜读书,遇到什么都想刨根问底,但现在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。 萧谅的病本来已好了大半,但由于三皇子萧诫的失踪,让他终日忧虑,使得病情虽然稳定,却迟迟不见大好。他做了一个梦,好像回到了从前,这是上个月的事情,现在回想却恍如隔世。 淮月宫内,萧奕让众人屏息,他抱着病弱的萧谅,却见惠妃正在观鱼。萧谅已经十岁,身体弱得却如七八岁孩童,太医也曾说此子难以延寿,是以他格外疼爱。 “臣妾叩见陛下。” “嘘,你小声些,谅儿正在睡觉呢。” 太监连忙小心的把萧谅扶到屋内寝宫安睡,而萧奕见此便站了起来。 “陛下,既然来了,何不歇一会儿再走,想来早朝也累人得很。” “惠妃,你可知罪?” 惠妃听了,顿时跪了下来:“陛下,臣妾不知。” “谅儿受了风寒,是怎么偷跑出去?如果病上加病,如何是好?你是他的母妃,居然连小孩子也看不住了吗?还有诫儿,跑去狩猎之事,想必你也闷在鼓里!” “臣妾确实不知谅儿偷跑出去,但诫儿去狩猎,臣妾确实知道。” “岂有此理!他是三皇子,猎鸟如此危险的事情,你和朕说一声便是,何必他前去,只怕猎鸟是假,他气闷想要偷懒是真?” “陛下,诫儿虽然顽劣,但此次出宫,确实是想为谅儿猎鸟,他说这鸟少见的很,派别人去只怕也不会用心寻找,所以想亲自前往。” “罢了,你让他回来,直接来见我。” 萧奕说着,便退了出来。 这个梦境如此清晰,使得萧谅不由自主的在睡梦中笑出声,口中喃喃,母妃,皇兄。不过是个孩童,眼角却有止不住的泪珠滑落,看得抱着他的萧奕暗自叹气。 萧奕将他抱回凤眠阁寝殿,让人好生伺候,便转身而出。这几天皇上派遣了自己寝宫的掌事宫女来这里照理萧谅,而没有找任何妃嫔来,也许也是有所顾虑。毕竟淮月宫接连出事,确实有点蹊跷。看起来都是巧合,但太过巧合的事情,往往暗藏玄机。 张公公看萧奕脸色也知不好,仍然问了一句:“陛下,今晚要歇在淮月宫吗?” “不了,今天不必翻牌子,朕独自在养心殿批阅奏折便是。” 待到萧奕批阅完奏折,已经是亥时,他批了一件外衣,坐在步撵上,说道:“张乐时,到丽园去,其他人不必跟着。” “是,陛下。” 张公公叹了一口气,只能跟在后面。陛下居然要去丽园,他不禁有些担心,看来今晚上只求无事。丽园是后宫禁地,无人知道被禁缘由,擅入者死。 萧奕屏退左右,独自走入园中,停在一棵梨树下,半天才开口:“皇兄,我有时候真想不明白,为何我们骨肉血亲,一母所生,命数不同,却都是永远得不到最想要的。” 他说着就把满满一瓶陈酿倒入梨树下,接着说道:“我久不来看你,希望你不要怪我。我知道你最关心的就是谦儿的事。他已经长大成人,你不必担心。我几次想给谦儿赐婚,他都不依,说想找自己的意中人。别看他性情温和,其实执拗得如你一般,我竟是奈何不了他。这次已经让群臣上献画像,想必定有他中意的女子,如他再不说,肯定是看上什么身份低下之人,怕我不允,才会如此抗拒我为他安排的婚事。” “我也不想强迫他,这性情倒是与你有几分相似,若他真有意中人,哪怕身份低微,便是做个侧妃又有何难。只是他年纪越大,越不爱开口,我也看不懂他的心思。群臣都在劝我立储,我那七个儿子,只有诚儿和决儿成气候,云详的命,是万万不能的。如若有一天,谅儿的病好了,我又何必如此愁肠百结?你若在,也好为我出出主意。可恨我现在身在局中,竟选择不下。” 萧奕说着,便退了出来,独自又回到步撵之上,然后离开。他才走出一会儿,就有个黑影才另一处飞出。 “禀告娘娘,黑卫来报,今晚陛下去了丽园,没多久就出来了。” 丫鬟翠环交上一份写满字的密报,呈给一个穿着黄裳华服的女子。 “什么,他又去见那贱人。可恨啊,可恨,为何他冤魂不散,都说陛下爱嘉元,怎么他还常去丽园!” “这是他在内中说的一些话,您看看。” “为什么云详万万不可!哼!谅儿的病不管他好不好,我定要他十倍百倍的不好才可罢休。” “娘娘,那二皇子和五皇子呢?” “就让他们斗,只要他们斗下去,还怕不会露出马脚,到时候我们就有机可趁。” “是。” “告诉他们,先设法让萧谅死,我倒要看看,他心痛到何时!” 未央宫的桌椅被拍得响亮,在深夜中格外清晰,使得本已就寝的萧云详慢慢地张开眼睛。他的窗前站着一个黑衣男人,他却不惊不惧的向男人招了招手。 “回禀小主人,今天陛下去了丽园,不知说了什么,但属下可以肯定,躲在那里偷听陛下说话的黑卫,只怕有诈。卑职要禀告娘娘吗?” “不必了,由着母妃去吧。” “属下不解。” “我还需要向你解释吗?” “是,属下告退。” 萧云详夤夜起身,独自坐在窗台上,打开了一张绢布手帕,反复验看,仍然查不出蛛丝马迹。他已经用水泡过,用火烤过,仍是毫无办法。 他思来想去,终究无计可施,便也丢开手来。 第9章 第 9 章 林公公让人给萧谅打了洗脸水,伺候他洗漱,用完早膳。萧谅吃到一半,忽然放下筷子,说道:“林公公,你可知三皇兄他什么时候开始找神鸟之卵的?谁告诉他这个可以治我的病?” 林公公想了一会儿,才回到:“回禀七皇子,三皇子好像是上个月的时候开始找神鸟之卵的,但具体怎么知道这东西要找他宫里的人来问问。” “好,你立刻去找他宫里的掌事宫女娇奴来。”萧谅说着便放下了碗筷。 林公公连忙使唤小太监去找人,这边向宫女绿袖使了一个颜色。绿袖点了点头,便上前来说道:“殿下,你再多吃点东西吧,你这才喝了半碗粥,那怎么够呢?” “不用了。你们把东西撤下去吧。”萧谅沉着脸说道。 不一会儿功夫,宫女娇奴就被带来了,只见听打扮穿着与一般宫人不同,料子也是上好的。萧谅看了他一眼,便想起萧诫曾经在他面前夸过好几次这个宫女如何能干。现在三皇兄下落不明,怎么她作为掌事宫女,反而这般若无其事。 他心里暗暗不悦,说道:“娇奴,我问你,你可知道三皇子从哪里知道神鸟之卵这件事?” “回禀七殿下,奴婢不知,只是上个月初七早上,三皇子忽然很是高兴,让宫里的侍卫和他一起准备出宫。当时奴婢问他出宫做什么,他才说要去寻神鸟之卵。后来几次出宫都是为了这件事。” 萧谅皱了皱眉,他记得第一次听到三哥提起此物,是在自己吐血的时候。当时听闻母妃病逝,他吐血昏迷,醒来曾经迷迷糊糊听到三哥说去找神鸟之卵来救自己。他都没来得及问清楚怎么回事,他的人就走远了。 “如果他上个月就开始找的话,那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我和母妃这件事?” “三殿下说没找到之前,不能告知殿下和娘娘,以免空欢喜一场。” 萧谅仍然觉得事有蹊跷,说道:“你把上个月初七在三皇子身边当差的人给本宫叫来。” “回禀殿下,当时当差的是小格子,这次和三殿下一起去的芦月峰,现在同样下落不明。” 娇奴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了这个问题,这反而让萧谅大为惊讶,反问道:“上个月的事情,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?” “初七的前一天,三殿下曾经偷跑出宫,当时陪同他的小居子为此受罚,所以奴婢吩咐让小格子服侍殿下。” “立刻去传小居子来。”萧谅不假思索的说道。 “回禀殿下,三殿下出宫下落不明,身边的人都受了责罚,小居子似乎被罚去尚方司,没几天就已经死了。” 萧谅听了,心中便觉不妥,便挥了挥手,让娇奴下去。他刚才回想上个月的事情,才注意到三哥便是那时候提到神鸟之卵,那么到底是谁告诉他此物的。为什么这么巧合,小居子和小格子都死了? “张公公,你找人盯着娇奴,另外派人去查上个月初六,三皇子出宫以后都去过哪些地方。” 萧谅吩咐完以后,便不再多说,躺在屋里看书。他自小长在宫中,很多事并不是不懂,甚至于比他母亲惠妃更能注意到方方面面的小事。记得从前惠妃对他给予自己的提醒,总是不那么在意,反倒是劝他不要思虑过度,担心此子早慧而有曹冲之忧。 想到这里,萧谅不禁再次流泪,他的母亲确实一心为他好,但在这深宫之中,七子相争,他就像漂流在海里的浮木一样,注定被卷入旋涡中。 现在三皇兄下落不明,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,如果有人下手的话,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时候?母亲忽然离世,绝不简单,父皇不肯查验便匆忙下葬,但他不着急,总有机会再去细究。但是三皇兄,无论如何,都不会是父皇眼中的储君人选,而自己受尽宠爱,却身有痼疾。无论从哪个角度看,他们都不应该是别人的眼中钉,肉中刺。 他这么一想,头竟有些缓缓沉沉起来,便索性放下书,走去凤眠阁的竹林,想在那里透透气。 这片竹林与五皇子萧决的竹厅相连,平时他也不喜走来这里,此时却觉得既然母兄都已遭遇大难,现下也无可惧之处。他倒是想看看季淑妃有何手段,母妃那天是从她的储秀宫出来发病的,要认真说起来,她的疑点最大。何况萧决和萧诚一直是皇储最热门的两大人选,而自己与萧诚最为亲厚,人所共知。这样想来,季淑妃借此以为整个淮月宫偏帮萧诚也不是不可能的。 没想到他才走了几步,便见到一个少年愁眉不展的坐在那里。 “少爷,你怎么来宫里还一直闷闷不乐的?等一下,就要见到许家的大小姐了,你这样可怎么好?” “你莫多言。” “少爷,许家大小姐可是名门望族,娘娘和相爷安排这场婚事,本来可以不经你的眼,但他们还是要你亲自一见。说起来,他们也是非常在意少年你的心意。” “够了,你下去吧。” 这个声音非常熟悉,萧谅很快就想起来,这是季澜,救过自己的那个少年。本来因为他是淑妃的侄子,并不想与他亲近,但上次净空大师为他治病,找了季澜帮忙,他颇为尽心,是以萧谅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。 不过他此时并不想见到季澜,便转身要走,谁知道脚步刚挪动,便被发现了,就听季澜一声喝道:“谁!” “是我。”萧谅见被发现,干脆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。 “七皇子,你怎么在这里?”季澜看到他颇为惊讶,连忙站起行礼。 “不用多礼,要说起来,我还没谢过你的救命之恩呢。”萧谅说着,并行了一礼。 季澜看他小小年纪,脸色苍白,步履也不稳健,便担心他在风中伫立太久,事有不妥。何况他最近听说三皇子萧诫在芦月峰失踪,想必他心里肯定极为担忧,再加上百枯草的毒不宜大喜大悲,此时他只怕身心都在煎熬。季澜见他小小年纪,在这深宫,竟是风刀霜剑严相逼之境,不禁心生怜悯。 “七皇子大病初愈,正该好生修养,怎么没带一个人就进这竹林,小心风大,吹着头疼。”季澜说着,已经站在风口的方向。 “一个人如果注定命不久矣,又何必担心头疼与否。也许正该早点了结,省得白受罪。”萧谅故意走到季澜面前,由着大风迎面而来。 季澜听他话中之意,并明白他可能对自己中毒的事情猜到几分,不过应该还没怀疑姑母淑妃那里,否则不会到这与竹厅相连的竹林来。 他想要提醒萧谅尽量不要接近储秀宫,但也不知如何开口才能不让他怀疑淑妃。他心里不希望破坏姑母的计划,却实在不忍心看着陶瓷般的小娃儿不明不白的死了。 “你……身体怎么了?净空大师留的药方,你要照常服用吗?”季澜憋了半天,终究是说了这么一句话。 “放心,有父皇的掌事宫女在,就和门神一样,拘管得严,就算再苦我都要吃。”萧谅的话颇有一些无奈。 季澜想到自己府中的小厮,也有好几个和萧谅这般年纪,平日里嬉皮笑脸,调笑无忌,经常打趣他这个少爷。可这萧谅,说话做事,比自己都显得严谨认真,心想着皇宫果然是个可怕的地方。 他刚想说什么,忽然间一声鸟叫,萧谅竟是看着那鸟发起呆了。那鸟一声雪白,不过是只较为少见的雪鸦,也不见有何不同,怎么萧谅这般挂心。 季澜脚踏轻功而起,轻轻的将雪鸦抓在手中,拿到萧谅面前,说道:“你喜欢这鸟,我送给你。” “你快放手,别吓着雪鸦。”萧谅竟很是紧张的样子,惊得季澜连忙放开。 得到自由的雪鸦在萧谅身边飞了两圈,似乎在和他打招呼。萧谅凄然而笑,对这雪鸦说道:“雪鸦,三哥今天不在,我也没带吃食,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?且随我来,定让你饱餐一顿。” “你认识这只鸟?”季澜一脸讶异,这鸟竟让萧谅如此伤怀。 “这是三哥有次外出打猎抓来送给我的,我觉得它可爱,就要放生,没想到它倒是年年在这个时候来找我和三哥。”萧谅说得伤感,想必又在担心下落不明的萧诫。 那雪鸦颇通人性,竟飞来停靠在萧谅的肩膀上,还时不时轻啄萧谅的发冠,偷得他连连发笑。季澜是第一次见他的笑容,心中感慨,天潢贵胄的皇子,只怕也少有这样的笑容,竟还不如自己府中小厮一样能纵情开怀。 季澜见萧谅也不告辞,竟是慢慢走远,便喊了一声:“七皇子,以后尽量少去储秀宫。” 萧谅闻言,转身看着他,半天才说一句:“这句话不应该是你告诉我。” 季澜耸肩:“我已经说了。” 萧谅转身抱拳而谢:“虽然我去与不去都是一样的结果,但还是多谢你了。” 说完,他的身形便慢慢没入了竹林。 第10章 第 10 章 伴麟居的夜晚显得格外冷清,萧谦早已遣散诸人,吩咐谁也不许打扰。他知道明天就要把择中的女子画像交给淑妃,这样父皇也好下旨。 原本皇家的婚事从来不能自己做主,可他为自己争了这个选择的权利,只是遗憾,他想要的人都不再这些画卷里,甚至于连宣之于口都不能。 月上柳梢头,他心却沉落入了银河,空茫茫的,好像再也捞不到了。做个没有心的人,其实也是好事。如果能从此忘得干干净净,向父皇求得一块封地,远离是非,想必也是好的。 萧奕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,他知道萧谦的性情,早已吩咐宫人不许多言,没有通传,就径直走入了后花园的沁芳亭中。只见萧谦一个人独自站在月下,脚边堆满了女子画卷,而桌上倒了满满的两杯酒,只有一副卷轴还在桌上,被酒微微弄湿。 “唯有相思似□□,江南江北送君归。” 他轻轻的吟着这首诗,又灌了一口酒,便拿起剑起舞,剑意绵绵,似有不绝之意。 “谦儿,你怎么独自在此饮酒?” 萧奕边问,边拿起了桌上的画卷,画中女子面容姣好,却不似官家女子打扮。 萧谦还在恍惚之中,听他问话,竟是怔怔的,反应不过来。眼看萧奕拿起画卷,慢慢上前,问道:“这个女子,莫非就是我儿的心上人?” 萧谦这才回过神来,丢下手里的剑,心中大急,忙道:“儿臣叩见父皇,不知父皇来此。”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,便听萧奕说道:“来人,去查,这个女子是谁!” 萧奕显然已经看出他很紧张这副画卷,这个女子一定与他人不同,否则定然不会被特别放在桌上,其他的画卷都已散落在地。 三年前,大皇子萧谦跟随圣驾去围猎,在林中忽有一只飞熊,摆脱侍卫,忽然扑向萧奕。当时的萧谦以身挡之,受了不小的伤,足足躺了一个月,到现在肋下还有伤痕,清晰可见。事后萧奕曾经问他想要什么,他只恳求说婚事可以选择一个合意的女子。 没想到他等了三年,萧谦迟迟不肯开口,几次试探,又不像是没有意中人。眼看他年龄日益增长,二皇子萧诚去年就已大婚,如他再不娶妻,竟是不成体统。故此,萧奕才下旨给他选妃。否则若他一世未找到合意的女子,岂非坏了皇家礼数。 “父皇……你不用查了,她是天下首富沈天尧的女儿,沈灵姣。” “哦?他一个商家女儿的画卷,怎么会到你这里?我明明都是让人送千金小姐的,怎么他的也能混进来?回头传内务府来见我,还有储秀宫,怎么会让这个画像混入此中!” 萧奕正要盘问,却见旁边站着的张公公微微笑了。 “你这奴才,平白无故笑神马?” “老奴不敢,是老奴猜到了这其中几分。” “哦?说来听听,那沈天尧和京中达官显贵都有来往,想必是送了不少银子,才让他女儿的画像入了大皇子手上。回陛下,恐怕内务府和储秀宫当时都不曾看到这卷轴,只是在送来伴麟居的路上混入的,所以这无从查起。” “哦?” “听说沈家的丝绸生意做得很大,漕运上不少他们的人。” “江南江北送君归?谦儿,听你话意,似乎对这女子很是上心。” “儿臣……儿臣对这女子,并不……熟识。” “伴麟,你从来不擅说谎,何必在父皇面前逞强?” 伴麟是萧谦的小字,这是萧奕专为他一个人所取的名字。他们兄弟的小字大多是住处的名字,这是小时候一件小事而起。当时他们围着萧奕闹,萧谅说皇家的人太不自由,抱怨许久,萧奕竟让他们相互取小名,是以私下他们都会如此相称。当时萧谦年长,认为此举不妥,倒是被萧奕赐了伴麟之名。 “父皇,儿臣当真不识这个女子。”萧谦急得跪了下来。 “你不识便不识,何以这般紧张,只怕是被朕说中了心事吧?”萧奕笑道,“她是商家女子,绝不可能入我皇族,你是怕父皇不允,所以才如此推拒,怕给他家招惹祸端吧?” “这……这……”萧谦大急,更加说不出话来了。 “谦儿,父皇若逼迫于你,要你娶个不爱的女子,你是否会悔恨一生?” “儿臣不敢。” “你的性子,父皇还不知道吗?口中说着不敢,心里却是比谁都能忍,有什么事都憋着,父皇看着都担心你要憋坏了。自小便不让你受委屈,可你这性子,到底是让你受了委屈。” “父皇!”萧谦顿时回不出来,要说恩宠,父皇对他和萧诚着实宠爱得很,虽然不像对萧诚一般,但确实是谁也不能触他不悦的。 “明天我就下旨赐婚,我的皇儿,只要不怕天下人耻笑,朕又何惧之有?” 次日,尹仲霖太傅收养沈天尧之女为义女,赐婚大皇子萧谦,顿时天下为之议论纷纷。 沈府一下子成为京都最为热闹的场所,然而沈灵姣跪下接旨后,便再也没有走出房门半步。婚礼定在来年开春之际,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筹备。 婢女玉珠劝道:“小姐,这门亲事可是天大的好事,怎么你好像不太高兴,愁眉不展的?” “你不要多言,让我静静。” “小姐,你有所不知,这大皇子非同一般,他的身世与别位皇子不同。” “哦?” “大皇子是陛下在登基前一年所生的孩子,据说他的母亲身份卑贱,当时她刚临盆完,就被太皇太后下令赐死,由季淑妃收养。圣上自小亲自教他读书写字,其他几位皇子都无此殊荣,但是因为他的母妃身份低贱,所以无缘皇位。咱们家是商户,无缘朝堂,老爷千辛万苦才把你的画像送进去,没想到竟然成了,真是天大的喜事。” “这……原来如此。也罢了,玉珠,你告诉爹爹,我想三天后去庙里还愿。” “是,奴婢这就去,上次小姐去的那个庙宇可真是灵验啊,求的如意郎君竟是皇家贵人。” “你下去吧,我想歇息了。” 三天后的天后庙里,沈灵姣跪拜完之后,便说要在庙里稍作小憩,打发了玉珠便静静的等着。果然不一会儿,有人从后院翻墙而来。 来者正是那日在城外救了二皇子萧诚的年轻人,他形容憔悴,看起来受了不小的伤。 “秦信,你怎么受伤了?发生什么事?是不是我爹爹派人……” 秦信摆了摆手,示意她不要担心,喝了一口热茶,这才缓缓说道:“你爹爹派来的人倒也罢了,都好对付。只是不知哪里来的一批人,武功高强之际,屡次对我下杀手,似乎还有官府的人在帮忙,我藏到哪里都被找出来。客栈是绝对不能住了,连寺庙都不安全,现下我是躲在城东关帝庙。” “我……我的婚事你听说了吗?我们现在可怎么办啊?”沈灵姣低着头说道。 “如果没有这次的赐婚,我都安排妥当,本来过几日就可以和你一起出城。”秦信咬了咬牙,愤恨不已。 “你别说了,一定是我爹他安排的事情。现在要怎么办?” “灵姣,你莫担心,我再想想办法。” “我爹把我看得很严,接下来一个月只怕都不能出来,这可怎么办啊!” 秦信看着心上人满脸愁容,不禁心有不忍,将她揽入怀中,信誓旦旦的说道:“你放心吧,一定会有办法的。我不会让你嫁给皇家的人。” “我最近出不了府,以后若有什么事,我们怎么相互通消息?” “你们府中近日必定要采办婚礼的种种物事,到时候也要雇人做工,我到时候会混入其中的。” 沈灵姣叹气道:“父亲已经见过你,想瞒住他怕是不容易。你千万要小心啊。” “放心。你快回去吧,否则只怕要惹人怀疑。” 随后,秦信便又跳出窗口,谁知道他刚出来,便有数人守在那里,举刀便砍。 秦信连忙掏出手中短刀,与之缠斗,慢慢的被逼入一个角落。他被打得连连吐血,万般无奈之下,翻身连跃到街头,那里正是闹市。他早已看出这些人虽然和官府有关,却似乎不敢招摇,没想到这几个人竟是毫无惧怕,杀招频出。 就在此时,只听一人大喝道:“天子脚下,什么人竟敢街头相杀,来人,快给我拿下!” 转头看去,竟是萧诚骑马经过,那些杀手顿时一哄而散。秦信伤势太重,被擒下带走,他连忙大喊:“殿下,是我,是我啊。” 萧诚听得奇怪,让人带上前来,这一看,竟看出他是城外救了自己的年轻人,这一惊非同小可。 第11章 第 11 章 萧诫在芦月峰失踪的事情,虽然已经查了数日,但一直没有结果。萧诚亲自带兵,几乎翻遍整个芦月峰,仍是一点踪迹也无,只找了萧诫身边随从的尸体。他心忧萧谅的伤势,再加上搜查无果,这才回到都城江陵。 只是没想到才走到一半,便见到一群蒙面人当街行凶,要杀这个落魄男子。他心知有异,这才命人拿下,没料到竟遇到城外相救之人。好在因为这条路的民众早已肃清,想必也没多少耳目,带的又是亲兵,他便请了秦信入一家私密宅院休息。 秦信也不多言,包扎之后便要起身告辞,却被萧诚拦住。他皱了皱眉问道:“怎么?阁下还想拿我报官治罪?” 他明知道如要报官,萧诚绝不会送他来此疗伤,但心中不欲与他多言,口气自然不好。 “上次你救了我,自然我就当还报了吧。只是追杀你之人,都是蒙面杀手,看他们个个武艺高强,你是哪里惹来这么多的仇家?京城之地,他们竟敢当街行凶,想必你这对家来头不小,要不要我帮你查一查?” 萧诚屏退众人,单独与之叙话,他知道此人来历绝不简单,看他伸手,孤身前来京城也不知道所为何事。 “你也不用套我的话,要么让我走,要么杀了我,其他不必多言。”秦信看起来对他冷淡得很,竟也没有半分感激之情。 “你这个人好生奇怪,好像不喜欢公门中人,难道是官府有得罪你的地方?”萧诚倒是毫不介意,耐心的问道。 “少废话!给我让开。”秦信说着,大有动武闯出去的势头。 “我既然救你,自然不会囚你,你想走就走吧。如有事情,可去赵王府找我。这枚令牌你拿着,见此令如见本王,如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,尽管来找我。”萧诚知道拦不住此人,便掏出令牌给他。 秦信看到他的令牌哈哈大笑起来,说道:“我就是死,也不会用你的令牌。但你这堂堂皇子,未免太过大意,你也应该看出追杀我的人定然大有来头,竟然如此,你就不怕他们拿你的令牌大作文章吗?或者我和他们根本是一伙的,在演戏给你看。” 现在炎启帝要立储的事情早已传遍朝野,谁人不知几个皇子如今都在暗中较劲,谁都不会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事端。萧诚竟然把令牌给来路不明的人,此事本身就大有可疑。 “也许追杀你的人是我派来的,我和他们串通一气,想查出你的底细也未可知。”萧诚笑道。毕竟能刚好经过城外,救他一次,现在又刚好在城内被他遇到,两次相遇实在有点太过凑巧。 秦信闻言,竟是掏出匕首,反手就架在了萧诚的脖颈之上,外面的侍卫顿时涌入,把他团团围住。秦信哈哈大笑:“不管你什么机关诡计,现在一刀杀了你,难道你还能有的话可说?” 萧诚毫无惧色,坦然直视,两个人四目相对,随即哈哈大笑,这让侍卫们目瞪口呆。萧诚随即挥手让他们下去,这才说道:“你并没有杀我的理由。” 秦信慢慢收回了刀,他慢慢的说道:“你错了,就凭你姓萧,我就有一千一万个杀你的理由。” “你可知道这话是大不敬?”萧诚的表情没有什么波澜。 “是,所以你应该知道我若拿着你的令牌,做什么大事,然而栽赃于你,便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。”秦信说着,便抬脚要走。 “且慢,我不管你与皇家有何过节,这块令牌竟然是我送你的,就不会收回。”萧诚竟比他想得更加固执,这反在意料之外。 “你这个人,到底怎么做的皇子,在那种地方,如果太正直有时候会连怎么死都不知道。”秦信终于还是接过令牌,放入袖口收好。 “你难道很懂那个地方吗?”萧诚问道。 “在下秦信,就此别过,今日两恩相抵,以后你我两清了。”秦信抱拳,便推窗而去。 萧诚看着夜色中消失的背影,喃喃道:“一诚一信,何以不能为友?” 他想到今日天色已晚,不便见宫,心想明日再去见小七详说芦月峰的事情。他去年大婚,御赐了赵王府,现在自然不居在宫中。七个皇子,他倒是第一个大婚的,想想也是无奈,偶尔想找萧谅面谈都难以如愿。 此时身在皇宫的萧谅却是夜不能寐,他去调查才发现萧诫宫中之人,在他出事以后竟不是死就是被调走,现在想查也不能。现在惠妃去世,后宫的事情无人打点,别人欺负他年幼无势,想去查萧诫上月出行的记录都难如登天。林公公费了好大功夫,这才找到初六那天的事情。 萧诫初六跑出宫去,并非打猎,好像是去一个名唤花浓阁的青楼,而后回宫就被萧奕传召,貌似出宫的事情暴露,他挨了一顿训斥。第二天他竟面露喜色,开始不停的着人查询芦月峰的事情。那么关于记录芦月峰的那本书,定然是在花浓阁这个地方出现的。萧谅想到自己年幼,必然不能出宫探访,着实抑郁难平。 他第二天早起,仍然是悒悒不乐,独自看着萧诫平日所用的□□出神,全然不曾注意门外站着一人。 “七弟,想什么呢?怎么满脸愁容?还在担心三弟吗?”他抬头便看到一身浅黄色袍子的萧诚站在那里。 “二哥,你回来了?可是芦月峰有什么消息?” “这……七弟,你且宽心,虽然找到的几具尸首,但内中并无三弟。我们权且当他贪玩出一次远门,不要再想太多,眼下你的身体要紧。” “二哥,你素来知道三哥虽然喜欢舞刀闹枪,但他素来不会在我身体有疾之时,跑得无影无踪。此事大为不妥,何况他、他……”萧谅说着,眼中竟落下泪来。 萧诚看得大急,他早已知晓太医叮嘱,不可让他大喜大悲之事,想要开解,又无从说起。 “皇兄,我有一事相求,希望你能帮我。”萧谅自幼与之亲昵,极少这般郑重。 “七弟,你有话就说吧,皇兄无所不允。” “宫外有一个叫做花浓阁的地方,我想去那里走走。”萧谅的话意坚决,大有不肯退让之意。 萧谅大病初愈,再加上年纪尚小,从未出宫,无端提到此处,让萧诚大为生疑。 萧诚答道:“那是城中有名的青楼,七弟你怎么会知道那里?你去哪里又是为何?” “二哥,你别问了,你只说到底肯不肯帮我?” “万万不可!你若有什么事情,大可对皇兄之言,让我助你前去那花柳之地,二哥不论如何都不能答应。” “二哥!” “好了,你放心,我现在就去让人查这栋楼的底细,但你自己不可轻举妄动。不管查到什么我都会告诉你,哪怕你不肯说缘由,二哥也不怪你。” “我不告诉你,你又怎知查什么?”萧谅叹了一口气。 “你现在最挂心的莫过于三弟之事,他时常偷跑出宫,想必此处……”他眼下之意,萧诫出宫只怕并不是打猎,而是常去此地眠花宿柳。 “原来,二哥你早知道此处与三哥有关!”萧谅的语气颇有恼怒之意,大约是怪他不早点告知。 “七弟,其实我早已暗查此处,但见他是寻常青楼,只以为三弟是看上了那里的一位姑娘。此时事应与芦月峰关系不大,所以我才没有让人追查下去。” “那里的什么姑娘?二哥,你务必帮我再细查。”萧谅激动的说道。 “怎么回事,七弟,难道你在宫里发现了什么?” 萧谅这才把娇奴叫来问话,而且查出萧诫宫中人大有变故的事情说了,这使得萧诚不由得也心生怀疑。 他这才一口答应:“好的,我这就派人去查。你在宫里就不要在多想,好好的修养为好。” 虽然经过净空大师的救治,萧谅已无大碍,但是接连变故,使得他越发消瘦。 秦信告别萧诚之后,几次躲藏,都不见杀手追来,便也慢慢放下戒心。他再去沈府探听消息,没想到沈灵姣已经被接到太傅尹仲霖府上,只因她现在是尹家义女,又是未来的王妃,身份自然与首富之女有云泥之别。这尹府门禁森严,他几次想混进去都被挡了回来。 皇后忌辰这天,百官必定出宫祭拜,沈灵姣必然随尹仲霖一起前往,在这路上大作文章,恰到好处。想到这里,他便耐心静等了一个月。 第12章 第 12 章 沈灵姣自从被接入尹府小住,便一直与外消息不通,府中的丫鬟虽然也跟了来,但都不知她的心事。玉珠虽然忠心耿耿,但必定不会帮着自己与秦信私通。她思来想去,竟也不敢轻易出府,只能盼着秦信神通广大,能探知自己在这里。只是太傅府地,人多口杂,就算秦信知道也是无可奈何。 太傅尹仲霖生有长女兰贵妃,还有两个儿子,长子尹园任江苏巡抚,长久不在家中,次子尹启锋是江陵知府。江陵是都城,自然与众不同,近日要祭拜嘉元皇后,故而到处都是官兵巡视。尤其这尹府上下,更为准备婚事而忙得不可开交。 沈灵姣眼看还有一个月就到了婚期,便想着脱身之计,明天祭后大典,或可传递讯息出去。她早早写了字条,想到时候找机会传出去。内心焦灼,竟是一夜未合眼。 次日,他们便坐着轿子,前往嘉元皇后所藏的皇陵中而去。圣上既已赐婚,她自然也要出席,只是不曾见过传说的大皇子,想来此次倒可一见。 她的中,跟着前面尹仲霖的轿子,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,才到了皇陵前的太庙。她由着人引入其中,见一宫妆少妇笑着搀扶自己,便行了一礼。 “嫂嫂何必多礼?”在此场合,少妇不便言笑,然则甚是友善。听她开口,便知道这少妇定然是萧诚之妻,大将军顾昭的内侄女顾晶华。此女在年少时,曾以一人之力手刃三名刺客,名动京城。她看起来也不过和沈灵姣差不多年纪,却自有一股英武不凡之气。 此时虽然沈灵姣尚未出阁,但萧谦年长于萧诚,顾晶华口称嫂嫂,倒也无有不妥,只惹沈灵姣频频不敢应声。 顾晶华是七个皇子中最早嫁入皇家之人,自然礼数周到,把祭礼的礼节一一告知,而后方才落座。 不一会儿,只听外面鼓声喧天,沈灵姣随着众人进入前殿行礼,她趁机远远看了一眼萧谦。在来时,早已有人告知皇子的服色各有不同,是以她能一眼认出。只见他与身边一个少年似乎说着什么,全然不曾回顾,样貌不能看清,倒是身形朗健,看着果真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。 他身边的少年似乎注意到沈灵姣的目光,却刻意挪动了几步,挡住了她的视线。 萧谦正与萧决聊天,忽见他神色有异,挡在自己面前,便问道:“五弟,你怎么了?” “我听人说,父皇之所以赐婚,是因为送去的画像都被你丢在地上,唯有那沈灵姣的画像你放在桌上,可有此事?” 刚才阻挡沈灵姣视线的少年,正是萧决。他心中早就有所疑虑,宫中所言是萧谦选中沈灵姣,倾心不已,这才让父皇破例选了商家之女为妃。他无论如何都不肯信,这次入庙,萧谦明知道沈灵姣在此,也只顾和自己说话,不曾转头望向别的地方,想来倾心之事纯属无稽之谈。饶是如此,他也不肯死心,定要问个明白。 “五弟,不可胡闹,在这太庙之上,怎问这些个儿女情长?”萧谦避而不答。 萧决素知他的秉性,见他神情闪烁,便再次问道:“大哥,你若随便娶一女子倒也罢了,但你若是喜欢她才娶的,我决计不依。” “是,我有一次出宫游玩,一见如故,只觉得这女子着实于我有缘,所以才求了父皇赐婚。”萧谦不想再多做解释,也不愿萧决再与自己纠缠下去,否则哪天捅破了窗户纸,只怕眼前之人万劫不复。 “你!”萧决本来只是出言想激,没想到萧谦竟是坦言承认,他一怒之下,走向别处。 萧谦一愣,刚要再说,抬头就见远处有一女子正看着自己。他心中暗想,太庙如此肃静之地,这女子可入来祭拜,而自己又不熟识,此女定是沈灵姣无疑。 他想着,稍稍欠身,当做行礼,便转身避到人多略远的地方去了。 沈灵姣还想再看,就见人声哄闹,随即全场肃静,祭拜之礼已经开始。她心不在焉,照着众人的模样行礼,随后大家纷纷退出太庙。她便被人带到萧谦面前,两人一起出来。谁想她心中还在想着秦信,一时脚下不留神,又好像有人推了一把,弄得险些绊倒,却被萧谦扶了一把。 这一举动,惹得站在后面的萧决内心大起涟漪,气愤不已。萧谅早已注意到前面动静,但见萧决无端之中,虽神色不便,然而双手都握拳,好像情绪激动,心里好生奇怪。 他已经看出是萧决推了那女子,只是那女子与大皇兄同出,应该是那位沈灵姣了。萧决如此生气,莫非他也看上了这个姑娘,他心中大为不解。他正想着,却被萧诚拉了一把。 大家纷纷从太庙中出来,萧诚拉着萧谅同乘一匹马车,反倒是让顾晶华自行做轿离开。萧谅知道他一定是查到了什么,坐入马车就迫不及待的问道:“二哥,可是查到了些什么?” “那个花浓阁,我查了许久也不曾见到什么古怪,只是没想到那阁主竟然姓田。”萧诚徐徐的说着,好像并不着急。 “姓田又如何?”萧谅只觉得萧诚话中有话。 “你可知父皇诸多妃子中,何人母家姓田?” 萧谅见问得奇怪,便努力会想后妃得力妃子,印象中确实无一人姓田。他只好摇了摇头,着实猜不出来。 “我问你,你一想与四弟熟识,你可知他外祖母是何来历?”萧诚问道。 “我从未听人提起,他外祖母怎么了?”萧谅大为不解。 “他外祖母是墨家传人,精通机关阵法,我们这拜祭的陵园,甚至于皇爷爷的陵墓都是他外祖母家长辈所造。” 这话非同小可,萧谅顿时脸色苍白,他摇了摇头:“难道这花浓阁和四哥的外祖母家有什么关系吗?” “正是如此,我查出这花浓阁的阁主是四弟外祖母家一个之前,要论起辈分,只怕还是他的表舅。” 萧谅心知花浓阁与萧诫失踪拖不了关系,但此事牵扯到萧诤,实属意料之外。他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二皇兄,你还查到些什么?” “我查到当天三弟是在花浓阁喝酒,但忽然急匆匆的走了。我们还在其中搜到了一枚玉佩,你且看看。”萧诚说着便掏出了一枚雕着虎头的玉佩,看得萧谅几乎叫出声来。 这是年幼时父皇赐予萧诫的玉佩,要知萧诫自小以此为傲,片刻不离身,他在芦月峰失踪,这玉佩怎么会在花浓阁? 萧谅思来想去,只能说道:“此事你可再行追查,但切莫惹人注意。” 萧诚点了点头,两个人都是忧心忡忡,要让萧谅相信此时与萧诤有关,他是怎么也不能接受的。 萧谅觉得气闷,掀了帘子,往外一探,却听一声惊呼,前面的萧决不知为何,窜出马车。 众人停了下来,只听季淑妃急道:“决儿,你是皇子,如此从马车中窜出,成何体统。万一受伤,如何是好?” “母亲,儿臣难得出宫,就让我骑表哥的马儿回宫吧。”萧决说着,便往后去寻季澜,一跃而起,就踢下了一名侍从,与季澜并乘。 季澜见他如此,不由得哈哈大笑,两个人便一起转入宽阔大道而去。 萧谅知道他们是要绕一个大圈,这样可以不至于耽误大队的行程,又能纵情一回,心中欣羡。他只见季澜连连在马上翻跟头,竟闹得众人连连喝彩,心中好生难过,自叹自己身体不济,此生再不能学得此等精湛骑术。想到七个兄弟,只有他和萧云详不曾习得骑马和武功,心中不由得很是不悦。 萧谦独自坐在马车之内,自然也听到了后面的动静,但他不曾出来一探。他心中烦闷,暗暗叹气,终究无处可想。 刚才上车之时,有个小太监在扶他上马车的时候,手中传了纸条,到此时他方打开一观,上面没有一字,只有两句话:“问君能有几多愁?江南江北望君归。”这两句是分开的诗句,但也正是那日他和萧决在伴麟居所吟,难道他和萧决的事情,已有人知晓? 他思来想去,总觉得不可思议,怎么也想不通这事怎么透露?刚才的太监他并不认识,现在只怕也早已不见踪影。不管如何,他和萧决的事情都不曾留有证据,只要从此和他断绝开来,就算对方揭穿,也无证据。 他心中一横,便打定了主意,从此再也不与萧诀私下相见。 第13章 第 13 章 在回宫的路上,萧谦不觉回想从前种种,他小时候被报去交由季淑妃抚养。自小宫人的传言就入他耳边,知道母亲被太后杖毙,是以每次见太后都胆战心惊。季淑妃待他客气之极,虽然不嘘寒问暖,确也不曾亏待于他。只是他一直谦让有礼,小时候萧诀几次捉弄于他,他都只是闷不做声。 萧诀便以捉弄他为乐,直到有次,不知为了何事,惹得他躲入假山后,接着瀑布之声大哭一场。没想到他哭到一半,萧诀竟也寻到假山之后,小小的脸蛋一脸歉意,竟是吓得自行哭得起来,声势比他那几滴无声之泪要大得多了,弄得他忙着哄他,但是忘了自己伤心。 他都不记得那时候,什么时候起,每次见到萧决便觉亲昵,只以为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缘故。直到他十九岁那年,父皇赐了一个宫女给他。那时候他不懂,伴麟居宫女甚多,怎么父皇无缘无故特别赐了一个宫女。 直到夜里,宫女宽衣要侍寝,他才明白过来。他早知道宫禁之内,大多如此,但临到自己眼前,竟不知如何是好,赶了那宫女出去,便自行宽衣沐浴。那天梦中,都是萧诀的身影,醒来被褥都脏了,吓得他惊惶无措。那一阵子避萧诀唯恐不及,谁知萧诀着急得不行,大闹到他的寝宫来。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天,父皇又赐了第二名宫女前来,正欲给他宽衣,他还来不及喝阻她出去,萧诀就冲了出来。他看到宫女衣冠不整,自己的衣服也除了外袍,便微微一笑,推门而出。 那时候他本能地想去追回萧诀,却又不能明白为何,明明是萧诀胡闹,不遵礼法,擅闯他的寝宫。此念一起,他又开始怨责于己,什么时候自己对萧诀还有礼法之妨了? 想到这里,当时他忙忙穿好衣袍,便往外寻去,找了好几处地方都不曾见到他的踪影。夜深露重,他又不敢惊动宫里的人,直走到五更天,才在假山那里找到萧诀。 他万料不到的是,萧诀见到他,二话不说,就把他按在假山上,疯狂的亲吻。他几番推拒,终究难以推开,明明年长于萧诀,力气也不输他,怎么就推不开呢。等他回过神来,两人唇舌交缠,不分彼此,而后萧诀已是如痴如狂的抱着他,两人紧紧相依,只听得他一声一声的叫着大哥。 “你做什么?快放开。”那是他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。 “我只是想抱着你,你刚才不也亲吻我了吗,大哥?”萧谅当时的脸色,他实在不敢去看。 “我们是兄弟,此事断然不可。”他还记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。 “如果你是怎么想的,刚才为何要追出来,又为何不曾推开我?你口不应心,明明你也是在意我的。”萧诀的语气太肯定了,肯定到让他害怕。 “我们是皇子,终有一日要大婚的。”他只是那么淡淡的说着。 他们相拥到天亮之际,这才分开,而后他回到宫中,见父皇所赠的宫女还在,便把她留了下来。如果再三拒绝,只怕父皇起疑。为了这事,萧诀不知闹了多少次。 宫中人多口杂,他们之间始终点到为止,不曾有过逾规之举,只因他怕真的到了那一步,再也回不了头。 萧谦现在彻底的清醒了,就当从前都是梦一场吧。至于那人,不管要怎么都可,他势必要保得萧诀周全。 他这么想着,马车已经入了宫门,刚要回转伴麟居,却见张公公上前说道:“殿下,陛下有旨,宣您到丽园一叙。” 他皱了皱眉,终究还是跟着去了。怀里的纸条,早已被他撕烂放在袖子里。此时的萧谦心惊不已,难道父皇已经知道?不,如果是父皇,他不可能只是传纸条而已。 丽园是宫中禁地,一向不许人靠近,怎么父皇会邀他前往丽园?他心中大是不解,但也不敢多言,便随他来到这片神秘的院子。 他独自一人进入,看到萧奕正坐在那里等着他。 萧谦上前行礼,说道:“父皇召见儿臣,所为何事?” “谦儿,你坐吧。”萧奕倒了一杯酒,递给了他。 萧谦二话不说,举杯便饮,随即咳嗽连连,惹得萧奕不禁笑了起来。 “这般没用,如何能大婚,这非不被你几个皇弟灌得大醉不可?” 萧谦见他如此打趣,便说道:“几个皇弟知道我不喜饮酒,想来也不会捉弄于我。” 萧奕听了,沉默不语,忽然站了起来,走到亭子前的梨花树下,深深叹了一口气,问道:“谦儿,你可知父皇有几个兄弟?” “儿臣自然知道,父皇有三个兄长,只可惜皇伯父们都年少亡故。” “我是先帝幼子,三个兄长武艺绝伦,你的大皇伯父战死沙场,二皇伯父为了帮你皇爷爷挡毒箭而死,三皇伯父年幼夭折。” 萧谦听萧奕无故提起这些旧事,不由得大为惊异,他刚想要问,就听萧奕接着说道:“你可知道这座丽园为何是皇宫禁地?” “儿臣不知。” “谦儿,你过来。” 萧谦闻言,便走到梨花树下,只见萧奕脸上竟有泪痕,他吓得连忙跪下,以为和萧诀之事被父皇所知,使得他如此失态。 “我第一次见你的母亲便是在此。”没想到萧奕却说了这么一句话,“那时候,我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。” “她难道不是一个地位卑下的宫人吗?”萧谦本以为是为萧诀之事,现下听到他说道母亲,惊愕非常。他小时候不是没问过母亲的事情,但每次萧奕都闭口不言。 “你该知道,你的母亲是被太后杖毙的。” “儿臣知道。” “那你可知你母的尸骨埋于何处?” “儿臣以为,父皇定会妥善安葬。” “哈哈哈,确实妥善安葬,这梨花树下就是她埋骨之所。” 萧谦听得此言,顿时大惊失色,他从未想过,这棵树竟然藏着这样的秘密。 萧奕接着说道:“你肯定很奇怪,为什么朕要把你母亲埋在这里。” “父皇如此安排,必有深意,儿臣只希望父皇能明言此事。”萧谦看着这棵梨树,眼里的泪止不住的流下,很快就沾湿了衣襟。 “你的母亲本是西凉国公主,先帝攻破西凉城时,她已逃出。她当时明知复国无望,便潜入江陵,意图刺杀朕。朕当时是太子,如我身死,父皇再无其他子嗣可以继承皇位。” 萧谦听说,便接道:“父皇莫非与她一见倾心,是以她下不了手杀你,所以才有了儿臣……而后被太后发现,所以才会赐死?” “她确实是因为身份暴露被赐死,但你猜错了前面。只因先帝在战胜回国途中病死,当时大局刚定,怕军心不稳,是以朕秘密登基,缓慢行军,却又派人假扮銮驾,先行入宫。你母亲以为我真的回到宫中,就来此地刺杀我。这个宅院本来住着的,却另有其人。” 萧谦听得奇怪,问道:“什么人住在此处,怎么从来不曾听人提起?” “你母亲以为我还住在此处,她进来后就来这里寻朕,没想到见到一个与朕长得一模一样的人,便将他错认为朕。那人对你母亲动了真情,竟是好言好语相待,你母亲心生一计,便假意与那人暗通款曲,怀了身孕。她以为她怀了龙种,以后皇室血脉就有西凉的份。” 萧谦听得越发奇怪,怎么回事,难道事情还有变化?他直觉此事的后续大为不妙,心生疑窦。 “朕回到宫中,就知晓了此事,那时候你母亲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。她举刀便要自尽,被那人劝阻,而后二人双双跪在我的面前。你母亲说,只怪她认错人,报错仇,而今落在朕的手里,死而无怨。那人求情,说无论如何,希望朕能放过这孩子,饶她们母子一命。” 萧谦浑身颤抖,问道:“父皇,难道……谦儿竟不是皇家血脉?” “不,你是皇家血脉!”萧奕说道,“那个和朕一模一样的人,就是你三皇伯父。” “什么?你刚才不是说他早夭吗?” “他是朕的孪生哥哥,只因皇族双生男胎大为不详,是以他一出生,先帝就宣布此子夭折,本来要处死。当时太后刚临盆不久,就苦苦跪求先帝放他一命。他自小体弱多病,就如现在的谅儿一般,朕一直和他从小亲厚。那时征战,先帝去世,朕差心腹令他在皇宫假扮朕,以便拖延到朕把那些逆党一网打尽。没想到你母亲在发现他不是朕以后,竟然怂恿他造反,而他不肯听从。你母亲这次举刀以自尽要挟,被朕抓获。” “父皇,那您当时如此处置?” “那时心腹大臣都说双生男胎本就不详,早该赐死,现在又出此事,通敌之罪难赦。朕左右为难之际,那人只笑着对朕说,希望朕好好照顾你们母子,便当场撞墙自尽。他到死前还曾经问你母亲,是否真心爱过他,你母亲恨他相欺,竟矢口否认,可怜他死也不能瞑目。” 萧谦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身世还有这么一段隐情,心中大恸,顿时吐出血来,吓得萧奕连忙扶他起来。 “谦儿,谦儿!”萧奕大急,便想要传唤御医,却被萧谦拉住了手。 “父皇,你快告诉我,接着怎么样?” “你父亲死后,你母亲抑郁寡欢,我知道她口说不曾动情,其实早已是芳心暗许。朕无奈,为了让你有个名分,便称她是朕在外临幸的宫女。嘉元皇后不知晓此事,当时刚怀上你的二弟,心中难过,以为我热孝之中,竟还贪恋美色,心中伤怀。我那时忙于朝事,也不便说明此事,本想日后好好劝解于她,怎知她伤心过度,在生下你二弟以后就离朕而去。这是后话。当时你母亲她生下你之后,苦苦哀求朕将她葬在这棵梨花树下,只因她是在这树下初见你的父亲。朕只劝她好生养着,谁知太后因恨她哄骗你的父亲,便趁着朕外出,将她杖毙了。” 萧谦听完,顿时大哭,声甚悲切,使得萧奕惊心不已。 他将萧谦揽入怀中,说道:“朕自小在皇宫之中,见过太过骨肉相残之事,然而生在帝王之家,却有你父如此至诚的兄弟,朕一直希望你能如他一般,霁月风光。你大婚之后,朕便赐你去两湖之地,做个闲散王爷,远离宫廷吧。” “父皇……”萧谦看萧奕神色,欲言又止,总觉得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,便也不再多言,“儿臣谢父皇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年龄有所改动,让萧谅十五,萧谦二十一,实在不想写太小的年纪,虽然古人结婚早,然而我这样写总觉得是未成年犯罪。 第14章 第 14 章 且说萧诀找了季澜,两个人纵情游玩,竟是忘乎所以,到天黑才想起回宫之事。萧诀心中不喜,便拉了季澜,直奔花浓阁而来。这是京城中有名的地方,两个人欢欢喜喜的就落了座。 季澜本想劝他,但见他满心不悦,但也不好再说什么。他知道萧诀的性子倔得很,打了主意便不会回头。两个人才入花浓阁,就看到一个照着黑纱的男人正从里面出来。 他的身形步伐颇有几分功夫的样子,萧诀被他撞到了肩膀,对方竟是不理不睬。萧诀心中生气,一拳打来,便是要与他相杀。季澜连忙拉住,说道:“此人无礼,看我为他出气。”他其实不过是想用拳头吓走对方,给萧诀出口恶气便也罢了。 对方见季澜出手凶猛,便也动了真格,两个人打了几招,竟不相上下,心中都暗暗吃惊。怎么对方的武功路数,和自己的如此熟悉?如此一来,两个人都想知道对方的底细,倒是越打越凶,闹得整个大厅宾客都逃窜而去,就剩下他们三人。 老鸨在楼上连声喊人,只说快要住手,却见萧诀抬手就是一钿金子,她便住了口。 季澜翻身一跃,跳到桌上,再劈向此人右肩,对方却是笑着不予理睬,反手直攻他的腹部。这样难分难解地打了数个回合,看得萧诀气闷不已。 这一打闹早已惊动了楼上的两人,纷纷派人出来查探,这一探非同小可。林公公急忙赶回暖阁说道:“是五皇子和季澜公子,这要怎么办?” 原来萧谅趁此机会出宫,本想来这花浓阁查探,萧诚不放心,所以也陪着他一起。两个人正在盘问库房先生,让他查出那日谁典当的虎头玉佩,就被楼下打斗声惊扰。 两人听说是萧诀和季澜,心中惊讶,连忙起身。萧谅说道:“二哥,你赶快离开,否则此时传扬开来,与你大为不利。” 今天刚祭祀完嘉元皇后,如被发现萧诚宿在青楼,对其他几个皇子来说,无疑是很大的把柄。虽然萧诀自己也在此地,但萧诚毕竟是嘉元皇后所出,言论是更为不利。 萧诀眼尖,心下大奇,是什么人看到我就跑,他不担心自己被发现,反而要上去找对方。萧谅和萧诚这一走神,库房先生便断了气息,吓得两人连忙逃出雅间。 “刚才我们不过是开了个门缝,怎么那人就死了?二哥,此事以后再查,当下要务是你赶快离开。” “好,那我先走了。”萧诚点了点头,便跳窗而出。 萧谅看他走出,便连忙绕过此间,跑到隔壁,正好有一女子正在梳头。萧谅拿了梳子,便塞她银两,说道:“我说什么就是什么,不要吱声。” 季澜正在和那人打斗,但见萧诀独自上楼,心里便有些担心,放开那人就直奔楼上。 那人趁此机会,连忙逃出花浓阁。季澜看到萧诀站在一个门口,表情惊讶非常,便走上前去,但见有一女子,浓妆艳抹,正笑着说道:“爷,怎好劳你为奴家梳头呢?” 萧谅拿着梳子的手正被他紧紧握住,他的衣衫虽然整齐,女子却好像刚洗漱过。 季澜心中大急,莫非自己已经来迟,他想到净空曾经叮嘱,萧谅在二十岁之前不可行周公之礼,莫非……虽然他想不通这个看起来柔弱的皇子怎么会在青楼,但皇家之人,稍大就会有宫女为他们服侍之事。他本以为萧谅年少又病弱,必然不会有此事,现在心下大乱,不知如何是好。如果真的生米已经煮成熟饭,只怕萧谅的七残香毒患不久就会发作,命不久矣。 他心中大急,也不顾许多,连忙跑上前去,扯着萧谅到另一个厢房,问道:“七皇子,恕臣无礼,你刚才……可曾、行……行周公之礼?” 季澜满脸通红,实在难以启齿,事关人命,又不得不问。萧谅没想到他拉着自己问了这么一句,顿时大窘,脸红说道:“与你何干?” 萧诀推开房门说道:“七弟,表哥,你们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?”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萧谅,现在见季澜忽然拉他问悄悄话,心里大奇。他深知两人平常并无交情,怎么忽然就这么亲密。莫非上次季澜救萧谅并非偶尔,二人早已熟识三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,却听有人大喊,杀人啦,杀人来。花浓阁内顿时一片喧哗,萧谅知道刚才库房先生的尸体怕是已经被人发现,再不走,等下官府的人来,就麻烦大了。 他顾不得回答季澜的问题,拉着萧诀说道:“五哥,官差来了,我们快走。” 萧诀此时也已经回过神,三人从后窗跳出,但萧谅自幼不曾习武,再加上久病体虚,眼看要摔下去。季澜抱他入怀,右手还提了萧诀一把,三人这才平安落地,当即跳入马车,往宫门直行。 在马车上,三人脱险后哈哈大笑,季澜刚才抱着萧谅,心知他体力有限,莫说周公之礼,只怕多跑几步也是不成。如此一想,心中大石顿时放了下来,但日后总难免要大婚,这七残香之毒一日不解,便有万般不妥。 他心中着急,竟是埋头苦想,完全没注意萧谅还在一脸窘迫的看着他。萧谅着实想不通,为何他看到自己在青楼,便问出周公之礼这样的问题。虽然同是男子,哪怕关系极好,这样问法,也是大不恭敬,怎么季澜如此紧张。 萧诀似乎还在兴奋之中,他问道:“七弟,你怎么忽然跑到这个地方来了,莫非你看上了什么姑娘?但你久居深宫,到底是谁告诉你这个地方的。以后千万别再去了,被人知道可是大大不妥。” 萧谅听他说了一大堆,也是关心自己,然而还是忍不住反问:“既然不妥,五哥你怎么也去了?” 这一问,萧诀心中顿时想起今天萧谦扶沈灵姣之事,大为不快。他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算了,我们扯平,我不问你,你也别问我。现在宫门想必已经关了,我们入宫必定要遭训斥,可如何是好?” 三个人一下不知所措,这确实不好处理,最后还是季澜出主意:“两位皇子不如去我家小住,明日进宫再向圣上请罪。” “也好,只能如此了。” 三人只好绕道去了季府,此时季朗风因季澜尚未归家还不曾就寝,听得两位皇子亲临,顿时出门迎接。 “澜儿,你怎可贪玩,引两位皇子归家,这要有个闪失,如何是好!”季朗风年过七十,平时对季澜颇是慈爱,然而严厉起来也是极为苛责。 “孙儿知罪。” “外公,你别骂表哥了,是我强拉了七弟一起来的。”萧诀装巧闹乖,为季澜求情。 “不行,如此纵容,怎成大器,来人,家法伺候。” 季朗风足足鞭笞了十下,见萧诀和萧谅连连求情,这才罢了。饶是如此,季澜的衣裳上已经现了血迹,看得萧诀萧谅心里好生过意不去。 萧诀知晓自己外祖父家教严厉,今日只打了十下,还是轻的。但萧谅心中确极为不忍,他心知自己和萧诚关系极好,如今竟和萧诀在季府过夜,只怕明日传扬出去,于季府大为不利。 他看着被抬下去的季澜,心中难过,此人早知道其中厉害关系,怎么还会提议来季府?他甘愿自己被责罚也要保他安心过了今晚吗?刚才在花浓阁中,他怎么会问他那样的事?他内心思虑了千万次,也得不出个所以然。 第15章 第 15 章 他做了一个梦,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,那时候他只是个小小的皇子,养在深宫,不能随着父亲南征北讨。母亲每每忧虑几个皇兄的军功,终有一日他会彻底失去太子的位置。 那时候他每天都是读书,习字,学帝王之道,只那一次贪玩,在意外之中,见到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。他一开始是惧怕的,问那人为什么和自己一样,却不见回答。以前他觉得自己最可怜,皇兄可以跟着父皇出征,自己却日日夜夜要被母亲逼着学习治国之策。见到这人,他才明白原来自己竟是过得太好了。 那人如笼中之鸟,却从不抱怨,性子如山中的泉水一般,冷冽甘甜,看起来不喜与人接近,但也从来不曾拒绝过他什么。那人答应帮他抄书,陪他游玩,乃至于挨打受罚,都常常替他受之。 他看不到权势的尽头,有怎样的血腥和迷局。他只知道有了权力,真正坐上那个位置,才可以保护那人。哪怕终此一生,他都只能远远看着,接近得更多,便是伤害。天不从人愿,哪怕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愿,他都满足不了。 他恨极了那个女人,却没办法弃那人唯一的骨血而不顾。那人怎么可以这般狠心,竟撞死在他的眼前,何必如此?不管那人有什么心愿,他何曾说过一个不字! 萧奕在睡梦中似乎又看到了那人,他笑得那么开怀,好像从来不曾被亏待过,不曾被锁在那死牢一般的院子里。 兰贵妃本以睡熟,很快就被萧奕的动作惊醒,她连忙唤道:“陛下,陛下!”怎知萧奕只是不应,她心中不由得心惊,连忙喊了宫人前来,命即刻宣太医。 宫里顿时闹得天翻地覆,此时在宫里的萧谦,萧诤和萧云详,都已经赶了过来,纷纷守在宁馨宫。柳宸妃和各宫娘娘也都听闻消息赶来,只听说萧奕沉睡,难以唤醒,都惊得不知如何是好。 萧诚昨晚离开花浓阁,听下属探知,萧谅跟着萧诀进了季太师府中,便心下大为不解。他要去季府接萧谅,又不想与萧诀同去皇宫,左思右想,终究还是自行进宫。 季府早已知晓此时,只因季澜的伤势未好,季朗风便带着两位皇子,同入皇宫。 萧谅本来以为免不了责罚,没想到父皇病了,心中着急,也顾不得许多。他们才到宁馨宫,便见柳宸妃怒目而视,训斥道:“你们身为皇子,怎可眠花宿柳,夜不归宿!陛下病重,竟还姗姗来迟,是何道理!” 如今这后宫之中,宸妃便是后宫之主,位同皇后,而萧诀萧谅昨日连夜未归,着实非同小可。季淑妃有心为他争辩,却也不知如何开口。 “回娘娘,儿臣昨天和七弟一时贪玩,天色已晚,故而留宿在季太师府中,今闻父皇病了,便急匆匆赶来,只是不想路上耽搁,还望宸妃娘娘恕罪。” 萧诀比萧谅年长,便先行开口,轻轻刚才那句眠花宿柳,到底是宸妃的栽赃之词,还是意有所指,他就不得而知了。 “住口!还敢狡辩,昨日你们去了花浓阁是与不是?我且问你,那花浓阁,是个什么地方!” “回宸妃娘娘,花浓阁是……青楼。”萧诀心知已入他的圈套,便也不敢多说。 “好,既然知道是青楼,那为何去那里!还带着小七同去!最近惠妃娘娘去世,他热孝刚过,三皇子生死未卜,他从小不曾出宫,现在想来也无此心事去那种地方。你身为兄长,竟在此时带你七弟去那种地方,你可知错?”柳宸妃的话句句戳中萧诀之心,使得兄弟二人不敢抬头。 “儿臣知错,还望娘娘让儿臣守在此处,等父皇醒来,再行处罚。”萧诀心下了然,柳宸妃已经探知了自己的行踪,今天绝不善罢甘休。更何况他已经留意到萧谦听到青楼二字,险些站立不稳,心中大感宽慰,便也不再强辩。 “昨天是嘉元皇后忌辰,你却带着七皇子眠花宿柳,传扬出去,便是不孝大罪。现在本宫罚你去青蚕宫禁足三个月,你可服气?” 萧诀大急,如果禁足三个月,那岂非错过萧谦大婚!想到这里,心中大为激动,连忙跪地磕头说道:“娘娘赎罪,儿臣着实担心父皇安危,无论如何,让儿臣稍待三天,若父皇不醒,儿臣即刻前去青蚕宫。” “大胆!本宫说话,哪里容得你讨价还价?来人,马上带走。”柳宸妃喝道,此时季淑妃想要阻拦,却也不敢开口。萧诀犯此大错,若再为之求情,百官更要认为是自己溺爱之过。 萧谅看着萧诀神色慌张,焦虑万分的样子,心中奇怪不已,只怕萧诀不肯去青蚕宫,不只是为三个月太长之故。他和五哥明明是分开去的花浓阁,此事到底怎么会被柳宸妃知晓?为什么父皇又刚好病倒在宁馨宫?难道是花浓阁的老板识破了自己和五哥的身份,告诉了宁馨宫?若是如此,柳宸妃到底从何处得知? 他心中惊疑不已,便跪着不曾言语,只听得柳宸妃说道:“谅儿,你从来不曾出宫,想必是你五哥把你带去那处,以后切记不能再去。想你大病初愈,加上最近你三哥又出事,本宫就罚你在凤眠阁好好反省一个月。” “儿臣谢过娘娘。”萧谅说着,便向寝殿拜了一拜,口中振振有词,“儿臣不孝,还望父皇早日康复,到时候责罚儿臣也不为过。” 说完便要站起,谁知这才起身便一阵晕厥,惊得萧谦萧诚连忙伸手来扶。萧谅却有意无意之间,推开了萧诚的手,依靠在萧谦那里,低声说道:“大皇兄,烦劳你扶我回凤眠阁。” 萧诚大急,他知道萧谅一定是怪责自己因为与萧诀不和,故而不曾去季府接他。此时他想去解释,却又不能,便只能守在宁馨宫。 萧谦抱着萧谅上了步辇,吩咐宫人好好送他回去,却被萧谅一把拉住。只听他说道:“大哥,你也认为我和五哥是去眠花宿柳吗?” “七弟,你也才十五岁,何况三弟又下落不明,皇兄如何不知道你的性子,何来眠花宿柳一说?宸妃娘娘的话,你不要放在心上,好好歇息吧。” 萧谦刚要走,却又被他拉住,只见萧谅脸色苍白,想来昨天劳累一天,又歇在陌生的季府,早上听闻消息匆匆赶来,一路忧虑之故。 “大哥,我没有眠花宿柳,五哥也没有。”萧谅说道。 这言顿时听得萧谦心中发虚,连忙说道:“你怎么还专为你五哥说起好话来了,他也大了,早听说淑妃娘娘不久之前也在物色他的良配。不管他做什么,都不必和皇兄说。” 萧谅本是因为看到萧谦刚才听到青楼二字,大惊失色,全无平时恬淡镇静的样子,以为他对青楼深恶痛绝。再加上平日里,萧谦和萧诀关系极为要好,他不希望两位兄弟徒生龃龉,这才开口为五哥要辩了一句。本以为萧谦与萧诀亲厚,定然不会相信眠花宿柳的鬼话,怎么看萧谦的反应好像认定了如此。 “大哥,怎么你信我没有,就不信五哥?不过是欲加之罪,你可别冤枉了五哥!” 萧谅很是担心的样子,看得萧谦大为不解,心中越加生疑,莫非萧诀当真和青楼哪位头牌有了交情,这才会让萧谅帮着开脱? 他笑了笑,说道:“七弟,这种事别挂在嘴上,以后可别和你五哥胡闹,你且回去好好歇着。父皇这里,有什么动静我定然派人让你知晓,你且放宽心。” 萧谅看他忽然放下心来,以为他被自己说服,但也不再多言,就回了凤眠阁。 第16章 第 16 章 众人找了太医来救治,都说圣上并无大碍,但无一人能说出他昏迷不醒的缘由。柳宸妃遣了众妃轮流伺候,却是无计可施。倒是张公公到偏殿来找正在休息的萧诚,却见他行礼之后,说道:“二殿下,老奴听说上次医好七皇子的净空大师正在大将军府上做客,未曾离京,不如请他来为陛下诊治?” “对啊,我怎么没想到,待我禀了宸妃娘娘,亲自去请净空大师前来。”萧诚连忙站起,也顾不得一夜不得合眼,便往宸妃在休息的厢房去了。 宸妃看顾了一天,现在正让兰贵妃替她,没想到刚躺下就听人禀告萧诚有事求进。她问清了缘由,便允他去了。 一旁的锦月看萧诚出去,这才说道:“娘娘,外面还要两天的时间才能成事,万一这净空当真看出了什么,让陛下提前醒来,那可如何是好?” “你这丫头,懂的什么。现下我罚了萧诀和萧谅,陛下醒来,定然会猜到有古怪,但最多以为我是看他们不顺眼,借此撒气而已。我若阻拦萧诚去请净空,这就说不过去。陛下到时候降罪下来,会以为是我想对他不利,那就麻烦了。再说了,我们做得如此绝密,这净空和尚就算能看出什么,没证据也不敢胡言。” 萧诚急匆匆去了大将军府,却见净空大师正坐在亭中赏雪,内院传来阵阵琴声,曲意颇为缠绵幽怨。净空大师见他前来,便应声而起,那琴声当即断了。 “表妹,请恕兄长搅扰之罪,因有要事,才不经通传擅入,望你见谅。”萧诚对着内院大喊道。 “表哥,你有事就忙吧。弹琴不过为了助兴而已,不是什么大事,纵被打断,又有何妨。” 说着,里面就无声息。萧诚心知,这个顾家表妹必然是入内静思去了。顾昭有二女,长女顾晶华嫁给了萧诚,二女顾青墨本来许了人家,奈何过门当天,夫家被刺死,是以做了望门之寡。京城盛传,她有克夫之相,便无人再提亲。 她的琴艺天下知名,从来不轻易弹奏,没想到这净空大师竟能隔墙听琴,这个秋风倒是打得方便。眼下萧诚急躁,但也不做多想,便向净空大师鞠了一躬。 “大师,你快随我入宫,为陛下诊治。”萧诚拉着他的手,就要往外走。 “殿下,老衲今日傍晚就要启程回去,如何能在此处逗留?” “大胆!你若不去,便是抗旨!”萧诚心中着急,也顾不得多少客气,便拉着他上了马车入宫而去。 净空大师入宫之后,便屏退了众人,待在里面足足一个时辰方才说来。 众人早已等得心焦,尤其是萧诚,第一个上去询问。净空大师擦了擦汗,说道:“陛下无碍,再过一个时辰便会醒来,如果不醒,贫僧也无能为力。这一病症,似乎是陛下忧虑过度,心血上涌所致。” 季淑妃连忙问道:“那以后会不会再犯?” “这也不知了,还要等陛下醒来详细询问,贫僧才能推测病因。”净空大师说完,便退到偏殿休息。 一个时辰,却让大家等得心焦如焚。季淑妃担心萧诀在青蚕宫受苦,却又碍于照顾皇上不能前往探视。本指望萧谦前去,谁知他不闻不问,漠不关心。 炎启帝是在宁馨宫昏倒,所以兰贵妃早已被禁足在偏殿,甚至被指谋害陛下,现在自然也不能有什么动作。萧诤担心父皇,也忧虑母亲,还要挂念在凤眠阁禁足的萧谅,几乎食不下咽。 萧奕缓缓的睁开眼来,却见周围站满了人,他轻轻笑道:“怎么今日这般热闹?朕这是在哪?” 此言一出,大家顿时欣喜不已,柳宸妃率先上前,说了大致经过,还把萧诀萧谅出宫的事情一并禀明。 萧谅皱了皱眉,说道:“谅儿从不曾出过宫,必是诀儿带坏了他,也罢,就让他在青蚕宫禁足,不过三个月着实太久,就改为两个月吧。谅儿就不必禁足了,这孩子身子骨弱,本就气闷,多走走也好。眠花宿柳?想必是诀儿年纪大了,看两个哥哥都定了亲,不如把董笑林的长女许给诀儿吧。” 柳宸妃本以为他身体不适,刚醒来定然有些倦怠,没想到如此清醒,一句话就要定萧诀的亲事。董笑林虽是翰林,但他门生诸多,颇有势力,虽不及太傅尹家,却着实不可小觑。 “臣妾代诀儿谢过陛下。”这一边季淑妃已经下跪谢恩,使得这一金口玉言顿时定案。 “父皇,宸妃娘娘说是我母后对您不轨,禁足在偏殿,还望您做主。”萧诤心中着急,早已顾不得许多,当即跪在一边。 “胡闹,宸妃,你怎可擅自关禁兰贵妃,难道朕一日昏迷,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吗?一下子就禁足了三人,你还不是后宫之主,怎么做事这般张狂?” 萧奕的一番话,吓得柳宸妃顿时跪地,口中连称:“陛下,臣妾不敢,实在是因为陛下突然昏迷,太过蹊跷。臣妾一时心急,还望陛下赎罪。” “父皇,宸妃娘娘这一日一夜都守在您的身边,几乎没有休息,还望您不要动怒。”萧诚见到萧奕满脸怒容,便也跪下求情。 “好了好了,朕才刚醒,你们怎么就跪了一地,都散了吧。来人,移驾重华殿,宣净空大师来见我。” 萧奕随即离了宁馨宫,众人也随即散了。萧谦心中挂念萧诀,但想到季淑妃自然会去青蚕宫探望,便径直回到伴麟居。 青蚕宫是太后少时读诗,有“遍身罗绮者,不是养蚕人”之句,而后做了太后也不忘过往。太宗为此建了青蚕宫,里面贫苦得很,如有皇族子孙犯错,需要在内劳作方得衣食。一般都是关押一个月到一年,便可以放出。 萧诀自幼聪敏,极少受此惩处,在内自然少不得辛苦,好在不过皮肉辛苦,倒也不是大碍。只是萧谦婚礼日近,却无缘亲自前往,内中愤闷不已。 眼看萧谦婚礼之期就要到了,他再也按捺不住,找人传话给季淑妃,本想由他转萧谦消息,却是一点音信也无。他左思右想,明白母妃必定是不乐于此,便又找了萧谅前来,说代书信给萧谦。 萧谅心中奇怪,也不多言,实在看不懂为何大皇兄不去看望五皇兄,便答应代走一趟。 萧诀本以为萧谦见了书信,必然会来看望自己,万万没想到,来的人会是自己的母妃。按照惯例,其他人是不可以擅自进入青蚕宫的,所以淑妃想必也是花了不少力气。 “母妃,你怎么来了?”萧诀大为惊异。 没想到季淑妃二话不说,抬头就是一个耳光,打得萧诀更为惊讶。他正要辩解,却被季淑妃抓住了手腕,往下一翻,手腕上的血迹清晰明白。 季淑妃心痛不已,说道:“你当真以为母妃不知道你与萧谦之事吗?” “母妃说什么?儿臣不明白。”萧诀心中大惊,却是不敢再说一句。他怎么也想不到,母妃早已知道此事。 “我的儿子我会不清楚,你每次见到萧谦那眼神,实在再明白不过了。我实话告诉你吧,萧谦绝对不会来这里看你,不管他想不想,我都不会让你们再见一面。等到他大婚之后,你父皇自然就会赐他封地,让他远离江陵。从此不得召唤,永不进京。” “母亲,你说什么!”萧诀闻言,顿时跌倒在地。 “你以为沈灵姣的画像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桌上,他为什么独独留那幅画,那是我让他这么做的。因为我早已知晓你们的事,他心中惶恐,我又何曾有一日安枕?你们这般逆伦背德,是要受天谴的。只有他娶了沈灵姣这个商家之女,沈家的钱财就可以由我们母子使用,到时候夺嫡之事,便大有胜算。他离了京师,也就断了和你的来往。” “母亲,你说是你让他娶沈灵姣的?怪不得,怪不得!我说他什么时候见过沈灵姣,还说什么一见如故,统统都是我骗我的!他不来这里看我,也是你阻拦了,不是他不来。”萧诀心中大是快慰,又是难过,没想到萧谦为了自己,做到如此地步。一旦他娶了沈灵姣,以后事败,他也必受牵连。他心中一定知晓母亲的算计,只是为了自己才如此选择。这样想来,自己还吃了飞醋,跑去花浓阁散心,也不知他要怎么伤心难过。 他心中明白,母亲虽然看着柔弱,其实处事果决,说一不二,现在他要大哥娶沈灵姣,定是铁板钉钉之事,再也不能挽回。 “母亲,儿臣求您,让我再见他一面,以后我绝对会断了此情。”萧诀说着,便打了注意,一定要想办法让沈家脱了这层关系,和萧谦远离是非。日后他做了皇帝,再去迎他回来不迟。他可以与之共享江山,却不能在允许萧谦和自己共同承担夺嫡的风险。他实在太怕失去这个人了,连梦里都不能忍受这样的事。 萧诀自然很了解自己的母亲,在任何时候,只要对自己有利,她都会肆意地算计每一个人。他绝对不能让萧谦在落入母亲的算计,那实在太危险了。 “好,我就让你们见一面,死了这条心。你可记着,如果你起什么波澜,母亲宁可放弃沈家这条助力,也要杀了萧谦。否则一旦你父皇知晓此事,只怕你永远也无缘储君之位了。” 季淑妃说完便离了青蚕宫,独留萧诀一人,呆呆的站在院子里。他站了许久,以至于雨水落在身上也浑然不知。 他的心空茫一片,脑海里都是萧谦的模样。他好像看到萧谦穿着喜服,在红烛之下,谦和有礼的掀起沈灵姣的盖头,两个人喝了交杯酒,而后房间一片黑暗,鸳鸯帐下,郎情妾意。从此他们举案齐眉,相近如宾。他又好像看到自己被抓入天牢,萧谦大笑着与他一起举刀自尽。 “五弟,你怎么站在这里淋雨?手上的伤还疼吗?”萧谦站在那里,撑着伞,为他挡雨,满脸忧色。他早已收到萧诀传来的信件,那上面根本没有一个字,只是一片血迹而已。 他犹豫了许久,终究还是不忍心,独自走到青蚕宫,却见季淑妃出来,本想回避,没想到她撞见。 “你再等一个时辰,我把人调开了,你再进去。” 他不懂这一句从何说起,等了一个时辰,却见萧诀痴痴地站在那里淋雨,心中大是不忍。 第17章 第 17 章 萧诀听到他的声音,抬头看到了他的脸,心中仍是愣愣的,一时之间不知做什么反应。这些日子在青蚕宫,每天养蚕织布,浇水种菜,心里一直想着等见了萧谦怎么解释花浓阁的事情。现在忽然见到他,竟不知从何说起。 他全身早已湿透,见萧谦撑伞为自己挡雨,一时之间伸开手去,就想抱住他,从此把这个人揽在怀里永远不放手。随即他又想到自己这么湿淋淋的,萧谦被这么一抱,岂非也湿了?他看着萧谦身上,那是上好的苏绣绸缎,一身墨绿色,趁着他这个人越发好看起来。 萧谦一连叫了萧诀几声,却不见回应,颇为无奈,便拉了他往屋里走,想说怎么也要给他换一身干净衣服。刚才季淑妃来这里,也不知道和萧诀说些什么,竟让他一时痴傻起来。平日里,萧诀可是伶俐得很,处事有颇为沉稳,从不曾如此失态过。 萧诀任由萧谦拉着,便往屋里走去,也不反抗。他站在那里,看着萧谦翻箱倒柜,找了一件米白色的棉服,连带着小衫和中衣,都塞到自己手上。 “这么冷的天,怎么任由自己被淋了一身?阿竹,你到底怎么了?你母妃和你说的什么,让你如此失态?” 这一声阿竹让萧诀一时回过神来,猛然抱住了萧谦,紧紧的不肯放手。 小时候,萧谦就喜欢看竹子画竹子,萧诀跟在后面每天看他对着那些竹子爱若珍宝,便硬是抢了竹厅作为自己的居所,还自名竹君。那以后,萧谦都不再画竹,是以宫中人人以为萧诀爱竹,却不知一切皆因萧谦而起。 萧谦刚帮他褪了湿透的棉服,没想到他竟然扑了过来,一时挣脱不开,便被他推倒在床上。萧诀虽然小他三岁,但平日练功勤奋得很,论力气倒不输给他。 他一个走神的功夫,上衣已经被扒掉了大半,也就不再挣扎,只是歪着头,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五弟,你这是把我当花浓阁的花魁了吗?” 萧诀听到这声五弟,又见他提到花浓阁,顿时清醒过来,连忙松开,当时便跪在地上,说道:“大哥,我以血立誓,当真不曾去花浓阁寻花觅柳,不过就是见你扶那沈小姐,心里难过,随意寻个热闹去处解闷罢了。你若不信,我……” 他本不是一个容易着急的性子,但自小就受不得一点萧谦的气。假若萧谦和他有了争执,他定是要时时刻刻就把事情解释清楚,否则一刻都不能安心。现下他也不想许多,拿了床头的刀就要再刺,却被萧谦一脚踢掉了匕首。 “你这是胡闹!身为皇子,如何能自戕身体!如若被父皇知晓了,你就不怕再被罚,到时候一年都别想出青蚕宫。”萧谦心中又气又怒,便扯了他过来,刚才那么一闹,只见萧诀手腕上缠着的布带,渗出了不少血迹。 “你都要大婚了,我被罚多少年都是一样的。”萧诀赌气道。 萧谦气不打一处来,扇了他一耳光,怒斥道:“你难道心里就只有儿女情长吗?怎可忘了大事,说出这番话来!” 萧诀昂首说道:“大哥,你为什么不告诉我,你娶那个沈灵姣的真相!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母后威胁你!你为什么不告诉我,你其实心里也有我!” 萧谦没想到季淑妃会把这些事也告诉萧诀,心里一时不知如何反应,他站了起来,便要离开青蚕宫。没想到萧诀从背后紧紧的抱了上来,在耳边轻声细语的说道:“伴麟,我都这般一哭二闹,你怎么还忍心丢下我,莫非还要我演一场上吊你才肯平心静气的和我说会儿话?” 他这一个卖乖,弄得萧谦顿时不知如何接话,只能由着他抱着,吻着,待到反应过来,却又是被他按在床头上,连带着床帐都已经放下。 “快给我放开,这里可是青蚕宫,你这样胡来,我们明天都得死。” “伴麟,你怕死吗?”萧诀的眼里竟是毫无惧意,颇为疯狂。 “只要死在你的前头,便不怕。”萧谦心中又想到丽园里,父皇对自己说的事情,若父皇知晓了,定然不会饶我。哪怕他再护着我,也不可能容得下这样的事吧。 萧诀见他如此,心中大喜,凑上前去,两人鼻息可闻,他又问道:“既然你连死都不怕,为何竟不肯与我这般?” “阿竹,你听我的话,不要胡来。既然沈灵姣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,何必再说。天底下何来两全之事,我既想帮你,自然免不了卷入此间。若我要远离是非,与你也该早做了断。人人都以为我有选择,可其实我早已无路可走。父皇想让我远离京师,你母妃要我娶妻助你。你若是我,你会怎么选?” 萧谦说着,不由得又想到自己的身世,想到自己竟与父母一般,从来只有绝路可走,不禁流下泪来。 此番情状,看得萧诀心中大是不忍。他看着这个年长自己三岁的哥哥,想开口好言劝慰,又不知从何说起。 萧谦见他半天没有声响,便睁开眼来,却见他正为自己宽衣解带。哪怕不说,他也明白他心里想什么,那份渴求已经明明白白的展现在眼睛里。他没有阻止,由着他动作,甚至于到最后,他想不出一个办法来阻止这个男人。这不是别人,是他的阿竹。 萧诀解了那一层层带着体温的衣物,终于触摸到那温热的肌肤。他早已熄了灯火,看不到所亲吻的每一寸温暖是怎样的颜色。他用唇细细的品尝轻咬,听身下的人时不时发出那隐忍的声息,心里便觉得无尽的快慰。从小到大,他都被那一个谦字拘着,从来不曾放肆过一回。有时候,萧诀都看不下去,心疼他这般能忍。 柳宸妃变着法子羞辱他,他还要笑脸迎人。以前被萧云详用镇纸砸到了脚趾头,他还要抱着嗷嗷大哭的始作俑者,百般哄劝。宫人暗地里说他母亲地位卑贱,不配和萧诚一样,得到父皇的恩宠,他也从来不曾责罚呵斥过她们。 萧诀从前不能明白,为何大哥要这般忍耐,而后慢慢长大了,便知道,只有他坐上那把龙椅,他的大哥才不会永远忍气吞声的活着。 两具身体重合在一起,体温也慢慢的上声,然而重叠的身影却改变不了各自的心事。刚才在院子里,萧诀曾经动摇过,以为真的只能放下萧谦,从此看着他做母亲的提线木偶,现在一切都不同了。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,哪怕他的母妃也是一样,谁都不能让他放弃伴麟。 萧谅每天待在凤眠阁,心里难受得很,他刚要遣人去找萧诚来,问花浓阁还有没有线索,却听林公公报说,萧诤来访。 他急忙迎了出去,行礼道:“四哥,你怎么有空过来?” 萧诤回礼后,便拉着萧谅问道:“小七,你老实和四哥说,那天你当真是和五弟一同去的花浓阁吗?” “这、这……”萧谅一下子不知如何回复,想到那日萧诚曾经提醒,花浓阁只怕是萧诤外祖母家的产业,便想要瞒着他。 “你这吞吞吐吐的,定然不是五弟带你前往。你说吧,到底为何要去那?你若信得过四哥,四哥可以帮你调查一番。我不怕实话告诉你,那是我外祖母娘家人开的。只是你们去了以后,不但库房总管死了,连带着他们的老板,也就是我的表舅田时化也失踪了。不管你们查的什么,只怕有人要杀人灭口。” 萧诤说得真诚,连带花浓阁是自己外祖母家的事也明说,这让萧谅觉得不好再瞒下去,便坦言了事情经过。不过他瞒了萧诚这一节,只说那天祭奠在街上遇到萧诀和季澜,因为感谢季澜相救之情,再加上刚好在花浓阁附近,所以才请他们一起去那边小坐,顺便调查一番。 “什么!三哥的玉佩出现在花浓阁?此事非同小可,小七,你怎么不报与父皇知晓?”萧诤这才说完,便明白过来,想必萧谅是怕惊动了父皇以后,查出花浓阁与自己外祖母家有关,这样的话,他的母妃兰贵妃难免不被怀疑,而他的外祖父尹仲霖太师也难逃干系。近日来,只因萧奕是在宁馨宫昏迷不醒,所以兰贵妃被罚禁足。萧奕虽无大碍,但已经数日不曾来过宁馨宫。萧诤知道自己母亲一度受宠至极,和柳宸妃并立二宫,如此打击,数日来茶饭不思,消瘦了不少。如若这玉佩再牵扯进来,自己母妃焉有立足之地。 萧诤顿时站起,对着萧谅深深鞠了一礼,说道:“原来是为兄的错怪七弟,我还道你竟然心里藏着事情不肯让为兄知道。唉,此事可要如何是好。没想到这小小的一枚玉佩,关系皇子的下落,又牵扯到朝堂的太师和后宫的宠妃。父皇当初打造七枚,分送你我兄弟,决计想不到还有如此牵扯。” 原来萧奕曾经御赐了七枚玉佩,每个皇子各执其一,均为信物之属。谦伴麒麟,诚随仙鹤,诫持虎头,诤藏锦鲤,诀品竹叶,详慕朱雀,谅怀凤凰。这些团案并非萧奕所定,是他们兄弟择自己所爱,差专人雕刻而成。 萧谅连忙扶起萧诤说道:“四哥免礼,你我兄弟何须如此?只是现在线索都已经断了,我们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查,这可如何是好?” “刚才我听你说话,觉得这个娇奴大有问题。她既是三哥的掌事宫女,怎么现在若无其事一般,莫不是有人收买了她。我们大可让人盯紧了她,便能……” 萧诤话音未落,却听林公公慌张的跑了进来,他刚想说什么,却见欲言又止。 萧谅说道:“不必顾忌四哥,有话快说,发生了什么事?” “老奴刚才得到消息,说宫中东苑的井里发现一具女尸,正是娇奴。” “你说什么!”萧诤和萧谅齐声问道,心中明白,这是杀人灭口。 “还有……还有……”林公公吞吞吐吐,只是不肯说清楚,急得萧谅颇为不耐。 “启禀七殿下,那娇奴手中紧紧攥了一件物事,老奴听说是一枚玉佩,上面刻着、刻着……” 萧谅大急,喝道:“你倒是快说,刻了什么!” “刻了锦鲤!” “你说什么!娇奴拿了我的玉佩?”萧诤大为讶异,连忙伸手往口袋里寻找,却发现什么也没有,“这不可能,这几天我都戴在身上,刚才来此,我还戴着的。” 萧谅觉得此事大有蹊跷,便问道:“那玉佩现在何处?” “启禀殿下,现在已经由御林军交给了皇上。” 林公公话音未落,却听到外面吵嚷,带刀侍卫众人一涌而入,说道:“陛下有旨,宣四皇子即刻前往重华殿。” 第18章 第 18 章 萧诤进了重华殿,便见萧奕坐在殿上,也不抬头看他,只是看着一个磁盘的玉佩。他进来行礼以后,便一直跪在地上,也不听萧奕让他起身,是以就这样跪了一个时辰。 在这一个时辰之中,张公公几次前来,或称七皇子候在殿外,有事求见陛下,或禀兰贵妃赶来,正长跪不起,但求宣召。 萧奕忽然甩了瓷盘到萧诤面前,喝道:“诤儿,朕给你一个机会说明始末。” “儿臣那玉佩早上还在手里,待儿臣去了七皇子寝宫,才聊到一半,就发现这玉佩不见了。”萧诤只能老实回答。 “你们聊的什么?怎么扯到玉佩上,你才发现玉佩不见,这里就有人发现娇奴手上死死拿着你的玉佩。而且据人禀告,娇奴已经失踪几天,在那井下也有两天,而玉佩显然也是一直不曾离过她的手。你倒是给朕说说,这玉佩如何能同时在井下两天,又能被你佩戴再身?” 萧诤听得此言,顿时慌了起来,拿起玉佩细看,着实想不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早上起来,他确定这玉佩是在自己手上,只不过平日里爱惜,都是挂在腰间不曾细看。父皇丢来的这枚玉佩,水渍明显,而且带着恶臭,显然是和娇奴的尸身在井下浸泡两天之故。 他百思不得其解,这显然是一个圈套,只怕是有人陷害所致。跪在地上,他思来想去,都无法明白其中关键。 “来人,宣七皇子前来。”萧奕忽然吩咐了一声。 萧谅因为担忧萧诤,一直守在殿外不曾离开,此时听说,连忙进来。跪在地上,急得五内俱焚的兰贵妃,拉着萧谅说道:“凤眠,陛下一向疼爱你,这次你可一定要帮帮你四哥。” “娘娘放心,我一定会劝父皇的,此事定然是有人陷害。” 萧谅说完,这才入内,见萧诤手持锦鲤玉佩愣在一边,他便跪下行礼:“儿臣参见父皇,只不过父皇召见儿臣所为何事?” “起来,你身子不好,坐在一边说话就好。” “儿臣无碍,还是站着的好。”萧谅说道,“父皇,娇奴之事儿臣已经听说,但是四哥他一向为人正直,绝无可能加害娇奴,何况他身为皇子,若娇奴冒犯了他,堂而皇之的处罚便可。” “谅儿,朕且问你,诤儿方才说去你寝宫,刚好谈到玉佩一事,就发现玉佩不见了,这可是真?” “回禀父皇,确有其事。” “儿臣体弱,四皇兄称说锦鲤能为人带来福气,与我的凤凰,一个在天,一个入水,所谓风生水起,天地相和。故而他说想要把玉佩借给儿臣带几天,这样或许能解儿臣苦闷,身体早日康复。不曾想,四皇兄刚要拿出玉佩,便已发现不见。” 萧谅心知娇奴手上的锦鲤玉佩着实太过奇怪,早已担心萧诤被牵连此事,是以在殿外就想好了措辞。 他说得从容不迫,毫无破绽,使得萧奕连连点头。萧奕便问道:“诤儿,既然如此,你刚才为何不明说?” “儿臣……儿臣只是一时惊吓,没有想起。”萧诤低着头说道。 “来人,宣笑月轩的侍从前来。”萧奕仍是没有让萧诤起身的意思,这让一旁的萧谅颇为着急。 笑月轩是萧诤的寝宫,萧奕差人前来,自然是为了问玉佩之事。 “小柳,据宫人禀告,平日里都是你伺候四皇子洗漱的,可是如此?” 小柳点了点头,说道:“回陛下,正是。” “那这枚玉佩,你可见过?” “见过。这是四皇子贴身之物,殿下甚为爱惜,往日里连连叮嘱不可有失。平日只在入寝时方除下。” “那你上次见到这块玉佩是在什么时候?” “回殿下,是在三天之前。” “你说什么?”萧奕听了,皱眉再问,“你记清楚了?” “是。奴婢记得很清楚,当时奴婢问殿下,怎么不见玉佩,殿下只说让奴婢不要多问。” “你胡说!”跪在一遍的萧诤早已按耐不住,指着小柳怒斥道,“你这贱婢,简直一派胡言我!枉我素日待你不薄,为何这般陷害我?!” 萧谅没想到小柳竟说出这样的话,心里大惊,他心知萧诤属意小柳久矣,早有将她纳为内室之意。本以为小柳定能证萧诤的清白,没想到小柳今日说出这番话来。萧谅心中忐忑,到底是小柳说谎,萧诤当真是不慎丢了玉佩,还是萧诤在欺瞒自己。思来想去,他觉得萧诤平素性情耿直,绝无可能做出这等事。当下他便笃定,是小柳受人收买,诬告萧诤。 “奴婢说得句句属实,还望陛下明鉴。”小柳说道。 “来人,待下去,宣司月来。” 萧诤见此事不利,却不敢再辩。萧谅听得惊心,司月是萧诫宫中之人,怎么与此事也有关系? “奴婢司月,叩见陛下。”司月穿着朴素,自从萧诫失踪,便一直忙着搭理他宫中之事,颇让萧谅意外。平日萧诫一向爱护娇奴,对这司月倒不怎么上心。 “你说说,这娇奴这几天可有什么异样?” “回禀陛下,奴婢不敢说。”司月说着,便把眼睛看向萧诤。 “但说无妨,朕赦你无罪!” “自从三殿下在芦月峰失踪以后,娇奴一开始也是终日不乐,直到那日四皇子碰巧路过三皇子的寝宫,她似乎颇得四皇子欢心。而后奴婢经常见到娇奴穿戴极好,似乎得了不少赏赐,尤其这几日,她说四皇子马上要收她做笑月轩的内侍,大为开怀。” “诤儿,司月所说,可有此事?”萧奕问道。 “儿臣进来根本不曾路过三皇兄的寝宫,如何与之攀谈,纳入内侍更是无稽之谈。” “父皇,儿臣以为,这件事颇为蹊跷,不如容后再审?”萧谅看萧奕满心不悦,便打算自己再行查访,眼下拖延时间找得尹仲霖太傅商量对策才是要紧。 “也罢了,你们各执一词,朕今日也累了。来人,把司月和小柳带去内廷,四皇子暂时禁足在笑月轩。” “陛下,贵妃娘娘还在外面跪着呢?”张公公趁机接了一句。 “哦?你让她回去吧,朕暂时不想见她。谅儿你且留下。” 众人纷纷退散,只留萧谅一人在重华殿。萧诤临走之前看了他一眼,也不再言语。 “谅儿,你说实话,为何近日派人去查娇奴的事?” 萧谅没料到此事已被发现,连忙跪了下来:“这、这……” 他一下子竟不知如何回禀,如果说在花浓阁发现萧诫的玉佩,必然又将扯到田家,如此一来,又要开始追究到萧诤身上。 “怎么吞吞吐吐的?朕的谅儿,可从来不会如此。” “父皇,四皇兄绝对与此无关,想必是有人陷害,请您务必三思。” “你以为朕当真如此糊涂?诤儿早已禀明,说想收小柳做内侍,而今天小柳说的话,根本就是有人可以挑拨。娇奴不过一个小小侍女,死便死了,就算真是你四皇兄打死的,又能如何?难道还要堂堂皇子,为一个宫女偿命不成?只不过发现娇奴尸体的是季淑妃宫里的人,她必然抓着此事,若朕轻易恕了你四皇兄,那必定落人口实。” “原来父皇你早已有了计较,是儿臣失了分寸。”萧谅连忙站起行礼。 “此事定是有人要害你四哥,真自有定夺,不过朕倒是想知道,你为何查起娇奴,莫非当真是发现诤儿与这娇奴有什么?” “儿臣……儿臣追查娇奴,是心有不愤,三皇兄下落不明,生死为卜,这娇奴以前也是最得三皇兄疼爱的,怎么好像全无一丝不乐。儿臣就想寻个由头,贬她出去,实在和四皇兄无关。”萧谅这番话说得满头大汗。 “谅儿,你可知欺君之罪,非同小可?” 萧谅心知今日怎么也绕不过去,便跪了下来,说道:“儿臣错了,儿臣据实禀告便是。” 他便把萧诚在花浓阁发现玉佩,自己如此去追查种种,说了个大概。萧奕越听越是不悦,脸色阴沉,随后就命人带萧谅下去休息。 一个娇奴,竟然牵扯到四个皇子,此事只怕内有隐情,萧奕越想越是不安,便连夜宣大理寺卿孟广宾觐见。 第19章 第 19 章 眼看着大婚将近,身在尹府的沈灵姣坐立不安,连日用了好几个法子都探不得秦信的消息,不由得心里着急起来。这一天夜里,她正要熄灯安寝,却见有人叩门,便连忙起身,门外无人,却有一封信和一件血染的褂子。她认得这是自己亲自为秦信缝的,心下大惊,打开信一看,却见上书:“嫁衣血衣,任君择一。” 这一惊非同小可,看来是有人知道了自己和秦信的事情,这信是要挟之意。既然送来血衣,看来秦信已经落在他们手上。若她不能乖乖嫁给萧谦,只怕情郎性命难保。沈灵姣心知萧谦乃是皇族,如果此时败露,不但秦信和自己要死,只怕连累沈家一门,心下便决意不再想着潜逃,安心等着出嫁。她心中惊疑,便以为秦信定然是落在了萧谦手上,若是自己爹爹,绝无可能出此毒计。想到要嫁给这么一个心狠手辣之人,便暗暗恨了几分,但也无可奈何。 这天夜里,尹府的主人尹仲霖太师也一样难以安寝。先是圣上在宁馨宫无故昏倒,现在又出了娇奴的事,虽然宫里没有给什么准信,但女儿兰贵妃和外孙萧诤都牵连其中,只怕此时非同小可。 他半夜睡不着,找了儿子尹启锋商量对策,说了半天仍是一筹莫展。 尹启锋见老父急得难以安枕,便劝解道:“父亲何须如此着急,依我看,四皇子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,只怕有人栽赃陷害。那孟广宾与儿子是同科进士,但口风紧得很,我也难以打探到什么。不过我见他待我之神态并无不妥,想来此时与四皇子干涉不大。” 尹仲霖一脸忧色,摇了摇头,叹道:“启锋,你还是太年轻了。本来皇宫之内,处死一个宫女也不是大事,但娇奴死得着实蹊跷,还是被季淑妃的人率先发现。她一向与你姐姐不和,定然会趁机搬弄是非,对付你姐姐。现下证据确凿,圣上如不加以惩处,但显得皇家草菅人命,纵容皇子为恶。我们就算知道四皇子是无辜的,但这个其中关键,在于圣上怎么看的。若他坚信人证物证,就算是冤枉,也难以洗清了。” 这几天宫里什么消息也无,甚至于圣上下旨,说天寒地冻,罢朝几天。这是从未有过之事,内中详情非同小可。 “昨日有一人,不知何故,撞了儿子一下,本以为是个市井无赖,没想到他竟往儿子口袋里塞了字条。儿子到现在也看不懂,这是何意啊!”尹启锋见父亲焦虑,便想要岔开话题。 “哦?拿来让为父一观。”尹仲霖打开一看,但见上面写了:十张口,横横竖竖都是水。纸条并无署名,只在背后画了一个凤凰的图样,口中衔着禾苗。 “十张口是田,横横竖竖都是水自然是井。娇奴死在井中,你的表舅田时化最近因为花浓阁而不见踪影,看来两者必有干系!看来,此事有救了!” “可是父亲,就算如此,表舅已经不知躲到哪里去了?何况他一向在宫外,如何与宫内有关?这凤凰和禾苗又是何意?”尹启锋一时不解。 “这张字条是宫中传来的,想必是七皇子托付季家公子,这意思,我们尽快去寻季家公子为好。” “父亲,您何出此言?那季澜是五皇子的表哥,是季太师的孙子,一向都帮着五皇子,而七皇子想来与二皇子交好。您收了沈灵姣做义女,就是大皇子名义上的岳丈,而大皇子与五皇子又亲厚。谁人不知二皇子与五皇子为了储君之位,闹得不可开交。现下七皇子怎么会让我们去找季澜帮忙?这莫非是二皇子的圈套?就算七皇子与四皇子交好,难保他不会为了二皇子算计我们!” “你说得我怎么不明白?你为何不想想,为何你姐姐兰贵妃宠冠后宫,却从来没有人敢提让四皇子做储君?你以为老父不知其中厉害吗?”尹仲霖叹了一口气。 “怎么?儿子一直都很奇怪此事,如论地位,兰贵妃最为受宠,您也不输给季太师,何以无人提名四皇子,儿子着实不服气。父亲,往日问你你都不曾明说,现下可否言明其中厉害?” “你的母亲田氏一组是西凉国的国师,当年西凉国破,全族被我朝□□屠尽,只有几人逃出,她意外与我相逢,便化名嫁与我。此事本能瞒过□□皇帝,但有一次她与我一同进宫,为□□贺寿,却在闲逛之时,遇到了西凉的公主,当下大惊失色,引得在场的嘉元皇后起疑。而后,你母亲为了保我们尹家不受牵连,回来没多久便自尽了。后来□□也不在追究,圣上登基以后,也赦免了田氏之罪。只是不知何故,你表舅竟然不懂韬光养晦,反而大张旗鼓地在京城建立花浓阁。我劝了他几次,见他不听,也随他去了。只是我们家与他也不常来往,倒是你姐姐小时候很喜欢去他家玩耍。 “父亲,这西凉的公主怎么会在我们东陵的皇宫之内?”尹启锋颇为不解。 “我也不知此事原委,但圣上曾经几次暗示于我,我也不敢多言。当时你姐姐已经入宫,怀有四皇子,圣上自然不便处置。不过单凭此事,四皇子是决计无缘帝位了。当年田氏为西凉制造了无数机关,可以说手上染满了我东陵无数兵士的鲜血。” “原来如此,怪不得您从来不曾举荐过四皇子,反而在朝堂数次相助五皇子。” 尹仲霖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为父也是身不由己,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。不过今天这件事,实在让人看不透。我听说五皇子和七皇子出宫受罚,就是因为去了花浓阁,现下你表舅又失踪,也只能信这张字条了。两位皇子去花浓阁,有季澜相伴,少不得我们要去一趟季府。” 此时季澜在家中,确实跪在大厅之中,受到祖父训斥,不敢吱声。 太师季朗风年过六十,满头白发,此时拿着戒尺还在怒喝不休:“你这不孝子孙,上次带五皇子去花浓阁这种地方,我打你十下还不知悔改。此番竟然与七皇子互通音信,万一卷入后宫大事,如果引火烧身,我季家如何是好!到时候只怕你姑姑季淑妃也被你坑害了!” 他说着,又连连挥动戒尺,打了十数下,弄得季澜背后渗出鲜血连连。 季澜见祖父生气,心中难过,不敢求饶,只是劝道:“祖父息怒,孙儿再也不敢了,您可别气坏了身子。我只是看那七皇子与四皇子兄弟情深,不过是穿个字条给他们尹家,内容也不是什么大事,举手之劳,哪里会有偌大干系?您多虑了。” “你这忤逆不孝之人给我闭嘴!你懂什么?一个宫女,哪需要惹动大理寺卿,何况事关皇子声誉?最要紧的是不只干系四皇子,其中还牵扯到三皇子和七皇子,现在可好,连带二皇子也引进来。你知道陛下会怎么看吗?他心中十有八九是认为这是我们季家伙同五皇子设的一个局。陛下早已说过,待嘉元皇后忌辰一过,就要立太子,正好赶上大皇子大婚,所以耽搁一二。你姑姑季淑妃不知轻重,这个节骨眼上,挖出娇奴一事,意图扳倒兰贵妃。她却忘了,这尹家现下收了沈灵姣这个义女,马上就是大皇子的王妃,以后就是她的靠山。她若是动了兰贵妃,尹仲霖怎么会再相助于大皇子!他不帮助大皇子,就等于不会再助五皇子,那就等于横空多了一个敌人!” “这……这……”季澜当时回不出话来,本来传递纸条之事,是萧谅让林公公冒险出宫找的自己。当时他觉得不过是小事,而且萧谅在书信中言辞恳切,想到那日竹林里,他为三皇子之事担忧不已的样子。他便觉得萧谅是顾念兄弟之情的人,不如一般皇子之间那般为权势勾心斗角,所以便不自觉的想要帮助他。没想到这其中有偌大干系,若都如祖父所言,七皇子是二皇子那边的人,而自己身为五皇子的表哥,岂非势不两立?这么一想,他心下不禁难过起来。 季朗风责打他多时,忽见他泫然欲泪,便以为自己说明白事情始末,孙子心里懊悔自责。再看他背后都渗着鲜血,不由得心疼起来,心里又软了半分,说道:“你今日下去闭门思过,不许再胡闹。” 季澜心里想着萧谅,一下子也不曾注意,蔫蔫地回了房中。下人给他背后上药,他也浑然不觉疼痛。一时有如梦中,他与萧谅在凉亭里谈笑自如,甚至于亲昵无间,蓦然间,却又见萧诀举刀要刺萧谅,他挡在面前。不料萧诚趁机一剑刺穿了萧诀的后背,顿时惊醒过来。 外面有人来报,说是尹仲霖太傅拜访,却被祖父季朗风挡了回去。季澜听在耳里,仍是不知如何是好,心中不禁起疑,到底萧谅为何要找自己传递消息?怎么不让林公公亲自前往尹府?不过随即一想,便心里明白,尹府最近筹办婚事,必定有宫中人在内协助,如果林公公去了,定然被人认出。如此一想,萧谅当真万分信任自己,不由得心中快慰。只是他这般信任,以后注定要两相争斗,不禁又苦恼起来。 第20章 第 20 章 萧诚数次想要进宫而不可得,心中着急万分,却是没个主意。那日收到萧谅的信,便觉蹊跷,着人加紧寻找田时化的下落,却是一点踪影也没有。 他隐隐觉得,暗中还有一股势力与自己作对,却摸不透这到底是什么来头。这几天他想要找大将军顾昭商议,又觉得有些大题小作。他没料到,父皇会找大理寺卿插手此事,真想去顾府一趟。就听宫里传话,让他马上进宫面圣。 他心中忐忑,知道此事恐不简单,一走入重华殿,就跪地行礼,却迟迟不见萧奕叫自己起来。 “诚儿,前几天父皇身体不适,未能听你详细奏报芦月峰一事,现在我想听你从头到尾再说一遍。”萧奕坐在龙椅上,闭着问他。 “回禀父皇,那日跟着三皇弟的人来宫里报说三皇弟在芦月峰失踪,父皇让儿臣前往调查。儿臣带着人马搜了三天,整座山都翻了个遍,只找到几个摔死的宫人尸体。三皇弟和他贴身随从小格子并不在此中,只在悬崖峭壁上找到了三皇弟当时所穿衣物。儿臣以为三皇弟不慎跌落山谷,然而谷底却都是宫人尸首。儿臣心想,如果是意外跌落,决计不可能众人同时跌落才是。在崖边大树上发现了有粗绳环绕过的痕迹,是以儿臣觉得,必定是三皇弟看到崖边有神鸟之卵,他让人绑好绳子下去取。只是儿臣不明白,如此,其他宫人为何都掉落。当时现场痕迹看起来,似乎众人都在拽绳子,被绳子拉了下去。因为崖边有一排脚印,明显是被拖过去的。” “你可曾在现场找到什么东西,比如诫儿的佩剑之类?”萧奕睁开眼睛,抬手让他站起。 “儿臣只看到三皇弟折断的佩剑,似乎是有利刃所断,还有半截衣袖。现场看来似乎有人与他打斗,但这悬崖之上,可供战立的地方极为狭小。三皇弟所带的侍从共有五人,本来就很挤,再来一人,只怕更是站立不稳,所以儿臣不明白这其中关系。”萧诚侃侃而谈,一下子把话全部说完。 “听谅儿说,你在花浓阁发现了诫儿的玉佩?”萧奕冷冷的说道。 萧诚连忙跪了下来,说道:“父皇,儿臣知罪,当初隐瞒此事,着实是不希望让你担忧,想要暗中调查,还望父皇恕罪!” “荒唐!你竟敢隐瞒如此大事,现下还敢求饶!你真当朕老糊涂吗?你不过是想用顺水推舟的引人注意花浓阁,借着那玉佩的由头让朕心中起疑,一旦追查,田时化自然跑步了,连带着太傅尹仲霖也牵扯进来,这么一来兰贵妃自然也难以幸免。朕知道,你一直都忌惮诤儿,觉得他是一个威胁。尤其他和谅儿亲厚,你更加不肯放下心来。你老实告诉朕,为什么盯上花浓阁,诫儿的玉佩到底是怎么到了那里?” 萧谅顿时心惊不已,猛然跪地,连连叩头道:“儿臣知罪!儿臣知罪!” “你知道田时化,也明白田家与他们尹家关系非同小可,那你可知其中关系。就是因为诤儿的外祖母姓田,所以他永远都不可能是储君人选。朕这样说,你可明白?” “儿臣、儿臣……”萧诚心中顿时没了章法,大惊失色。 “说!你到底如何知道花浓阁,知道田时化的!”萧奕拍桌而问,显然是动了真怒。 “儿臣……是不小心听到的。”萧诚跪在地上说道。 “哼,你是不是埋了暗线在宸妃的寝宫,想听得一丝情报?这才得到这条线索?”萧奕心中明白,定然是萧诚见到柳宸妃和兰贵妃在宫中受宠,就日夜忧心,皇位会落入他们二人手中。故此,他明面上虽然在对付季淑妃和萧诀,心中实则欲除萧诤而后快。只因萧云详毕竟心智有异常人,与帝位无缘。 柳宸妃定然是知道萧诚的手段,将计就计,让萧诚以为田时化真是萧诤一大助力,这才做出如此蠢事。 “你这孩子,也罢了,若非当年你母后走得太早,没来得及告诉你舅舅田家的事,你今日何至于受人蒙蔽到如此地步。”萧奕叹了一口气,接着问道,“就算如此,你这孩子怎可一下子竟害你三弟和四弟!” “父皇,儿臣没有。三皇弟到底听信何人之言去芦月峰,儿臣着实不知他,更加不知他为何失踪。当时只是奉旨搜山,确实找到他的玉佩,我想拿来嫁祸给花浓阁,所以就拿了玉佩去骗小七。本想牵扯出花浓阁,便可推倒尹家。”萧诚一五一十的说道。 “娇奴是你杀了嫁祸给诤儿吗?”萧奕问道。 “儿臣当真不知此事来龙去脉,请父皇明察!”萧诚连连叩头,顿时额头上破皮,渗出鲜血。 “谅儿自小与你亲厚,甚至比之诫儿还要亲了几分。你竟然利用他担心兄长安危,想用推倒花浓阁。你说娇奴之事与你无关,如若当真如此,怎会如此凑巧?朕焉知你所言真假,万一你在山崖找到了诫儿,将其害死,再谋夺玉佩,栽赃花浓阁,进而扳倒了诤儿。那朕该如何?诚儿,你着实糊涂啊!如今朕怎能再信你?!” 萧奕气得发抖,继续说道:“我本以为你和谅儿兄弟情深,必定会为了谅儿之故,尽心寻找诫儿。你着实让父皇太失望了。” “父皇,儿臣不服,这些只是您的推测,也无实证,如何做得了数!”萧诚大喊道。 “你还敢狡辩,父皇本想你吐露事情,则从轻处罚,若非孟广宾在司月和小柳房中都发现信件,上面都是你的字迹,今日怎会召你前来?朕前去审问二人,她们却当初咬舌自尽。难道这还不够明白?” “父皇,定是有人收买二人,嫁祸于儿臣,再陷害四弟,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啊!父皇,儿臣冤枉啊!”萧诚心中大急,便知此事难以善了。 “来人,将大皇子待下去,着大理寺收押。”萧奕摆了摆手,便有人拖走了萧诚。 过了许久,萧奕缓缓站起,走到嘉元皇后的画像前,轻声叹道:“圆圆,朕可如何是好啊?你若在时,定能给朕出个主意。”他说完之后,便直挺挺的昏了过去。 第21章 第 21 章 短短几天之内,京城上下一时为之轰动,二皇子萧诚行为不检,逼死宫女一案,传得沸沸扬扬。当朝天子炎启帝萧奕因为此事震怒,昏倒在重华殿,卧榻半个月方见好转。一时之间,弹劾二皇子的奏表堆满了御史台。 眼看着大皇子萧谦的婚事将近,宫中和尹府都在筹备,丝毫不见怠慢。萧奕特意命人,等待萧谦婚后,再彻查二皇子一事,倒显得尤为重视这桩婚事。自从萧诤洗脱冤屈之后,便日日待在笑月轩内,闭门谢客,便是萧谅也被他挡在了门口。 他一直在回想那日出得天牢之后,母亲兰贵妃对自己说的那番话。当时兰贵妃憔悴不堪,接他回来便屏退众人,说道:“诤儿,因你外祖母之事,累及你无缘那个位置,是母妃一生憾事。” “母妃,儿臣本也无心于此,何必再提这些?只要你我母子安好,便已足够。”当时的他是坦然的。 “你这孩子,终究是太过天真。你素来知晓母妃的性子,哪里是争宠斗狠之人?可在后宫之中,便是日日安分守己,不与人争,难道别人便会放过母妃吗?经过这场牢狱之灾,你应该明白,你是皇子,是你父皇的骨血,你不与人争,难道其他几位就会放心,不会与你计较?眼下这场祸事,便是明证,在陛下立太子以后,哪怕在新皇登基以后,你都是别人的眼中钉,肉中刺。母妃一直都知道,如果不去争,只怕你自小不得你父皇一点青睐。若是如此,只怕日后母妃不在,你便只有死路一条。” 萧诤吃了一惊,他怎么也想不到母亲还有这番计较。从小到大,他不是没见识过宫中的斗争,尤其柳宸妃更视为宁馨宫和自己母妃为眼中钉,下过不少暗手。好几次他都看不下去,想要与之周旋理论,然而兰贵妃却不许他有任何动作,只是巧妙化解,多次忍让。 萧诤说道:“母妃,难道我们母子二人只有这一个办法吗?如果您不得父皇宠爱,我做个落魄皇子,根本掀不起风浪,他们还会如此忌惮不成?” 兰贵妃摇了摇头,心想这个孩子终究是太天真了,便说道:“你外祖父身外当朝太傅,想要置身局外绝不可能,何况他不偏帮与你,难道偏帮外人?有你外祖父在,我们永远是他人眼中钉,肉中刺。我们不争,你外祖父在外也注定要被人算计,难道你要母妃一味忍让,任由他们肆意欺凌?当年你外祖母自尽,先帝心怀愧疚,故而不予追究尹府过世。你父皇宅心仁厚,多年来对我恩宠有佳,难免招人嫉妒。诤儿,既生在帝王家,何来与世无争之说。这次娇奴之事,你能平冤已是万幸,以后少与各宫来往,尤其是凤眠,我们母子早该明哲保身。” “母妃,小七他刚失了娘亲,而且三皇兄也下落不明,我便是照顾他也没什么不妥。为何你不让我与之来往?”萧诤颇为不解。 “你与之来往,在他人眼中便是结党,他一向护着你二皇兄,你还偏帮他。在柳宸妃眼中,无异于宁馨宫和尹家都是二皇子的势力。最近你外祖父又收了一个义女,马上就要嫁给你的大皇兄。这样一来,他们不怀疑我们在拉拢大皇子都不可能。这次的事情,牵扯到三皇子的宫人,等于与你七弟有关,现在连带着二皇子也下狱,你当真这般简单?如果二皇子是看你外祖父尹家马上要做大皇子的岳丈,觉得你偏帮于五皇子一脉,这才让小七设计于你也未可知。否则怎么会这么巧,你刚去凤眠阁,玉佩就不见了?” 她的话刚说完,便听到萧诤着急的回护萧谅:“母妃!小七不可能害我。何况娇奴这件事当真蹊跷,我至今不知为什么明明早上还戴在身上的玉佩会不见踪影,可那娇奴手上握着的确实是儿臣的那枚玉佩。” “诤儿,母妃正要问你,你说佩戴那玉佩,那几日你可曾仔细看过那玉佩?” “每次都是小柳伺候儿臣更衣,是以儿臣也没仔细看过,但那玉质特别,当初做了七枚玉便用尽,儿臣一握便知。”萧诤答道。 “如果有一个皇子把他的玉佩放在你这儿,佩戴几天,你也发现不了,对不对?”兰贵妃低头沉吟,心知这么做风险太大,好像也不可能。 “这冒的险太大了些,儿臣以为绝无可能。”萧诤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。 “总之,母妃希望你以后不要与小七来往太过频繁。你父皇一向疼爱你二皇兄,这你也是知道的。现在居然将他下狱,定然是有确凿证据,否则以你父皇的心性,绝对不至如此做法。你二皇兄都能为了皇位做出这等事来,那一向与他交好的小七受他利用,也未可知。答应母妃,以后不要与小七过从太密。否则若有什么事,不只是你,连带着母妃和你外祖父家,你两个舅舅都会被牵连。” 萧诤已经看出母妃是下了狠心,一时也答不出话,只能勉强点头:“是,诤儿听您的就是了。” 之后的几天,萧谅来笑月阁找他,都被拒之门外。萧谅自从上次净空大师诊治之后,身体也渐渐好转,只是心中忧虑至极。他几次回想那天之事,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有个古怪。父皇召他闲聊,也不肯明白与他说清楚二皇子到底为何下罪。他总觉得整个宫廷,只有他一个人不知内情,不由得焦虑不安。 自从惠妃去世,淮月宫就颇受宫中怠慢,也有一些奚落之声传到他的耳中。本来父皇派的掌事姑姑在这里,还算有点威严。自从父皇意外生病,那个姑姑也不太管这边的事。尤其是萧诫宫中,多有愤懑之声。他们私下都传萧诫已死,早该遣他们出去,这些言论听得萧谅勾起心事,更加悒悒不乐。自从萧诚下狱,这种情况更是雪上加霜,萧谅只能忍让着,也不想与他们多有计较。 这天萧谅正在喂雪鸦,发现饲料不够,唤了半天也不见人影,想来他们都去伴麟阁看热闹。这几天那边正在筹备婚事,常有赏赐,他便自己起身,想去拿饲料,不想一个脚滑,跌倒在地。他爬起来,心里暗暗叹息一声,没想到饲料也不曾准备妥当,便拿起自己的点心中的肉脯,喂给雪鸦。不一会儿功夫,雪鸦便心满意足的飞走。 萧谅笑了笑,端着盘子正要往回走,却见六弟萧云详站在那里。 “七弟,人呢?”萧云详极少说话,而且说的都是只字片语,大多数人不能理解,然而萧谅自小便能明白他的意思。想来,他是在问自己宫里的人都去了哪里。 “他们去伴麟居看热闹了。六哥,上次谢谢你,只是你以后万不可如此,那些蔬果毕竟不是好物。”萧谅知道他一向不喜欢热闹,想必是伴麟居与萧云详所住的腾云阁很近,使得他为了躲开嘈杂之声,才跑到这里来了。上次萧云详吃蔬果救他一事,他一直没能亲自去谢过,借此机会自是要说出。要知道那蔬果都是有毒的,他那么做,当真是冒了极大风险。 “你也危险。”萧云详走上前来,拉他进屋,想必是不愿意久病初愈的他站在风口。 “我也危险?”萧谅不解其意,想了半响,便知道他在说自己现在的处境。他摇了摇头,继续说道:“我没有危险,六哥你放心。” 娇奴之事闹得整个皇宫人尽皆知,想比萧云详也听说了。自小,萧云详便于他颇为友善,可惜柳宸妃很是不喜,多有阻拦。惠妃在世时,也告诫萧谅少与他来往,故此两人都迫于母命不敢多有往来。 萧云详伸手一握,便觉萧谅满手冰冷,相比是刚才在风口站了太久,便拿了一件披风,于他披上。 萧谅笑道:“多谢六哥。” “小七好,我也好。”萧云详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,离开了凤眠阁。 当天夜里,萧诫宫中之人多受杖刑,此事无人敢说与萧谅知晓。萧谅只是奇怪,怎么一天之内,尚宫六局都前来送了不少衣服吃食,显得殷勤无比。 第22章 第 22 章 萧奕躺在床榻之上,心中细思当日在宁馨宫,被净空大师救醒以后的情景。 “陛下龙体安康,实无不妥,贫僧也诊治不出昏迷不醒的根由,望请恕罪。”那和尚明明把他救醒,但是求罪不已,相比也早已看出他是装病。 “你不是诊治不出,是知道而不敢多言,算你是个聪明人。朕也不为难于你,你就告诉他们朕一日后转醒便是。” “贫僧告退。” “慢着!朕听说当时顾爱卿是千里迢迢将你请来,为七皇子诊治,过两日,朕赐你黄金百两,你就此回乡去吧。” “多谢陛下。” 那净空磕头称谢,便退下去了。萧奕心知这个和尚大有古怪,如此高的医术着实罕见,偏偏又是萧诚请进宫来为七皇子诊病。他想到这次装病之事,若这和尚多嘴,只怕萧诚很快就会知道了,到时候他便能查证心中怀疑之事。 他正想着,便见张公公进门禀告道:“陛下,刚才有人报说昨天夜里,柳娘娘下令杖责三皇子宫中之人。” 柳宸妃一向嚣张跋扈,他是知道的。只不过惠妃已死,萧诫又下落不明,她忽然杖责这些人莫非是要杀小七的威风。想到这里,他便心中不快。 “怎么回事,为何无端杖责?难道宸妃见朕病中,伺机欺凌谅儿不成?当真好大的胆子!”萧奕说着,便连连咳嗽了起来。 “回禀陛下,老奴已经去查过了。说是三皇子宫中之人对七皇子不敬,这几日多有偷懒,乃至于凤眠阁诸人也颇为怠慢,昨日竟任由七皇子在寝宫外吹风。当时六皇子路过瞧见,便回禀宸妃娘娘,这才下令杖责。” 这一解释倒是大出萧奕的意料,仔细想来,就算自己宠爱萧谅,但他毕竟年幼,只怕要受人欺负。尤其是储秀宫和未央宫,如此不趁此机会对他有所行动。 “传朕之令,立刻命人拟旨,封四皇子萧诤陈王,五皇子萧决齐王,六皇子萧云详梁王,七皇子萧谅秦王。下令昭告天下,三皇子与芦月峰遇险身亡,追封魏王。七皇子年已十五,骤失母妃,不宜留在宫中,着人在京城南处原来的扬天府改建为□□。因娇奴之事,日后皇子年满十四便不得留住宫中。余下皇子也各自酌情建府,于来年六月之前全数搬出宫中。” 众皇子中,唯有萧谦封了越王,萧诚封了赵王,如今一下子全部封了,着实不太寻常。张公公听了旨意,正要出门去,却听萧奕又唤他回来。 萧奕说道:“传令尽数杖毙三皇子宫中之人,留下淮月宫的旧宫人伺候七皇子便是。七皇子宫中人就由他自行抉择是留是杀。” “是,老奴即刻去传旨。” 柳宸妃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,圣上会大行封赏,尤其是破例将众位皇子都封王。身边的锦月说道:“娘娘,我们本想用娇奴扳倒四皇子和宁馨宫,但这半路如何牵扯出了二皇子,奴婢着实想不明白。” “哼,你懂什么?我们看四皇子不顺眼,但二皇子是皇后所生,若能扳倒他,那自然是便宜了大家。依我看,兰贵妃没这么大的胆子,也没那脑子可以想出这招妙计,只怕十有八九是储秀宫搞鬼。只不过本宫确实想不通,季淑妃这一手怎么可能瞒过陛下?” “不管怎么样,能扳倒二皇子都是大好事,娘娘,何必想这么多呢?” “扳倒二皇子?哼,这话说得太早了。你先下去,让内务府给云详选个好宅子。” 凤眠阁中,萧谅看着跪了满地的宫人,叹气道:“除了在淮月宫伺候的老宫人,还有绿袖,伺候我的林公公和徐公公,余下之人都不必随我搬入□□了。让人回了尚宫局,让她们分遣各宫便是,不必杖责。” 张公公听了,点头称是,便带了人下去。萧谅从前被惠妃保护得极好,加上萧诫性爆如火,从来不见宫人有什么忤逆之处。这在短短数日之间,他忽然发现,原来权势如此重要,自己堂堂皇子,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失势幼子,人人可欺。若非萧云详看到,他也不知道会被欺负到什么地步。 萧谅便寻了宫人来问萧诚之事,先前他们都是奉命隐瞒,如今见到三皇子宫中之人的下场,哪里敢在做隐瞒,当下便和盘托出了。 萧奕正在批阅奏章,忽听外面说秦王求见,便示意让他进入。萧谅谢了恩,而后便有些吞吞吐吐,看得萧奕大是奇怪。 “谅儿,你何时也学得吞吞吐吐了?如果是想为你二皇兄求情,那大可不必。此事还在大理寺审理中,暂时也没有结果。” 萧谅心知萧奕一向宠爱二皇兄,现在忽然下狱着实非同小可,刚才让人说得清楚,这才知道原来萧诚做出这样的事情。对他来说,虽然他利用了自己,但不管如何,那都是自小待他不薄的二皇兄,故而想要为他求情。 “父皇……儿臣只是觉得,二皇兄就算一时糊涂,您无论如何,可要顾念他一向孝顺,不要太……”萧谅也知道父皇的脾气,这事一向不许人多言,越发说不下去了。 “谅儿,你的二皇兄利用于你,你想必已经知道了。这样你还要为他求情吗?” “儿臣……儿臣心里难过,已经失去母妃,三哥,现在四哥都不与儿臣说话了,如若再失了二哥,谅儿着实不知如何是好!”萧谅说着,声音便有些哽咽。 “谅儿,身为皇家之人,个个都必是孤家寡人,兄弟父子都是如此。当初父皇何曾有你这般幸运,有那么几个疼爱的兄长,他们个个都恨不得要朕的命。现如今你的病好了,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吗?” “儿臣不知,还望父皇能明言。”萧谅听得大为讶异,不懂病好了有什么不妥。 “只因你的病好了,太子之位就有机会轮到你了,故而你的二皇兄利用你,四皇兄冷落你,现下帮着你的六皇兄未必以后也会帮着你。你可明白?”萧奕看着这个幼子,心中感叹。从前惠妃多次担心这个孩子会夭折襁褓,现在却也长到了十五岁。 “儿臣知道了。但是父皇,儿臣还有您,您也还有儿臣啊。”萧谅说着,便和小时候一般依偎在萧奕肩上。 “哈哈哈……你这孩子,也不怕人笑话,这么大了,还如此做派。” “儿臣还有一事想求父皇,几个皇兄都会武艺,儿臣想拜师学武。我也不要那些武艺师傅,就想要那个季澜教我。” “好好好,想必是季家那小子救了你,你想报答他才选他做老师,可是如此?”萧奕心中明白,现在萧谅没什么依靠,拜师季澜确是好选择。 “父皇,他一个臣子,救儿臣是本分,何来报答之说?”萧谅回道。 “孺子可教也!正是如此。朕准了,令人下旨去办。”萧奕大笑道。 第23章 第 23 章 自从萧诚下狱,赵王府内没一刻安宁,赵王妃顾晶华更是下令闭门谢客。这几天她一直待在自己的娘家,大将军府中。顾昭见她日夜忧虑,不由得劝道:“此事颇有蹊跷,但还有回旋余地,女儿不必太过忧心。” “爹爹,你让我怎么能不担心啊?女儿好不容易进得天牢,没想到王爷竟是闭口不言,只让我找你商议对策,一切由您做主。我本想进宫打探,他却嘱咐我不可入宫,以便落入别人的圈套。”顾晶华说着,便又隐隐抽泣起来。 顾昭见女儿神色凄苦,叹道:“赵王行事太过冲动了,怎可如此做派,尤其杀娇奴之事,着实不该!” “不,我已经问过王爷,他说并不曾杀娇奴,实是受人陷害。” “晶华,你还是太天真了些。这种事陛下证据确凿,言之凿凿,我早已派人暗中问过,那小柳和司月虽然身死,但在她们住处都发现了赵王的书信。就算是书信做假,皇宫大内之中,何人能有如此本事?那司月倒也罢了,毕竟三皇子失踪,七皇子连日抱恙,有人趁虚而入亦未可知。但小柳可是四皇子身边的人,若有人潜入笑月轩偷放书信,如何能瞒过宁馨宫的耳目?兰贵妃可不是省油的灯。”顾昭连连摇头。 “兴许就是兰贵妃派人暗放书信,这样正可嫁祸二皇子,洗清四皇子的冤屈。”顾晶华心中着急,便随口说道。 “四皇子一向与七皇子交好,而七皇子又与赵王交好。照理兰馨宫应该偏帮赵王,怎可嫁祸于他?除非……”顾昭心思百转千回,一时又犹豫了起来。 “父亲,除非什么?你快说呀!”顾晶华连忙问道。 “除非兰馨宫和尹太傅已经决意从此拥护五皇子,毕竟他们已经收了未来的越王妃为义女。谁人不知越王与五皇子的关系亲厚非常!要说起来,以前他们的风向着实不明显,但上次早朝商议储君时,尹太傅帮着五皇子说话,老夫心中便觉得奇怪。现在看来,只怕那时尹仲霖已经下了决心。”顾昭轻抚胡须,若有所思。 “父亲,既然如此,那定是兰贵妃陷害王爷,还请你想想办法啊。” “其实此事并非没有转机,那两个宫女房中书信虽然被查出,但陛下问案时她二人当场自尽,着实可疑,甚至可说是死无对证。现在放出来的话说的是赵王行为不规,逼死宫女,却不曾提到搜查三皇子,将其玉佩放入娇奴手中之事,甚至于利用七皇子去查花浓阁,陷害四皇子等等,均只字未提。由此可见,陛下心中定然有所存疑。现在朝中知道内情的大臣,除了大理寺卿孟广宾,只怕也只有为父,尹太傅和季太师了。陛下像是有意让我们知道内情,不知用意何在。现在经过四皇子被诬陷平冤一事,尹家必定胆战心惊,短期内太傅和宁馨宫定然是袖手旁观,不敢轻举妄动。认真计较起来,此事五皇子获利最大,所以最为可疑。季太师和储秀宫现在一举一动只怕都在陛下掌握之中,想必也谨慎得很,以免行差踏错。” “爹爹,难道我们就这样按兵不动吗?”顾晶华听顾昭一番分析,便觉有理,但也不想就这样坐等。 “前几日听闻前线战报,滇国又有些骚动,屡用奇招,逼得我军退兵二十里。季泽虽然多有战功,此次竟亲自写信向为父求助。眼下虽守得颇为严密,难保日后有何不妥之处。此番陛下有意让我上阵对敌,想必过几天,旨意就下来了。你放宽心吧,大理寺那里为父已打点好了。这几日你去看赵王都不成问题,只不过切忌轻举妄动。陛下既有心查清,自然不会让赵王平白受屈。否则的话,就算赵王没做过什么,陛下心中若起疑,那就算没做也等于做过了。” “父亲教训得是。”顾晶华此时全无主意,听父亲所言甚是有理,便也只能依了。 眼看着萧谦的婚事将近,伴麟阁热闹非凡,各宫前来送礼贺喜的不说,还有些看热闹的宫女太监,扰得萧谦心烦意乱。他想要去散散心,便遣了随伺的宫人,独自信步闲游一般,心中焦躁,竟不知不觉竟又走到了青蚕宫外。 没想到张公公正站在门外,旁边还停了圣上的步辇。萧谦见了,便知是萧奕来探望萧决,便不敢上前,刚要转身而去,只听得后面张公公已经行礼:“前面可是越王殿下?” 萧谦心知已经被他瞧见,自己若还自顾自的走了,只怕免不了父皇会知道,只能转过身笑道:“张公公,父皇来看望五弟?” “回禀殿下,陛下正是来看望齐王。只因殿下大婚将近,您和齐王又自小亲厚,是以陛下似乎有意提前恩准齐王出了青蚕宫。” 张公公本是好意告知,以为萧谦会为此高兴,毕竟人尽皆知几位皇子里,他们二人关系最好。没想到萧谦反倒是摇了摇头,说道:“五弟身为皇子,本该克己复礼,却带着七弟跑去花浓阁那样的地方,实属大错。宸妃娘娘罚了他禁足三个月本是理所当然,父皇仁慈才改为两月,现在为本王的缘故,还准他提前出来,着实是纵容了他。” 萧谦本想着萧决不能亲自看到自己大婚,是最好不过,没想到父皇会放他早出,心中隐隐有些担心,生怕萧决在婚宴上惹出事来。 “决儿,此番言论你可听到?早知道你大皇兄如此明理,父皇实不该早放你出这青蚕宫。”萧奕一边说着,一边和萧决从青蚕宫走出。 萧谦知道刚才自己的话都被他听去了,便跪下说道:“父皇恕罪!儿臣不知父皇在此,刚才多有不敬之词。” “哈哈哈伴麟啊,你该向你五弟赔罪才是,怎么倒向父皇认错?”萧奕说着便扶起了萧谦。 “父皇,儿臣以为大哥所言甚是,不如儿臣还是继续留在青蚕宫,等两个月的期限满了再出来吧。”萧决低着头,恭谨的说道。 “刚才你还求朕早点放你出来,不想错过你大哥的婚礼,怎么现在就改了主意?哈哈,朕金口玉言,已经准你出青蚕宫,若你还想再住进去,那也由你。”萧奕说道。 “父皇,君无戏言,你既放五弟出来,如何能为儿臣一时失言,又让他再进去。还望父皇恕儿臣莽撞胡言。”萧谦连忙又说道。 “你们兄弟俩莫非是闹别扭了?这还真是稀奇,朕记得你们从小就不曾有过争吵,怎么现在看着倒显生分?”萧奕皱了皱眉,问道。 “回禀父皇,现在不比幼时,儿臣马上也要大婚了,自然不能和小时候一样,与五弟嬉戏玩闹,否则岂非不成体统?至于争吵,那当真是不曾有的,儿臣不过是就事论事。” “罢了,想来决儿会去花浓阁这种地方,想必是看几个皇兄都有了皇嫂。决儿,朕上次已经和你母妃商定,为你择了董笑林之女作为良配,改天就下旨赐婚吧。” “父皇!儿臣以为……此事为时尚早,不如过几年再议。”萧决急忙忙说道。 “当真不着急吗?哈哈哈,决儿的心思父皇岂会不知,是怕有了王妃拘了你吧?也罢了,朕改天赐你几个宫女,赐婚之事来年再说。”萧奕大笑着,乘着步辇便走。 萧决和萧谦纷纷行礼,恭送萧奕离开。萧谦不等萧决说话,便说道:“恭喜五弟封了齐王。劳你转告淑妃娘娘,东西我已经收到了。” 萧谦说完,便要转身离开,却被萧决一把拉住。 “放手!” “大哥……难道大婚之日,你不想我去越王府道喜吗?” “不想。” 萧谦扯回了衣袖便走,竟是再也不曾回头,只留下萧决独自一人呆呆的站在原地。 第24章 第 24 章 转眼就到了大婚之期,萧谦早已选了得力的宫人事先迁入越王府中。这座院落虽早已建好,却因他的婚事一度拖延而不曾搬入。那时萧决痴缠,他只能回父皇说想留在宫中,与皇弟们可以散心解闷,这才拖到现在迁出。 到了大婚之日,他一身喜服,高头大马,领着众人前去尹府接了沈灵娇,二人入宫奉茶参拜之后,这才回府。府中早已热闹非凡,大臣权贵自然不少,而他最先要前去敬酒的自然是诸位皇子那桌。 桌上坐了萧诤,脸上讪讪的,和萧谅虽然相邻,却一直低头不语。萧谅好像也不太开心,但仍是强颜欢笑,看到他来了,便连忙站起。一向不爱出门的萧云详安安静静的坐在那边,正在咬螃蟹。江陵城中少有海鲜,而且柳宸妃一向拘着他,想必难有机会大快朵颐。萧决则狂喝滥饮,只把这琼浆玉酿当做茶水。 “皇兄,今日大喜了。”萧谅连忙举杯,笑吟吟的说道。他这一说,连带萧云决和萧诤都站了起来,一并举杯祝福。 “今日难得父皇不在,娘娘们也管不着这里,你们尽可肆意玩闹。小七,你身子骨弱,少喝些酒。”萧谦说着,便碰了碰萧谅的酒杯,一饮而尽。 “皇兄说的是,小七等了你许久,现下也乏了,今儿个就不闹洞房,等下就回宫,还望皇兄勿怪。”萧谅调皮的眨了眨眼,惹得萧谦哭笑不得。 萧谦又转向萧诤,说道:“四弟,许久不见了,之前在宫中听闻你闭门思过,其实大可不必如此。” “皇兄宅心仁厚,四弟知道了。”萧诤说着,也敬了萧谦一杯。 “六弟,那螃蟹你若喜欢,回头皇兄让人多送些给你,今天可莫多吃,小心肠胃不消化。”萧谦又叮嘱萧云详道。 “皇兄,你不知道,原本这季节螃蟹少得很,沈家似乎打听到你爱吃,竟从南海日夜兼程运来,那冰车还停在府外呢。刚才六哥见了,开心不已,你就别担心了。有我看着他呢,不会吃坏的。”萧谅知道萧云详不善言辞,故而帮他说情。 “为兄……你是弟!”萧云详指了指萧谅,显得颇为不乐意。 “六弟这是何意?”萧谦不解其意,问道。 “六哥的意思是说他是兄长,我是弟弟,我竟然看着他,岂非兄恭弟友,乱了分寸。大哥,你就赶快去敬其他的宾客吧。这里好得很!” 好好一句兄友弟恭,被萧谅颠倒了说,倒显得风趣至极。萧谦笑了笑,见萧谅难得开怀,便也不再多言。他一步步走到了萧决的面前,但见他倚在桌边,全然不理自己,只是喝酒。萧谦一把夺了他的酒壶,说道:“五弟,今日皇兄大喜,你怎可如此失礼?” 萧决听到他的声音,似乎清醒过来,猛然站起。满眼看去,一身喜服的他,正站在自己面前,眉宇间似乎颇有些担忧和责怪。 他大笑了一声,连忙倒了一杯酒,敬上:“祝大哥福若东海,寿比南山。” 萧谅忙说道:“五哥,你喝醉了,大哥今日大婚,你怎么祝起寿数了?” “对对对,我忘记了,今日是大哥大婚,五弟祝大哥四季平安,五福临门!” “五哥,现在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呢,你怎么又说错了,那是春节祝词。”萧谅看二人神色,颇有不妥,心下奇怪,却又不知如何劝解。 旁边几桌早已注意到这边,都有些窃窃私语。萧谦早已举杯一饮而尽,说道:“来人,五皇子喝醉了,速速遣送回宫。” 萧决似乎清醒了些,说道:“大哥,阿竹不走,阿竹要看你进了洞房再走。” “原来五哥是想闹洞房啊,那我留下来陪你吧。”萧谅见有古怪,生怕再生事端,便连忙接口。 “四弟七弟,劳你多看着你五弟,别让他喝得太多。”萧谦叮嘱道,便移步去了别桌。 萧诤萧谅两人连声称是,当下便唤人尽速煮了醒酒茶来。萧谦虽得圣上宠爱,但毕竟母妃身份低下,再加上刚才萧决一闹,大家便以为两人亲厚之说不过子虚乌有。在诸人看来,五皇子分明不敬兄长,便也不愿意多留,以免尴尬。一个时辰之后,便已经席毕客散。 四个皇子上了马车,便要回宫。萧决饮了醒酒茶,仍然站立不稳,神思倒清明了几分,说刚才未能把话说完,想去向萧谦道歉。 萧谅劝道:“五哥,大哥自幼与你亲厚,想必定然不会责怪于你。何况他现在怕是已入了洞房,现在进去岂非搅他好事,不如改天再说吧。” 萧决听了,连连点头,说道:“你说得对,是啊,我去了只会搅他好事。七弟,皇兄头晕得厉害,你与我同乘一辆马车吧。” 萧决和萧谅同乘一辆,萧诤与萧云详共乘另一辆,如此,四人便一起回皇宫。路上,萧谅看到萧决躺在那边,似乎已经昏睡,便叹了一口气。忽听得他口中喃喃,喊着伴麟伴麟,眼角竟似有泪流下。萧谅心中奇怪,想道:怎么大哥大婚,五哥如此伤心?是了,他们自小在储秀宫一起长大,现在大哥大婚,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,想必五哥舍不得吧。他这么想着,不由得想起生死不明的萧诫。父皇已经下令昭告天下,三皇子萧诫落崖身亡,但他心中仍怀着一丝希望,只要未见尸体,也许还能在再见三哥。如此一想,不由得伤心起来,一辆马车两个皇子,一醉一醒,却是各怀心事。 另一边,萧云详吃螃蟹又饮酒,腹中隐隐作痛,一开始还在忍着,没多久就疼得满头是汗。这么一来,倒是急得萧谅不知如何是好。如果萧云详有个闪失,只怕柳宸妃就要疑心自己,心急不已。 萧诤劝道:“七弟,你且忍一忍,我们马上就到了,到时候即刻宣太医为你诊治,想是吃坏了肚子。” 萧云详疼得靠在他身边,半天才说道:“药粉,袖口。” 萧诤听了,连忙往他袖口一掏,却见有一瓶药粉,还有一方手帕。那手帕好生眼熟,他一时情急也不细想,便问道:“是这瓶药粉吗?” 萧云详拿了药粉,便倒了小半瓶入嘴,生吞下去,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。他见萧诤手上拿着那方手帕,连忙抢了过来。 “六弟,这手帕你是哪来的?”萧诤见他如此紧张,便问道。 “母妃送的。”萧云详说道。 “原来如此。我说呢,我母妃的手帕怎么到了你这里。想必是我娘送了各宫手帕,宸妃娘娘见好就留给你了。”萧诤说道。 “手帕……兰娘娘的?”萧云详心中大惊,但不敢表露出来。 “是啊,这个缎子宫中也无,是我外祖父随着先帝去西凉征战之事,见到几棵树上的蚕长得极好,便移植府中。听西凉人说,蚕吃了那树上的叶子,吐出的丝纺线织布,做的衣裳是最为轻柔的。可惜移植的树死了数株,所以养的蚕也少了,只够做成手帕之类。我母妃尤为珍爱,想必是送了宸妃娘娘一方。”萧诤说道。 “确实是母妃给我的。”萧云详说道,“四哥,我好些了,今日之事不要告诉母妃。” 萧诤知道柳宸妃一向宠爱萧云详,生怕他有个闪失,若是知道螃蟹之事,怕会责罚,是以点头答应。 他们兄弟四人离开赵王府时,萧谦就躲在小门边,眼见萧谅将萧决拉上车,这才回去。府中一片寂静,萧谦遣了喜娘出去,自行揭开喜帕,不想沈灵姣趁他不备,从喜服中抽出一把匕首,横在了他的勃颈之处。 只见一身凤冠霞帔的她,容姿艳丽,却是焦急万分,满脸怒色,直直的看着萧谦问道:“说,你把秦信怎么了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最近忙着看《刺客列传》,倒是略显得精力不济,安利一下,忍过前三集就是好剧。没有一个妹子在剧里,能把故事说得这么好也不容易了。 第25章 第 25 章 季淑妃坐在储秀宫里,一直等到戊时,这才见下人扶着醉醺醺的萧决回来。她挥了挥手,只让人扶他进去休息,又叫了随行之人来问话,得知今晚敬酒之事,便也没有言语。 锦月看季淑妃一脸不悦的样子,便说道:“娘娘,我们连番派人刺杀那个秦信,只为让沈灵姣死心。可惜无故失了他的踪影,只能伪造血衣逼她乖乖就范,嫁与越王。现在秦信虽然下落不明,但今天好歹也没坏了好事。还要继续追查此人下落吗?” “哼,此人留着必是后患,派人再行追查。偌大京城,他一个外来人,怎么可能忽然没了踪迹。让人传话下去,找到即行诛杀,事成后本宫有重赏。”季淑妃吃了一口茶,说道。 “娘娘,下面人曾经回报,不只是我们这批人在追查他,似乎赵王府也曾经派人寻他,不过目的不明,看起来不是想下毒手。不过自从赵王下狱以后,就没了动作。” “赵王怎么会知道他这号人?快去追查此人如何与赵王牵扯上的?还有,赵王如今自身难保,想来应该不是赵王府在保护他。我只怕此事和柳宸妃脱不了干系!”季淑妃站了起来,走到窗边,想了好一会儿,又接着说道,“今日决儿无礼,让人明日准备大礼送去越王府,代为赔罪。” “娘娘!你养着越王到如今,也算仁至义尽,何必再去赔罪?难道他还能心怀不满不成?” “愚蠢!赔罪是给决儿做人情,好让百官不至于为此事对决儿颇多微词。至于越王,哼,等决儿坐上那个位置,本宫必定不会留他。对了,吩咐下去,让前几日陛下赐的宫女伺候决儿入寝。”季淑妃说着,便不再多说。 “是。”锦月微微一笑,便转身吩咐下去。 萧谦怎么也没想到,洞房之内会有如此转变,便说道:“沈小姐,你说的秦信是谁?” “你少装蒜!你都派人送他的血衣给我,还想抵赖!快说,你把他怎样了,再拐弯抹角,小心我手下不留情。”沈灵姣丝毫不敢大意,仍是逼问。 “本王当真不知道此人是谁?只不知他与你有何关系,让你拿刀威胁当朝皇子?你就不怕沈家一门为此受到牵连,这可是死罪。若让外人知晓,连我也保不了你。”萧谦镇定自若,浑然不在意那把横在自己要害的匕首。 “你说的对,我沈家就算富甲天下,也不过是平民百姓罢了,如果敢得罪你们皇族!我早该明白,你怎会放过秦信?不如我陪他去了,一人做事一人担,还望你放过沈家!”沈灵姣说着便已经倒转匕首刺向自己。 萧谦听到一半早已明白,连忙伸手夺她匕首,无奈刀快,他的手臂随即被划了一道,顿时鲜血如注。 沈灵姣没想到他会救自己,如今自尽不成,便六神无主,当即跪了下来,说道:“殿下,听闻你谦和宽厚,是个君子,只要你放过我们沈家,不管你要怎么折磨我,灵姣绝无怨言。但求殿下放秦信一条生路,我立誓今生今世再也不会见他!” 萧谦听她以命立誓,便知她对那秦信可谓情根深种,心下不由得想起萧决,不知他今日醉酒,现在回宫以后如何了。想起他很少喝酒,每次喝醉酒就缠着自己胡闹,不禁阵阵难过。一时失神,迟迟不曾应声,倒让沈灵姣着急不已,只当秦信已经遇害。 “殿下?殿下?如秦信已死,我活着也无意义,不如还是就此随他而去吧。”她说着又要捡起地上的匕首,却被萧谦一脚踢飞。 “你先过来,帮本王包扎伤口,这血再这么流下去,只怕要叫太医了。你不会想向父皇解释,为何新婚之夜,我竟然手臂受伤吧?” 沈灵姣连忙上前,拿了喜帕便为他包扎,所幸伤口不大,血很快就止住了。 “你说的那个秦信,本王确实不知,血衣之事更是无从谈起。你放心吧,本王会派人寻他,保他平安出京城的。”萧谦心知,这个秦信十有八/九是被季淑妃的人拿了,只怕凶多吉少,只能出言安抚沈灵姣。 “此事若不是殿下做的,又有何人会想害他?”沈灵姣仍然半信半疑。 “你莫多问,此事本王自有定夺。” “若果真与殿下无关,还望殿下不必去寻他了。”沈灵姣还是担心,萧谦会接着寻人而痛下杀手。 “看来沈小姐还是信不过本王啊,那也依你。”萧谦自嘲一笑。 夜已经深了,红烛垂泪,一对璧人却半响无话,沈灵姣只觉得浑身不自在,却又不知如何开口。 “夜深了,不如早点安歇吧。”萧谦说道。 沈灵姣闻言,低着头不敢应声,说道:“喜帕和喜服都脏了,明日如何是好?” “明日早上我让下人拿一套全新的来,你现在先拿床被子给我。”萧谦说道。 床上的是鸳鸯被,有两套,不过是取寓意吉祥。萧谦将红烛拿开,自己披着被子,便靠坐在椅子上,说道:“你睡床,我坐着休息就好。今夜宫中之人必定还在府里,我不可半夜出去。睡吧。” 萧谦不等沈灵姣再说,就吹灭了蜡烛,闭目休息。沈灵姣放下布帐,心中千思万绪,她怕萧谦半夜突袭,是以也不敢安心入睡。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,只到天亮方才起身。 沈灵姣起身,仍是满心疑惑,不知这萧谦为何宽容大量。萧谦睁眼,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,却又说道:“你喊贴身婢女前来,去取一套喜服和喜帕。我们趁着她们叩门之前,把衣服换了。这身今日本也不用再穿,想必他们也看不出破绽。” “等一等,殿下,我想知道,到底为什么……”沈灵姣欲言又止。 “你不必多问,我们都是一样的。你心里有一个人,我心里也有一个人。如此,你可明白?”萧谦说道。 “你是皇子,为何不将那姑娘娶进来,难道还会有什么难处吗?” 萧谦闻言,苦笑道:“这个姑娘娶不到。” 越王府相安无事,就这样过了一天。晚膳一过,萧谦便去了书房,留下沈灵姣一人。 她抬头就见玉珠一脸偷笑,便皱眉问道:“你这丫头,好好的笑什么啊?” “奴婢不敢说,说了怕您责罚。” “别卖关子,快说!” “今日王爷的喜服送下去时,为何撕破了?难道……”玉珠笑得一脸神秘。 “莫非什么?”沈灵姣不由得心惊不已。 “王爷看着斯文,莫非猴急得很?否则怎会衣服都被扯破了?”玉珠说完,倒退了几步。 “你这丫头,不许胡说。还有喜帕上的血迹,切不可与人提起,否则小心我扒了你的皮。”沈灵姣恼怒道。 “是,奴婢知道了。” “你先退下吧,不必再伺候了。” “是。” 一连两天日,萧谦都留宿房中,多半是睡在椅子上的。下人纷纷议论,只说王爷新婚,果然骁勇,这话传到萧决耳中,又惹出事来。沈灵姣见他终日如此,也知不是长久之计,便说道:“王爷,我既已嫁入王府,自然不会在做他想。若您放不下去那位姑娘,不如……” “你的意思本王明白,不必再说。明日就是归宁之日,我们先去尹府,再去沈府,忙碌非常,现下早点歇息吧。” 萧谦说着,便又披了被子睡在椅子上。沈灵姣心中仍然忧虑秦信下落,也是愁容满面。她没想到的是,再见秦信却是永别。 第26章 第 26 章 次日一早,萧谦和沈灵姣就一起备好东西,坐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前往尹府。尹仲霖率着二子相迎,一番礼数之后,直弄得大中午,吃了午膳,这才前往沈府。沈天尧虽然富甲天下,但至少一介商家,萧谦身为皇子,本不须前往。不过他心知沈灵姣心里,必定是极想回家一趟,便遣了部分下人回府,余下就随他二人去沈府。 沈天尧本以为萧谦来访是客套之词,没想到他真的来了。一时之间,心中颇为惊喜,心想士农工商,要论起来比他身份,我沈家实属末流。他堂堂皇子,竟然如此礼遇,心中不由得感激。当下便筹措,看来此番和皇家的亲事,对他们的生意也是大有好处。这个大皇子虽然没有母族支撑,但好在颇受圣上宠爱,再加上沈家富有,做个富贵王爷自然不难,难保日后还能更进一步。本来担心沈灵姣心念秦信,使得婚事不谐,现在一下子放下了心事。 两个人不过停留了一个多时辰,便要启程回府,沈天尧一直送到大门口,送他们车驾遥遥而去,这才放心。沈天尧素喜幽静,是以沈宅也选得颇为偏僻。萧谦也不着急,便让人徐徐而行。他看着沈灵姣一脸愁容,便知刚才在沈府她欢喜娇羞的作态都是假的,只是为了父母安心而已。 萧谦说道:“沈姑娘,现在你已是本王的王妃,但心却不在本王这里。本王也不强求,前番你问我的事,实在是你我都需要时间化解。现下你还在担心那个秦公子吧,待我着人查得清楚了,你的心才能彻底放下。” 沈灵姣抬头刚想说几句,却听外面侍卫嚷道:“有刺客,快保护王爷!” 萧谦闻言,连忙窜出马车,便见一个黑衣蒙面人转手已经杀了数人,心下大惊。随他而行的都是宫内侍卫,颇有武艺,此人竟能在数招之内将他们杀死大半,着实非同小可。 黑衣人见他出了马车,当下便迎了上前,两人缠斗起来。沈灵姣坐在车内,早已从身形看出这是秦信,心中大急,喊道:“王爷,切莫伤他。” 萧谦虽自幼学武,终究不如秦信勇猛,当下被刺了一剑。沈灵姣早已跳出马车,对着打成一团的两人,着急万分。她看秦信刀刀致命,连忙又喊:“你……你快走吧。我已经是王妃了,从此再也不想见你,你走,快走啊!” 没想到秦信听了这句,竟是怒气十足,下了狠手,转手便是一剑,萧谦再次受伤。若非他这几天睡得不安,再加上心中焦虑,今日连去两府,着实疲累,也不至于如此不济。萧谦无奈,只能拼死抵挡,两个人又来回了数十招。 秦信本以为他一个皇子,没有这般武功,没想到竟是如此勇猛,当下使出了毕生绝学。沈灵姣一看他的起手式,便大惊失色,见萧谦不能及时接招,便上前一挡。秦信收刀不急,已经刺中她的要害,惊怒不已,大喊:“灵姣!” 萧谦站在一旁,连连喘气,示意余下的几名侍卫暂时不要动手。秦信抱住沈灵姣,只见她气若游丝,却是满脸欣慰,说道:“灵姣,为什么要挡那一刀?为什么?” “秦哥,王爷是个好人,你别伤他。我……我已经嫁给他了,便是他的人。便是死了,也是他的王妃。现在距离沈家还不太远,如他遇刺身亡,我沈家百余口性命如何能保?” “灵姣,我打的便是刺杀他,然后投案自首的主意。这样既能显得与你们沈家无关,也能让你重获自由!”秦信满眶泪水,心中懊悔不已。 “秦哥,这几日你去了哪里?可有受伤?有人送了血衣给我,我只当你已经身遭不测……”沈灵姣连连咳嗽,仍然在担心秦信的伤势。 “什么血衣?我这几日被人困在一处,那地方机关密布,到昨天半夜才让我寻得机会逃出。我一出来,便打探消息,知道你已经嫁入王府,心有不甘,想着定然是这越王困我,便以为他胁迫于你,是以起了杀心。”秦信继续解释道。 “咳咳……看来血衣之事,另有蹊跷。想来还有他人知晓我们的事,秦哥,我求求你,切勿伤害王爷,否则我们沈家难逃干系。” “灵姣,你若死了,我又何必活着?现在我又何须杀他?” “不,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。”沈灵姣一边说着,一边转而看向萧谦,“王爷,你曾经说,一定会放过秦信,还望你信守承诺。” 不等萧谦开口,秦信喝道:“灵姣,何必求他,我现在一剑杀了他便是!” “秦哥,你方才答应我的话,怎转眼就忘了,你快走!” 秦信心知沈灵姣伤势沉重,已经无力回天,终究不忍心放下。沈灵姣无奈,取了发上金簪,对着萧谦说道:“王爷,这是我的嫁妆,除了我爹爹之前送的那些珠宝,这簪子是我家商号信物。有了此物,江南江北数十家钱庄都听你差遣。还望你收下。我本想日后看王爷品行,再行决定交你与否,这几天相处,我知您值得托付,今日便交于你。我死之后,沈家若有不妥,还望王爷能保沈家周全。” 萧谦心知沈家过于富有,早已经引得各方瞩目,联姻实为沈家着想。她今日舍命相救,又交托此物,实是真情实意。他便接过金簪说道:“沈小姐,你放心吧,日后沈家若有危难,我萧谦必定全力相助。” 沈灵姣听了,这才微微一笑,看了秦信说道:“秦哥,此是灵姣薄命,你莫自责。只望来世,我们做一对神仙眷侣。” 她说完便闭上双眼,可怜一缕香魂就此断绝。秦信大哭,削了沈灵姣一截青丝,撤下面罩,转身对萧谦说道:“我不杀你,你若要追捕于我,大可看清我的形貌,绘了图像,天涯海角追杀我!” 秦信说着,飞身而去,不再多言。萧谦受伤沉重,勉强抱起沈灵姣的遗体入了马车,又唤醒刚才被打昏的玉珠驾车回去。 玉珠惊慌失措,便什么也不顾的驾着马车直往越王府。马车行驶过快,振得萧谦气血上涌,再加上失血过多,是以很快就晕了过去。 他沉沉的睡着,等到醒来,便见四下无人,却见萧决满脸倦色依靠在床边,似在小憩。萧谦轻声说道:“五弟,你怎么在哪?我这是在哪?” “大哥,你醒了!我去叫太医,你别动。”萧决急忙忙的说道。 “阿竹,别走,你去倒杯茶给我,我渴得很。”萧谦只觉得累得很,一点力气也没有。 萧决听了,二话不说,便倒了茶水喂他。萧谦连喝三碗茶水,这才顺过气来。 “这是越王府?你怎么在这?”萧谦问着,便想起昏倒之前的事情。 “我睡了几天?沈姑娘的遗体可有好好放置?” 萧决见他醒来就问沈灵姣,心中不由得难过,说道:“大哥,你再歇一会儿,等下再说这些。” “不!你先告诉我,到底怎么回事?” “你睡了五天,伤势沉重,还在现在无碍,只是我不明白,大哥你的剑法连那些侍卫都未必能敌,到底什么人可以在你眼前杀了沈灵姣,还将你重伤至此?玉珠是唯一见过那凶手的,父皇派人严刑拷问,没想到那姑娘口口声声说自己晕倒,不曾见过那凶手真面目,随后受刑不过,便自尽了。只因你是从沈家回来的路上遇刺,是以父皇下令将沈家满门拘禁,等你醒来再说。” “什么!你快扶我进宫,我要面见父皇!”萧谦大急,挣扎着便起来。 “伴麟,你醒了?父皇在这里,你莫着急。你先不要着急,倒是告诉父皇,究竟事情经过如何?玉珠那丫头说的,朕半个字也不信。”萧奕早已走了进来,原来他担心萧谦,是以常常前来越王府探望。 “她说了什么?”萧谦心知那玉珠多半是认识秦信的,但为了沈灵姣不敢说出,定是在父皇面前露出破绽,这才下狱受刑。 “她说的并不重要,你醒了,定要好好说个明白,此事经过到底如何?” “儿臣带着王妃归宁,半路上有一蒙面人忽然飞下,举刀便砍,侍卫不及防备,再加上儿臣待的人少,他们很快就被杀了。那人目标似乎是王妃,儿臣与之相斗,不想功力不及,不能保得王妃性命。想来也许是沈家行商多年,结了仇家,见沈家与我皇族结好,故而假意刺杀儿臣,嫁祸沈家也未可知。王妃本来躲在一处,见儿臣不敌,才会舍身相护,还望父皇不要降罪沈家。” 萧谦说完这一番话,便喘不上气,急得萧决连声宣太医。萧奕听了,皱了皱眉,他听提刑官说过,沈灵姣的刀伤,确实不像是被刺,反倒是迎上刀口所致。他不由得想到萧谦前番拿着沈灵姣画像,在月下独立的样子,想来他必定是极为难过,对沈家难免袒护,明知此事大有蹊跷,但他这般说辞也不无道理。 第27章 第 27 章 萧谦见萧奕半响不语,又说道:“父皇,儿臣有一事相求。” “我想去拜祭她?不知她……” “此事以后再说,你先养病。”萧奕挥了挥手。 萧谦猛然站起,竟是心智坚决,跪下说道:“父皇,还望成全。” “也罢,她的灵位就是南阁楼,朕随你同去。” 萧决听了,心中大疑,觉得此事定有隐瞒,却也不敢在萧奕面前表露出来。萧谦换了一身衣服,便由萧决搀扶,来到了南阁楼。那里坐了不少人,他也不理,只让萧决松手,独自走到灵位前,随即拜倒,口中称道:“萧谦感谢王妃救命之恩,立誓此生不再娶第二人,唯望安息。” 此言一出,满座大惊,萧奕第一个上前怒喝:“谦儿!你是皇子,如何能立如此誓言?那岂非一世鳏夫?父皇决不能从你心意。” “父皇如是不肯,儿臣便撞死在这里。” “你敢!” “父皇大可一试!” 萧谦的眼神决绝至极,看得萧奕阵阵心惊,不由得想起那人。这个眼神,和那人当初自尽时看向自己的太过相似,一时之间,萧奕慌了神。 萧奕说道:“好,好!父皇都依你,朕现下就下令放过沈家,你切莫做出傻事来。” 萧谦如此一番,使得萧奕更加确信他定是如那人一样,对沈灵姣情根深种,再不能回转。果然是父子,都是一样会威胁朕,然而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让你死在眼前了。 萧决在旁已经看得呆了,心中惊骇,他实在不能相信自小的情谊,会不如他与沈灵姣三天的相处。 萧谦见父皇应了,知道已经保得沈家安宁,心下一松,又一次晕厥。到了晚些时候,方才醒来,却见萧决仍然在身边,但看上去却冷冷的。 不等他开口,萧决却已经冷笑:“大哥,你告诉我,青蚕宫的事情是我大梦一场吗?” “你若当梦,那是再好不过了。” 萧决听了,早已按耐不住,说道:“之前他们说你新婚这几日,天天都是满脸倦意,都传是你与那沈灵姣日日欢好之故,现在看来,真是如此。说什么情深厚谊,却原来不如三天恩爱。那日青蚕宫,你是不是只当做新婚之前的游戏?” 萧决的脾气一向不好,自小也得萧谦纵容,不过多数时候都不待发作,便被哄劝好了。自从萧谦大婚,心中一刻难安,再加上他遇刺,自己连守了数日,怎想到他一醒来,就去了沈灵姣灵位前,还立下如此誓言。他一时冲动,竟是口不择言。 萧谦听了,心知他已经误会,也不多做解释,只希望他断情于自己,便承认道:“是。你我都是男子,那种事何来趣味,自然不及女子的好。” “你!” 萧决大怒,转身甩袖便走,根本不曾看到萧谦隐忍至极,嘴角隐隐流出的鲜血。 萧谦心下回想沈灵姣死前之事,便隐隐害怕,如此情深,终究不过阴阳两隔。他和萧决本是孽缘,若能早日了断,才能保他平安。刚才立誓,不过是为了保得沈家一脉,也可以绝了父皇日后再行赐婚之事。没想到萧决为这一点小事就信不过自己,如此想来,他们之前确实太过脆弱了些。长此以往,对他必定有害,不如早日断绝。日后萧决不管是为王还是为君,都难免娶妻生子,难道要他也如自己一般断绝子嗣不成? 季淑妃早已听完萧谦立誓之事,看到萧决回来,便连忙拉他到一旁说道:“决儿,你大皇兄的伤势如何了?” “已经无碍。”萧决心中烦闷,却也犹疑,母妃一向不喜大哥,怎么还会借口问他伤势。这几日萧谦受伤,母妃可从来不曾前去探望,只让自己前往。 “你多寻些药物给你大哥,他为了你可算是煞费苦心了。”季淑妃说道。 “母妃,你说什么?”萧决从未听过季淑妃私下说过萧谦一句好话,心中疑惑不已。 “你大皇兄遇刺一事,可谓折了陛下面子。试想京城之内,有人行刺皇子,竟杀了所有侍卫,连王妃也不能幸免。刺客却只有一人,想来定是有人阻拦了京城守卫,才让事情如此顺利。你父皇一向自信京城安全无虞,现在发生这种事情如何能不怒,且不说尹府获罪,连带他们的长子尹园降职,此子京都知府尹启峰撤职查办。沈家不过是商户,你父皇定然迁怒。幸而你大皇兄立誓,沈家逃过大劫,定然感激你皇兄。这么一来,他们一定倾尽财力助你皇兄。那可是比联姻更可靠的诚心,你皇兄以绝嗣换得如此财力助你登位,如何能不感激?” 季淑妃的话,就好像一把刀,一刀刀刺在自己心口。萧决大悔,他当时冲动,怎么就不曾想到这一层。从小皇兄的性子如何,他怎么就不想想,明知他连身心都已经交付出来,怎么还要吃这些飞醋。自己下午那番话,只怕让他伤势更重了几分。 此事宫门已落,萧决担心萧谦伤势,不能安睡,辗转反侧,夜不能寐。第二日早早守在宫门口,直奔越王府,却见守卫通报,越王昨夜伤势反复,竟再度昏迷不醒,不能见客。萧奕已经下旨,让六个太医会诊,不得有误,任何人不得擅闯。 萧决急得上蹿下跳,等到中午,听闻病情已经安定,只是他不想见任何人。萧决知道越王府中人,想必早已报他知晓自己前来之事,他这话定是不想再见自己。他知道萧谦虽然性情谦和,但真的执拗起来,是决不可劝服。萧决心知自己此时进去,只怕要惹他不快,便也不敢再说。 他正想着,却听人报说萧谅前来探望,不一会儿就有人请他前去。萧决更加确认大哥只是不愿见到自己,连忙扯了萧谅到一边说话。 萧谅本以为昨日萧谦清醒,可以好转,谁料忽然报说病危,惊得他连忙赶来,却见萧决六神无主。 “五哥,你这么早就来了?不如和我一起进去吧?” “不用了,五哥在这里等你就好,你进去以后看了大哥,出来告诉我就好。大哥若问起,你只说我已经离开便是。” 萧谅大为不解,前几日萧谦昏迷不醒,都是萧决守在这里,怎么今日看来,萧决又不愿意上前了。 “五哥放心,小七知晓怎么做了。”萧谅知道他们必定是又闹别扭,想来大哥一向谦和,也只有五哥能惹他动气,便又劝道,“五哥,大哥此番遇刺,受伤严重,昨日又吐了好多血,你与他一向亲厚,怎么还在这节骨眼上惹他生气啊。” “什么,大哥吐血了?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?我昨日走时,他明明好好的。” “是啊,就在你走后不久,此事早已传遍各宫,想来储秀宫也早已知晓才是。”萧谅有些不解。 “这些事暂且搁下,七弟,你先进去看大哥吧。”萧决挥手,心下思索。想来定是自己母妃隐瞒了消息,心中便又起疑。母妃既然不同意自己和大哥的事,昨天为何要说那番话。他想了许久,忽然醒悟,定是母妃怕自己兄弟失和,大哥不肯相助自己,所以又说明了大哥苦心。这样想来,母妃对大哥全是利用,只怕日后事成,母妃不会对大哥留情。 他心念一转,又想到萧谦,自小处处隐忍却人人可欺,他在眼前还好,不在时又谁人知晓受了多少委屈。他可算大哥唯一可以信赖之人,却为一时之事气得他伤上加伤,平时还敢自称对他如何真心,现在想来,他着实太过任性了。如此一想,自责至极,竟想抬脚离去,但萧谅还未出来,不问得明白如何放心,便又坐了下来。 第28章 第 28 章 萧谅小心翼翼的出来,却见萧决仍是一脸担心的坐在那里,便说道:“大哥受伤太重,刚才不过是稍微清醒一些,只让我告知几个皇兄都不必再来探病,他想要静养。” 萧谅看出这必定是二人闹了不和,但也无从劝起,只能据实告知。萧决听了,心里明白,便想着过段时间再做计较不迟,便接话道:“好,五哥知道了,小七你先回去吧,我想再待一会儿。” 他的话音未落,却听外面有人报说季太傅家二公子季澜前来探望。季澜说着,便已经走上前来,见两个皇子在此,便急忙行礼。 “表兄不必拘礼。” “澜师傅你怎么也来了?大哥刚睡下,已无大碍。”萧谅见后面的仆人都带着不少礼品,心知季澜是来探望,便开口提醒。 “既然如此,我还是不要打扰大皇子休息了。齐王你在这里是最好不过了,秦王你可是要回去?不如我们一起走吧。”季澜看了一眼萧决,知道有他在此,便已足够。 “这……你刚来便走,这不太好吧?”萧谅有点惊讶,来探望病人却放下礼物就走,实在有些不合礼数。他生怕季澜如此做法,被季太傅知道了要受责罚,上次为花浓阁一事,可是招来了家法。 “无妨,有齐王在此,何必担心?微臣告退。”季澜颇是促狭的看了一眼萧决,便拉着萧谅出了门去。 萧谅便跟着他出了越王府,却也没有直接回宫。最近经常出宫看望,是以也不拘在何时回去,只不过因为越王遇刺,他身边护卫多了不少。自从萧谅向萧奕请旨要找季澜学习武艺,两人便商议等萧谅正式搬出宫中,再认真教授学习。眼下,季澜只是教了他一些自行练习的基本功。萧谅本要拜师,但季澜一再坚持,拜师万万不可,萧谅便只在口头上称他澜师傅。 “我们这是去哪?”萧谅看他拉着自己便望大街走去,便有些不解。 “当然是去仪凤楼小坐。”季澜笑道。 “那是什么地方,不会也和花浓阁一样,是那种所在吧?”萧谅连忙停步。 “当然不是,微臣岂是那种人!上次是为了陪齐王才不得已去的。这仪凤楼是江陵有名的酒楼,秦王殿下可以登楼一试,权当散心吧。”季澜连连摇头,想来甚是后悔,当时怎么会到那种地方去呢。 萧谅点了点头,便对随行的侍卫说道:“你们几个也上来,但不许靠我太近。” 一行人便上了仪凤楼的雅间,季澜抬眼便见萧谅有些郁悒,便劝道:“秦王殿下可是担心越王的伤势?想来越王昨日既然苏醒,便是偶尔反复,也应无碍。” “这里没外人,又不是在宫里,我喊你澜师傅,你叫我凤眠便可。”萧谅夹了一口菜,又放下了。 “若是如此,在下表字鲸波,就不要再称澜师傅了。” “那天参加大哥婚礼,我心里自是为他高兴,却也不由得想起当初二哥大婚时,我们七个兄弟齐聚,现在却只有五人。没想到这才几天时间,就发生如此变故,好在大哥无恙,只是他不免太苦了。”萧谅说着,满眶眼泪只欲滴落,便要倒酒,却被季澜一把拦住。 “凤眠不必如此,想来越王只是遭此大变,一时悲痛过度,日后总会慢慢想明白的。”季澜话刚说完,却听外面有几个衣着华贵之人嬉闹着上楼。 一个青衣男子,举着扇子,卖弄着说道:“要我说,那越王必定是天煞孤星转世,他刚出世不久,其母遭杖毙惨死,现在刚封王娶妻,其妻遇刺而亡,自己都伤重不起,此乃克母克妻之相。” “你切莫胡说,堂堂皇子,如何是我等小民可以议论的。”旁边有一个灰衣人说道。 “哪里是我说的,现在京里早就传遍了,他们还说这越王若久留京城,定是祸端,只怕要害了皇室一脉!”那青衣人继续说道。 “大胆!来人,给我将此人拿下!”萧谅再也按捺不住,拍桌而起便吩咐道。 随行之人立刻动手,转眼就将此人反绑在一旁。季澜见了,连忙劝道:“凤眠,如果将此人送到官府严惩,只怕反而坏了越王声誉,不如小作惩戒,放他去了?” 那青衣人自是不服,嚷道:“尔等何人,竟敢绑我?难道不知我乃御史中丞寇大人的公子!” 那仪凤楼的林掌柜早已听得消息,连忙劝道:“这位客官,本楼不过是小本生意,还望您勿惹是非。” 林掌柜见萧谅仪表不凡,再看身边季澜也颇有气度,心中忧虑不已。他知道那寇公子不是好惹的,若两边人马打起来,只怕最后倒霉的是自己的酒楼。 “哦?我道是谁呢,原来是寇朝铭大人家的公子,失敬失敬!”季澜抱拳说道。 萧谅皱了皱眉,他知道御史中丞寇朝铭是二皇子萧诚的心腹。现在萧诚下狱还未有定案,自己若治了这位公子,岂非落井下石二哥,便有些犹疑起来。 “谁人敢伤我们公子!”那寇家带来的家丁早已冲了上来。 “我记得寇大人府中唯有两位公子,大公子寇骞是前年金科状元,早已派去湖南做了知府,想必你是他的二公子寇鹏吧?” “你是谁?既然知道我的身份,还不快放开我!”那寇鹏见家丁将他们围住,心中全然不惧。 “凤眠,我刚才说的,你看……”季澜生怕惹出事来,便想劝萧谅息事宁人。 “你刚才说的话,是你自己编的,还是从别人那听来的?”萧谅问道。 “是听人说的。”寇鹏见两人被家丁围住也无一丝惧色,而且身边的侍从多数持刀,怕也是哪个官家子弟。若刚才自己的那番言论传言出去,却着实有些不妥,当下便有些弱气。 “市井之言,你听过就该忘了,还要宣传,当真是愚昧至极。念你一时之失,我便放过你。”萧谅抬手,侍从随即松绑,放他离开。 不曾想那寇鹏见自己当中没了面子,便怒道:“你是什么东西,竟敢大言不惭。来人,给我上!” 他一向跋扈,今日不过是说一句话,就要被如此训斥,不免不服。那些跟从萧谅之人,是萧奕派来保护他的,在皇宫内一向眼高于顶,自然不把这些家丁放在眼里。不等萧谅多说,已经将家丁尽数打下楼去。 “我们走吧。”萧谅叹了一口气,便要下楼。 “你个小兔崽子,给本公子留下名号。”那寇鹏见打不过,不由得骂道。 不想他一开口,便有侍从在旁一刀飞来,直中心窝。萧谅看了一眼侍从,心知刚才那位小兔崽子,冒犯皇家。那侍从出手取命也是该然,但如此一来,岂非难以脱身?他着实不想把事闹大,可惜已经闹出人命,便也无法善了。 “来人啊,出人命了!他们竟敢当街杀人,岂有此理!快来人啊!”家丁见公子已死,便叫嚷起来,引得守城官兵前来。 因萧谦遇刺一事,京城守卫加了数倍,是以没多久就有一小队人马前来。见寇鹏尸体,便将萧谅一行人团团围住。领队的官员下马道:“是何人竟敢当街行凶?” 季澜心知不妙,便连忙说道:“贺旭兄,是在下。” 萧谅见季澜要揽下罪责,便知他若认了,只怕他背后的五皇兄之势,与二皇兄势力又要相斗,朗声道:“不关季澜的事,人是我命人杀的。” 贺旭是元帅贺廷羽的大公子,自然认得季澜,知他一向秉性,见他认下杀人之事,颇不知如何善了。他见季澜站在萧谅身边,却颇为恭谨,而身边的人年岁上又似乎不是齐王萧决,一时之间筹措不已。 “你是贺廷羽元帅家的人吗?”萧谅听季澜喊他贺旭,便回想朝堂上姓贺的,心下便了然。他知道贺廷羽虽然是元帅,却在朝廷不曾依附任何一方。 “贺旭兄正是贺元帅家的大公子。”季澜见萧谅已经坦诚自己下令杀人,知道此事只怕不能如自己所愿。 “不知阁下如何称呼?”贺旭见此人愿意令杀人之罪,便问道。 “在下萧谅。” 此言一出,刚才还在愤恨不已的寇府家丁顿时失了颜色。 “微臣参见秦王殿下,刚才无礼,还望恕罪。”贺旭连忙跪拜,一群人皆尽行礼。 “起来吧。刚才被杀之人,是寇朝铭大人家公子寇鹏,只因他辱骂本王,是以本王下令格杀。你可问周围百姓,本王所言是否属实。” “微臣不敢。”贺旭连忙回道,他素知那寇鹏一向无法无天,当街辱骂皇子,死罪还是轻的了。 “你们是寇府家丁?回去告诉寇大人,稍等几日,本王亲自上门赔罪,当街诛杀公子之事。现在,都滚吧。” 贺旭见此情景,连忙说道:“回禀殿下,此案究竟事关人命,还望殿下容臣带这些人回府审问。” “也罢。不过他们虽然持刀但也不曾伤本王分毫,你审过后,不必为难他们。来人,拿我拜帖,送往寇府。” 萧谅说着,便转身走了,季澜向贺旭连连眨眼,便跟了上去。 “季澜,你回去吧,不必跟了,本王自行回宫便可。”萧谅叮嘱道。 季澜知道他好不容易才出来,本想劝他来仪凤楼散心,没想到惹出这番事来,只怕回去更加不乐,只能答应着。 第29章 第 29 章 季澜送走了萧谅,便回头寻找贺旭,见他已经拘拿家丁回府,便连忙上前,说道:“贺兄,可否借一步说话?” 贺旭听了,便让下属先行回府,下马问道:“季兄,今日之事,当真这么简单吗?那寇鹏为何无故辱骂秦王?怕是事出有因吧?我本想择日去你府上细问,现在便问个清楚明白。” “这……你还是别问了。事涉皇家,我想秦王既然认下此事,自会向圣上交代,我们为臣子的还是别知道太多为好。”季澜说道。 “既然你都这么说了,那贺旭自然恭敬不如从命。”贺旭随即行了一礼。他知道现在皇城内波澜汹涌,一向安居宫中的秦王居然当街杀人,其中必是大有隐情。季澜此番说法,想必是为了保护自己,以免牵涉其中。 “贺兄,你不是一向掌管江陵的护城军,怎么在城内四处巡逻的差事也要亲自出行了?” “你有所不知啊,自从知府尹启峰被撤职查办以后,上头还未选出新任知府,是以兵部侍郎范大人着我帮忙协助,督查京中安全。等新任知府上任,再行处理。”贺旭无奈的说道。 “原来如此。那我也不耽误你办事,改日请你喝酒。”季澜当下告别而去。 萧谅回到宫中,便直奔重华殿而来。萧奕正在批阅奏折,抬头见他,便问道:“谅儿,你大皇兄身体如何了?怎么你脸色颇有怒容,所为何事啊?” “回父皇的话,太医说大皇兄只是失血过多,再休息一段时间即可。儿臣探望大皇兄后,出门闲游,不想与一大臣之子发生口角。只因他口出不逊,儿臣一时愤怒,便下令当街诛杀,现在想来,太过孟浪,还望父皇恕罪。”萧谅跪在地上奏报,便不敢抬头看萧奕。 “是谁家的公子啊?怎么口出不逊?”萧奕问道,心中却是疑虑,萧谅的性子他是知道的,平日里宫人都少有责罚,怎会为了一般的口角就下令诛杀。 “是御史中丞寇大人的二公子寇鹏。他辱骂儿臣,污言秽语,不敢有辱圣听,是以不敢再转述。”萧谅回道。 “哦?是寇老官儿啊,他这个儿子是老来得子,似乎颇为溺爱。朕倒是好奇,他为何无缘无故责骂于你?你又如何识得此人?” 萧谅自幼体弱,甚少出席公众场所,也不和这些大臣家的公子有所往来,怎么会认得寇鹏?萧奕越想越觉得此事不似这般简单。 “当时儿臣和季澜在仪凤楼喝酒,季澜认得他。他辱骂我之缘由,儿臣不想再说,以免……以免父皇不悦。” 萧奕听了轻轻皱眉,想了片刻,道:“你且下去休息吧。此事父皇已经知晓了。” 萧谅便告退而去,他却不知萧奕使了一个眼色,将今日随行之人召来问话。萧奕听了前因后果以后,勃然大怒:“来人,速速去查,关于大皇子的流言是从何时传出的。” 寇朝铭是朝中大力举荐萧诚为皇子的大臣之一,现在他的公子居然在宫中场合传此流言,只怕是萧诚授意。萧奕转而又想,这未免太过巧合,何况萧诚下狱已有数日,现在府中人人只求救他之法,照理应该无此闲暇污蔑萧谦才对。 刚才萧谅吞吞吐吐,想必是不愿自己知罪寇朝铭。这个孩子还是太过仁厚了一些,被萧诚如此利用,竟还帮着他。不过他既然暗地维护寇朝铭,想必定也知道此人是萧诚幕僚。这样一来,他的谅儿也不是对朝事一无所知嘛。不过如此心善,只怕迟早要受其所害,断然不可任由他如此下去。 萧奕刚想传旨,却见张公公宣报:“御史中丞寇朝铭求见!” “不必宣了,朕现在不想见他,传旨寇朝铭教子无方,着令贬往岭南,即日启程。” 到了晚些时候,季澜才听得此事,心中不由得又思虑起来。这段时日与萧谅接触多了些,他总觉得这么一个不与世争的皇子,与自己祖父所言朝堂夺嫡之事毫无关系。但今日见他诛杀寇鹏,却又大胆担下罪责,转眼一个御史中丞就这般落马了。想来,他毕竟是皇子,自己还是看差了。季澜不由得心惊,暗暗决定日后教他武意,必定要多加小心,不可有所轻慢。 萧决在越王府中待到天黑方才回宫,进了储秀宫便听说了今日之事,便起了疑心。他看着季淑妃问道:“母妃,大哥克妻克母的传言是不是你派人说的?” “是。不让天下深信此言,你大哥如何能安守誓言,避开你父皇日后再次赐婚?唯有这样,他才能安心笼络沈家为你效力啊。”季淑妃慢慢的说着,似乎在等着萧决大怒。 萧决听了,却是说道:“母亲说得极是,当真妙计。儿臣今日有些累了,先行退下了。” 他说着,便径直往自己的寝宫而去。竹汀内正有几个宫女伺立左右,他一眼便看到了父皇赐给他的宫女璇玑,便说道:“璇玑留下,其他人都下去吧。” 萧奕赐给他房中的宫女,自有用意。平日里打不得骂不得,便是其他宫人也多半不敢有违他的旨意。想当初萧奕赐给萧谦的宫女,入住伴麟宫数日,他便大为不满,为此事和萧谦闹了许久。现在想来,他的难处比自己更大。如若不收宫女,是有违皇命,如若纳了,自己必然要闹得鸡飞狗跳。就这样,他还要防着被人看出不纳宫女的缘由是他萧决。 璇玑见萧决看着自己,目不转睛,直让她有些不敢抬头,便问道:“殿下,为何这般看着奴婢?” “你说女人到底是什么做的?为何克一克便死了?你若死了,是不是本王克死的?”萧决说道。 璇玑听了,顿时跪下说道:“殿下饶命,璇玑实不知犯了什么错,惹您生气?” 萧决笑道:“你能有什么错?本王记得那日大皇兄大婚之日,喝醉了回宫,是你伺候我入寝的?” “是。” “你也算我的房里人了?是不是很得意?那么快就能随身伺候我,日后定然飞上枝头变凤凰,当真恭喜你。”萧决说道。 “奴婢不敢!奴婢不敢!”璇玑面如土色,连连叩头。 “有什么不敢的?当我没听到那日你炫耀的模样吗?我倒是要看看,一个死人如何能飞上枝头!”萧决说着便上前掐住她的脖子,不由得她挣扎,越收越紧,不一会儿就见她断了气。 他也不多说,便径直说道:“来人,笔墨伺候。” 宫女小钏进来,看到璇玑的尸体顿时吓了一跳,便也不敢声张,连忙取了笔墨前来。 萧决丢开砚条,咬破手指,写道:“儿臣不孝,妄杀宫人,望父皇准儿臣前往大相国寺抄经百遍,为之超度。” 他便传了身边的太监,让立刻传与重华殿。季淑妃听得消息,已经赶来,气得大骂:“你这逆子!当真以为母妃看不出你打的什么主意!一个小小宫人的性命何用你抄经谢罪,这分明是给你大哥写的。他那个祸胎,留着终是祸害!你们是亲兄弟,如此有悖伦常,早晚要受天谴的啊!” 萧决不动声色,说道:“母妃想对大哥下手,我早已知道。但儿臣不孝,今日有一言定要让母妃知晓,大哥若要克谁,他也只能克我而已,只因他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人。您若杀了他,我便也随他去了。您若不信,大可一试!” 季淑妃万料不到萧决会说出这番话来,顿时泪洒当场,掩面而去。重华殿里,萧奕刚批完奏折,准备回寝殿休息,却听人说齐王无故杀死他所赐宫女,还送来书信,便展开一观。他对着血书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哎,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。传旨,朕准奏。” 第30章 第 30 章 转眼年关将至,萧诚下狱已有多日,朝野之内仍是议论纷纷。因为萧谦遇刺一事,尹仲霖上表告病。大将军顾昭又已出发前往南疆,对抗来势汹汹的滇国人马。朝堂上大臣争议不休,萧奕听得不耐,便退朝而去,只令季朗风独自详谈。 季朗风身为当朝太师,储秀宫季淑妃的生父,年逾七十,行事极有章法。萧奕赐座后,便开门见山,问道:“季太师,朕想听听你对赵王一案的看法。” 季朗风行礼毕,方道:“老臣以为,单凭司月和小柳房中书信,实在难以断定这是赵王所为。虽有字迹为证,但天下能人无数,也许有人能仿造字迹也未可知。老臣曾经看过一些前朝冤案相关,内中也曾有伪造字迹一事,虽然心知颇为玄奇,但也未必绝无可能。况且以此事构陷陈王,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宫女,最多只能算私德有亏,陛下小做惩戒便也罢了,不是大过。” “哦?那依太师看,若不是赵王所为,那此事真是陈王逼迫宫女不成,故而痛下杀手,见事迹败露,这才嫁祸赵王?”萧奕显得极为淡定,随口一说,便又将自己的皇子牵涉进来。 “老臣以为,陈王乃堂堂皇子,若真喜欢那娇奴,何须逼迫,只要禀告兰贵妃便能成其好事。那些宫女又怎么会不肯做皇子的侍妾,而愿意甘心一生为奴为婢呢?赵王行事磊落,陈王宽厚耿直,都不是能做出这等事之人。”季朗风毫不在意萧奕莫名难看了几分的颜色,继续陈述己见。 “若非赵王有意构陷,也不是陈王行为不检,那娇奴莫非是去偷了陈王的玉佩,自己跳下井去不成?”萧奕冷笑着问道。 “老臣以为,陛下应张贴皇榜,只说有国家大事,需要能模仿他人字迹的人才,将他们尽行招揽,验明确有可模仿字迹之才者,可以证老臣猜测无误。若当真有人模仿赵王字迹,想必也早已被人杀人灭口,但此举可以敲山震虎,让背后之人不敢妄动。” 萧奕点了点头,说道:“这便依你。那么陈王清白,又如何证明?” “不瞒陛下,老臣确有一法,但不敢明言,除非陛下能恕臣无罪。” “你是三朝元老,怎么还卖起这个关子了?朕赦你无罪,但说无妨。” “老臣记得皇子所携玉佩,是当年顾大将军攻破洱海王城,所获国宝——暖玉。陛下着令雕刻七枚,便已用尽玉料,此玉材质特殊,冬天握之有徐徐暖意,夏日配之却又丝丝冰凉。现在隆冬时节,陈王当日既然坚称自己一直持有此玉,直到前往探视秦王,方才忽然发现不见。若是陈王所言是真……那么,殿下当日所佩之玉,若非暖玉,他定然有所察。是以老臣认为,也许他佩的真是暖玉。” “那娇奴手上握着的那块暖玉又如何解释!”萧奕问道。 “老臣以为,陈王那时所佩的暖玉,未必是他自己的锦鲤玉佩。”季澜说着,便已经站立而起。 “太师的意思是,那玉佩可能是其他皇子的?这也太过冒险,万一诤儿注意到,那岂非是自寻死路?”萧奕听到这里,已经站立而起。 季澜说道:“陛下,真所谓兵行险招啊!” “寡人明白了,太师你先退下吧。” 季澜拘礼告退而去,留下萧奕独自一人,在重华殿想了足足一个时辰。他思来想去,便不能安心,又在殿内反复行走,半响才叫了张公公,说道:“来人,命令各位皇子将手中之玉立刻交出。再行传令,张贴皇榜,大理寺有答案,需寻找善于模仿字迹之人相助,凡有此能者,可得纹银百两。” 次日,大理寺卿孟广宾被宣召入宫,但见萧奕正独自坐在那里。旁边的盘子上放着七枚玉佩,只有一人跪在一边。 萧奕见到孟广宾也不多言,对着跪着的人说道:“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。” “是,陛下。小人是雕刻世家之后,名为石缃,陛下找小人看的玉佩共有七枚,乃是家父石传所刻。小人刚才已经查验过这七枚玉佩,只有一枚似乎近日内被人动过手脚。” 孟广宾听了,便知是为娇奴一事而来,看来娇奴手中那枚玉佩着实有蹊跷。 萧奕挥了挥手,道:“你说下去。” 石缃继续说道:“小人查探过,七枚玉佩中,唯有一枚涂有烟泥的痕迹。” “那烟泥有何特别之处?”孟广宾听得明白,心知这烟泥是关键之物。 “那泥不可沾水,质地轻薄,可以粘在玉饰之上,便行雕刻,薄薄一层,一般人触摸之,极难发现。” “陛下,难道是有人在玉佩上涂抹烟泥,再刻上锦鲤,交给陈王殿下佩戴,所以他才发现不了?那么石缃,那烟泥有何特点?” “回陛下,大人,烟泥只有三日之效,若不设法取淘米之水洗尽,便会将玉佩染色,无法尽出。就算三天内洗尽,但玉色会有数日受损,要日晒三天方好,否则三月方才复原。现在被染的玉佩,虽有人洗尽烟泥,但不曾日晒,故而小人得以辨识出烟泥痕迹。” “石缃,你且下去吧。”萧奕说道。 孟广宾听到这里,已经明白,想是陛下不愿再查,便也不敢多言,只是立在一边。 萧奕看着他,许久才道:“赵王之案不必再审了,朕现在另外交你一事,你派人盯紧石缃,不得有误!他每日与何人来往,出入何处,都要一一查明。” 孟广宾听了,回道:“臣遵旨!” 孟广宾退下之后,萧奕便独自出了重华殿,直奔憩园而来,在内待了三个时辰,方才出来。 萧谅上交玉佩之后,便心中不安,一直回想当日萧诤在自己寝宫,发现玉佩不敬时的反应,是陡然一惊,显然非是作伪。他每每想起萧诚自小待己之情,便怎么也不忍相信,萧诚当真是用萧诫玉佩来引自己注意花浓阁,进而扳倒萧诤。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,他只觉得越来越看不懂,心中乱极了。待要出宫而去,又想起上次在仪凤阁发生的事,他坐立不安,惹得一旁伺立的林公公担心不已。 “殿下,您坐卧不安,不如前去□□看看吧,据说那里改建得差不多了,只怕年后不久就可入住。奴才记得,那里原是您外祖父杨聿书大人的旧宅扬天府。” 萧谅便问道:“林公公,你可见过我的外祖父?” “奴才福薄,不曾见过,不过徐公公曾经陪惠妃娘娘回府省亲过,应是见过的。” “叫徐公公来,本王要问问他。” “老奴在此。”徐公公说着,已经走了进来,“方才去看给殿下炖的补汤好了没,是以未能及时伺候在旁。” “人人都说本王的外祖父忠勇有加,满门忠烈,母妃在时却嫌少提及,今日你把知道的,都说与本王。” 徐公公说道:“殿下,此事……此事……” “怎么?有何不可说的?” “还请殿下恕罪!老奴说了,唯有一死!” “你现在不说,本王也治你死罪!”萧谅见了,越听越是疑惑。 “老奴遵命。” 萧谅万料不到,徐公公说的真相会与自己所想的千差万别,甚至于血淋淋得难以直视。 第31章 第 31 章 萧谅自小就知道母妃的荣宠对皇子非常重要,尤其是外祖父家的情况,深深影响母妃在宫中的地位。其他几个皇子,都有身份显赫的外戚做靠山,然而他的外祖父从来只出现在传闻里。记得自己小时候多次向母妃问起,外祖父家的情况,她却每次都要郁郁寡欢,不肯多言。 等到萧谅大了一点,才知道自己的外祖父杨聿书是先帝朝的名臣,文武双全,智谋无双。当年先帝病危,再赶回来的路上便已经昏迷不醒,萧奕前往迎驾并接掌玉玺为君。不想前朝宁王趁机造反,勾结洱海王族,举兵突袭都城江陵。杨聿书举家死守,以敌寡悬殊的兵力,硬生生撑过十天。到最后虽然熬到了萧奕大军回来,却是一门忠烈尽灭。萧谅的母亲杨惠妃是杨家唯一的血脉,是以多年来哪怕不十分受宠却屡受萧奕厚待。 扬天府便是昔日杨家的宅院,现在萧奕将之改建成□□赐给萧谅,用意自然十分明白。 萧谅见徐公公半响无言,心里越发觉得不妥,如若自己外祖父当真像传闻一般忠勇,何以母妃从来不欲提起。现在徐公公又这样吞吞吐吐,其中必定是有古怪。 徐公公跪在那里,不知如何是好,心知说了必定唯有死路一条,便忐忑不已。哪怕萧谅不降罪,萧奕知道自己吐露实情也绝绕不过他。 萧谅平日里很是和善,但眼下却颇有些严厉,他心知自己软性子惯了,下人便不怕他责罚。只是上次父皇杖毙了三哥宫里之人后,现在谁也不敢小看他。但徐公公毕竟是自小服侍惠妃,看着他长大的,非常了解他的性子,根本不担心他会忍心责罚自己。 今天务必要知道真相如何,萧谅想到这里,把心一横,冷下脸来说道:“徐公公,不管如何,你都是一个下人。若不服本王的性命,本王可不会手软,你这么大一把年纪,应该受不得杖刑之苦,还是坦白说了吧。” 徐公公听了,微微一笑,叹道:“七皇子,老奴是看着您长大的,惠妃娘娘去后,您就是老奴的主子。您若有命,老奴如何不从,只是此事您当真不必知道的好,否则难免心中难过。” “徐公公,你都这么说了,本王务必要听个明白。”萧谅越发好奇。 “事已至此,也罢了,这是惠妃娘娘交托老奴的书信,殿下请看。”徐公公从怀中掏出一封信,交给了萧谅。 “凤眠吾儿: 近日来,母妃心有不安,是以写下此信,交托给徐公公,嘱他待你封王大婚之时,再行献上。此事横在母妃心中多年,还望你观后切勿让你三皇兄知晓,否则他定要胡来。你外祖父杨聿书是你父皇之心腹,当日你父皇与宁王争位,是他设下毒局,引得宁王误饮癫狂之毒,错杀安阳郡主。先帝大怒,怒斥宁王之余,遂立你父皇为太子。而后你父皇见宁王势力颇大,仍得崇信,便蠢蠢欲动,便与你外祖父合谋。二人假意不和,再让杨大人献出先帝出行图与江陵城内布防图,方得宁王信任。而后宁王与滇国勾结,兵分两路,一路阻截先帝,一路突袭江陵。 先帝当时刚灭西凉,正收拾残军回师京城,顿受重创。此战中,你的两位皇伯父都护驾而亡。你父皇当时身在都城江陵,听闻此讯随即赶往军前,在先帝病榻前取了兵权。滇国趁你父皇离开之际,便率军突袭之,你外祖父早有伏兵相助,不想宁王却早已识破你父皇之计,倾尽兵力。两厢厮杀,眼看江陵失守,你父皇排在外的兵马方才杀入,斩杀宁王,一举歼灭滇国大军,顾大将军更是领兵直捣洱海王城。此战过后,杨家一门尽在战中死去,你外祖父伤重不治身亡。而后杨家旧仆方伯才在临终前设法写信于我,原来杨家本可存有一线生机,不想你父皇大军却趁乱将杨家满灭屠尽。 母妃彼时已有身孕,见你父皇借此机会屠我杨家,一时受惊便滑胎了。之后,你父皇却称杨家为护江陵而亡,一门忠烈,使得母亲百口莫辩,只得如此。你父皇并不知母妃已知真相,尤为厚待,这才有了你三皇兄和你。帝王血路,骨肉相煎,弑父杀兄,不过寻常。在所谓的仁义明君眼中,忠臣良将,国之栋梁,不过是铺路废石。母妃此生,只求你们兄弟做个富贵王爷,不要贪图大位,泯灭天良。 杨家孤女绝笔。” 萧谅反反复复看了三次,不由得呆了,难道母妃早知自己命不久矣?如此说来,母妃仓促而死,定有蹊跷。母妃写信时定料不到,三哥会忽然失踪,而自己也提早封王。如果母妃之死有所不妥,那么三哥的失踪只怕也有问题。萧谅越想越是诧异,心口又疼痛起来,看得一旁的林公公大急,连忙喊道:“快来人,宣太医。” 他的话还没说完,却见萧谅连连摆手:“不必宣太医,本王没事,你们先下去吧。”他实在不知平日一向慈爱的父皇,竟为了皇位,做出此等事来。 萧谅坐在那里,不由得慢慢回想这一阵子发生的事情,母妃猝死,三哥失踪,四哥蒙冤,二哥下狱,大哥遇刺,桩桩件件,看着好像毫无关联,然而却又环环相扣。 他回想起那日自己站在门外喂着血鸦,遇到了六哥,只是谈了短短几句,没多久三哥宫里的人都被杖毙了。虽然那都是父皇的旨意,然而事情当真都如此凑巧简单吗? 这个皇宫越发恐怖了,他有些惊了,想要早些离了这里。之前还想着时时去看望淮月宫和三哥宫里,可以凭吊母兄,但最近早有传闻,说着淮月宫很快就会有新的妃子住进来,那么他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?他忽然想要出宫去看看,想要去杨天府一探,便嚷道:“本王要去杨天府走一趟,看看□□建得如何,你们都不必跟着了,就让林公公和我一起出去吧。” 忽然有一侍卫,从外走进来,说道:“殿下,按照宫规,林公公是太监,不可出宫,不如让我等陪您出去。” 萧谅看到这人,便知他是那日当街杀死寇鹏的侍卫,便说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“手下云昭,是大内侍卫,奉旨保护秦王殿下。上次在仪凤楼的事情让陛下很是不安,何况现在年关将近,街上人多口杂,不如让我等陪您去吧。” “也可。不过你们总是一群人跟着,让我心烦得很,不如就让你和绿袖陪我一起出去。只是不知你的武功如何,可保护得了本王吗?” “殿下放心,卑职定会护您周全。” 萧谅听了,便唤了绿袖前来,三人一起出宫。萧谅先行去了杨天府,见人人都忙着搬运石材草木,尘土飞扬,便又退了出来。 他说道:“这里太脏了,本王想去找澜师傅玩玩,我们去太师府吧。” 萧谅心中着实想要见去,但想到那云昭是父皇亲随,若在这里表露出什么,岂非被他看了去。难保他不会告诉父皇,这样一来,难免惹出事情。他思来想去,便托口去找季澜,打算挫一挫云昭的锐气。 季澜正在府中与贺旭喝茶,两人开怀畅饮,颇是开怀,忽然听到秦王驾到,两人纷纷出去相迎。 萧谅看他们似乎颇为投契,便问道:“鲸波,你与贺大人是怎么认识的?” “贺大人是贺元帅家大公子,将门之后,我们季家当初行军打战多年,两家战场上常有配合。只不过后来贺元帅领了次子和三子去收了北方边境,独留他在京中。后来微臣的父亲战死,他便常来我家与我较量玩闹,算是自小熟识。” 季澜的父亲季少康少年英雄,可惜在剿灭滇国大军时误中埋伏,英年早逝,其妻也殉情当场,只留下季泽和季澜二子。太师季朗风自此不再上阵杀敌,只在京中养育两人。没想到季泽长大后,一心为父报仇,请兵滇国,连战连捷,被称为常胜将军。季朗风爱惜孙子,怎么也不肯季澜再去阵前,想必他也是寂寞得很。 萧谅见季澜说得云淡风轻,心中明白自幼父母双亡,他小时候只怕也是孤独得很。这样一想,心里不由得泛起一片惺惺相惜之情。 “那你们谁的武艺更高一筹?”萧谅问道。 “说来惭愧,微臣自小偏爱看书,比不得两个弟弟,而我们众武将之后里,季兄一向拔得头筹,公认的赢家。” “哦?我这侍从云昭武艺甚佳,不如澜师傅就和他比一比,你看如何?如若赢了,本王才敢放心拜你为师。”萧谅说着,便眨了眨眼,看向季澜。 季澜心里奇怪,萧谅的意思,似乎要自己教训这个云昭,知道推脱不了,便只得点头同意比武。那日云昭一刀杀了寇鹏,他在旁看到,知道此人武功不可小觑,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。 云昭不想萧谅竟找了季澜与自己相斗,便心下犹疑。想来这季澜身为太师之孙,自幼定颇受溺爱,那贺旭说他武艺超群,怕也不过是夸赞之词。一时之间,少年人的好胜心起,便也认真应战起来。 两人你来我往,虽然是赤手空拳,却是掌掌生风。萧谅看不出高低,便嚷道:“这样不好看,比刀剑吧。” 贺旭在旁说道:“殿下,刀剑无眼,还是这样就好。” “不行!他们这样我看不出好坏来,刀剑耍起来才是威风,不都说季家军枪法了得吗?”萧谅心知枪法定是季家一绝,不会输给云昭。 转眼间,季澜手握红缨枪,与云昭的双刃刀相斗,只打得难分难解,忽然一招之间,刀枪碰撞,只见那枪头断了半分,只奔萧谅而去。季澜看得大急,忘了收手,那枪一转,只打得云昭的刀头转向,反伤了他自己的肩膀。但此时众人都只关心飞向萧谅的枪头,再也顾不得其他。 千钧一发之际,却见一块石头飞来,正好打落了枪头,转头看去,却见季老太师满脸怒容喝道:“澜儿,你好大胆子,竟敢在秦王面前舞刀弄枪,还差点误伤了殿下!” 萧谅一见,心中大喊:糟了糟了,这下要挨训了。 第32章 第 32 章 萧谅想起上次季太师的家法,十棍就打得季澜出血,当下便应声道:“太师大人,切莫动怒,是本王要让他们比武。刚才之事多谢太师出手相助,本王无事。倒是这侍从不知轻重,一刀下去诊断了枪头,差点伤了本王,现在还伤了季澜,本王心中甚是过意不去。” 这边云昭连忙跪下请罪,不敢再说。季朗风看萧谅说得如此谦和,一时之间也不好再说,便嘱咐道:“承蒙殿下厚爱,向季澜求教武艺,不过他小小年纪,实在是学艺不精,我刚才看这侍卫的刀法甚好。想来,天下自有能人,不如殿下再择良师,何必学季澜这些雕虫小技?” “太师这话听起来对,却又不对。”萧谅说道。 “哦?何以见得?”季朗风挥手之间,已请萧谅众人请入大堂,也早有家仆上来,帮季澜收拾伤口。只那云昭还跪在外面,萧谅也不说免礼,便只能在原地等着。 “本王自小体弱,现如今久病初愈,便是学武也如季澜所说,错过了最好的学武时间,只求强身健体,不求武艺超群。再者,本王乃皇子,从不缺人保护,何必亲自动手。当初本王受季澜跳湖相救之情,对他颇为感激,故而独独看中于他,求得父皇口谕,这才前来找他学武。父皇金口玉言,本王怎可再择良师?”萧谅抿了一口茶,说道。 季朗风听了,便知此事已然定下,便道:“是老臣失言,还望殿下恕罪。” “太师何罪之有?好了,现在时候不早,本王也该回宫了。只有一件,希望太师莫要责怪季澜,他现在可是本王的挂名师父了。” “老臣不敢。” 萧谅说着,便和绿袖一起出了大厅,就见云昭满脸通红跪在那里,他便挥手示意。云昭这才起身跟在后面,主仆三人,一路无话,坐了马车,回到宫里。 三人才进凤眠阁的大门,就见张公公正从门内出来,惊得萧谅连忙问道:“张公公,出什么事了?” “回禀殿下,徐公公刚才打水,失足摔倒,在这大冷天冻了半日才被发现,已经人事不省。刚才找了太监署的医丞来看诊,只不过怕是年老受冻,兼之大腿骨折,怕是难以熬过今晚。”那张公公说的时候,神色颇为郁悒,有些不同寻常的样子。 萧谅见了,便心中起疑,怎么徐公公才将母妃的遗书交给自己,转头就出事了,莫非父皇派人加害?是了,这张公公是父皇的贴身太监,从来不轻易离开,怎么这会儿专门会来看徐公公了,想必定是他受父皇旨意来杀人灭口。想到这里,萧谅心下大怒,却又无话可说。若要较真起来,父皇就是直接命人杖杀徐公公,他也是无可奈何的。现在只是用摔倒骨折,不做得太难看,保得自己颜面不损,也算仁至义尽了。 不过这个仁至义尽四个字才冒出来,萧谅心中仍是满心不悦,便说道:“徐公公不过是本王宫里一名老太监,何劳大内总管亲自来探望?本王代徐公公谢过你了。” 张公公看着他,似有话要说,半响,只是缓缓接口道:“殿下,徐公公怕当真熬不过这几天了,还望您善自珍重,别太难过。老奴告退。” 萧谅看他走远,二话不说,直奔徐公公平时睡的床榻。他深深后悔,刚才不该着急出去,给了他们机会寻徐公公下手,但想到就算不是现在,也是迟早的事,心中更觉无力。 “殿下,你回来了?”徐公公躺在床上,见萧谅来了,便想要起身行礼。 “不要多礼,本王这就派人去宣太医前来!”萧谅说着,便看向绿袖。 “万万不可,老奴不过是个太监,如何能惊动太医前来,这不合规矩。就是现在歇在凤眠阁内也是大为不妥的,若非老奴求了张公公,务必等殿下前来,让老奴再看一眼。老奴早就该前去太监署那边的病馆歇着了。” “哼,不要提他,你老实告诉本王,是不是他们做了什么手脚,否则怎么会这么凑巧?跌得这么重?” “绝无此事,老奴不过是一时不小心罢了。”徐公公连忙说道。 “好,既然你是不小心的,为何摔倒后,那张公公亲自来此,他平日一刻不离父皇身旁,今日没有旨意却在本王出宫之时前来,怎会这般凑巧?他一个大内总管,平日与你并无交情,难道还是专门来看你不成?” “殿下此言差矣,老奴与他年纪相仿,当年他也只早了老奴一年入宫,而且是老奴同乡之人,并非毫无交情。杨大人之事,想必陛下还不知殿下已经了然于胸,是以老奴现在去了,也可以少些牵挂,也免得日后有人从老奴身上查出端倪。” “徐公公,只要等到□□建成之日,本王自会带你和林公公一起出宫,到时候还怕这些吗?”萧谅着急起来。 “殿下忘了,太监是不可以出宫门的,唯有死时才可以被带出去。您当日说要带我等出宫,老奴感您盛情,但这不合宫规,怕是尚宫局断然不肯答应。” “本王堂堂皇子,难道还怕了那尚宫局?”萧谅反问道。 “您自然是不怕的,但其他几个宫里的娘娘若起了议论,对殿下便大大不利。现下没了惠妃娘娘,魏王殿下又下落不明,陈王也不再来凤眠阁,还望殿下擅自珍重。”徐公公说着,便有些接不上气。 “你歇会儿,等明天再说吧。”萧谅心中大为酸楚,见此情景,知道张公公所言是真。 “恕老奴逾矩,还望殿下日后与赵王少些往来放好。”徐公公说道。 萧谅听了一愣,看他一脸辛苦,便说道:“本王记下了,徐公公你放下吧。” 外面小太监已经前来禀告,说道:“殿下,外面尚宫局的人来了,要抬徐公公去太监署。” “哼,本王偏要他歇在这里又能如何?”萧谅心中愤然不悦,想他们定是见我可欺。 “殿下,何必为老奴与他们伤了和气。等日后迁去□□,也就省了这许多不自在了。老奴去了,殿下保重。”徐公公说着,便起身一拜,这才被人搀扶而去。 萧谅的眼泪簌簌落下,想到这些人一个个的离开,自己却束手无策,心下凄然。他不食晚膳,独自一人站在窗前,过了二更,却见雪鸦飞落下来。 他平日里都备有吃食,等着雪鸦前来,这段时间却很少见它,便叹道:“你饿了吧,本王这里准备了好些肉,你等一等。” 那雪鸦飞了过来,却是停在他的肩头,轻啄他的发髻,只惹得萧谅连连告饶:“哎呦,你可别闹,本王不想沾了一头鸟毛,等会儿又要收拾。这大冷天的,实在不想再洗澡了。” 雪鸦听说,便又飞落到他的手掌之上,连连叫唤。 萧谅看了,有些奇怪,这几日不见,他还以为雪鸦饿瘦了,怎么似乎还胖了不少。难道除了他,还有别人觅食不成? 他便问道:“雪鸦啊雪鸦,你可是找到了新的主人,若是如此,就去吧。别再跟着我了,否则只怕到时候你也是死鸟一只。” 那雪鸦似乎听懂人言,围着他飞来飞去,又叼了他桌上的零嘴肉脯,这才飞出去。 不想他才飞出,却见有人影闪过,萧谅认出是云昭,深怕他伤了雪鸦,连忙喝道:“云昭,别伤了雪鸦!” 那云昭正在后院半夜练剑,见一雪白的飞禽,以为是什么珍贵禽类,便想擒拿送与萧谅。他听到萧谅叫唤,连忙收了剑锋,那雪鸦却已经受了点轻伤,翅膀有丝丝血迹。 萧谅见了,便嚷道:“来人,快去请太医前来,本王爱鸟受伤,现在管不了那么多。” “殿下勿慌,卑职知道一些救治伤鸟的办法。此时深夜,为一只鸟惊动太医,实为不妥。” 萧谅本就不满他伤了雪鸦,对他很是不喜,听如此说,便道:“好,既然你有办法,那你最好治好他。否则本王定要治你的罪!” “此鸟少见,需雪见草才可治它之伤,望殿下下令,容卑职出宫一趟,去别灵山取一株前来。”云昭回道。 “好,不过限你在明日中午之前回来,否则就要重罚!” “卑职领命。”云昭应了一声,便飞奔而去。 到了第二天,萧谅吃过早膳,得知徐公公伤势稳定,便放下心来,令人送了好些补品前去。他前去笼中查看雪鸦,见它毫无精神,又把刚炖好的参汤喂给它,但无奈喂不下去。萧谅大为着急,心想这云昭怎么还不回来。 午饭过后,那云昭这才前来,地上一株红色的药草说道:“此乃雪见草,殿下让人捣碎配合清水喂服雪鸦便可。” 他说完后,便倒了下去,肋下有鲜血渗出,看得萧谅大为惊疑。 第33章 第 33 章 贺旭半夜接到巡逻官兵禀告,说城西有一队黑衣人与一白衣剑客械斗,只听说对方武功高强,而黑衣人来历也不明。他们想等两边打得两败俱伤,再将之擒拿,好一并审问。贺旭连忙派人去请了季澜前来相助,生怕让这拨人逃跑。 那队黑衣人皆是死士,被那白衣剑客打死了一半,仍然不敢退后。那白衣剑客也是勇猛非凡,手上受创颇多,但见招招致命,好不惜命。贺旭不由得感叹,前几日见了云昭和季澜的打斗,已经不凡,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高手。只要这个白衣剑客不是作奸犯科之辈,又与刺杀大皇子之事无干,倒是可以考虑招揽一番。 季澜本来被季朗风罚着闭门思过,但贺旭前来所求的是公务,他便也跟着去了。谁知道他跟着官兵这才走到半路,却见一队黑衣人鬼鬼祟祟的在屋顶上走过。他便命令那些官兵和自己一起擒拿这些黑衣人,倒是顾不得贺旭这边。 那带头的黑衣人无奈,和季澜斗了半天,才在格斗中在他耳边念了临花二字。季澜一听,便假装一个失手,任由这队人逃了。他继续带着官兵前往贺旭邀他之处,却没想到那边事情早已发生了变化。 贺旭眼见那白衣剑客已经杀了大半的黑衣人,便让官兵齐上,本想包围两拨人马带回去。他没想到此时忽然杀出一个蒙面人,伙同那个白衣人将余下的黑衣人尽数杀死,又将白衣剑客带走了。贺旭只趁蒙面人不备,划了他肋下一刀。 他心中思虑:“这蒙面人什么来历,怎么身形如此眼熟?”可惜任他想破天,倒也没想起是谁来。 季澜见人都已经逃走,地上只有黑衣人的尸体,便问道:“贺兄,我来晚了,刚才路上遇到了一队黑衣人,被阻拦了一会儿。” 贺旭听了大惊:“什么?你刚才也遇到黑衣人?他们难道是一伙的?” 季澜道:“我看不是,他们行进的方向不是这边,我是见他们举止可疑,这才阻拦。对方人多势众,我心里着急,便也没有与之纠缠。” 贺旭见他神色有异,心下起疑,但也不便细问,说道:“看来京城最近确实不太平啊,今晚所遇都是高手,明日要和范大人禀告,最好多派人手。眼看新年将至,可不能乱起来。今晚多谢季兄援手。” 季澜作揖道:“我来迟了,没帮上忙,受不起这个谢字啊。只不知那白衣剑客和那蒙面人是什么来历。” 贺旭道:“天黑也看不出,只是京城忽然出现这么多高手,确实要多加小心了。季兄可回府去,改日再谈。” 季澜行礼后,回到了府中,才开大门,就见季朗风房里的灯还亮着,他便叩门道:“祖父,您还未歇下吗?” “澜儿,你进来吧。” 季澜推门进去,见季朗风穿着整齐,只是看着自己,便有些迟疑。 “祖父,澜儿想问您一事,不知您……” “你问吧,何必吞吞吐吐?” “临花今晚出去行动,是和那白衣剑客有关吗?” “是。” 临花是季朗风特别挑选的一群人,平日里做的什么,季澜从来不过问。哪怕不问,他也知道这些人是自己的姑姑季淑妃铲除异己的利器。他不想干涉这些,季朗风也从来不曾让他插手,所以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 回想起净空曾经告诉他,季淑妃曾经对萧谅下毒,他的心里便不是滋味。萧谅平日里温和宽厚,也不见有什么野心,姑姑竟对这一个小小孩童下如此毒手。他一直在回避这些事,但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,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。 “祖父,从小你就告诫我,要忠君爱国,父亲便是为国捐躯的英雄,为什么您和姑姑却处处陷害皇子,难道为了那个皇位就可以不忠不义了吗?” “大胆!”季朗风喝道。 “若澜儿有哪里说错了,还请祖父责罚!”季澜说着,便已经跪了下去。 “澜儿,你还太天真了。到了现在这个境地,不争便只有死路一条。你以为柳宸妃会放过我们吗?赵王一旦出狱,会放过我们吗?” “难道赵王也是你们陷害的?”季澜问道。 “那又怎么样?夺嫡的路,本来就是你死我活,各凭本事的。” “那么秦王呢?他年纪尚小,也不与人争,为什么姑姑要对他下毒呢?现在又没了惠妃娘娘和魏王的庇护,怎么姑姑好像还不肯放过他?”季澜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们,但他不能明白,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赶尽杀绝。 “事情怎会如此简单?所有活着的皇子都是威胁,不管是陈王秦王,还是赵王梁王,都是一样的!”季朗风说得明白,语气里透着狠辣。 “所以我们作为臣子,就应该设局诛杀皇子吗?皇位难道不应该是圣上来定,我们这样争来抢去,等于内斗,与国无益啊。” “你给我闭嘴!这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,他们只能认了,我们也只能跟着走下去。赵王虽然下狱,但越王也遇袭受伤了,我们不动手,人家就会要我们的命。”季朗风说道。 “难道非要你死我活不可吗?” “是。”季朗风说道,他停顿了一会儿,看着季澜叹气,“我不想你参与其中,是因为你太正直,只是你现在这个样子,又迂腐过头。本想我百年之后,你哥哥在外,你在内,光耀我季家最好不过。但你这口口声声的良善,当真愚昧至极,看来是我没把你教好。你下去吧。” “澜儿告退。”季澜行礼退下,回到房中,便想起萧谅。他不知以后要如何面对萧谅,如果萧谅知道中的毒是自己姑姑下的,如果知道赵王是被爷爷设计诬陷的,但他这个澜师傅,对他来说是不是骗子一个。 他本能的想要保护萧谅,不想要他再泡药浴,受毒患所苦,不想要他丧母失兄后,还要日日风刀霜剑的活在夺嫡的阴影里。可他没有办法去阻止这一切,心里百转千回,想了许久,终究无计可施。 现在的局势,最大威胁是赵王,若当真除去赵王,余下的几个皇子,陈王倒也罢了,留下的梁王是大威胁。但他言语有疾,圣上似乎也不属意他坐东宫。秦王母族无势,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风浪了。 他躺在床上,想了一夜,直到听着外面的鸡鸣,才轻叹一声:“罢了,我就尽我所能保护你,只希望你有一天不会和祖父与姑姑敌对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中秋快乐!本来想要今天开始双更,但似乎脑子转不过来,想想还是老实坚持日更吧。最近忙着找工作,整个人有点乱。有想过改笔名,思来想去倒都不如现在这个,也是神奇。 第34章 第 34 章 自从沈灵姣死后,秦信一直不曾离开江陵,他想要找机会去祭拜沈灵姣。无奈皇家陵园把守森严,但仍然有不少人一直要置他于死地。想来沈家元气大伤,沈天尧定然再无精力派人杀他。那么他一直想不明白,杀自己的那拨人是何来历。看他们的身手,定非江湖草莽,也不像大内侍卫,颇有些行伍之人的风范。只不过他刺杀萧谦的事情,早已闹得天下皆知,这群人要杀他,何必隐瞒身份? 秦信身着白衣,与那群黑衣人在郊外交手,打了一个多时辰。他早已发现有官兵埋伏在周围,但也无暇他顾。他身上的旧伤未好,这次遇到黑衣人,已经是困兽之斗,如官兵插手,只怕自己难逃一死。他搏命突围,没想到天降奇兵,对方虽然蒙面,但身手熟悉得很,竟帮他逃出天罗地网。 蒙面人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,便要离开。秦信受伤倒地,没有力气阻止,只能出声问道:“你是什么人?为什么身法与我师承相似?” 那蒙面人说道:“我知道你叫秦信,是你刺杀了越王,你不必管我是谁,奉劝你早日离京。” 秦信挣扎着想要起身,但不得动弹,便道:“你到底是谁!” “松风吹解带,山月照弹琴。”蒙面人留下这句话,便飘然而去。 秦信听了大惊,连喊数声,也没办法阻止这人的脚步。他心里着急,便晕倒在这山庙中。 萧奕坐在重华殿,听得张公公来报,孟广宾正在殿外候旨,便让宣他进来。 孟广宾进入大殿,行礼道:“陛下,善于模仿字迹之人已经找到,按照书画名家王扶大人所言,唯有此人有此能耐。他名叫王骏卿,不过是个穷书生,以擅长仿造字画出名。” 张公公随即接过孟广宾手上两张纸,交给了萧奕。萧奕接过一看,便问道:“此人莫非就是伪造赵王字迹之人?” “回禀陛下,微臣查过了,此人得了重病,这六个月来卧病在床,人事不省。是前几天遇到一个江湖郎中,才救得他苏醒,只因家中贫寒,他带病仿写字迹,便是为了皇榜的赏银。所以来时间上看,并不是他写的。” “那也难说得好,万一他提前写完,这才生病呢?否则怎么会这么凑巧,刚好病在这段时间。” “陛下英明,微臣确实无法审明此事,还望陛下决断。” “好,你且下去吧。” 萧奕挥了挥手,孟广宾心中了然,就此告退。影卫无执见他走了,这才跳了进来。 “回禀陛下,属下昨天跟着石缃,发现有人诛杀了孟大人派去跟踪的人。” “你说什么?”萧奕听得心惊,刚才孟广宾并无提及此事,如此看来,他是有意欺瞒了。 “孟大人的人都被一队黑衣人杀了,属下本想保护石缃,谁知此事忽然传来一阵琴声。石缃听到琴声,便当场自尽,也没留下只字片语。” “哼,杀人灭口,真是很好。朕明白了,你且下去,这几天盯紧孟广宾。” 影卫听了,便退了下去。张公公看萧奕神色,知道他在做一个重大决定,便也不敢出声,端着茶水在旁,也不敢献上。 “张公公,着人拟旨,天下真有善仿字迹之人,故而小柳和司月房中的书信不能定赵王之罪。你让人去大理寺释放赵王,只说经大理寺查明,娇奴不过是失手落井,与他无关,放他回府去便可。朕现在要去未央宫一趟,摆架吧。” 未央宫中,柳宸妃看着专心练字的萧云详,一脸怜爱,却不由得微微叹气。 萧云详正专心写字,听得这声叹息,忙抬起头来,唤了一声:“母妃。” “云祥的字真是越来越好看了。”柳宸妃笑着道。 柳宸妃上去一看,但见纸上写着:“夫唯不争,故天下莫能与之争。”她心下一动,便问道:“云祥,你若不是皇子,便是出家做个道士,母妃也不阻拦你。” “现在便能。”萧云详说道。 “你不懂事,这种话千万莫要再说。” “儿臣十六。” 他的意思自然是年满十六,连娶妻都不算太早,不懂事一说,自然不能成立。 柳宸妃轻声叹气,她只有这个儿子,偏偏自小孤僻,不与人多言,长大也是如此。那些个太医只说着是心病,非药石可救。这样的孩子,萧奕早已不放心上,哪怕不提,也无意传位。可是她不甘心,偏要争一争。无奈萧云详不懂她的苦心也罢了,还天天阻扰她。上次亲自食用下了七残香的果蔬,险些把她吓个半死。 纵然如此,她也不舍得责怪这个儿子。然而她终究想和他好好沟通,希望能得到他的理解和认同。无奈不管怎么说,这个孩子都是死心眼,天天谈这些老庄无为之道。 柳宸妃正想着,忽然听到外面报说陛下驾到,连忙牵了萧云详的手出来迎接。 萧奕从步辇上下来,却见萧云详的手上还沾了些墨汁,便笑道:“云祥,你又在写字了?都写些什么?让父皇看看。” 萧奕说着,已经走了进来,里面的宫人听说,连忙呈上刚才他写的那幅字。萧奕看了,不由得笑起来:“云祥的字果然是越写越好,当年王扶称你是书画奇才,父皇还当他是夸赞之词,如今看来,倒是朕小觑了你。” 萧云详听了,便回道:“字无高下,唯心有别。” “哈哈哈,这话说的,颇有些参禅悟道之意。你是皇子,能持有无为之念,固然是好,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,你想无为,偏偏有人就爱兴风作浪,你又能如何呢?” 柳宸妃在旁,听得心惊,知他意有所指,但自信没有什么把柄落下,但也面不改色。 萧云详回道:“儿臣求一事。” 萧奕问:“你鲜少开口求什么,说吧,什么事?” “儿臣想尽早搬入梁王府。” “哦?这是儿大不中留还是你想搬去个没风浪的地方啊?” “风浪在心。” 萧奕听了,不禁哈哈大笑道:“你说的对,风浪在心,搬去那里都没用的。风若大了,树终究会被波及。朕让人赶工兴建,准你年后搬入可好?” “谢父皇!”萧云详叩头道。 萧奕略坐了坐,便起身而去。柳宸妃见他离开,便转头看向爱子,问道:“云祥,难道你想逼死母妃吗?” 萧云详没有应声,只是跪在地上,磕了三个头,这才回房练字去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上一章的雪见草是瞎起的名字,没想到真有这个草药,而且用途根本不是疗伤,实力尴尬。 第35章 第 35 章 萧诚刚出牢门,就见赵王府的人守在外面等着,他坐入轿中,闷声不语。一行人回到赵王府,顾晶华早在门口守候多时。两人携手入内,却见顾晶华屏退了众人,说道:“王爷,你受苦了。是妾身无用,想不出办法救你。” “王妃在这里想必也不好过,但你这么郑重其事,纠结是怎么了?” 顾晶华说道:“现下有两件事告诉王爷,需要尽快处理。不久前,有一白衣剑客昏倒在破庙中,有人路过,发现他身上有我们赵王府的令牌,便送了来。但我问遍众人,都不识他,只有你的亲随说他曾经在城外救过王爷一命,我不敢留他在赵王府,怕惹出事来,便安置在将军府。最近爹爹已经去了滇国战场,府中无人,唯有青墨妹妹孀居,也是不妥。” 萧诚听了,便知是秦信,他心中惊疑,觉得事情并不简单,便点了点头说道:“等我稍歇一日,明天去会他,或留或放,有个说法。那第二件事呢?” 顾晶华随即把寇朝铭被发配边关一事说了出来,听得萧诚连连皱眉。他心中不由得起疑,怎么这么刚好,寇鹏会当街与萧谅起了冲突,还出言不逊当街毙命,可是父皇不曾责怪也就罢了,怎么还要治寇朝铭的罪?照理,萧谅应该知道他是自己的心腹,以二人的交情,断然会为之求情才对。何况当街杀人也不是萧谅一向的作风,难道他当真如此记恨我利用他陷害萧诤之事? 如此看来,日后怕是要留个心眼,不能再信他了。不过想到自己如此利用,两人关系若能如初,必定有假。萧诚想到这里,也释然了一些,本来这条路就狭窄得很。只不过萧谅没有靠山,再加上现在母兄皆亡,有的不过是父皇的疼爱。他心下了然,便也不再多想。 次日,萧诚前来叩谢萧奕,便前去凤眠阁看望萧谅。他才进门,就看到萧谅正和一个少年侍卫说着什么,颇有取笑之意。 “小七,皇兄来看你了。” 萧谅见他,连忙挥手屏退诸人,拉着萧诚进了大厅落座。他不等萧诚再说,连忙鞠躬作揖,口称:“二哥恕罪,小七未能亲自前往赵王府,倒劳二哥前来看我。” 萧诚见他如此客气,心中更是不自在,便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利用,使得两个人生分了。萧谅虽然伤心那番利用,倒也觉得事情已经查清,二哥四哥都没有受罪,心里虽难过,但也不便表露。他满心想着寇朝铭的事情,要如何与萧诚交代。只因自从这次萧诚下狱,弹劾他的折子着实太多,已经使得他那一派大受打压。寇朝铭的事情一出,更是雪上加霜。 萧诚起身,也鞠了一躬回礼,说道:“二哥之前行事欠妥,还望小七见谅。” 萧谅连忙说道:“二哥,切莫如此说了。” 两人相视一笑,一人心中释怀,还有一人却是疑云频频。萧诚听萧谅把当日仪凤楼之事重说了一遍,便说道:“此事我已经听人说了,不能怪七弟,寇朝铭教子无方,理应受罚。” 萧谅听了,心下宽慰,也知经过这些事,以后和萧诚难以推心置腹,便想着干脆和兄弟们少些往来,也少些牵扯。他不想卷入局中,现在想要八面玲珑的应对各方,让自己安稳平衡的度过,如母妃所愿做个富贵王爷。 两人谈了一会儿,萧诚这才告辞,他走到一半,忽然猛然回身。萧谅身边的少年侍卫连忙上前,两人对掌之后,那少年便有些吃力起来。萧诚也被击退了好几步,心中惊叹此人功夫了得。 “二哥,你这是干什么?”萧谅问道。 “无事,听说这个侍卫是父皇派来保护你的,就是他斩杀了寇鹏,我只是想试试他的身手罢了。”萧诚说道。 萧谅听了,便知是因云昭杀寇鹏一事,惹得萧诚想要教训一番。他连忙说道:“二哥,云昭前几天为了帮我的雪鸦采药,受了点伤,现在不宜动武。刚才与您对掌,不知分寸,若伤了你,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。” “哦?他受了伤,刚才竟还能将我打退,果然武功高强,不愧是父皇的人。你放心吧,二哥不会在意的。”萧诚说着,便走了出去,他转眼便瞥见了云昭肋下有丝丝血迹。 萧谅见他走了,连忙拉着云昭问道:“刚才二皇兄不过是玩玩,你怎可与他动手,想来也不至于当真取了你的性命,下次切不可如此莽撞。” 云昭听了,连连摇头,说道:“刚才他试属下身手,只怕是为了给寇鹏出气,想必七殿下也明白此理。说到底,他是赵王,我不过是一个侍卫,确实不该与他较量。” 云昭心知,刚才萧诚说他是陛下派来的人,定然是提醒萧谅要提防他,不由得心中不悦。他虽然一直跟在萧谅身边,但确实是听从萧奕调遣。只是前几天他为了救秦信受伤,萧谅没有借此问罪,反而拿药救他,使得他心中感激非常。 他无故受伤之事,要认真计较起来,只要萧谅告诉萧奕,要他解释来由,只怕他要吃不了兜着走。萧谅没有为此算计他,他心中着实感激。云昭心中明白,萧谅一定不会相信他是出外采药,遇到盗匪才受伤的谎言,但他也没有问个仔细,这就足够了。云昭承了这个人情,有朝一日必然报答。何况他杀寇鹏一事,确实给萧谅带来不少麻烦。虽然刚才他们两兄弟说话,把他打发出去,但他内力深厚,早已听得一清二楚。 云昭思量着,萧谅没有武功,所以不知道武功高强之人耳力远胜常人,而萧诚定是以为萧谅已经全盘信任他,这才允他站在这样的距离侍候。这个误会不大不小,但让云昭颇为欣慰的是,刚才叙说当日仪凤楼之事,萧谅几乎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,没有说他的过错。这么一来,萧诚只怕更要怀疑是萧谅有意让自己杀了寇鹏。 萧谅心中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,也不懂云昭怎么忽然沉默了,便也不以为意。他见云昭肋下渗出血迹,连忙说道:“你快去换药,不要让人看出来。” 云昭自恃武功,是以冬日里也穿得单薄,这才这么容易渗出血迹。他怕再有这样的事情,连忙起身要回房换衣。 两人正要站起,却见林公公匆忙跑了进来,对着萧谅行礼,说道:“回禀殿下,徐公公昨晚卒了。” 萧谅听了,惊讶不已:“你们不是说徐公公这几日大有好转,怎么就卒了?本王要亲自前往太监署看他。” 林公公听了,连忙跪下说道:“殿下万万不可,这么晦气的地方,如何能让殿下前去。老奴去打点一番,让他们买口好的棺材,下葬便是大恩了。” 萧谅心里难过,也知要出去定是受到阻拦,便点了点头。他想到小时候,便拉着徐公公打闹,如今他也去了,便有些难过起来。 绿袖在旁伺候,看到萧谅脸色不好,连忙劝道:“殿下不如歇息一会儿,您切莫想得太多,莫忘记净空大师叮嘱,不可大喜大悲。” 萧谅摇了摇头,苦笑道:“母妃和三皇兄都不在了,本王不也好好的吗?你们何必担心,都退下吧。让我静一会儿。” 云昭在旁看着,心中担忧,但也无奈,便只好与林公公,绿袖一起告退。他们才走到门口,却见季澜进来。绿袖见了,连忙对他行礼,说道:“季公子来得正好,还望您好好劝劝我们王爷。” 季澜听她说明,徐公公是惠妃身旁之人,自小与萧谅打闹,便知道萧谅此刻心中难过。他想进门去安抚,又觉得不如让他静一静,便摇了摇头,想要告辞。 他的脚步才刚抬起,就听萧谅在里面说道:“是鲸波吗?进来吧。” 第36章 第 36 章 季澜这次进宫本来就是为了见萧谅,但又不好直接去找他,想了半天,终究还是来了凤眠阁。现在萧谅既然唤他进来,自然也不能再退出去。 他迈进门,看到萧谅正倚靠在椅子上,心事重重。他连忙行礼,说道:“微臣打扰殿下休息了。” 在宫外虽然偶尔大胆称他凤眠,现在在皇宫之中,那句凤眠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口的,自然只有君臣之礼。 萧谅抬头看了他一眼,说道:“鲸波免礼,你坐下陪本王聊一会儿吧。” 季澜应了一声“是”,便坐在一边,心中明白萧谅恐怕情绪不高,只不知他要聊些什么。 萧谅也没有看他,自顾自问道:“本王想问你,如果那日你路过太液池,知道是本王落入水中,是否还要救我?” 季澜听了,心中惊疑不定,这句话的意思明显,萧谅显然认定自己是萧诀的表兄,自然偏帮于他。在萧诀一脉来看,萧谅殁了的话只怕比现在要好。 季澜连忙站起,说道:“殿下的意思,微臣不明白。” “不,你明白的。”萧谅仍然是面无表情。 季澜心知躲不过去,便说道:“不管是谁,微臣都会救的。微臣自小就得家训,忠君报国,仁义为先,如何能眼见他人落水而不救?” “你是太师之孙,季淑妃的侄儿,于情于理,原本不必跳入水中,只要任由那些侍卫来救,那本王到底是死是活,都与你无关。” 季澜不由得心里打鼓,不知萧谅的话意,道:“殿下这番话,怎么说得好像微臣做错了事。” 说到这里,萧谅索性也不再自称本王了,只闷闷地说道:“是,你本就做错了事。若我从此一病不起,挨不过母妃和三哥的离开,也一并跟着他们走了,也许是个解脱。” 季澜听了,连忙望向他,只见他也正看着自己,似有决绝之意,心中大又不忍,连忙劝道:“殿下才十五岁,如何说出这般不吉利的话来。陛下若是听到,定是要伤心的。” “伤心吗?只不知这伤心会有多久?又或者到底还有没有会伤心。” “殿下,您这到底是怎么了?莫非刚才赵王前来,说了什么吗?”季澜不由得想到刚才见赵王众人离开,他怕被看到,一直缩在旁边。他知道寇朝铭的事,定让赵王不悦,只不知他究竟说了什么,能让萧谅起了这些念头。 “你救过我一次,刚才那番话若你告诉了五哥,他转给父皇的话,我便吃罪不清。如你乐意,便可再夺我之命,如此,我也不算欠你了。” 季澜听了,再也坐不住了,当即跪在萧谅面前说道:“还望殿下千万保重,不要再生如此念头。微臣既然救了您,如何还能再下手加害?这等不忠不义之事,恕微臣着实做不出来。” “母妃死后,我每日几乎都听不到什么真话,真是好奇,怎么越是血缘至亲,说出来的话越是有假。好在我与你无亲,倒不妨信上几分。” “殿下此言差矣,天地君亲师,您既喊季澜一声师傅,微臣不才,虽不敢当却也算您的半个师傅。如何能算无亲?” “哦?这么说来,你刚才说的,也是假话了?”萧谅不由得想要逗弄他。 季澜本想安慰萧谅,没想到被反将了一军,顿时说不出话来。 萧谅看他跪在那里半天,半响无话,便伸手将他拉了起来,按坐在一旁。他苦笑了一声,说道:“其实我真的很好奇,像我这般没有母族可仗,没有兄弟可亲,只有父皇宠爱的皇子,究竟会有什么下场。如父皇不再疼我,我又会死在谁的手上。” 季澜连忙又要站起,说道:“还望殿下慎言,此等大不敬的话,万万不可再说。” “哼,如果可以的话,我真希望死在你的手上。你也莫要慌张,这里只有我们两人,既然你说不会外传,那我说说又有何妨?” “这……微臣……”季澜被他堵得接不上话,实在没想到平日看着乖巧的萧谅,真的发作起来,如此擅打机锋,一时之间便不知如何是好。 萧谅看他被自己噎得半死,不由得笑了,随即又显得有些失落,半天才说道:“刚才二皇兄来找我。本以为可以原谅他利用我的事,没想到我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大度,而他也真的不会那么轻易相信寇朝铭之事真是意外发生。他走的时候,和云昭狠狠对了一掌,我虽不会武功,但那股杀意还是能看出来的。我想如果有那么一天,我挡了二哥的路,他也一样会杀我的。只怕不只是二哥,便是五哥也是这般。这么一看,骨肉至亲也不过如此而已。世界上对我好的都不在了,我又何必太过执念呢?” “殿下,您还有陛下啊。云昭毕竟只是一个侍卫,如何能和您想必?微臣听闻您自幼与赵王亲厚,比魏王都要亲近几分,如何为了一个寇朝铭便会如此生分?也许只是您想多了,还是莫要庸人自扰的好。” “鲸波说得对,本王确实是个庸人。” “微臣不是这个意思。”季澜又被他噎得说不出话,如非这是隆冬,只怕早已满头是汗。 “鲸波,你回去吧,不要待在凤眠阁太久。我听说我找你学武,惹得淑妃娘娘不快,如你现在在凤眠阁停留不久,只怕也不妥。” 季澜刚才入宫,还未曾去储秀宫拜见季淑妃,想来等会儿去,是要挨训了。他知道萧谅虽然年幼,但心中却是雪亮,便行礼道别:“微臣告退,还望殿下多保重。” 萧谅点了点头,便不再多言。他看着季澜离开,便唤了林公公进来,说道:“这些银子,是本王赏给徐公公的家人,你设法交代下去吧。” “回禀殿下,徐公公之前早已料到殿下会如此赏赐,让老奴代为谢过。他还说合肥老家早已无人无人,不必再行赏赐。” “本王知道了,你下去吧。徐公公后事,还要你多多操劳了。” 太监署里,林公公本以为会受刁难,却见人人都很客气,便有些奇怪。宫里的太监死了都是拉去乱葬岗,只有服侍的主子身份高的,才有入棺椁安葬的厚待。虽然徐公公伺候过惠妃,但眼下萧谅在宫中也颇是难过,怎么这些人倒不趁机为难。他想了一下,便觉得定是殿下杖杀三皇子宫中人之事,使得宫人不敢再有无礼之举。 虽然如此,但也不能太放心,他便塞了三两银子到抬尸体的两个小太监手里,却被他们塞了回来。他们只说:“张公公已经给过我们银钱,不必再给。” 林公公听得大是奇怪,怎么张公公还会好心帮忙安置这些。他是大内总管,有他打点,自然妥当,便放下心来。徐公公曾经对萧谅说张公公是他同乡,但林公公却知这张公公是苏州人士,与合肥相去甚远,怎么也扯不到一起。他思来想去,便觉得有些奇怪,不过想到萧谅最近心情不悦,这点小事也不便再提,当下也是无话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无聊算了一下笔名,得了个结果是“(增长)欲望无止,自我强烈,多受毁谤,尚可成功。(半吉)”,想来我一向运气不佳,也不求大吉的笔名,就现在这个吧,哪天想换再动手,反正现在没签约改名字很方便。 第37章 第 37 章 萧诚出了宫,便直奔大将军府,想到那日秦信对他这个皇子身份颇有微词,似不愿结交往来,现在如今得他府中庇护,必定不悦。他心中好奇,只不知是谁人有此本事,将他打伤。事情恐怕远不会那么单纯,萧诚心知将军府也不是久留之地,若被人发现,与顾青墨的名声有损。 秦信那日晕倒在破庙中,醒来便到了大将军府,听人说了经过,知是自己身上这块赵王府的令牌,使得路人送他去了赵王府。只因赵王下狱,府中不便,才又送他来了将军府。秦信知道现在全身是伤,如冒然离开,只怕性命难保,便留下来养伤。他想着伤好之后,再行离开。 顾昭不在府中,又因为赵王府顾晶华交代好生招待,秦信颇为自得。他听闻府中后院住着顾二小姐,便也不敢前往那里。每日他就坐在花园凉亭之伤发呆,想起昔日与沈灵姣种种,便万分难过。忽然听得一阵琴声,幽怨之意颇深,心有戚戚然,便舞动宝剑,与之相得益彰。 萧诚走到园中,见到如此情景,也不便打断,只另众人退下。秦信一转身,便见他来了,仍做不知,只是舞剑。没想到那琴声骤然停歇,使得秦信也不得不停手。 秦信看着萧诚,却不行礼,说道:“赵王,你的大恩大德小人谢过了。” 他说完便把剑架在了萧诚的脖子上,厉声问道:“说,是不是你困了我数天,故意在他们回门的日子放我出去,以便让我做你的刽子手?” 原来那日他刺杀萧谦后,便想明白困他之人定是算准了一切,所以京城的巡兵没有发现他们的打斗。而他受伤之后,就被救来赵王府,如此凑巧之事,只怕是赵王为了收揽他摆下的局。 萧诚听他说完,颇不为意,道:“若是本王利用你,怎么会派人救你来此,早就该杀人灭口了不是吗?” 秦信道:“放眼朝中,只有你和齐王势不两立,越王与之交好,你杀他最有动机。何况能调开官兵,也只有你有此等能为。再加上我救你之后,你常常派人探访我的消息,想必我与沈家小姐之事,你也查得明明白白。我刺杀萧谦不成,却伤了灵姣性命,沈家定然不会再助萧谦,岂非也是于你有利?你见我武功高强,想必是要留为己用吧?” “哈哈哈哈……”萧诚纵声大笑道,“本王本不知你就是刺杀越王之人,没想到你倒不打自招。” “死到临头,还敢张狂。”秦信怒道。 他的话音刚落,就见身后有杀气,连忙回身一挡,一时之间,剑被萧诚抢过,对方却是手持青锋横在他的脖颈处。 秦信大为惊讶,他万料不到能在一招之间击败他的竟是一介女流。顾青墨也不看他,只说道:“你被一个蒙面人所救,可知他所用的是什么剑法?” 秦信回道:“不知,只是与我的颇有相似之处。” “哼,这点微末剑法,也敢显摆。” 顾青墨说完便已转身离去,也不与旁边的萧诚行礼。萧诚将剑递给秦信,说道:“秦公子,本王实在不知困你何人,但听你所说却有蹊跷。你既然怀疑本王,本王也是无可奈何。现下本王放你离去,望你就此远离京城,不要再回来。” “赵王恩情,秦信感激,无奈之前遇到的蒙面人,与我苦寻之人大有关系,我必定要找他问得明白。哪怕人海茫茫,我也绝不放弃。” “恩?你把那日遇到刺杀,得蒙面人相救的经过详情再说一遍。” 秦信便详细的把那夜之事再行说了一遍,萧诚听到一半连忙问道:“你说那个蒙面人伤了肋下之处?” 秦信道:“真是。” “他可是与你差不多高,身形也与你相似?” “王爷如何得知?”秦信见萧诚着实不是设计自己的人,便也客气了几分。 萧诚说道:“本王今日入宫遇到一个侍卫,也伤了肋下,不过事情不该如此凑巧才是。”他回想在萧谅宫中遇到的云昭,他也是肋下受伤,但照理他宫中之人不该出来相救秦信才是。云昭之举,到底是萧谅授意,还是自行为之? “王爷此话当真?不知是何人?” “他是秦王的侍卫云昭。” “秦王?”秦信听了,越发糊涂。 “此事以后再查,你安心养伤,若愿意留下,本王再行安排你去一处,断然不能再留将军府,若你要离开,我若寻得消息如何寻你?” “自然是要离开,我每月十五来探消息便是。” “那好,你去吧。” “还有一事,那位顾姑娘的武功不凡,不知师承何人?” 秦信问完,忽然听得后院有人冷笑:“本姑娘的师承与你无关。” 萧诚见了,道:“二妹的武功是一个云游的道姑所传,不过那道姑多年不见踪影。二妹对剑法颇有研究,故而对救你之人起了兴趣。你无须多心。” “在下告辞。” 秦信说着便悄悄离开了将军府,只因输给了顾青墨,也不敢显摆轻功,只是从后面暗自离开。 萧诚见他走了,便叫了人来,吩咐道:“来人,离开去查云昭的身份,他如何进宫,如何成为父皇侍从,如何成为秦王护卫,都要给本王查得清清楚楚。” 秦信离了大将军府,心知外面处处杀机,便想去越王府一趟。他想去看看萧诚,究竟是怎样的人,能让沈灵姣甘心将陪嫁之簪托付。那簪子如此重要,沈灵姣临死之前却能交出,显是十分信任。想他们当初不过新婚三天,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沈灵姣何以如此信任。 萧谦正坐在院子的凉亭下喂鱼,此时天气寒冷,他一人站在鱼池边倒显得无惧风寒。秦信知道那日他受伤不轻,这么些日子养下来,想必也已经好了大半,但如此寒风,也不是闹着玩的。 萧谦站了半响,又转头伸手抚摸一旁的竹子。寒冬时节,院子里栽的竹子大多枯黄残败,不复生机。他忽然轻轻说了一声:“只望你莫如寒冬的竹子一般才好。” 秦信以为他在担心自己的身体,不由得冷哼一声,跳入院中,说道:“贪生怕死之辈,既然如此惜命,何必久立寒风之中?” 萧谦见是他,便问道:“是你?难道还想再刺杀本王一次?” “有何不可?” 秦信举剑便刺,萧谦却不做阻挡,只说道:“本王还有一事未了,等办完此事,你再来杀吧。” 萧谦毫无怯意,直直看着秦信,目光中无一丝波澜,当真是视死如归一般。秦信心中已经信了五分,口中却道:“我怎知你不是缓兵之计?” “你信或不信在你,不过看你呼吸沉重,想必受伤不轻。本王虽有伤在身,却自信眼下不会输你太多。” 秦信还想再说,无奈刚才被顾青墨剑气所伤,又运轻功跑来越王府,早已牵动伤势,当下便站立不住。萧谦见了,连忙扶起,转身便走。 “你放开我!” “小声些,引来侍卫本王也无可奈何。你既受伤,不如藏在我的王府养伤,想必是无人敢打扰的。” 京城里现在搜查他的人不计其数,想来谁也不会想到越王会窝藏行刺自己的刺客。秦信万料不到他会如此说,便问道:“你当真要救我?” “是。你是她情之所衷,她为救我而死,我如何能见死不救?” “她可是你的妻子,我还让你身受重伤,你难道不该恨我吗?” “这些事以后再说。” 萧谦说着,已经扶他上了南阁楼。秦信见到沈灵姣的灵位,不由得心中激动,顿时晕了过去。 自那日起,越王便常常上南阁楼去,众人只道他思念王妃,也不敢打扰。消息传到萧诀那里,他心里难过不已,想要去问个清楚,又被淑妃阻拦,只能苦等,好容易新年终于来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最近看网剧《刺客列传》,非常着迷,想要写同人,奈何这边要更新,便有些犹豫要不要同步写,可这样一来怕两边都写不过来,纠结ING 第38章 第 38 章 新春时节,满朝欢喜,正月初一过后,六位皇子与萧奕参与家宴同欢。萧诀看到萧谦见来,眼睛便不曾离过他,弄得季淑妃无奈,索性也就这么几天,便也由他。 往年萧诫在时,最为热闹,一向爱和萧诤萧诚斗嘴,现如今家宴倒显得有些冷清。萧诚刚出狱不久,兴致也不太高。萧诤低头吃菜,也不怎么说话。萧云祥一向不爱人多之处,此时自然呆坐一遍,只是偶尔和萧谅说几句。 萧奕心中不悦,吃了一阵,听完歌舞便遣众人四散,只说晚些时候前往宁馨宫安歇。柳宸妃听了,心中不由得大怒,平日如何倒也罢了,今日是新年时间。她虽未称后,却也与皇后无异,往年陛下不管是不是乐意都会去她的未央宫,怎么今年偏要去宁馨宫。想到这里,柳宸妃不由得狠狠瞪了一眼兰贵妃,只不过她却是置若罔闻,只祝福萧诤多吃一些。 众人散后,萧奕独自坐在凉亭赏月,也不让人伺候。各宫嫔妃告退之后,独有兰贵妃最是忙碌。自从萧谦遇刺,尹家之势便大不如从前,萧奕也冷落了不少。没想到今日竟然要去宁馨宫安寝,连忙回去布置。萧诤知道母亲要忙,也不回去,只说在宫中走走。 各位皇子回宫告退,萧诚也不着急,只说有事找萧谅商量。萧谅见他如此,也只能与他一同回到凤眠阁。 萧谅问道:“皇兄有何要事,但说无妨。” “我见那云昭颇为伶俐,不知你可否借我几日,我想与他切磋武艺。” 若在从前,萧谅自然点头应允,现在却有些犹豫起来,当下低头沉吟,道:“皇兄所求,小七如何不应,只是那云昭是父皇所赐之人,小七不便将他随意出借。” “我只是借人,保证他一根毫毛都不会少的,何况他是父皇赐给你的,我怎么会不知轻重?” “这……不如让小七问问云昭的意思再说?” “他一个侍从,难道你还做不了他的主?” “这……” 云昭在旁见萧谅犹豫不决,心知他是有心偏袒,不由得感激不已,便站了出来说道:“回禀秦王,切磋武艺无有不可,卑职听说赵王府中高手如云,早就想领教了。” 萧谅见了,知道推脱不了,便说道:“也好。等过了元宵,你就去赵王府中暂住几日吧。” 萧诚摇了摇头,说道:“看来小七爱护得很啊,放心,不看僧面看佛面,他不会少一根寒毛的。事情已经说完,那我这就回去了。” 萧谅叹气道:“皇兄,你再坐一会儿吧。横竖皇嫂还在拜访各宫娘娘,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。” “也可。”萧诚点头,便与萧谅一道入了凤眠阁。没想到他才进门,就看到萧诤坐在里面,看来是有一会儿了。 萧谅见他在此,心中不免高兴,连忙上去说道:“四哥,你什么时候来的,怎么也差人告诉我一声。小七回来得迟了,劳四哥久候。” 萧诤点了点头,说道:“我觉得无聊,便来你这里坐坐,不想二皇兄也在。” 只因萧诤听了兰贵妃之言,对萧谅心生嫌隙,但后来萧诚被释放,他便觉得事有蹊跷。便是萧谅要助萧诚,也不至于害自己。何况那件事把萧诚都牵扯进来,甚至于寇朝铭都被贬。他一直想亲自找萧谅陪个不是,却也不知从何说起。今天趁着新年,他想借着窜门来探萧谅口风,不想撞到萧诚也在这里。一时之间,倒是不知如何开口。 萧诚见到萧诤神色犹豫,便猜到几分,更加不想要走了。三人坐下对饮,但各怀心事。 季淑妃见萧奕忽然要去宁馨攻安歇,便愤愤的回去了。萧诀巴不得母妃离开,连忙上前追赶萧谦,终于在后花园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。 他一把将人拉入后花园,直奔假山而去,两人随即就躲在假山内。 “五弟,你莫胡闹,怎可如此拉拉扯扯?”萧谦的语气听不出责怪,只是有些冷淡。 “如大哥不喜,可以挣开,尽管走了,为何信步闲庭,走到这后花园来?你本就是等我追来,难道不是吗?”萧诀口气很是肯定。 萧谦听了,抬腿就要离开,哪知萧诀也不阻拦,只说:“你要走可以,只告诉我,为何我给你抄的经书,若是不要便丢了,为何要拿来放在沈灵姣灵位之前?你莫非一心气我?难道我这么苦心抄经你还不明白吗?那日是我口不择言,但大哥你何时会如此计较了?” “五弟,大哥如何会气你。只不过你口称为璇玑抄经,实是为我。既是口不应心之物,皇兄将经文放在王妃灵位之前,也无不妥。” “到底是谁口不应心!”萧诀听了,又想生气,又怕惹萧谦不悦。 萧谦没有应声,半天才说道:“再过一阵子,我会向父皇请旨下江南,等到把沈灵姣交托的钱庄点清,过到你的手中,以后我们便不要再见了吧。” 萧诀听了他的话,怒道:“伴麟,难道你以为我和母妃一样,一直都在利用你吗?” “是。所以等我交付钱庄之后,还望齐王殿下莫要再来越王府。” “齐王殿下?哈哈哈哈……伴麟,你好狠的心。既然如此,你为何不干脆把钱庄收为己用,那是你爱妻临终所托,你怎可转手交给我这个外人?难道你就不怕我卸磨杀驴?” 萧谦听了,苦笑道:“大约,我本就是一只笨驴吧。你若想杀,随时都可动手。” 萧诀万料不到他说出这等话来,一下子竟不知如何接口,看他一脸心如死灰,明明口不应心,却还要做些连番刺激自己的事,弄得他手忙脚乱,不知如何是好。 萧诀也不多想,按着他便唇舌相触,不让他挣脱。萧谦有伤在身,力气本有些不济,又怕太过用力反伤萧诀,没想到他那么强硬。两人相拥,萧谦这才发现萧诀的身形瘦了许多,大不如之前在青蚕宫内,心知他定是挂心自己,心念一动,再也无力推拒。萧诀见他不再抵抗,欢喜之极,直吻得难舍难分。 萧谦见两个人身体都有些变化,连忙推开了他,说道:“这是在宫中,不可胡来。” 萧诀说道:“这在假山里面,也没人瞧见,黑灯瞎火的,怕什么?” 萧谦不由得羞得满脸通红,斥道:“胡闹。” 萧诀没有搭话,反而伸手就要往他腰际处,萧谦连忙按住他不老实的手,问道:“你怎会消瘦至此?” “现在才想起问这茬吗?我在大相国寺吃斋念佛,自然胖不了。好容易抄完经,亲自给你送去,被你拒之门外也罢了。让人转送入内,结果你摆在那沈灵姣的灵位之前,我回到宫里,不思饮食,只日日吃醋,自然就清减了。” 萧谦本是认真听他说话,没想到他越来越离谱,说什么日日吃醋,便用指头戳了戳他的额头,无奈的骂道:“什么胡话,哪里学来的?” “我说真的,尤其听说你日日上那沈灵姣灵位所在的阁楼,我更加茶饭不思,只想飞去越王府一看究竟了。” 萧谦心知若是被萧诀知道,刺杀他的人就在府中,只怕闹得鸡飞狗跳,心下决定回去就要让秦信赶快离开,否则大事不好。 “好了,不要胡闹。沈姑娘不过是个可怜人,她已经死了,你又何必吃醋?何况……就算她活在人世,这醋你也不必吃的。”萧谦最后的一句话声音极小,幸而萧诀依靠在他身上,否则决计是听不到的。 萧诀听了,大笑起来,说道:“哼,我就知道。既然如此,为何还要那般吓我,你可知我着实吃了不少苦头。” 萧谦听他言下之意,也是知道萧诀的心性,杀那璇玑,定然惹得父皇不喜,也不知道背地里挨了淑妃多少训斥。他本想让萧诀死心,但偏偏又心软起来,看来他当真是他命中克星。 “是我想错了。”萧谦叹气。 “大哥,你年后当真要去江南吗?”萧诀心里还在想刚才的事情。 “那是当然。” “何必打点给我,你来经营便是,我如何会信不过你?” “横竖还是要去一趟江南,否则那么大的产业,杂乱不清,也难以调度。” “好吧。”萧诀见好就收,不敢强求,“那你要去多久?” “快则三个月,慢则一年半载。” “什么?怎么久,那万一你见到江南的莺莺燕燕,对不起我可如何是好?” “莫要胡说?”萧谦见他又不正经,连忙呵斥。 “我不但胡说,还要胡做。”萧诀说着,手已经滑入他的中衣之内,抓住那物便上下动作起来。 萧谦一时不曾注意,被他抓了这么个空子,几乎喊不出来:“你……你放手……” “我偏不放,大哥,你也来帮帮我吧。”他说着,便把萧谦的手往自己身上带。 两个人在假山内如此一番,各得趣味,刚收拾完衣衫,却听有人走来,连喊数声:“越王殿下,齐王殿下,你们在哪?大事不好了?” 萧诀走出假山,问道: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 来人是他的随从小良,见了萧诀,连忙说道:“宁馨宫出事了,兰贵妃娘娘自缢身亡了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马丹,想写季澜和萧谅的感情线,然而现在没办法有进展,着急死了 第39章 第 39 章 萧谦和萧诀直奔宁馨宫而去,走到宫门口,就听到萧诤的哭声。两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,便走了进去。萧诀走入大厅,看到萧诚站在萧奕的身边,也不多言,只是略微行礼。而萧谦则走入内殿,萧诤哭得几乎昏死过去,站立不住,便只能坐在椅子上抽泣。萧谅坐在他身边,轻抚他的后背安慰。 柳宸妃和季淑妃自然也都来了,两人对视,满心疑惑。萧谦走了出来,问道:“父皇,发生何事?” 萧奕怒哼一声,说道:“朕也想知道,究竟是哪里做得差了,竟然她在新春佳节自寻短见,连诤儿也不顾了。” 柳宸妃说道:“皇上今日才点名要侍寝宁馨宫,兰贵妃竟敢自缢宫中,妃子自戕本就有罪。现在又是一年之初,最忌讳此等事。她明知如此,竟敢如此,罪加一等也不为过。” 季淑妃在旁说道:“陛下,臣妾认为此事蹊跷,不如细查,无缘无故的,兰贵妃为何要自缢?绣琴,你说说这究竟发生何事?” 兰贵妃的贴身宫女绣琴连忙回道:“回禀陛下,娘娘听说您今夜要来伺寝,欢喜得很。让我们好好打扮了一方,又说要亲自换新的锦被床褥,还遣我们出去,说要点燃熏香,便要我们出去,不要冲了香气。我们便出去伺候,过了半个时辰,便不见娘娘出来。奴婢和几个宫女一起进去,便见到娘娘自缢了。”她说着,便又滴下泪来。 萧奕摆了摆手,说道:“所有人退出宁馨宫,明日交大理寺细查此事,看有没有线索。宁馨宫之人,全部待下去,暂时关押。” 萧奕也不多说,便站起来走了。季淑妃也示意萧诀一起回去,她刚才看到他和萧谦在一起并有些不悦。萧诀往内殿看了一眼,便也只能跟着走了。 萧谦拍了拍萧谅的肩,萧谅会意,便点头表示自己会陪在萧诤身边。萧谦这才放心离去,无奈此时早已过了出宫的时间,便只能转道回去伴麟阁暂过一晚。 萧云详从头到尾都不曾出现,想必是柳宸妃不让他前来。 萧诤仍是愣愣的,坐在那边,看得萧谅心中不忍,又劝道:“四哥,你若伤心过度,兰娘娘泉下有知,也会担心的。” 萧谅回想自己当初听闻母妃去世,吐出鲜血,此时萧诤只怕不比他好过多少。最要紧的是,兰贵妃娘娘无故自缢,比之惠妃的病逝全然不同。若大理寺能查出一二,也好有个说法,若当真自缢而亡,只怕尹家要被降罪,萧诤更受父皇冷落。萧谅想起之前自己在宫里的处境,不由得为萧诤担忧起来。 两个人枯坐到下半夜,萧诤忽然反应过来,对着萧谅说道:“小七,你身体弱,不要陪四哥了,回去歇息吧。四哥知道分寸,你放心吧。” 萧谅没有多言,见他坚持,只好答应回去。萧诤等到他走了以后,便四处在寝宫走动,翻看有无不同之处。他寻来看去,也看不出什么古怪,心中生疑,便又去查看兰贵妃平日绣花的地方。他坐在那个绣花架前,也不见异常,又坐起来,走向床边。他仿照母妃生前动作,一步一步的走,忽然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事。 萧谅次日再去看望萧诤,但见他神色冷淡,不似昨日悲伤。萧谅问道:“四哥,你怎么了?” “四哥没事,小七你这几日不要再来看我了,我想独自待一阵子。” 萧诤的话意坚决,容不得萧谅反对,倒好像早已有了主意。萧谅刚要起身走出,却见大理寺的孟广宾领着众人走了进来。 萧谅知道他们是来查案的,便拉着萧诤要离开,两个人这才走到门口,就听到孟广宾说道:“此处有人翻动,敢问两位殿下,是何人来过?” “我昨日思念母妃,便在这里走了一圈,这难道也不可吗?” 孟广宾邹了邹眉说道:“陈王殿下有所不知,此乃案发之处,不可有任何人进来,否则会破坏线索。” 萧诤听了,便说道:“孟大人可是要治本王之罪?” “下官不敢。” 萧诤冷哼一声,拉着萧谅便走了出来。萧谅只觉得萧诤似乎有点不对劲,但也说不上来,便问道:“四哥,你怎么了?” “小七,你且回去吧。” 萧谅点头,便劝慰了一番,刚要离开,就看到张公公前来,说是萧奕请两位皇子过去。 两个人并一道前往重华殿,但见一路上,萧诤一脸漠然,使得萧谅心中暗暗惊奇,不知他为何在一夜之间从满脸悲戚便得这般冷漠。他们进入重华殿行礼,却见萧奕说道:“昨夜你们谁在兰馨宫?” 萧诤率先说道:“回禀父皇,是儿臣在那里,只因觉得母妃自缢蹊跷得很,便随手勘察。” 萧奕拍桌骂道:“朕已经下旨着令大理寺调查,你怎么擅自行动,弄得他们无功而返。” 萧谅见萧奕问罪,连忙为之开脱道:“父皇赎罪,四皇兄只是一时伤心,才会如此,还望父皇念在贵妃娘娘,不要降罪。” “小七,你爱护兄长之心,父皇知晓,但此事非同小可。听孟广宾之言,你四哥只怕不仅仅是查看现场,还有蓄意破坏之嫌。” 萧诤听到蓄意二字,冷笑道:“敢问父皇,母妃当真是自缢身死的吗?” 萧奕听他冷笑,心下更怒,却不动声色,说道:“孟广宾已经查验尸身,确实是自缢的。” “既然如此,自缢又何须再查?儿臣不过是思念母妃,一时失了分寸,父皇要怪责,儿臣不敢再说。” 萧奕喝道:“大胆!” 萧谅见萧奕动怒,连忙拉了拉萧诤的衣角,想要劝他少说几句,没想到萧诤接着又说道:“父皇,儿臣知道母妃自缢,与皇家声誉有损,还望父皇恩准为母妃守陵三年,以此赎罪。” “你这逆子!给朕出去!” 萧奕气不打一处来,但见萧谅还想求情,便让两人一起退下。萧奕随即传旨:“兰贵妃尹氏自缢宫中,大为不详,褫夺贵妃封号,以贵人之礼下葬。尹仲霖教女无方,除太傅之名,念其年老,不做惩处。尹家二子发配充军。陈王萧诤忤逆不孝,贬为剑南王,即日起前往剑南,未得宣召,不得入京。” 萧谅万料不到会有这般降罪,而他反复盘问萧诤,究竟发生何事,却见他只是低头不语。又过了一个月,兰贵人丧事既毕,萧诤便起身前往剑南。 临行之前,萧谅前来送别,萧诤也只是抬手抱拳,随即绝尘而去。萧谅看着远去的身影,心中凄然,这一别,也不知何年再见。他回过头,却见季澜正骑马前来,便奇道:“鲸波,你怎么来了?” “微臣担心殿下太难过,便前来陪你。”季澜说道。 “那刚才你为何远远站在那边,不上前来?” “微臣以为,剑南王不会想要看到微臣。” 萧谅听了,有些不解,但也知道萧诤最近少与人言,不会喜欢多人前来送别。方才听说自己来之前,萧诤和萧诀已经送过,而萧诚又推说有事,是以也不再多言。 他本是伤感萧诤的离开,但见到季澜,便觉得自己并非独自一人,便稍稍安下心来。两人一同骑马回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这几天看《刺客列传》,被虐得写文的心都死了,好容易缓过气就开始更新,抱歉断了好几天。 第40章 第 40 章 萧谦和萧诀直奔宁馨宫而去,走到宫门口,就听到萧诤的哭声。两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,便走了进去。萧诀走入大厅,看到萧诚站在萧奕的身边,也不多言,只是略微行礼。而萧谦则走入内殿,萧诤哭得几乎昏死过去,站立不住,便只能坐在椅子上抽泣。萧谅坐在他身边,轻抚他的后背安慰。 柳宸妃和季淑妃自然也都来了,两人对视,满心疑惑。萧谦走了出来,问道:“父皇,发生何事?” 萧谅回到寝宫,回想当年父皇恩宠兰贵妃,连带着他的母妃也好几次伤心难过。现在兰贵妃一朝身死,父皇如此动怒降罪,累及尹家。他听闻尹仲霖在罢官后,便要回去滁州老宅,无奈年老病重,这几日都靠汤药吊着。 他现在不方便去看望尹仲霖,倒是偷偷托付季澜帮忙带了珍贵药品前去。云昭便劝道:“殿下,季公子是太师府的人,据闻太傅与太师素有嫌隙,您怎能托他去看望太傅?” 那日萧诚曾有言让云昭去他们府上,只因兰贵妃忽然自缢,事情也就耽搁,而萧诚也没有再提。云昭对萧谅袒护自己的心思,甚为感激。 萧谅只道:“本王信他。” 云昭见他如此,便也不敢多言,又道:“早上有人来报,说秦/王府即将竣工,殿下择日就可迁入。” 萧谅点了点头,见云昭仍然站在那里,便说道:“你退下吧,我要练会儿拳法。” 原来季澜奉旨教授他武艺,又怕他自小体弱不能习武,故而专门画了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法,让他锻炼手脚。他打算等日后萧谅搬入秦/王府,再悉心教导。萧谅日日勤练,不曾有过停歇,倒让身体健壮了许多。 不过云昭颇为不屑,说道:“这套拳法不过是锻炼自身而已,若有遇袭之时,派不上用场。” 萧谅听了也不着恼,只道:“本王知道你武功高强,但听闻季澜的武艺也不差你太多。那天你们在太师府比武,你为何能略高一筹,着实让本王想不明白。” 云昭得意道:“那是因为属下自小贫苦,为了吃饱饭,常从山林野兽的口中夺食。后得遇奇人,只能拼命的练武,稍有懈怠便要被责罚。季公子自小出生太师府,不管季老太师多么严苛,终究爱孙心切,不会狠下心斥责。属下这等与天抢命之人,自然会比喊着金汤匙的季公子要野些。” 萧谅听他之言,便觉得他对季澜颇有敌意,便说道:“要论起来,本王身为皇子,出身比季澜更高上一分。自小又体弱多病,定然学不来你的恶狼扑食般的狠劲,只好学季澜这种贵公子的拳法,不求抗敌但求自保。” 云昭被他的话噎得回嘴不得,只好乖乖站在一边。 萧谅又问:“你刚才说幼年长在山林,那父母呢?” 云昭听他来问,便说道:“属下是孤儿,自小被山里的猎户捡回去养大,长大日日以猎物为生。后来学了武功,便入宫来。” 萧谅听得颇为奇怪,心想,父皇的侍卫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,云昭这般出生,年纪轻轻武功高强,也是不易了。 他又问道:“那你遇到的那位高人,看来定是不世高人?” 云昭回道:“属下曾经立誓,此生不能向人提及师傅之事,还望殿下莫要再问。” 萧谅点了点头也不再多。如此过了数日,秦/王府和梁王府都已经修筑好了,萧谅和萧云详先后奏请萧奕,再择日搬出宫中。 原来太监入宫,非死不得再出。萧谅心念林公公老迈,担心他在宫中受人欺凌,故而特意请旨让他得以跟着自己一共出宫。他没想到这一件小事,倒惹得萧诚颇为不满。 萧诚私下和顾晶华一起商量,说道:“我朝自太/祖立朝来,从未有太监可以活着出宫。萧谅奏请之事竟得恩准,看来父皇果真对他厚爱有加。” 顾晶华不解道:“这不过是一件小事?又能如何?” 萧诚说道:“你有所不知。秦/王府是父皇亲自挑选的宅子,听说原来是杨聿书的府邸。萧谅虽然没有母族依靠,但父皇既如此念旧,自然也是不会亏待他。何况这座宅子当年就在京城中惹出事过!” 顾晶华说道:“此事我倒是知晓,听说杨天府在京城南面,有江湖术士路过府门口,说此地风水有潜龙之相。当时杨聿书上表请罪,还要拆府另建。但是先帝宅心仁厚,并不以为意。当时有大臣弹劾,说他杨家宅院,初建就应该请过风水大师勘测,怎会建成后才知此事,分明别有居心。不过这些都被圣上偷偷扣了下来。只不过圣上登基前,宁王勾结洱海王族作乱,杨家浴血奋战,全家皆亡,风水一说自然不攻自破。” 萧诚摇了摇头,说道:“话说如此,而后惠妃封妃之初,曾经有意出售宅院,无奈京中无人敢买。当年杨聿书可是父皇心腹,他辅佐父皇,父皇当真登基。现在萧谅入主此处,父皇之意,可见一斑。” 顾晶华说道:“妾身还是觉得殿下多虑了。” 萧诚也不再言语,只是令人准备贺礼,前去改日亲自前往秦/王府贺萧谅乔迁之喜。 萧云详的梁王府比萧谅稍早完工,他便提前迁入。只因萧云详不喜热闹,提前婉拒贺喜之事,故而几个皇子也只是送了贺礼,不去登门打扰。 萧谅自然不同,他和几个皇子交好,见众人纷纷都来道贺,心中也是欢喜。萧谦最先前来,闲聊了几句,本要走的,又被萧诀拉去后院赏鱼。萧诀的齐王府还在修建中,故而他仍然居在宫中。 萧云详送去的贺礼是一幅亲笔所绘之画,人却是没有亲自前来。众人纷纷欣羡不已,萧谅笑而不语,独自前去书房展画一观,但见画上一只猛虎叼着兰花,卧在山涧中休憩,似乎已经入睡。 萧谅看着猛虎身边的山泉,心中有些讶异,萧诫有虎泉之称,但这兰花究竟何意?他印象中,三皇兄不喜欢这些花草树木,虎泉宫中也不曾种植兰花。何况此时此刻,萧云详将此画赠与自己,只怕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。 他心中惴惴不安,但也不敢说破,只不一会儿,便遣散了宾客。萧谦和萧诀也从后院回来,与他告别。季澜见他神色有异,便留了下来。 季澜问道:“殿下,您这是怎么了?” “鲸波,你还是叫我凤眠吧。” “这……” “你陪我做一会儿吧。” “好。” 萧谅一直看着萧云详送来的画,着实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,他总觉得便是去问萧云祥,也得不出什么结果。 季澜看他神色恍惚,问道:“凤眠,你这是怎么了?” 萧谅却是不肯吭声,只是紧握住季澜的手,说道:“我想学武,学得和三皇兄一般,不知你能不能教我?” “魏王殿下武艺甚高,但要论最为称道之处,便是骑术精绝。京中骑术最好的莫过于一直镇守北域边境的贺家,就是上次遇到的贺旭。若凤眠有意,我就介绍贺兄前来教导也未为不可。” “好,就依你之言。” “凤眠,你究竟怎么了?为何脸色如此难看?” “我只是看着刚才那幅画,想起三哥一向被人叫做猛虎,如今他却已经不在,心中难过罢了。” 季澜听说,便劝慰了几句,两人还想再说,忽见云昭慌张的闯了进来。 萧谅看他神色匆忙,便问:“云昭,你怎么了?” 云昭看他们正在亲昵的聊天,也不敢多言,只说:“无事,小人只是忽然有事需要出府一趟,还望殿下恩准。” 萧谅看了看他,便点头说道:“你去吧。” 云昭随即离开,季澜便问道:“他是陛下派给您的侍从,您真能安心让他留在府中吗?” 萧谅说道:“你是三皇兄的表哥,我真能安心把话都说与你听吗?” 季澜听了,顿时站起,作了一揖,便要告辞。萧谅这才觉得自己的玩笑开得有些大了,便拉住他的手说道:“不管云昭存着什么心思,本王做事问心无愧,不会在意父皇知道又能如何。” 他说完便想起刚才那幅画,连忙又喊了管家来问:“管家,你去问问守门之人,刚才云昭往哪个方向去了。” 管家回道:“回禀殿下,小人刚才正好遇到他,云侍卫往宫里去了。” 萧谅仔细回想,肯定刚才观画后,已经收好存放,不曾再次展开。当时云昭并不在书房,而是在后院。这样的话,他应该不是看到画才会想要入宫去?只因此画蹊跷,他总觉得大有文章,事情与三哥有关,他便不想让萧奕知晓。 季澜看着他,笑道:“你刚才还说事无不可被殿下知晓,怎么这会儿好像又着急了?” 萧谅只能摆出一脸认输的表情,不再多说。季澜看出他心中有事,又不肯直说,随即也告辞离开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回复给评论的话好像被JJ吞掉了/(ㄒoㄒ)/~~ 第41章 第 41 章 云昭骑马到了宫门口,正想掏出令牌,行事大内侍卫的特权进宫,却又停下动作。他深知今日所见之事,不可外传,如果圣上杀人灭口,此去禀告便是自寻死路。 在宫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,他终究还是回身前往秦/王府。萧谅正要安寝,便听到有人敲门。 门外,云昭的声音传来:“秦王殿下,您睡了吗?” “有什么要紧事吗?”萧谅有些奇怪,云昭明明进宫去了,按照路程来说,不可能这么快回到府中。 “属下……属下无事。” 萧谅听他话有蹊跷,便披了外袍就前去开门,但见云昭一脸犹豫地站在门口,便把人请了进来。 “你进来吧,若果真无事,你怎会去而复返?到底什么事,让你这么筹措不安?”萧谅倒了一杯茶,又遣了守夜的侍卫出去,问道。 云昭跪了下来,说道:“属下有一事不明,还望殿下能为云昭解惑。” “你说。” “想必殿下也知道,属下是圣上的侍卫,派来殿下身边,便有监视观察的任务。那日属下去寻雪见草,身受重伤而回,您不问缘由,只为属下寻来伤药。赵王殿下想要刁难属下,您不知内情,却宁愿得罪他也不肯轻易交属下交出。这究竟是为什么?” 萧谅看了他一眼,问道:“你半夜来敲门,搅扰本王休息,就是为了这件事?” 云昭抬头与萧谅平视,丝毫无惧:“是。” “本王不过是觉得你不过是听人之命,身不由己,只要不做出对本王不利之事,也无不妥。若父皇要对本王不利,本王也只能听之任之。杀了你,父皇还是会再派人来。难得你武功高强,又肯为了本王的雪鸦费心,不如就留你在身边吧。你受伤之事,若直接问你,你会说吗?只怕会守口如瓶或者捏造谎言敷衍吧?既然如此,本王何必再问?至于二皇兄找你之事,本王不过不想惹出事端。实话和你说吧,横竖本王身边都要有父皇的耳目在,那不如留个顺眼的。” 萧谅不等云昭回答,又说道:“这话你若想转达父皇,也无不可。”说着,便抬手示意他起身。 云昭看萧谅竟是满脸平静,丝毫不介意的样子,一时之间也看不透他的想法,只能先行站起。他刚想告退,这才走出门去,又回头说道:“今日属下确有一事禀告。” 萧谅也不惊讶,反问道:“你刚才进宫去,可是为了向父皇禀报此事?” “是。不过属下并没有入宫告诉陛下,而是半路折返。” “这是为何?” “只因此事,一旦说出,便要惹出祸端。” “今日是本王的乔迁之喜,你一直在府中伺候,你说的祸事可是与本王有关?” 云昭说道:“回秦王殿下,这倒不是。” 萧谅有些急了,便说道:“究竟何事?你不要吞吞吐吐的。” 云昭说道:“殿下稍安勿躁,且容属下细细说来。今日乔迁之事,属下跟着人一起搬入厢房,而后管家便让属下待着,不必出来伺候。” 萧谅心中明白,管家定然知道云昭是父皇派来的侍卫,所以不敢差遣他做事。 云昭接着说道:“属下闲来无事,而后见宾客走得一些,便想去后院找块空地练剑。只因府中人多,属下斗胆,跳上房檐四处查看,没想到却看到后院僻静处,越王和齐王正在喂鱼。” 萧谅心中奇怪,问道:“那又如何?大哥和五哥向来交好,一道喂鱼有什么奇怪?” 云昭红了脸,说道:“属下见他们把下人都遣了出去,有说有笑的喂鱼,本也不觉得奇怪。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 “只是什么?你快说呀!”萧谅听得大为不解。 “属下见到齐王忽然轻笑了一声,将越王抱在怀里,两个人唇齿相交。虽……虽然越王很快就推开了,但他却笑说:‘大哥,这里左右无人,你怕什么?现在你来喂鱼,晚些时候我来喂你。’越王听了,并无恼怒之色,颇为羞赧,便起身出了院子,便来向您辞行。” 云昭武功高强,耳力过人。萧诀的话本是凑在萧谦耳旁说的,再加上院子四下无人,他绝对想不到屋檐之上,有人把话听得一清二楚。 萧谅听到这里,勃然大怒,呵斥道:“云昭,你好大的胆子,竟敢如此污蔑越王齐王!越王为了沈灵姣终身不娶的誓言,天下皆知,他既对已故王妃情深义重,如何能与齐王乱来?何况他们都是骨肉至亲,且不说齐王,越王一向都是克己复礼的谦谦公子,怎会与齐王做出这等逆伦背德之举?” 云昭见他大怒,连忙又跪下叩头:“属下之言,句句属实,不敢欺瞒殿下!若非亲眼所见,属下也不敢相信此事。不瞒殿下,属下本想连夜进宫禀告圣上,但……兹事体大,生怕圣上迁怒,这才回转王府。” 萧谅挥了挥手,说道:“不管此事是你眼见为实,还是凭空捏造,你都要守口如瓶。若你的任务是监视本王,便一心一意在本王身上,其他的事情看到也当没看到吧。本王乏了,你下去吧。” 云昭行礼之后,便退了出去。萧谅仍是站在那里发呆,他着实想不到会有这等事。萧谦和萧诀自幼亲厚,在大家眼里早已是理所当然,何况断袖之癖此等只在书在看到的事情,竟发生在自己的大哥和五哥身上,着实太耸人听闻。一时之间,他的思路绕了百转千回,竟理不出一个头绪。他躺在床上,难以安眠,睁着眼睛,直到天亮。到了鸡鸣时分,忽然做了一梦,恍恍惚惚的好像看到季澜正牵着自己的手,也在池边喂鱼。 萧谅顿时清醒,便喊道:“管家!管家!” “殿下,下人在,殿下有何吩咐?” “速速令人把那鱼池给本王填平!” “这……殿下,此事万万不可。” “怎么?” “这鱼池是杨聿书大人亲自画图让人凿开,又引了居天河的池水来,里面养的数条锦鲤倒也罢了。只有一枚百年老寿龟,尤其珍贵。听闻惠妃娘娘未出阁之事,甚喜那神龟,便是入宫后,也专门托人好生照顾。那龟不能离开鱼池,是以若填平,只怕有损王府运数。” “胡言乱语!”萧谅斥责道。 管家又道:“殿下息怒,且听小人一言,就算神龟之说不可尽信。但殿下刚迁入府中,就填平鱼池,恐招来不孝之言。” 萧谅转念一想,便知管家之言不假,便说道:“也罢了,你下去吧。” 这边季澜离了萧谅回府,也是一夜未眠。祖父要他与萧谅交好,这才使得他不得不与之亲近。但萧谅每每释出善意,他又退后几分。他喜欢这个心地善良的皇子,不想有一日见这份纯真被皇权之争践踏得面目全非。可是现在他又不得不与之交好,使得他觉得自己对萧谅的每一分好意都是利用。萧谅一旦有所回应,他便担心会辜负,反而连连后退,不敢靠近。 作者有话要说: 这几天都在写刺客列传同人疗伤,搞得两边更新,有点累,希望国庆过完,那边能写完。 第42章 第 42 章 过了不久,萧谦进宫,向萧奕请旨:“父皇,儿臣听闻江南风景如画,想要父皇恩准,让儿臣南下出游,一览美景。” 萧谦自小恭顺,从来不曾主动提过什么要求,此时忽然提到游历江南。萧奕回想赐婚之前他去看望萧谦,所见的江南江北盼君归字句,想他定是思念沈灵姣,这才起了游江南之事。虽然他立誓不复娶,但不管如何,都是皇子,绝不能绝嗣,何况他还是那人之后。江南之地,人杰地灵,尤其佳丽颇多,难保他去了一趟不会改变心意。 萧奕想到这里,便点头说道:“也好。你在京城恐会闷出病来,出去走走未为不可。父皇准你六个月的时间,想来够了吧?” 萧谦跪谢道:“谢父皇恩典。” 他回到越王府,便收拾行装,打算择日启程。秦信本留在赵王府养伤,但萧谦生怕此事被萧诀发现,惹出是非,故而让他趁早离开。那时候秦信便冷嘲热讽,说道:“你之前救死扶伤的样子果然是装出来的,嫌我身份低贱,要你日夜费心,便厌烦了吧?” 萧谦说道:“沈姑娘已经安息,你在越王府多有不便,还是趁早离开京城方好。” 秦信笑道:“我一现身,便会招惹杀身之祸。我虽然不想仰仗你的保护,但我已经受了,怎可一走了之,不思报答,如此有恩不报,岂是大丈夫所为?” 萧谦不方便说是担心萧诀捣乱,便也只好任由他留着,没想到后来出了兰贵妃自缢身亡之事。整个朝廷都有些紧张起来,局势也越发不明朗,他也无心去管秦信。 其实秦信自从落脚在越王府,便见萧谦思虑周全,处处体贴,心中早已判定萧谦值得沈灵姣托付金簪。只是刺杀他的人,显然是与萧谦有关,如此设局,当真用心险恶。无论如何,他都要揪出幕后黑手,为沈灵姣报仇。现在他留在萧谦身边,便是最好的机会,正可以观察萧谦平素与何人往来,查探一方。 不过他呆了数月,只见萧谦平日无事,也只是练剑写字,偶尔画竹描兰,不曾有人有何往来。只有宫里经常送来各种新奇玩意,他早已打探清楚是储秀宫所赠。秦信早已得知萧谦是由储秀宫季淑妃养大,便也不以为意。唯一让他奇怪的是,齐王萧诀常来拜见,但都被萧谦拒之门外数次。 秦信深知萧诀母族势大,与赵王萧诚同是储君之选,怎么好像对萧谦颇为恭敬,居然连连被拒也不气恼。萧谦好像也从来不在意萧诀,但又每每与他同进同出,只不许他常留越王府,看得秦信甚为不解。 萧谦奏请游历江南之事,很快就传到萧诀耳中。离别那日,萧诀亲自来送,但萧谦一直不怎么多言,只让萧诀早些回去。 萧诀叹气:“皇兄,你怎么就知道赶我走?再过一个月,我也可以迁入齐王府了,怎么不等贺完我的乔迁之喜,再行下江南?” 萧谦说道:“我早已准备了贺礼,也不过一桩酒席,何必定要拘泥?” 他说着,便要上马车,萧谦见了,心中不舍,连忙探头进去,说道:“大哥,你可早些回来。” 萧谦连忙喊道:“赶快把头伸出去,万万不可如此动作,万一马车一时前行,你受伤了如何是好?” 他才说完这句,萧诀便玩心大起,嚷道:“哎呦,我的袍子好像被卷入这马车里了。” 萧谦惊得连忙跳出马车,却见萧诀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,便怒目而视,说道:“胡闹,快些回宫,莫让淑妃娘娘挂心。” “哼,你还担心母妃啊,她听说你去江南可高兴了。她说要赐几个护卫,护你周全。” “哦?是哪几位?怎么不见他们人?” 萧诀吐了吐舌头说道:“不过是想监视你,我当然不许啊。” 他嘴上如此说,但眼睛却瞥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护卫。萧谦见他看后面,倒也不转身,只是说道:“好了,你该回去了。” 萧谦心知萧诀定然会派人跟随,也不管自己的护卫里到底有谁是萧诀的人,只是不肯回顾,便是全盘信任之意。 萧诀见此,心中感动,又凑前问道:“大哥,那个脸生的护卫是何人?” 萧谦心知自己府中侍卫,只怕早就被萧诀查过底细,只有秦信是他坚持要随行的,便说道:“我赏识他的剑术,见他人也老实,便留下来了。怎么?你若不喜欢的话,为兄这就用银子遣他离去。” 萧诀嘟了嘟嘴说道:“我不过是听人说他武功高强,便怕他跟在你身边有诈,既然大哥信他,何必赶他?”早前有侍卫禀报,说萧谦不知何处收了一个武功高强之人,查不出来历。萧诀便有些担心,怕此人不妥,但若真的让萧谦遣他离开,只怕萧谦以为自己另有私心。 萧谦说道:“好了,时候不早,你回去吧。” 萧诀拉了拉萧谦的衣袖说道:“大哥,你可记得早点回来,父皇可知许了你六个月。江南再好,竹子也没有京城的好,你素来喜好竹子,断然不可忽然转念,爱上南方的桃花。” 萧谦心知他既自称竹子,到现在还吃那飞醋也是有趣,便连连点头,这才上了马车。 萧诀目送他们离开,又对着身后之人说道:“刚才那个侍卫,你们可看清楚了,立刻绘他的画影图形,回去仔细查探。” 秦信跟着萧谦出城之后,便见萧谦叫了自己上前,他问道:“怎么?现在出了京城,便想反悔要杀人灭口?” 萧谦无奈,说道:“你还是走吧。齐王的手下不知有多少人在我的这批侍卫里,他们定然会奉命追查你,一旦探知你就是那日刺杀我之人,他们必定会全力格杀。” “何必这么麻烦?你直接告诉他们,结果了我不就好了?” “你……你这人怎么冥顽不灵?” “怎么,你看我碍眼?越王殿下,你的侍卫可以说全部都是齐王的人,此次江南之行,都瞒不过他们耳目。身为皇子,竟是如此境遇,怎么还有心思为我考虑?不如和我商量,路上怎么想办法一个个铲除他们。” “不必,本王自有分寸。” “那我也自有定夺,跟你到底了。” “也好,到了江南,你再离开,这比现在走要安全些。” 秦信笑道:“等有命能到江南再说。” 他心中明白,刺杀他的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。 第43章 第 43 章 接下来的六个月,萧谅都跟着季澜学习武艺,只偶尔去跟贺旭学骑术,但颇为不专心。季澜很有些奇怪,便问道:“贺兄的骑术都是他们先祖屡屡征战时从马背上练出来的,而云昭的剑法也比我精妙多了。凤眠,你不找云昭学剑,也不肯专心跟着贺兄骑马,只肯跟着我这水平比不上他们的人学,是何道理?” 萧谅满心不喜的说道:“哼,本王才不要云昭一个小小侍从教我呢。至于贺旭嘛,不提也罢。” 原来萧谅起初确实找了贺旭来学习骑术,没想到有一日他才和贺旭学了一个时辰,便听到一个姑娘的笑声。 他抬头看去,但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正骑在马上哈哈大笑,对着贺旭说道:“大哥,你请假不去巡城,跑来这里教人骑马,也不怕父亲知道怪罪啊?再说了,你哪找来这么笨一个徒弟啊?” 贺旭听了,斥责道:“四妹休得无礼,这是秦王殿下。” 那姑娘也不惧怕,只是乖乖下马行礼,说道:“贺云香不识殿下,刚才冒犯,还望赎罪!” 贺旭也接口说道:“这是微臣的四妹,刚才失礼之处,还望殿下切勿见怪。” 萧谅见她虽然行礼,却是毫无悔意,心知自己骑术着实太差,也难怪她笑话,便说道:“贺四姑娘免礼。” 贺旭仔细查看萧谅,见他并无恼怒之色,便转头对贺元香道:“早和你说了,女孩子家不要每天抛头露面的,还尽找人比赛骑马射箭。就算嫌闷,也该带个头罩遮挡一番。今天又出来胡闹,还冲撞了秦王殿下,还不快回府去。” 贺元香吐了吐舌头,便告辞而去。萧谅见她在马背之上,身姿优美,便暗恨自己竟连个女子也比不过。想到方才贺元香之言,知道贺旭竟是请假来教自己,更加羞愧不堪,从此便不曾找他学习骑术,只令人去元帅府送礼物酬谢。 此等丢脸之事,萧谅自然不曾说与季澜知晓,贺旭也不敢多言。季澜只能自行教萧谅骑马练剑诸多事宜,倒是比他教一队人马还要累了许多。 萧谅虽然颇为认真,无奈底子浅薄,练得颇为吃力。季澜为师,对萧谅极为恭谨,处事稳重,但也不因他的身份对他放松要求。每逢萧谅偷懒,总是责罚,而他自己则以教导不严之罪,自罚得更狠。 萧谅最怕连累他人,自小见父皇,母妃,皇兄为他的病担忧,太医都处死了数个。他虽不惧责罚,却不愿季澜如此,只能拼命努力练武。 过了八个月,萧谅的武艺足以与一般兵士对敌。萧奕龙心大悦,他本就不求这个孩子有多大能耐,只要不日日生病就心满意足。 这一年,北域南疆都起刀兵,倒是显得局势颇为紧张。滇国势大,顾昭和季泽屡传捷报,却不见丝毫休兵之兆。贺旭之父,大元帅贺廷羽镇守东陵与北域边疆,却传信说北域大乱,请旨是否要伺机攻占。朝堂上,萧奕也正为此事发愁不已。 这天,萧诚刚从滇国回来,心中不悦,便直接本王训马场发泄一通。只因去年娇奴一事,他便受了些冷落,不能统领兵马,只接了押运粮草之事。他才到马场,就听说萧谅也在,便前去找他。 萧谅见到萧诚,颇为高兴,两个人聊天高兴,一时忘记跑完十五圈训马场。他和萧诚一道往回骑,就见季澜面无表情地跑圈。天上雷声阵阵,马上要下雨了,季澜全身湿透,想也知道他已经跑了不少路。 萧谅大喊:“本王以后不敢偷懒了,鲸波你快停下来。” 季澜只回了一句:“微臣敦导不严,才让秦王如此,还请您……” 没等他说完,萧诚早已跳了出来,拔出刀剑就冲上前去,言道:“你若能打赢本王,本王就恕你之罪,你看如何?” 萧谅心知皇长兄早就想和季澜一较高下,也不加以阻拦。萧诚能征善战,季澜却是当朝最被看好的帅才,不但武艺超群,而且布兵排阵,奇谋诡略,屡败敌军。数次写信为季泽出谋划策,足不出京城,却名扬天下。 前几年萧奕怕季家功高震主,只封了季泽为常胜将军,却只给了季澜教导巡城兵士的闲差,而让皇长子萧诚屡次出兵,也是想给他积累军功。现在萧诚不得重用,而季澜也越发有文臣之态,均是不得志。 季澜见萧诚来得凶猛,一个转身,取了旁边的红缨枪,便与他对打起来。要知道红缨枪本就比刀要长,足以应付萧诚数招,缓了他刚才跑步的疲态。两人你来我往,好不热闹。萧谅不比去年,已经略同武艺,自然知道其中凶险。 萧谅生怕他们动真格,正想如何劝二人停手,没想到季澜的红缨枪忽然脱手,萧诚的刀已经抵在了季澜的颈部。 “皇兄,住手!”萧谅大惊,急忙叫道。 “你这个人真是狡诈,也罢,今日是本王胜之不武。”萧诚收回军刀,说道。 “微臣虽然连跑数圈,体力不支,而赵王殿下路途辛苦,风波劳顿,也算旗鼓相当,既然你是微臣败了。”季澜抱拳谢罪。 “好了好了,你说什么都行。只不知本王有没有这个面子,为我七弟请假三天,我们兄弟许久未见,希望你这位严师通融一下。” 萧谅正着急地查看季澜脖劲处的血痕,有些埋怨的看着皇长兄:“二哥,你干什么用刀划他的脖子,这般危险!” 季澜轻轻推开了萧谅的手,说道:“赵王有命,微臣怎敢不从,且容微臣告退。” 萧诚见他走远,才笑说:“七弟,你这般紧张他?我见你数次来信说他严厉,本想帮你教训他,你不领情也就罢了,居然还要摆脸色给皇兄看?” “哼,我才没有。”萧谅口中说着,却见季澜的身影已经不见。 “其实我帮你请假是为他好。”萧诚笑道。 “这是什么道理?我也不曾为难与他。”萧谅不解的问。 “听说季老太师正在为他寻合适人家,定一门亲事。我猜他一定想要在家选美人,如今却日日要陪你练武。他内心岂不气闷?”萧诚说道。 “他要成婚?我怎么不曾听说?”萧谅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,这一年相处,季澜虽然一直很恭谨,对他也严厉,但其实极为关心他。上次他负气而走,结果惊了坐下千里马,他是抱着自己滚下山崖。季澜的手臂都断了,也只顾着问他如何。父皇还为此事罚了他三个月俸禄,要不是他求情,只怕他早就换了师傅。 “这等事谁会和你说起?” “那皇兄是怎么知道的?” “如果一个威胁,有了弱点,当然必须第一时间知道。” 萧谅没有再问下去,只是低着头跟着萧诚骑马而行。萧谅叹气道:“父皇上个月也给四哥赐了婚,可惜路途遥远,我不能亲自道喜。” 他话已出口,便后悔了。娇奴一事,哪怕萧诚对萧诤早已起了芥蒂,此时提起萧诤,殊为不妥。他连忙又说道:“不知大哥在黎州养病,现在如何了,二哥你回来定然会路过,可有去看他?” 萧谦下江南本有六月之期,却在要回来的路上,染了风寒,似乎还有水土不服之症。他本要拖病回京,不想病势严重,不得不暂在黎州养病。萧奕派遣太医前去,但也不见好转,只说还要暂歇数日。如此一耽搁,倒是拖了两个月不见好。萧诚押韵粮草去边境,回京路上定然是路过黎州,故而萧谅才有此一问。 萧诚便道:“我已经去看望过大哥,只听闻他病情反复,似乎颇为棘手,所以我也不敢多做打扰。” 他没有告诉萧谅的是,萧谦并不是得病,而是中毒了。 第44章 第 44 章 萧谦一行人,离京不久的第三天夜里,就遭遇了刺杀。随行的侍卫一开始还奋力抵抗,等到发现对方的目标是秦信,便都围住萧谦,袖手旁观。萧谦却持剑上行,与那些杀手过招,侍卫们也不得不奋勇当先,生怕让萧谦受伤。 虽然杀退了杀手,但也让侍卫伤亡了不少,尤其是萧谦原来的侍卫。秦信见如此情景,便心中不安起来,他想要留在萧谦身边引出这行人,但也拖累了他。侍卫们大多都对他怒目而视,无奈碍于萧谦对他的照顾,也不敢有所表态。 萧谦严禁众人向京回传刺杀之事,说那些人并非针对自己,无须惊动京里。但萧诀派来的人早已飞鸽传信,报于他知晓。萧诀越发着急,见萧谦如此维护此人,便觉得内有隐情。上次所发的画影图形,一直也探不出多少线索。 秦信心中感激萧谦,但态度上也没多大变化,众人更觉得此人傲气过度。等到他们落脚在阳朔时,萧谦亲自处理钱庄一事,只带了秦信和几个侍卫。 其他侍卫放心不下,只能偷偷保护。萧谦看了,便说道:“这里是县城,死士不敢当街杀人,你们不必太过担心。” 他走到通济钱庄门口,便对秦信说道:“我独自进去就可,你在外转转吧。” 秦信说道:“你要我避嫌,直说便是。” 他说完便扭头走了,气得那些侍卫直想当街与之缠斗。萧谦进了钱庄,便出手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说要兑换。阳朔不比江陵,只是小小县城,何来如此阔气的客人。那伙计见了,连称自己做不了主,需得喊掌柜前来。 萧谦也不着急,坐在里屋喝茶,等了一炷□□夫,就见看着约莫四十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。 那人问道:“小人姓薛,是通济钱庄阳朔分号的掌柜,可是阁下要兑一千两的银票?” 萧谦道:“本来我是要兑一千两的,现在看到了你,我便要用这一千两买下你们的钱庄。” 薛掌柜听了,上下打量萧谦一番,说道:“小人不才,这钱庄上下的银两虽然不比大的分号,也不在少。客官要用一千两买下,莫不是在与小人说笑?” 萧谦摇了摇头,拿出了一个本子,念道:“薛世通,男,年四十二,阳朔本地人,掌管分号七年,每年进账三万两。” 薛掌柜连忙问道:“敢问客官可是姓萧?” “正是。” 萧谦说着,便拿出了金簪,在他眼前晃过。薛掌柜拿来细看,便跪地说道:“不知是公子亲临,还望恕罪。小人这就将一应账目奉上。” 原来当日沈家下狱,亏得萧谦为之求情,使得他们全家得以幸免,不再死在狱中。沈天尧见女儿临终把金簪托付给了萧谦,便亲自上门,交了这本账册给他。 沈天尧说道:“沈家财大,早已引得各路人马觊觎,而我沈家并不似裴家那般,有柳国舅这座靠山。不怕您怪罪,老朽本以为您与灵姣大婚,可保我沈家无虞。万料不到由此变故,小女就这样去了。我沈天尧只有这一女,平日疼爱有加,现如今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。纵然是富甲天下,也买不回小女一命。老朽当日早已将钱财分了大半,为灵姣的嫁妆,本以为殿下若有什么心思,也不至在银钱上为难。没想到老天看我谋得大了,便将老朽最珍爱之物夺了去,以作谨戒。沈家自从退离京城,这本账目配合金簪,方可调动通济钱庄。还望王爷手下!” 萧谦回想,沈天尧交出账目,分割家产,便是要与通济钱庄断了生意往来。只因沈灵姣已死,日后萧谦若有难则与他们沈家无关,若有大福,自然会为今日金簪一事,对沈家多有关照。 萧谦拿过账目,一时也看不分明,只说让掌柜再行抄录一份,由自己带走。他只说过两日再来,便出了钱庄。 没想到他才出钱庄,就见众侍卫都不在眼前,只留了一个在门前。他问道:“其他人呢?” 那侍卫没想到他出来的这么早,支支吾吾的,竟是回答不上来。 萧谦怒道:“说,人都去哪了?” 那侍卫不敢答话,只抬头望了一眼旁边的巷子。萧谦抬脚便往巷子走去,但见巷子曲折不已,走了好一会儿,听到有打斗之声。他的侍卫们正在与秦信拼得起劲,颇有些你死我活的味道。 萧谦喝道:“住手!” 众人见他来了,连忙停手,纷纷站在一边。为首之人率先抱拳道:“殿下,兄弟们是看秦信武功不凡,想和他过过招,也好切磋切磋。” 萧谦也不答话,率先走到秦信面前,只见他的袖子被划破了几道,便说道:“你的衣裳破了,本王等下令人做几件新的给你赔罪。” 秦信说道:“无妨,就只有划破衣裳的本事,王爷何必还为这等人赔罪。” 众人怒道:“你!” 萧谦不以为意,说道:“好了,我们先回去吧,不要多言。” 秦信与众人便一道跟着萧谦回了客栈,也不再说什么。用了晚膳,萧谦叫了所有侍卫到房里,这才说道:“本王不管你们以前是谁的人,现在伺候本王,就只能听本王调遣。若你们再寻衅生事,自行残杀,万一有刺客趁机钻个空子,行刺本王。你们是有几个脑袋来赔?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,本王便将你们统统遣散,只带秦信一人游历江南。” 众人连忙跪下,说道:“属下不敢。” 萧谦冷笑:“好了,都下去吧。” 如此过了数月,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江南。萧谦早已将账目理得差不多,身边带了两个极为内行的算账先生,倒是极为省事。 这日去了通济钱庄的总店,确认过所有账目,再交接后,这才放下心来。萧谦觉得心中烦闷,便让秦信跟着自己上街闲逛。那些侍卫自然烟魂不散的躲在各处,不过他也当看不到。 萧谦走到江南最大的杏花楼,便想一品佳酿。他本不喜饮酒,只是慕名而来,何况身旁的秦信一脸馋样,惹得他心中连连暗笑。 杏花楼雅致得很,有三层楼,最高的那层,似乎少有人能上去。萧谦也不摆谱,只是坐在二楼,便让秦信和自己一起坐下。两人点了最贵的一坛酒,萧谦只喝了几口,就听到有人被一脚踹下了三楼。 二楼的宾客一时都看过去,却见一个眉目如画的俊俏少年,狼狈的滚了下来。奇怪的是,大家看到都不奇怪,只默默低头做自己的事情。 那个俊俏少年站起来,也不生气,只拍了拍衣袖,说道:“哼,我不和你们计较,狗能咬人,人还能咬狗吗?” 他的话音刚落,就被踹了一脚,刚好滚倒了萧谦的桌旁。 踹他的人就站在三楼楼梯口,说道:“不过是千人枕万人嫖的货色,竟也敢配称人。” “我若不是人,那前阵子与我共度春宵的你又是什么东西?” 那人满脸阴鸷,气不打一处来,喝道:“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。” 秦信见了,颇为不耐,正要起身,却被萧谦一把拉住。那人见秦信有出手的意思,索性走到他们这桌边,说道:“你们给我闪开,我今天非要教训这小子。” 萧谦说道:“我们坐在这里饮酒,并不碍着你。这位先生若想教训,尽管动手,在下绝不阻挠。” “哦?这可是你说的!” 那人举拳便向方才的清秀公子而来,那公子却扑向萧谦,直嚷着“救命”。秦信刚才扯开他,却见挥拳之人一个转身,却是直奔他而去。 只因他们二人是坐着,忽然受到袭击,一时应变不及,却见那清秀公子将萧谦扑倒在地。秦信堪堪避过拳头,拔剑砍去,却是一招毙命。 他万料不到此人如此不济事,只是那血喷了他和萧谦一身。到了此时,侍卫们早已听得动静上楼。那清秀公子早已被萧谦推开,但他面入土色,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。 萧谦大为惊讶,便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,问道:“你怎么了?” 清秀公子笑了三声,说道:“竹枯叶黄,鲤鱼化龙,如何伴麟?”说完便气绝身亡了。 秦信连忙上前查看,查看过尸体后说道:“他服毒了。” 萧谦回想他刚才的话语,心中惊讶,只觉得此事蹊跷。他刚要站起,却只觉得满眼空濛,便昏厥倒地了。 第45章 第 45 章 秦信见萧谦昏倒,只扶了一下,便对众人说道:“你们照顾好王爷,我去寻找解救之法,便飘然而去。” 为首的侍卫蒙可拔刀说道:“兄弟们,拿下此人!” 秦信说道:“你们相信我,我一定会越王的!只是要静等几天。” 秦信听了,只虚晃几招,便运使轻功而去。众人面面相觑,根本看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不等他们回想,官府的人早已到了酒楼,倒逼得众人不得不拿出信物,以便尽快将萧谦抬入知府厢房救治。 江南最有名的大夫花如海诊断之后,只说看不出究竟,脉象平和,实在看不出哪里不妥。 为首的侍卫说道:“你们先派人传信给齐王殿下,报知此事,否则齐王怪责下来,我们都要赔命。依我看,这个秦信定然有诈。那天只有他和王爷在杏花楼,偏巧那两名刺客一来,王爷就昏迷不醒,他却一点事情也没有。莫不是与他有关?” 另一位接话说道:“想当初王爷对他多有袒护,没想到他根本是忘恩负义。那天王爷上了酒楼,我也跟着,看得清楚。那个壮汉一有动作,秦信便立马将他斩杀,只是那人的血着实诡异得很,喷在那清秀公子身上,只有少许滴在王爷身上,便得引得王爷昏迷不醒了。” 为首的侍卫摇头:“也不尽然,未必就是那血的关系,但不管怎样,王爷昏迷,而秦信安然无恙,其中定有什么是我们漏算的。秦信那日走时说去找解救之法,显然是知道王爷的病情何来!” 他们早已反复查看,不管是萧谦喝的杏花酒还是坐的那张桌子,那个大汉的血,甚至那小官身上的衣服香料都被查得彻底,仍然探不出丝毫线索。 过了七日,知府早已寻得在江南养老的前朝太医章怀民,来为萧谦看诊。这章怀民在前朝名声甚大,但后来忽然退隐告老回乡。他刚要诊治,却见萧谦忽然清醒,众人惊喜非常。萧谦得知在酒楼莫名昏倒的经过,只是若有所思。蒙可又添油加醋地把秦信离开时说的话,重新传达了一遍,萧谦也不计较,只让人不可与他为难。至于那两个刺客的身份,知府那边查了数日,着实毫无头绪。 萧谦歇了两日,便要传令赶路。萧谦经诊断确实无碍,见他坚持,便往京城而去。知府派了百名侍卫跟随保护,又怕他有什么闪失,便让章怀民一同随行回京。 没想到这才行了五日,他忽然又昏迷了,而且脉象比上次弱了许多。太医们心中慌张,八百里加急回禀萧奕,但一时也等不到他回信。 萧谦过了七日醒来,召来章怀民问道:“章太医,本王记得你似乎还为嘉元皇后看过诊。你年事已高,却要被逼着与本王长途跋涉,想必辛苦得很。本王在此陪个不是。” 章怀民说道:“草民现在不过一介布衣,如何当得起太医之称。您是本朝的皇子,医者仁心,何况是皇族血脉,草民义不容辞。” 萧谦又问:“父皇曾经提及本王襁褓之时,曾经染病有性命之虞,也是被你治好的。如此大恩,称一声太医也不为过。” 章怀民点头称是:“那不过是臣子的本分罢了。当年草民虽能救得殿下,现在却……是难有把握。” 萧谦好像也不讲此话放在心上,只是问道:“您有什么话,但说无妨。” 章怀民说道:“本王每次醒七日,睡七日,脉象越来越虚弱。依草民看,每次昏倒醒来,脉象似有渐渐衰竭的征兆。还望殿下恕罪,依草民所见,这病来得古怪。老臣用银针刺入殿下穴道,也不见发黑,应该不是中毒。只怕这是……” 萧谦问道:“这是什么?但说无妨。” 章太医跪地说道:“此种症状,只怕是蛊非毒。” 东陵立朝以来,对巫蛊之事查禁甚严,当年南疆盛行蛊毒,尤以洱海王族最为擅长。当年洱海王族被顾昭所灭,从此蛊毒也销声匿迹。如此萧谦中蛊之事传扬开去,被萧奕知晓,只怕又要弄得朝堂大乱,人心惶惶。 萧谦听了,便道:“太医觉得此蛊可解吗?” 章太医说道:“草民看不出这究竟是何种蛊毒,难以断言。” 萧谦说道:“您下去吧,本王知晓了。蛊毒之事,还望您替本王保密。” 他说着又喊了蒙可前来吩咐:“传令下去,不管本王是睡是醒,都往京城前行,不得有误。” 蒙可当即跪在他的面前,说道:“殿下,你身染异症,如何能经得起长途跋涉,不如寻得一个地方好生修养,等圣上派遣的太医前来再说。” 萧谦摇了摇头,道:“不必。本王昏睡时,你们行得慢些,如是醒时,便日夜兼程。” 蒙可见劝说不动,只敢点头称是,回到房里,连忙再写飞鸽前往京城。自从萧谦发病到现在,已经二十余日,他传回去给萧诀的奏报,不知何故竟是毫无消息。 萧谦仍是时而昏迷,时而苏醒,终究挨到了黎城。他们从京城往江南的路途,用了四个月是因为总要绕道去各个县城查账。现在账目已明,所以走得甚快,只用了一个多月就临近京城。黎城与京城只有七日之遥,但萧奕却传令让萧谦在此修养,暂时不要入京。 这一日夜里,萧谦醒来,听得外面喧闹,便想起身一观,却是连坐起来都艰难得很。他很是辛苦的起身,却跌倒下床,正要挣扎,就听有人破门而入。 来的人正是秦信,他将萧谦扶起,二话不说,就塞了一粒药丸进他嘴里。 萧谦问道:“你给我吃了什么?” “这是一半的解药,但还有另一半,我却是无能为力了。萧谦,我们之间的恩怨两清,从此谁也不欠谁的。” 他说着,便掏走了萧谦怀里的账本和金簪,跳窗而去。 蒙可好不容易杀了进来,却见萧谦口吐鲜血,倒在床边,吓得大喊:“快来人啊,请章太医!” 门外却是有人比他更为着急,问道:“大哥!大哥你怎么了!” 蒙可还未反应,就见来人撞开他,将萧谦抱在怀里。 萧谦此时已经气若游丝,只轻轻的笑了一声,说道:“阿竹,你来了。”说完便人事不省,倒落他的怀里。 作者有话要说: 今天看湄公河行动,太晚回来,就更成这个点了,悲剧啊 第46章 第 46 章 萧奕怎么也没想到,这么多年过去,洱海王族的蛊毒会重现。他听了太医回传的脉象,便已了然。当初顾昭领军杀尽洱海王室血脉,哪怕连刚才出生的婴孩都不曾留活口。他实在想不明白,怎么还有余孽。 蛊毒之危害甚重,不过听他们描述的情形,萧谦中的并非半蛊半毒,没有纯粹蛊毒的扩散之弊。虽然如此,他仍然下令让萧谦停留黎州养病,再行观察。 萧谦被安置在一个极为隐蔽的山林中,周围也是僻静。蛊毒之事,不曾外传,是以外界都认为萧谦是生病静养。 萧诚运粮路过黎州,曾经要亲自探望,却被挡了回来。他心中起疑,这才令人到处打探,也不得消息。唯有日日守在树林外,凑巧截取了一封书信,这才从信里的言辞推测萧谦是中毒。无奈那封信写得颇为隐晦,他也探查不出更多信息。 话说那日萧谦中毒昏迷后,蒙可写了数封书信回京,都被季淑妃拦阻了下来,不曾到得萧诀手中。而后信使回京禀报萧奕,这才使得萧诀知道消息。 萧诀心里躁动,便想要出京去找萧谦,却及时收到萧谦的亲笔信,只说并无大碍。之后两个月,几乎都是报平安的书信,与父皇所称的情况大抵相同,只说水土不服,病症难缠,需要静养,不能移动,这才滞留黎州。 萧谦的书信来得越来越少,使得萧诀心中更为难安。他反复查看萧谦给自己的书信,聊解相思。这一天夜里,他照常打开一观视书信,却莫名觉得这些字里行间,颇有些不妥。字迹确实是萧谦的无误,说话口吻也酷似,但仔细看来,绝然不会是萧谦所写。 他一拍桌子,便前往储秀宫而来,也不顾季淑妃正要梳头安寝,便闯了进来。 季淑妃不悦的说道:“诀儿,你怎么越大越没规矩?为娘的寝宫如何说闯就闯?” 萧诀甩了信在地上,问道:“这些信根本不是大哥写给我的,是母妃你找人伪造的,是与不是?” 季淑妃听了,也不惊讶,笑道:“居然被你看出来了,我儿真是眼尖。只可惜你那么多心思都不用在别处,非要在那无用之人身上花心思。” 萧诀听出话里有音,便问:“大哥如何是无用之人?母妃,你老实告诉我,你对他做了什么?” “他下江南游历,母妃在深宫之中,伸不了那么长的手。” “母妃休要瞒我,临花专司情报,折花专司暗杀,他们要对大哥下手容易得很。” “诀儿,凡事不可尽心于人。你大哥虽然口口声声说下江南帮你转通济钱庄的账本,却从来把总账带在身上,不肯尽信那两个管账先生。他也是皇家血脉,谁知道他动了什么心思?凭什么就甘心交出账本于你?假若他这十几年都是委曲求全,连与你之事都是苦肉计,你待如何?” “大哥的心思,儿臣自然知晓,不劳母妃费心。” “大胆!你这是什么态度。” 萧诀跪在面前,说道:“母妃,你老实告诉我,大哥怎么了?” “没怎么,你放心吧,我不会要他的性命。” 萧诀说道:“既然如此,儿臣要亲自去一次黎州看望大哥,方才安心,还望母妃恩准。” 季淑妃冷哼一声,说道:“我不准。” 萧诀拿了匕首便指向自己,说道:“母妃不允,儿臣便死在这里。” “你敢!” “若大哥有什么三长两短,儿臣保证比这更狠的事情都做得出来!” “怎么,你难道能为了他弑母不成!” “儿臣着实不敢,但为了他效仿哪吒,削骨还父割肉还母,也不是不可!” “住口,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妃?” “只要大哥无恙,自然是有的。” “你……你竟敢说出这样的话。”季淑妃听了,不由得流下泪来。 “母妃,还望成全萧诀。” 季淑妃听了,发狠说道:“我告诉你!你今日若去了,便只能见到他最后一面,如你不去,他还有一线生机。” 萧诀大惊:“母妃,你这话是承认暗算大哥的人是你派去的?” “对。他已经结清了账目,只要折花的暗头部队接到我的信号,夺了金簪和账本,他就再无利用价值。” “所以,从头到尾,您根本就是利用他?” “当然,不然你以为母妃为何留他与你秽乱宫闱?” “哈哈哈哈……秽乱宫闱?母妃,你告诉我,大哥中的到底是什么毒?我刚才杀了好几个人你的亲随,才找到被你扣留的信。信上说的毒究竟怎么回事?” “你就算杀了我,我也不会告诉你。” “我算过日子,大哥中毒那日,我也觉得身体不适。当初听得大哥得病的消息,我便起了怀疑。你告诉我,这到底是为什么?” 季淑妃冷笑:“不必多问,实话告诉你,若你敢出宫去看他,他便死路一条!” “母妃,到了这步田地,你当真以为我会相信你?你根本就不可能放过他,是不是?” “是!” 季淑妃咬牙切齿的说道:“我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,以泄心头之恨!” 萧诀说道:“无论如何,我一定要去见他,哪怕死在黎州,我也不会后悔。” 萧诀走出储秀宫,便回去准备出宫事宜,他才准备停当,想要私自出宫,却听闻萧谅进宫,正前来拜访他。 他只好迎接,却见萧谅拉他到一边,说道:“五哥,我向父皇请旨,说想去看望大哥。父皇准奏了,我寻思你一定很关心大哥。若有什么书信物件,我帮你带给他吧。” 萧诀怔怔的看着他,心想,萧谅这话问得古怪,难道已经发现自己和大哥有何不妥?随即又觉得并无可能,他和大哥一向小心谨慎,当不至如此。 萧谅见他发呆,又说道:“五哥,你怎么了?可是信不过小七?” 萧诀心中着急萧谦,也顾不了太多,便说道:“我确实想带一物给他,就是怕……怕小七不肯答应。” 萧谅听了奇怪,说道:“我来寻你,便是为此,如何不肯答应?五哥,到底要我带什么,但说无妨。” 萧诀微微一笑,指了指自己:“当然就是我。” 两人各自静默,许久,萧谅才问道:“五哥,你既不是开玩笑,那小七也只有尽力周全。只不过父皇怪罪下来,你可要替小七多挨几声骂,否则小七做这亏本买卖,定是不依。” 萧诀不由得笑道:“那是自然。” 原来那日萧谅听闻季澜要定亲之事,心中烦躁,便日日坐立不安,听闻萧谦在黎州病情反复,便想要去探望。这个时候,他最想的是离开京城一段时间,不再见季澜的面。他实在不想听到季澜定亲的消息,更加不愿意为他筹备贺礼。 萧谅没想到的是,他和萧诀的马车才到城门口,却听到后面有人大喊:“秦王殿下停步!” 他出了马车,就见季澜正提枪骑马赶来,便问道:“澜师傅,你怎么来了?” 季澜下得马来,说道:“陛下怕路上不安全,着令微臣随行保护。” 萧谅歪头问道:“我怎么没听父皇说起?” 季澜看不透这几日萧谅对自己的疏离,心中不是滋味,只不愿如此。他生怕萧谅不允,便只好说出实话:“是……是臣自请前来。” 萧谅听了,问道:“真的?” 季澜说道:“真的。” 萧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,只说道:“既然如此,那就一起走吧。” 季澜和他相处这数月,已经摸透他的脾气,这个样子,显然已经消气不少。自从那日萧诚为他请了三天假后,萧谅便日日称病不肯随他习武。他几次登门,萧谅都是躺在床上,极为客气的与他交谈,口称澜师傅,,再不唤他的表字鲸波。 他从来没见过萧谅生气,这一次才算是真正领教,什么叫做怒气内敛。他实在受不了平日里率直天真的人,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,客气有礼。季澜这阵子是天天回想,究竟那日做了什么事情,让萧谅不悦。家里给他的画像,都被他丢在一遍,私下挨了祖父数次训斥。 萧谅不看让季澜与自己一同乘坐马车,只因萧诀就和车里。他打算等离京城远些,再和季澜坦白。不过想到季澜毕竟是萧诀表哥,搞不好会送他回去,不禁心里犯愁。 他正想着,却见萧诀拉了拉他的袖子,又摇头暗示,便明白萧诀是要一路瞒着季澜,当下也点头同意。他唯一担心的是,季澜一路起码会十分辛苦。想到这里,不由得回头去看季澜,却见他目不斜视,正眼观八方,生怕有刺客会冲出来一般。萧谅心中暗恨,这个二愣子怎么也不回头看我一眼! 第47章 第 47 章 萧谦刚到黎州的时候,每每从七日的昏睡中醒来,便唤人笔墨伺候。他总是在屋里写写画画,也不知道究竟写了些什么。他若是累了,就令人扶他到院子里,独自坐在亭子里看着苍穹。蒙可好几次趁着他出神,潜入他的房间,便见到字画都被丢入纸篓,便悄悄捡了几幅。 这天刚入夜,正好赶上萧谦清醒的日子,蒙可正让厨房备着饭菜,就等他醒来用膳。没想到月上柳梢头,就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。蒙可察觉不对,立刻率人守在萧谦房间外围。他的命令才发出,便有无数乱箭射来,虽然距离不近,但也足够射死外围的侍卫。蒙可见了,心中慌乱,想要让人带走萧谦,又怕出去会暴露,连忙令人四散开来,不要被近前的刺客发现越王憩息的房间。 那群人射完箭,又跑出一批,入得院中,便放迷烟,惹得众侍卫睁不开眼,转眼就被杀了大半。蒙可与为首之人对打,却瞥见另一方向,有个白衣剑客跳入萧谦所居的小屋。月光之下,他早已认出这是秦信,便喝道:“快,拦住他!” 侍卫们见此,知道今晚不能善了,几乎个个拼命,奋勇上前,倒颇有与刺客同归于尽的架势。秦信独自一人进得房来,便扶起已醒的萧谦,喂了一半解药,这才掠走金簪和账本。 萧诀和萧谅赶往黎州,本是担忧萧谦的病势,是以日夜兼程。这一天本来是要休息一晚,无奈萧诀总说心神不宁,硬是要连夜赶路,逼得萧谅不得不下令出发。 七天的路程,他们只花了四天就到。季澜在路上也不太说话,似乎已经知道马车里还有萧诀,总是避让不敢上前。萧谅见他如此,以为他是与自己疏远,又怕与他亲近了,马车上的秘密保不住,倒也只能一路冷淡相对。 他们刚进树林不久,季澜就摇头说不太对劲,话音未来,便听得前方乱箭齐发的声音。萧诀也不怕被季澜发现,此时也顾不得许多,便窜出马车,抢了一个侍卫的马,直奔萧谦的静养之处。此次他们前来,萧奕派了五百侍卫随行,着实非同小可。 萧谅见萧诀窜出,众目睽睽,想来瞒不住了,一时也不及细想,他便喊道:“来人,快拦住齐王!” 季澜道:“回禀秦王,只怕此时是拦不住齐王的。不若让微臣率三百人,骑马随行保护齐王。留下的两百人保护殿下,缓慢前行即可。” 萧谅说道:“既然拦不住,那本王也一起去吧。前面杀声震天,让本王如何安心缓行?” 季澜抱拳道:“还望殿下稍安勿躁。前方有乱箭声响,齐王已经冲过去,如殿下再去,只怕乱军之中,季澜护不得两位殿下。” 萧谅叹气:“你说的对,是本王着急了,你去吧,万事小心。你即可带四百人追去,留一百在此足够也。” 季澜应了一声,才行了几步,又转头说道:“殿下,臣带三百人足够了,还是留下两百人在此为好,否则臣不放心。” 萧谅说道:“你快去追齐王,本王依你便是。” 季澜又交代道:“此处应有不妥,可放响箭。” 萧谅点了点头,便挥手示意他快去追赶萧诀。他深知萧诀和季澜的关系不只是表亲,所谓一荣俱荣,他们是站在一边的,而自己当真是孤家寡人。 季澜很快就带着众人追上了萧诀,又找人伏击了外围的数十名射箭之人,这才闯了进去。蒙可见援军来了,心中担忧萧谦,率先抢入房中。 萧诀与季澜杀入院中,很快就把本已占了上锋的刺客诛杀殆尽。萧诀这才听得他的惊呼,吓得也不顾身边刺客,手臂硬生生挨了一刀,也要抢入院里。季澜在外杀得兴起,剑锋过处,并无生机。余下的刺客见大势已去,纷纷举刀自尽,未曾留下活口。 秦信抢了萧谦的金簪和账本,这才跑出便遇到季澜,两人对打起来。秦信虽然蒙面,却让季澜觉得极为熟悉,他们过了数招,都不分胜负。季澜有意生擒,便剑下留情,不敢使出全力。 秦信见一时难以脱身,心下着急,便在转身时问道:“小鲸鱼,你不认得我了吗?” 季澜听到此话,顿时手下一顿,被秦信钻了空子,一个飞跃,逃了出去。季澜心知追赶不及,便也直奔入房中。 他进得房中,便见萧诀抱着萧谦连连呼唤:“大哥,大哥!你醒醒啊!”他连忙拉住一旁的蒙可,细问方才之事,便知蒙面人曾经给萧谦喂了药。 他走到慌做一团的萧诀面前,喊了几声:“齐王殿下,你冷静一点,快让人宣太医和那位章怀民前来。” 蒙可听了,也不等他们吩咐,已经冲出去寻章怀民。季澜见他走了,这才拉住萧诀,示意他不要着急,便伸手为萧谦把脉。 萧诀见此,连连问道:“表哥,大哥他怎么样了?” 季澜说道:“你放心,他无大碍,刚才吐出那摊黑血,对他是有好处的。” 萧诀摇头:“那蒙面人定然就是秦信,他不安好心,怎会帮大哥!” 季澜心中吃惊,便问:“你怎么知道他是秦信?” 萧诀说道:“怎么?表哥,你认识他?” 季澜连忙说道:“不认识。” 萧诀担心萧谦的伤势,倒也不计较。他只抱着萧谦在手,死死不肯松开。手臂上的伤势早已染了大半的衣袖,但不管不问,显得毫无知觉一般。 这边蒙可前来回报道:“回禀殿下,章怀民不见了,陛下带来的太医受惊过度,晕了过去,暂时叫不醒。” 萧诀怒道:“拿水将他泼醒!” 季澜心知他情急之中,不可再劝,便说道:“我先用金疮药帮你把手臂包扎了再说。秦王殿下车里还有太医,让蒙可带人去找他们。” 他如此说法,还有一层用意。原来那群射箭的人危险至极,万一他们退的时候遇到萧谅,便大为不妥。现在蒙可前去找寻他们,只要两方回合,若有什么差池,也可及时保护。 萧谅倒是没遇到那群刺客,反是捡了一个老头。他领着两百多人,这才行到半路,就听到动静。侍卫早已发现,便带了出来,禀道:“殿下,这里发现一个白发的老头。” 萧谅下了马车问道:“老人家,你是何人?为何半夜在这荒山野岭中行走?” 那老头颤颤巍巍的,不敢抬头,只闭着眼求饶。萧谅见了,心有不忍,便道:“你莫害怕,本王不会伤害你的。” 那侍卫抢过老头的包袱搜查了一番,又禀道:“他包袱里都是草药,莫不是为越王殿下救治的太医?” 萧谅摇头道:“胡说。他若是太医,怎会不遵皇命,连夜潜逃?何况宫里哪个太医是本王不认识的?” 那老头听了,却是睁开眼,仔细看了萧谅好一会儿。萧谅觉得奇怪,便问道:“老人家,你究竟是何人?为何出现在此,最好坦白告诉本王,若只是普通百姓,本王定不会为难。” 那老头充耳不闻,反而继续打量萧谅。侍卫看得不耐,呵斥道:“岂有此理!你这老头,怎可对秦王殿下无礼!” 萧谅说道:“也罢了,我们赶路要紧,想来他如此老迈,也不会是刺客,由他去吧。” 那老头却是跪下说道:“秦王!您是秦王?” 萧谅奇怪道:“本王确实是秦王,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?” “老朽章怀民,参加小主人!” 萧谅听了,险些从马车上跌落下来,天下无如此巧合之事,怎会在此处见到章怀民! 第48章 第 48 章 萧谅看着眼前的章怀民,知道此时此地不宜多做交谈,便让人护送他到城里的客栈歇息,又命令两个侍卫保护。 他低声对章怀民说道:“你先歇在客栈几日,等本王过几日前去寻你。” 章怀民点了点头,便跟着两个侍卫走了。萧谅随即命人赶快跟上,走了不到半个时辰,便见有人快马而来。身边的侍卫认出他是蒙可,便由他带路前往萧谦静养之处。 据蒙可交代,萧谦每睡七日就该醒来,刚才被喂药吐血后,现在陷入状况,就难以判断何时能醒。季澜听他所言,似乎颇为诧异,只定定看了萧诀一眼,也不发话。 萧谅带来的太医,为萧谦诊治后,说脉象有缓和之兆,要等过了今晚,明天再看情况。 萧诀大急:“大哥都吐了这么多血,你还说什么等明天!信不信本王斩了你!” 季澜劝道:“齐王稍安勿躁,微臣也认为可以再等一晚,今天大家也折腾了一宿,还是先收拾安歇再说。” 萧谅说道:“五哥,你着急也是无用,还是再等一等吧。” 萧诀随命人重新收拾一番,又让侍卫把整个宅院守得水泄不通,遣人搬了藤床摆放在萧谦房里,自己便与他同室而眠。 季澜让余下的侍卫把尸体都抬到远处埋了,又打扫了两间客房,这才和萧谅各自歇下。 第二天清早,萧谦仍是不醒,只是迷迷糊糊的睡着,惹得萧诀着急,几乎是上蹿下跳。季澜摇了摇头,边拉他到一旁的小屋详谈。 他问道:“齐王,表哥问你一句实话,你当真担忧越王的病情吗?” 萧诀见他问得奇怪,便说道:“表哥,都什么时候了?你看我是在演戏不成?” 季澜问道:“你可知道是谁对越王下毒?” 萧诀苦笑:“我知道,可我却没办法为大哥报仇。” 季澜说道:“这不是你授意的?” 萧诀道:“表哥,何以认定这是我的意思?” 季澜叹气说道:“实不相瞒,越王所中之毒,出自折花。” 萧诀自从那日听到季淑妃所言,便猜到萧谦的毒十有八九是出自折花。折花专司暗杀,所用之毒物几乎无解。所以他心里才格外着急,却又毫无办法。 萧诀看着季澜,知道他还不知道自己与萧谦之事,便说道:“表哥,我对大哥的关心是真是假,难道你看不出来吗?” 季澜说道:“不是表哥不相信你,着实是你对越王的关心太过,反倒显得不真实。” 萧诀听了,又不好辩驳,又不敢直接坦白,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。 季澜以为自己说中,又接着道:“表哥不妨直接说与你听,越王并不是生病,而是中毒。此毒名唤锁情关,乃是半蛊半毒之邪物。” 萧诀闻言,便问道:“怎么个邪法?表哥你快说!” 季澜说道:“此蛊先时下到宿主体内并无大碍,但宿主若与人有了肌肤之亲,便会触动蛊毒。暂时也不会发作,若无蛊引刺激,便会慢慢侵入肺腑,让人衰竭而亡。而与宿主有情之人,在他死后,也会慢慢忘记与之的旧情。故而,此蛊名唤锁情关。” 萧诀急得冒汗,说道:“所以,大哥并不是在江南中毒,他在出宫之前已经中了蛊毒?” 季澜说道:“我一开始听说他的症状,便起了疑心。本以为是沈天尧深谋远虑,借着沈灵姣对越王下蛊。沈灵姣死后,越王下江南查账本,惹得他不快,这才痛下杀手。毕竟锁情关之蛊毒虽然属折花的暗杀密招,但也做收银买卖的生意。以沈天妖的财力,并不是不可能。我离京之前,曾经偷偷潜入祖父的房中,偷看账册,发现沈天尧与折花并无生意往来。” 当日萧谅担忧萧谦之病,寝食难安,季澜心中生疑,这才偷入季朗风房中查账本。此时,他决计是不会对萧诀坦诚其中关系。 季澜接着说道:“锁情关的蛊毒,只有两枚,珍贵得很。折花若无售出,定是娘娘下令才会用上。我转念一想,折花是娘娘和祖父一手创立,现在局势不明,娘娘定然不会无故对越王下手。我以为是你忌惮越王娶了沈灵姣,有了沈家一半财力,这才痛下杀手。” 萧诀摇头说道:“现在你已知道不是我的意思,赶快告诉我,怎么才能解了锁情关?” 季澜说道:“虽然不知娘娘为何要杀越王,但你当真要违背娘娘的意思,救萧谦吗?” 萧诀拍桌道:“表哥,我不怕告诉你,与大哥有了肌肤之亲,触动他体内蛊毒之人,就在你的眼前!” 季澜闻言,顿时呆住,一下子哑了一般,半响说不出话来。他从小只见二人亲密非常,从来不曾想过他们会有这样的纠葛。他终于明白为何季淑妃这么着急要除掉萧谦,着实是骇人听闻,若传扬出去,不但萧诀夺嫡无望,只怕季氏一门都有危难。 他怔怔的问道:“小诀,你刚才说什么?是我听错了吗?” 萧诀说道:“男子汉大丈夫,做得出也不怕承认,你没有听错。你快告诉我,怎么救大哥?” 季澜终于回过神来,说道:“这蛊毒若不激发,自然是慢慢吞噬宿主的身体。这次是娘娘性急,用了蛊引。越王遇到的那个大汉,定是常年使用蛊毒之人,若他的鲜血全数喷到越王身上,越王便回身法术。那个小倌为他挡了一下,使得蛊血只滴了少数在他身上,这才让他能拖延到现在。昨日那个蒙面人喂越王服下的,只怕不是□□,是解药。但我把脉来看,这解药刚好是锁情关的蛊虫克星。” 萧诀说道:“依你的意思,大哥得救了?” 季澜说道:“锁情关是半蛊半毒,他的蛊已经死了,但毒性未消。” 萧诀问:“怎么解毒,你快说!” 季澜说道:“需要找娘娘另行求另一半解药,或者找到名为十方恨的药草。只不过解开之后,他的毒虽能解,但你身上的却解不开。” 萧诀问道:“这不可能。母妃哪怕给大哥下蛊,也绝对不会伤害我。” 季澜说道:“我想淑妃娘娘的本意,是杀了越王之后,取他的鲜血让你饮下,便能解开你身上的锁情关。现在越王极为虚弱,若用他的血解你的毒,只怕撑不下去。” 萧诀问道:“锁情关留在我的体内,有什么妨碍吗?” 季澜说道:“并无妨碍,只是……从此不可再与他亲近,否则会将你转化为宿主。” 萧诀听了,也不多言,问道:“那现在大哥为何昏迷不醒?” 季澜叹气说道:“那是因为他不愿醒来,所以并昏睡至今。” 萧诀奇道:“大哥在昏迷之前,已经见到我,为何会不愿意醒?” 季澜说道:“服下那解药,在解药杀死体内蛊毒的这段日子,他会在睡梦里,生出无数幻象。他的意志够坚决,才能挺过来。从他的脉象上来看,他还在苦苦挣扎,而且求生之志不坚。” 萧诀连连摇头:“这不可能的,不可能!” 他说着,便冲回去房去,抱起萧谦在怀里,喊了一声又一声“大哥,你醒过来,醒过来啊!阿竹已经来了,你为什么不肯醒过来看看我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本来那段是这样的,后来被我改了,现在放下原版2333333 ------------ 萧诀问:“怎么解毒,你快说!” 季澜说道:“他需要你的精血才能解毒,怎么下的就怎么解。” 萧诀闻言,脸色微红:“你是说……是说……” 季澜说道:“解开之后,他的毒虽能解,但你身上的却解不开。” 第49章 第 49 章 季澜看着焦急万分的萧诀,劝解道:“齐王,你现在着急也是无用。依我看,此事大有蹊跷。杏花楼的大汉和小倌应该都是折花的人,照理来说,小倌不可能会手软帮越王挡蛊毒。据说他在临死之前,和越王说了些什么,只怕其中大有关系。” 萧诀听了,便喊了蒙可去偏房等候。蒙可便将那日杏花楼发生的一切,再次述说了一遍,小倌临死前确实说过一些话,但他不知具体是什么。萧诀颇有些泄气,便挥手让他退下。 这次他们被派来保护萧谦的人,死伤殆尽,只剩下蒙可。萧诀心中不由得起疑,怀疑这蒙可也是母妃派来的人,但现下又不便立刻处置他,便打算等回京后再动手。 蒙可小心翼翼的观察萧诀的神色,随即拿出几幅字画递了过来。萧诀展开一看,便见一处池塘,旁边的竹叶枯黄凋零,而池中鲤鱼隐隐想要跃出水面。他又展开另一幅,却见一条青龙浮在水面,有腾云而去之征兆。 萧诀问道:“这就是越王近来的画作?” 蒙可回道:“回禀殿下,正是。越王只画了数幅这类画像,故而属下只随手拿了两幅。” 萧诀拿着画卷沉思片刻,又问:“那两个刺客的身份可有查出?” 蒙可说道:“属下无能。” 萧诀问道:“那杏花楼是何人产业,你可知道?” 蒙可道:“据说是富甲一方的裴家所有。” 萧诀说道:“裴家?莫非是裴中玉?” 蒙可应道:“正是。” 萧诀猛然拍了一声桌子,怒道:“岂有此理。好一个裴家!”他深知裴中玉和柳宸妃的娘家裴国舅关系亲厚,多有姻亲。母妃选择在此处下手,有陷害柳宸妃之意,但也可以让自己更难以查出那些刺客身份。母妃是决然料想不到,自己会提前破解她设下的迷局,而季澜会偷看外祖父房中密信,否则一时半会,当真很难查出这是折花死士的手笔。 萧诀轻哼了一声,说道:“听说那杏花楼有三层,当日越王不欲招摇,这才选了二楼。能上三楼的非富即贵,怎么会毫无消息?” “杏花楼方面,倒是给了资料,但似乎刻意隐瞒,只查出那个小倌的形貌,似乎来自西凉。” 萧诀问道:“你们怎么知道?” 蒙可说道:“回禀殿下,只因天下唯有西凉之人,有部分人头发颜色略浅,而且偶尔也有微微弯曲的形态。是以属下猜测,他来自西凉。” 萧诀心中纳闷,便也不再多问。折花招揽天下死士,那小倌想必也是折花之人,但他既然接了命令要对大哥下手,为何会忽然帮大哥挡招? 蒙可又说道:“还有一件事,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 萧诀皱眉道:“这看本王很有耐心吗?” 蒙可莫名打了个冷颤,说道:“那日刺杀后,小倌和大汉的首级被挂在城中三日,这才丢入乱葬岗。越王殿下醒来后,曾经特别请人将小倌尸体与首级拼凑,好好安葬。他是瞒着属下,着人去办的,不过被属下偷听到了。” 萧诀瞪了他一眼,似乎很是不满他偷听之举。蒙可暗暗苦笑,他可是奉命保护,自然要跟得紧。 不过既然他们是折花之人,用什么手段不好,偏偏要让那个死士假扮小倌在杏花楼当众受人言语奚落。想到这里,萧诀不由得暗暗发狠,这定然是母妃想要折辱大哥,故而指桑骂槐。如此一来,大哥听到那些话,恐怕早就猜出他们是母妃派来的杀手。 只是不知那小倌到底说了什么,难道……大哥以为是自己派人刺杀他,所以才会昏睡不醒,一心求死吗?萧诀随即又否决了这个推断,大哥不可能这么容易对自己动摇。他思来想去,实在看不通透,索性在萧谦房里呆坐着,也不出来用膳。 萧谅见他如此,便亲自着人送了饭菜,又说道:“五哥,你不要这样,大哥醒来见你如此,也是要担忧的。” 萧诀摇了摇头,说道:“小七,昨天那批刺客可有查出来历?”他本来担心母妃会在他赶到之前,对萧谦下手,但他有叫季澜仔细观察刺客尸体,显然都不是折花死士。何况他出宫之前,已经偷了季淑妃的三花密令,想来她暂时也无法调动那么多人。 萧谅见他沉思,也不再问,只好又说道:“五哥,我想去城中采买东西,顺便也带些新鲜蔬果回来。” 萧诀听了,点头说道:“也好,不过让季澜陪你一起去为好,否则五哥放心不下。” 萧谅摇头说道:“刺客的目标是大哥,小七出去应不要紧,还是让他们守在这里为好。” 萧谅还想再说,却听得门外一阵打斗,连忙冲了出去,却见云昭和季澜又在院中动武。他心中气恼,喝道:“云昭!你好大的胆子,竟敢私自出宫。” 云昭见他动怒,连忙停手,说道:“殿下息怒,是圣上下令让我再带两百人前来保护。” 萧谅此次出行,是要偷偷带着萧诀出来,他怕云昭随行暴露马脚,是以令他守在秦王/府。没想到父皇倒是派了他来,便也不敢再说,只能点头称是。 萧谅说道:“你来了也好,陪本王去城里一趟。至于鲸波,就留在这里保护大哥。”他说完便往萧谦的屋里看了一眼,又向季澜使了个颜色。 季澜会意,点了点头。这里大部分的侍卫都是季澜的人,倒也不至于向萧奕暴露行踪,但是云昭不同。他若见了萧诀,十有八/九是会通风报信的。到时候萧奕知情,定然降罪,所以两人便配合着瞒住云昭。 云昭见萧谅没有降罪,便不顾一路劳累,欣然答应随他去城中一趟。萧谅见他一路辛苦,也不再多说,让他和自己同乘马车,只是心中抱怨:“鲸波都还没与我同乘,倒是便宜了云昭。” 他想到这里,便问:“刚才为什么会和季澜动起手来?本王不是说过,不要随意与人争斗!” 云昭低头抱拳道:“是见季公子正在练枪,属下一时手痒,便上前与之一战。也不知为何,属下见他的枪法,便有些莫名激动,这才……还望殿下恕罪。”他不敢说的是,每次见季澜使枪,便心生杀意,到现在都不知为何如此。 萧谅道:“总之,你少招惹他,听到了吗?” 云昭点头称是。 一行人走了两个时辰,这才来到城中,萧谅着急去见章怀民,却又怕云昭知晓。他正愁如何摆脱,却见一个贵公子正摇着扇子走出客栈大门。 他迎面撞见了萧谅,却不赔礼,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他,颇有些登徒子的意思。云昭见了,大怒道:“大胆!竟敢对公子无礼。” 萧谅说道:“云昭,你替我教训此人,我先上去客栈喝一杯。” 他说着,便要转身走进客栈去找章怀民,没想到那登徒子忽然身法一转,又拦在了萧谅前面。云昭见他出手不凡,顿时担心起来,生怕他对萧谅不利,拔剑相向。 那人扇子一挥,笑道:“哎呦,好大的火气,让本公子给你降降火吧。” 他满脸堆笑的看着云昭,却是伸手便点了萧谅的穴道,使得他僵立在旁。云昭大急,不敢托大,喊道:“来人,大家一起上!” 萧谅心中奇怪,云昭的武功比季澜还要高些,这个登徒子怎么好像更上一层。他站在那里,看二人缠斗了一炷香,便看出那登徒子武功不济,但妙在身法奇特,使得云昭一直打不着他。 萧谅被点穴后,便有些不适,这一炷香的功夫,越发难以顺畅舒气。他有些困难的说了一声:“云昭,你快点,本王……本王喘不上气了。” 云昭听了,心中大急,出手狠辣了三分,一刀劈得那登徒子退让数步。他也不再看那人,连忙转身走到萧谅身边,想要解穴。他一口气用了四套解穴之法,却是解不开来。 他看向登徒子,喝道:“你快解开他的穴道,否则我定不饶你!” 那登徒子却丝毫不在意刚才被云昭劈伤的手臂,一直在看萧谅,问道:“小兄弟,你当真喘不上气?” 云昭气急,骂道:“你没看我们公子脸色苍白,都要站不稳了,还不快过来!” 那登徒子连忙上去,刚要伸手,却又被云昭拦住。云昭问道:“你要做什么?” 登徒子说道:“我帮他解穴啊!” 云昭说道:“哼,你告诉我解穴之法,我来动手,谁知道你会做什么手脚。” 登徒子道:“这点穴是我师门秘法,如何能轻易告诉你。何况你再不让开,这位小兄弟可是要吃大亏了。” 萧谅听了,便说道:“云昭,你让开,就让他来解穴便是。” 登徒子上前,解了萧谅的穴道,却见萧谅顿时瘫倒在地,极为疲倦。他想要上前把脉,却见云昭连忙举刀拦住。 萧谅喘了好一会儿,才说道:“我无事。” 众人见萧谅无事,便纷纷围了上来,把那登徒子围在中间。那登徒子却是满心惊讶的看着萧谅,问道:“小兄弟……是不是曾经得过重病?泡了好几天的药水才好?” 萧谅见他问得奇怪,说道:“你是何人?怎么知道这些?” 登徒子正要说话,却见一个老迈的身影从客栈中走出,说道:“孽徒,竟敢对公子无礼!” 来人正是章怀民,他随即转身对萧谅说道:“公子,这是老朽唯一的传人,裴尚。” 萧谅皱眉,问道:“裴尚?敢问令尊可是富甲一方的裴中玉?” 裴尚抱拳说道:“正是家父。” 萧谅抬了抬手,说道:“不知者无罪。云昭,你在外面守着,我和这位老先生,裴公子在楼上坐一会儿。” 云昭心中明白,萧谅忌惮自己,便也点头称是。他心中不由得回想刚才所见,那个老先生分明不会武功,他怎么会是裴尚的师傅?裴尚刚才的步法精妙无比,若他没有记错,只怕这便是闻名天下的莲动清影。不知他从何处学来,而最要紧的是裴家财势仅逊色于沈家,自从沈灵姣死后,裴家可称天下首富。萧谅来此,难道是和裴家有约?久闻裴家与柳国舅关系密切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 他越想越乱,索性不再思考,只满心回想刚才裴尚点穴的手法,暗暗下定决心,今日狼狈的样子决不能有第二次。 第50章 第 50 章 三人进了客栈雅间,章怀民便详细问了方才之事,那裴尚只用几句话便讲完。他看了一眼萧谅,说道:“师父,你还是先帮秦王把脉再说,方才弟子鲁莽,但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。” 章怀民闻言,心中好生奇怪,便搭了萧谅的脉,神色竟是有些慌乱。他说道:“不瞒殿下,裴尚刚才点你的穴道,手法奇特,一般人本是无碍,但若中过岐门蛊毒之人,便会气喘不已。我方才为你诊脉,发现你确实曾经中过他们的蛊毒。殿下昔年是否生了一场大病,究竟是怎么个情形,不若仔细道来。” 萧谅见他二人郑重其事,便把去年不慎落水,病重临危得净空大师的救治,这才痊愈之事说了出来。他又特别提到,净空大师曾交代不可大喜大悲,也不宜过早成婚。 章怀民摇了摇头:“这个净空,究竟何许人也?他竟然能解了察天的独门密蛊,如此本领,竟也奈何不了被七残香催生的百枯草之毒。这可如何是好!” 萧谅不解,问道:“你们在说什么?” 章怀民说道:“从脉象看,你体内的天仙醉本是潜伏在身,而后您寒冬落水,激得蛊毒发作。若非如此,此毒会随着年岁慢慢侵入殿下肺腑,到时候药石罔效。天仙醉的蛊毒被那位净空大师用百枯草解了,本来无碍,但偏偏又在毒患未愈时再中七残香,是以此毒留在体内,颇为棘手。” 萧谅惊道:“你说什么!我体内还有百枯草的毒?” 张怀民点头说道:“正是如此。七残香助长了百枯草的毒性,现在毒性入骨,难以祛除,除非找到察天,要到玉蔻丹,否则天下无人可解。只是不知那净空既然为您解毒,为何还要加入七残香。” 萧谅回想当日情景,净空叮嘱不可触碰柳宸妃送来的蔬果一事,那蔬果香味异常,心下明白七残香八成与净空无关。只是竟有人算得如此凑巧,恰巧在他解天仙醉的关键时刻送来七残香,那么一开始下天仙醉之人怕也是柳宸妃。回想解毒时,那净空定要叫季澜相助,莫非此事他也知情? 他心念一转,脑海中转过无数个念头,一时倒有些失神。 章怀民唤道:“殿下,你在想什么?到底是何人如此歹毒,那天仙醉定是要年幼之人才可入体。” 裴尚说道:“你可要想清楚,这天仙醉和酒一般无异,又要年幼才能入体。你小时候是谁灌你酒喝?” 萧谅拼命回想,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何时中计,毕竟是小时候的事,太过久远了些。 他说道:“现在一时想不起来,不提也罢。章先生,本王还是谈来此的正经事吧。” 章怀民闻言,看了一眼裴尚,却见他吐了吐舌头,说道:“那我告辞了,师傅,殿下,你们慢聊。” 萧谅见他离开,这才站起,走到章怀民面前,跪了下来,道:“舅舅在上,受侄儿一拜。” 章怀民连忙将他扶起,说道:“这我如何受得起,谅儿啊,你都长这么大了。想当初我离京,你母妃还未怀上你。早知你会受人设计,我实在不该那么早离宫。” 萧谅问道:“舅舅,母妃明明说杨家一门都已经灭尽,为何她遗书中称我还有一个不在人世的舅舅。我从母妃送给我的藏头诗中,猜出章怀民三字。如舅舅当真不在人世,母妃定然不会特意提起,所以我一直相信您还活着。只是我身在宫闱,实在不便派人寻找。” 章怀民叹了一口,说道:“此事说来话长。我出生不久,因身染恶疾。有个道人路过杨家,便称可为我救治,但要带我离京。他还说我们杨宅有潜龙之相,数十年后会出帝王之才。你外祖父怕生出事端,又见他确实治好我的病,便同意他将我带走。只因他深知你父皇生性多疑,那潜龙之相的话被他听到,定然是要与我杨家为难。他怕日后家中不妥,便对外宣称我已病死。” 萧谅回想到自己迁入秦王/府,确曾听过杨天府有潜龙的说法,便心中信了几分。 章怀民继续说道:“师傅带我云游四方,到我长大后,才告知我的身世。那时天下大乱,朝廷正值用人之际,是以我着急回到杨家,为国效力。没想到师傅让我先不要回去,只写信回去报个平安。不久之后,我就收到你外祖父之信。他说为了帮助你父皇,正假意投靠宁王,引来南疆的洱海王族,便可一举歼灭洱海王族和宁王逆党。他让我等此事完了之后,再行回去杨家。当时他生怕你父皇有鸟尽弓藏之心,而你母亲又怀着你的三哥,便有些后怕。” 萧谅回想母妃的遗书,心知外祖父所疑虑的事情最终发生了。他便问道:“那舅舅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?” 按照岁数,章怀民现在应该才四十多岁,然而形貌却犹如八十岁老翁。 章怀民继续说道:“我当时听闻洱海兵临江陵,生怕杨家有失,便提前进城。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,那时满城都是血色,我到了杨家门口,到处躺着死人。我又去了你外祖父信中所写的,家眷安居之地,那里也是一个活口也没有。我知晓你的父皇定然会借着救援之名,对杨家痛下杀手,但没想到他那么狠毒,连你二舅家三个孩子也不曾放过。我知道你的三舅有一子一女,当时只找到女儿的尸体,却找不到儿子的。所以我又到处去找,但毫无结果。” 萧谅听得大哭起来,他曾经看过母妃的遗书,但其中并无如此细节。他从来没想过,一向慈爱的父皇,会是如此狠毒之人,连孩童都不肯放过。 章怀民劝慰道:“谅儿,你切莫激动,不然引发你的毒患发作,那可了不得。” 萧谅忽然便气喘不已,吓得章怀民连忙取出金针,连刺数穴,这才慢慢平息下来。萧谅说道:“我无事,舅舅你继续说。” 章怀民说道:“我心中愤恨,便想入宫去,便服下一种药草,使得自己形貌比实际上老了数十岁。在你母妃回杨天府祭奠家人之时,现身与她会面,但不曾告知他本来的身份,只拿出你外祖父的信物,只说自己奉命保护她的。她便想你父皇举荐,说我医术高绝,如此,我便入了太医院。我本想在无声无息中,下毒杀了你的父皇。没想到他非常警惕,从来不唤我为他诊脉,倒是让我照看你几个皇子。我万般无奈,便寻思干脆把几个皇子都害死,以报杨家被灭之仇。你的母亲后来发现我的马脚,我便说明了自己的身份。她深爱你父皇,实在不愿我如此做法,便请我离开。她当时苦苦哀求,只说皇子都是无辜的。我心中不忍,回想医者之心,便也只能答应。所以,我便提前告老还乡。若早知你在宫中会受岐门一派的算计,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走的。” 萧谅叹气,说道:“舅舅,何止是我,若母妃当时不曾心软,只怕也不会被人害死。” 章怀民顿时大惊,道:“你说什么!你母妃……是被人害的?快说,究竟怎么回事!” 萧谅说道:“母妃之死事有蹊跷,舅舅且随我回京,日后再议。”他说着,便觉得心口剧痛,一时竟接不上气来。 章怀民连忙劝解道:“谅儿,你切勿保重,我们杨家唯有你一条血脉,绝对不能再有任何闪失。舅舅暂时不能随你回京,只因你所中的百枯草,定要察天手里的玉蔻丹才可。不过他们岐门与我神农一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,此事难办得很。” 萧谅说道:“当日净空大师救我之时,还有一人在场,只怕他与您所说的察天大有关系。” 章怀民连忙问道:“是谁?” 萧谅轻轻一笑,说道:“此人我熟识,舅舅还是安心留在客栈为好。” 章怀民摇头:“我在这里等你三天,若那人没有察天消息,我便自行去寻察天。” 萧谅知道劝他不动,便点头称道:“好。” 他告辞而去,心中还在想着季澜。那日净空指明要季澜相助,而季澜与察天是否有关?他恨不得插了翅膀,飞回去当面问他。 第51章 第 51 章 从萧谅带着云昭进城以后,萧诀便也守在房内照看萧谦。萧谦的脸色略显虚弱,但太医诊断脉象已不再衰竭,有恢复的征兆。萧诀心中着实想不明白,萧谦何以会有求死之心。他又摊开蒙可交给他的画卷再三翻看,观此画意,分明是竹枯叶黄,鱼跃龙门。 人人都知他喜爱竹子,却不知萧谦最爱此物,如今萧谦此画,莫非自指竹叶?他细思良久,顿时了然。大哥的意思,是要自寻死路,断了两人的牵挂,让他从此夺嫡毫无顾忌?他着实不能明白,到底有什么事情能让萧谦断然放弃,如此决绝。莫非他当真认定刺杀他的人是自己派遣而来? 天有些暗淡,外面一个闷雷,似乎有雨将至。季澜令人守在各处,便回到小屋,见萧诀仍然一筹莫展的坐在那,便劝道:“齐王,你手臂有伤,已经坐了一天,不如稍微歇息一番,换我守着。” 萧诀摇了摇头,只说:“无妨,就让我多和他说会儿话吧。” 他们说着,忽然一枚飞镖破窗而来,季澜转身用手一接,打开一看,见是一块木牌,上面绘有一朵被折下的鲜花。 两人都吃了一惊,齐声道:“折花死士?” 萧诀说道:“不可能的。三花令牌在我手上,何人敢冒充折花死士,擅自来此!” 季澜摇头说道:“齐王稍安勿躁,你守在这里,让我前去一会。” 季澜冲出屋去,但见来人蒙着脸,看了他一眼,便转身而去。季澜喝道:“你们保护好越王,我去去就回。” 季澜一路跟着蒙面人,走了许久,到了一个山洞前,这才停了脚步。 蒙面人解开面巾,说道:“好小子,轻功进步不少啊。” 季澜见他真容,惊道:“师父,怎么会是你?”此人正是他的师父察天。 察天摇头说道:“你小子见到我怎么吓成这样,难道师父还能吃了你?” 季澜也不敢多言,便随他进了山洞,两人一起坐下。外面一阵雷声,便下起暴雨。 季澜问道:“师父怎会到此?” 察天说道:“齐王那小子偷了他老娘的三花密令,我当然是来取回这东西的。” 季澜皱眉说道:“师父,您当真认识我姑母?”他那日听净空说起,心中仍是怀疑,姑母季淑妃一向在深宫内,如何与他云游四方的师父熟识。何况师父心高气傲,绝无可能受她命令。没想到今日一见,竟是自己想岔了。 察天说道:“我当然认识,还欠了那娘们好大一笔人情。” 季澜说道:“师父,徒儿有事想求个明白。去年秦王病危,大将军顾昭请得师叔净空大师来救治。净空大师说秦王身上的天仙醉,是您下的,此事当真?” 察天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没错,是我下在那小娃儿身上的。” 季澜猛然站起,说道:“师父,那天仙醉起码在秦王身上有七年之久,想来他中招时不过九岁,您如何下得了手?” 察天苦笑:“小鲸鱼,在你眼里,师父是怎样一个人?” 季澜被他问住,竟有些失神。在他的记忆里,师父每年有几个月到太师府来教导自己武艺,平日里乐天知命,行事光明磊落。 察天见他想得出神,便说道:“我实话告诉你吧,师父我不过是一个国破家亡却不思报仇的窝囊废而已。” 国破家亡?季澜问道:“师父,您是西凉人?” 察天摇了摇头,笑道:“看来我洱海确实被灭得久了,你们也只记得西凉。” 季澜大惊,问道:“师父,您……您是洱海人?”洱海国当年突袭京都江陵,而后遭遇季家军突袭,再被顾昭领军攻破王城而灭国。 季澜实在想不明白,祖父季朗风如何能容得师父在太师府做客,还教授自己武艺。 察天说道:“你是不是很奇怪,为什么你的祖父和姑母能容许我教授你武艺?我还是折花的首领。” 季朗风和季淑妃两人的三花组织,羞花是宫中传递消息的主线,只听季淑妃的命令。临花刺探情报,是祖父主导。折花负责暗杀,但大部分时候却不受祖父调遣。季澜心中早就怀疑另有他人领导折花,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自己的师父。 季澜问道: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 察天笑道:“你祖父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些,现下我不怕明白告诉你。炎启帝萧奕心狠手辣,生怕那些个臣子功高震主,先是铲除了杨聿书,现在又让尹仲霖一家无立足之地,要不是顾昭对南疆太熟悉,还需要他与滇国周旋,只怕也早已糟了他的毒手。你父季少康死在战场,当真如此简单吗?你祖父可是当朝太师,若你父不死,他可是名副其实的军功显赫。” 季澜吃惊不已,问道:“父亲……父亲是被圣上害的?祖父和你是要合作?你们到底想做什么?” 察天摇头道:“可笑你的祖父,总认为和你的姑母联手,帮助齐王那小子夺得帝位方可一劳永逸。他们找我合作,自然是想利用我。我之所以要帮他们,一开始还他们一场人情,也想趁此搅扰你们东陵的朝堂。” 季澜问道:“为何你要对秦王下毒?” 察天说道:“哼!他的外祖父杨聿书当年假意投靠宁王,谎称与洱海合作要我们攻破京城,没想到是会反手暗算,逼得我洱海精锐全军覆没。我害死那小孩儿填命,也没什么!” 季澜摇头:“师父,你不是这样的人!” 察天哈哈大笑:“我不是这样的人?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!” 他说着笑得越发癫狂,看得季澜心中惊疑。季澜心道:“若他是洱海之人,祖父便是与他合作,如何能放心将折花交给他,难道不会担心他对我东陵不利?” 季澜说道:“师父,洱海灭国之事,秦王还未出世,你一向心善,如何会对无辜之人下此毒手?师叔明知是您下手,他也不能见死不救,您如何还能一错再错?您还是把玉蔻丹交给我吧。” 察天笑道:“玉蔻丹早就被人抢走,就算有,我也不会给你。” 季澜问道:“何人能抢走师父的东西?” 察天哈哈大笑,说道:“是啊,是谁能抢走我察天的东西,是谁?是谁!”他说着,便自顾自的要出山洞而去。 季澜拉住他,却被他反手一掌,激得顿时身受内伤。他还是不肯死心,拉住他接着说道:“师父,哪怕没有玉蔻丹,那越王身上的毒还要解药!” 察天愤愤道:“你的师兄偷了我的解药去救那越王,我哪还有解药?啊?让他们都死吧,哈哈哈哈……” 季澜又问:“那十方恨呢?师父您可知这草药长在何处?” 察天歪头问道:“十方恨?十方恨?哈哈哈……你去找莫萱,去问她,不要问我!问她为什么要抢我的玉蔻丹哈哈哈哈……” 他说着已经飞身而去,季澜追之不及,便只能先行回来。他刚走回宅院,便见萧谅已经回来。他看着自己,欲言又止。季澜正想向他行礼,只觉得心口一痛,吐出一口血来。 作者有话要说: 今天又签约被拒,以后不会再申请,考虑写满一百万改个笔名? 第52章 第 52 章 季澜擦了擦嘴角的血迹,上前问道:“秦王殿下,您回来了。怎么不进屋歇息,反而站在雨里等微臣?就算有什么急事,也不必如此着急。雨势虽不大,但您想来身体弱,如受了风寒,可如何是好?” 萧谅没有说话,只拉着他手便往屋里去。云昭不敢上前,只能眼巴巴望着两人入内。下午萧谅从客栈出来,就神色古怪,颇有些愤恨的样子,现在看到季澜受伤,这才稍稍缓和脸色。 季澜被他拉着,颇有些不习惯,想要挣脱,但想到萧谅脸色不善,便也只能随他。两人进屋后,萧谅便倒了一杯茶递到他的面前。季澜想要言谢,却见萧谅一脸严肃,便只能不发一言的接过喝了。他知道萧谅有话要说,便坐在一边等着。 萧谅也不着急,当着他的面,找了一身衣服换上,还丢了一套衣服给他。季澜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,只好接过换上。 “今夜你只是鲸波,而我只是凤眠。你曾经对我说,不要大喜大悲,那时候我以为是太医嘱托所致,你是好心叮嘱。如今看来,只怕是净空大师特意交代的,是不是?” 季澜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此事,只能老实答道:“是。” “你和净空大师是什么关系?” “净空大师是顾大将军的旧友,我怎么会和他有什么交情?凤眠,你多虑了。” “我多虑?好,我问你,若你与净空大师素不相识,为何他医治我时,指名要你相助?” “这……”季澜一时语塞,半响说不出话来。 萧谅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,好像要把他看出个窟窿。季澜心下奇怪,不知他出去一趟,怎么回来以后就如此模样。 他实在见不得萧谅一脸审视自己的模样,便说道:“好吧,我就直说吧,他是我的师叔。” 萧谅似乎一点也不惊讶,问道:“他能为我治病,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和他早就知道我不是得病而是中毒?或者说,你从跳入太液池救我的时候,就已经知道我身上的毒会发作?净空大师也是在早就知情的情况下,答应顾大将军来为我解毒?顾大将军做什么,二皇兄肯定都知道得清清楚楚,所以连二皇兄都知道我是中了天仙醉对不对?” 季澜实在料想萧谅会知道天仙醉,更加没想到他会认为自己救他是有所图谋。他低着头,想了一会儿,问道:“凤眠,莫非你认为顾大将军、赵王、净空师叔,我四人之中,有一个便是对你下毒的凶手吗?” 萧谅说道:“这个问题,应该你来告诉我答案。” 季澜抬头看着他,问道:“顾大将军若想害你,何必千里迢迢去临城请净空师叔前来?你若真的有个不好,对于赵王来说,他的夺嫡危险又少了一分,想必他乐见其成。如此一来,顾大将军非但不该去请净空师叔,还应该阻止赵王接了师叔后急匆匆赶往京城救你。你可知当日赵王在城外遇刺,是带伤进宫,生怕你的病情被耽搁?师叔若有心害你,何必为你解毒?又何必连夜唤我入宫相助?” 萧谅被问得哑口无言,仍是不死心,说道:“那你呢?为什么你不为自己辩护一句?” 季澜苦笑:“我以为自己跳入太液池救你,便是最好的辩护,看来今日是想岔了。” 萧谅怔怔的看着他,自从知道父皇的真面目后,尤其得知当初自己是中了天仙醉,他便回想过去种种。这一路从城中回到宅院,他的心绪如狂风巨浪一般,不曾停歇。对他来说,似乎在这一个下午的时间,人人都不可信,事事都有蹊跷。 刚才季澜一番话,瞬间把他敲醒。是啊,就算二哥曾经利用自己去陷害四哥,但自小对自己的关心也不是假的。顾大将军肯去找净空大师前来,定是受他所托。柳宸妃送来夹杂七残香的蔬果时,净空大师也曾竭力提醒。他如何能怀疑这些人? 他看着季澜,见他咬紧牙关,一脸被羞辱的模样,便知道他心中十分恼怒。他定然是气自己的一片热诚,被疑为别有居心。 萧谅想到这里,不由得欣喜起来,不管如何,这天下除了母妃和三哥,还有对自己好的人。他一激动,压抑了一下午的情绪瞬间爆发而出,顿时吐出一口鲜血。 季澜大惊,连忙将他扶起,拍了拍的后背,待他顺过气来,这才开口道:“凤眠,你莫激动。不过是一时想岔了,我也不曾怪你。你万万不可如此,我现下还没拿到玉蔻丹,你若不能稳住心神,惹得百枯草的毒性发作,可如何是好啊?” 萧谅抬头,看着他问:“什么是玉蔻丹?” 季澜没想到自己一激动,把这话都吐露了出来,见是瞒不住,便坦白道:“你身上的百枯草,需要玉蔻丹来解,否则日子久了,对你身体大有损伤。” 萧谅又问:“你刚才说,想为我取得此物?” 季澜点头说道:“是。本来此物应该在我师父手里,可方才得知玉蔻丹落到了莫萱师叔手上。” 萧谅问:“你怎么知道的?难道你刚才见到你师父了?” 季澜说道:“正是如此。我本来想问师父十方恨的下落,没想到反而意外得知玉蔻丹在师叔手里。” “你刚才为何吐血,可是与你师父起了争执?他为何忽然出现在此地?” “不过是师徒之间玩闹罢了,师父他老人家一时下手失了分寸,我调息一晚便会好的。” 萧谅闻言,便要留他在此休息,却被他一把拉住。他便回头看他,一脸不解的模样,煞是可爱。 季澜仔细的看了他好一会儿,又说道:“以后切记大喜大悲,若再和今日一般,恐怕只会加剧百枯草的毒性。到了那时,就算有玉蔻丹也不一定管用。” 萧谅问道:“你为什么不问我下午去了何处?” 季澜道:“你也没有问我,给你下天仙醉的人是谁?” 萧谅闻言,轻声笑道:“这么说来,你当真知道是谁?” 季澜一下子被问住,颇有些懊恼,连连叹息:“失策失策,竟然被抓住小辫子。” 萧谅摇头,说道:“你不想说,我不逼你。刚才你所言十方恨,可是解大哥毒患的药草?我的毒不要紧,反正只要不激动也不会有大碍,但那十方恨,不知长在何处?” 他话音刚落,却见云昭推门而入,说道:“我知道何处有十方恨。” 第53章 第 53 章 萧谅见到他,便问:“大胆,你竟敢在外偷听!” 云昭闻言,也不反驳,只转身向季澜说道:“你想知道十方恨的下落,便拿出真本领与我较量一场。” 季澜还想再说什么,却见萧诀推门而入,急匆匆的说道:“表哥,你快去看看,大哥又吐血了。” 萧诀本来打算躲在萧谦房内,不在云昭面前露脸,只因方才他照看萧谦之时,见他忽然起身,连吐数口鲜血,便也管不得许多,前来寻找季澜拿主意。 季澜听说,连忙跟着他去了前院,萧谅和云昭也跟了上去。 萧谦仍是昏睡,但显然状态不佳,吐血之后,脉息便弱了几分。季澜仔细把脉之后,叹气道:“他若能醒来,便可支撑得久些,但如今迟迟不醒,若再拖下去,只怕有性命之忧。” 萧诀闻言,心下大惊,跪在床头,对着萧谦连声哭喊:“伴麟,伴麟!你快醒来啊!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样伤心,竟要狠心舍我而去!就算你要这样做,那也好歹给我一个明白,是阿竹哪里做错了?你现在起来打我骂我都好,不要这样吓我!” 萧谅见他如此,连忙拉他到一旁,转头看向云昭:“你刚才说知道十方恨的下落?” 萧诀听了,连忙站了起来,看向云昭:“你究竟是何人?为何知晓十方恨?莫非你也是母妃派来的人?”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季澜和萧谅,二人也颇为警惕的看着云昭,似乎生怕他对萧谦不利。 云昭见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,便说道:“你们不要这样看我,我若是季淑妃的人,只要坐在这里等着越王毒发身亡便是,何须暴露身份惹你们猜疑?” 季澜心知他说得有礼,便道:“你刚才说,要我和你较量一方,才肯告知十方恨的下落。此话当真?” 云昭点了点头,说道:“君子一言,快马一鞭。” 季澜看萧诀满脸焦急,便说道:“好,我跟你打。” 两人便到了院子中,各自持剑在手,过了数百招,仍是难分难解。萧谅看得目瞪口呆,没想到两人此番比斗,远比上次在太师府要来得精彩。当日两人竟都是隐瞒实力,待斗得凶狠处,萧谅不由得心惊胆战。他的心口仍然是隐隐作痛,自从下午被裴尚点穴后,便一直感觉不好。章怀民给他开的药草,他都还没令人去煮,便着急找季澜问明天仙醉的事。现在他更加顾不上吃药,只盯着使出十分力气比斗的两人。 萧诀担心萧谦的病势,站在房内的窗边看着两人,心中暗暗惊奇。他没想到季澜有如此身手,而这云昭的武功也绝非一般,便是大内高手,也少有如此功力。 只见云昭转手间,便使出惊鸿一剑,只听季澜惊呼道:“你是本门弟子?”话音未落,他的剑便断做两截。 季澜之前与察天比武本已受伤,刚才为了十方恨的下落,强硬内力与云昭一较高下,现□□力不支,又看出他的身法,应招不暇,便退败倒地。 萧谅生怕他有个闪失,见他落败,关切至极,连忙冲了上去,抱着他问:“季澜,你可有怎样?”他心知季澜本就有伤,生怕此时伤上加伤,格外关心。 云昭见他上前,急忙收招,险些伤到萧谅。他连忙说道:“秦王,你可无碍?” 萧谅想回答他却是开不了口,显是气力不及,看得云昭大惊失色,连忙上前,输内力为他疗伤。季澜一直在看着他的动作,确认他对萧谅并无恶意,这才放心。 云昭见萧谅极为疲惫,便抱着他前往内室,季澜也一并跟在后面。萧诀急忙从屋里走出,前往看望。 萧诀问道:“云昭,你好大胆子,竟敢在本王眼前伤了秦王。若他有个闪失,本王不管你是母妃的人还是父皇的人,定要取你性命!” 云昭对他的话充耳不闻,却是看向萧谅,问道:“下午买来的药草呢?现在何处?我这就去为你煎药。” 季澜正在调息,闻言连忙问道:“什么药草?秦王怎么了?”他刚才与萧谅密探天仙醉之事,便觉得他气息不稳,当时还未能细问,便被云昭打断。现在听得他的话语,不由得更加担心。 萧谅摇头,说道:“本王没事,云昭……你方才说只要季澜肯和你较量,便说出十方恨的下落,可没说一定要季澜赢你才行。” 他这几句话说得很是吃力,但仍是满脸认真,似乎要是云昭不认账,便要与他争个长短。 云昭苦笑:“你们倒是一个护着一个,放心,我自然说话算数。何况季澜有伤在先,今日比斗,是我败了。我先去给你煎药,再说十方恨之事。”他的口气似乎颇为着急,显然很是关心萧谅。 萧谅说道:“我……我不要紧。你先说。” 萧诀见此光景,已经明白云昭对萧谅的关心不假,便说道:“小七的病要紧,你先下去煎药,等下再说。” 云昭见他开口,便点了点头,寻了药草便去厨房煎药。 季澜见他离开,便问萧谅:“凤眠,是什么人引动你的毒患?” 萧谅说道:“也没什么大事,今天下午我进程的时候,遇到一个人,举止轻佻,拦住我的去路。他好像用了什么奇怪的法子,点了我的穴道,没一会儿我就喘不上气。不过他也是无心之失,后来很快就帮我解开了。” 季澜心中惊疑,要论起来,萧谅体内百枯草毒性潜伏已久,怎会如此凑巧被人激发而出?照理说,云昭今日随萧谅同去,不应该任由如此,可见那人连云昭也奈何不得。他见萧谅不肯多说,心下打定主意日后找云昭细问。 过来半个时辰,云昭这才端着药进来,要亲自喂给萧谅。萧谅见季澜就在一旁,便自己端碗来喝。云昭打量了两人一番,也不多说,便任由萧谅喝下。 萧谅急忙忙喝完,便问道:“你快说,十方恨到底在哪?” 云昭叹气,问道:“秦王,你当真这么心急想救越王?” 萧谅点头说道:“那是自然,从小大哥就对我极好,现在他有性命之忧,我如何不救?” 云昭点头,笑道:“好一个兄弟情深。” 萧诀总觉得他话里有话,但又不敢出声,他直觉云昭对萧谅极好,若自己打断,怕是不妥。 云昭说道:“我和季澜的想法一样,越王的毒不能再拖,他若是醒来倒还有时间,现在不醒便是迫在眉睫。十方恨的药草,若我亲自去求,未必能拿得到,而且路上来回时间更久。不如你们随我一同前去,何况那人医术高绝,对你们几个人的伤势也有助益。” 季澜问道:“你大可直言,到底在何处?” 云昭笑问:“你刚才说我是你的同门,难道现在还猜不出我师承何人?要去何处求取药草?” 季澜闻言,顿时一喜,说道:“你难道是莫萱师叔的弟子?” 云昭点头道:“正是。” 季澜说道:“那真是太好了,如此,连秦王的毒也有救了!” 云昭皱了皱眉,说道:“什么?秦王的病是中毒?怪不得我怎么都看不出病症,是什么毒?何人下的手?”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许多,似乎很是生气,倒让萧谅很是不解,不知他为何对自己如此关心。今日下午他在客栈见章怀民,是有意不让他偷听,故此他并不知晓自己的病情。 季澜看了一眼萧诀,心道绝对不能让他知晓萧谅身上的毒是季淑妃下的,否则他断然不会帮忙寻找十方恨。他说道:“秦王中的是百草枯,此事说来复杂,改日与你详谈。至于下毒之人,目前还不查不出来。” 萧诀见季澜看向自己,便猜想定然又是母妃的手笔,心中便有些惊愕。 云昭见他们相互使眼色,也不在意,只狠狠道:“百草枯!好,这笔账我记下了。” 第54章 第 54 章 这一夜,萧谅睡得甚是安稳,全然不曾察觉季澜守到半夜。季澜见他熟睡,方才邀了云昭出来,问道:“你当真是莫萱师叔的弟子?” 云昭点头说道:“难道那一剑还能有假?” 季澜便问:“你为何会做了圣上的侍卫?” 云昭反问:“难道我做事还需要向你禀报不成?” 季澜无奈,便道:“是我失言。不知你和秦王下午出去的时候,究竟遇到什么人?听他说,是那人的点穴之后,才引动他的毒性发作。” 云昭道:“你先告诉我,秦王身上的毒究竟是怎么来的?为什么我一开始探查不出?何况百枯草毒性猛烈,何以能压制如此之久?观他情况,此毒在体内已非数月。” 季澜便把当日萧谅落水,自己挺身相救,随即找了净空师叔的事说了一遍。 云昭皱了皱眉,说道:“柳宸妃既能在那个关节,送来含有七残香的蔬果,想来幕后下毒之人与她也脱不了干系。” 季澜见他颇有认定柳宸妃是凶手的意思,便也不敢反驳,质问道:“下午你们出去,究竟遇到什么人?” 云昭很是戒备的看了他一眼,说道:“有个武功一般,但学有莲动清影的人,歪打正着点了秦王的穴道。他的打穴手法若是换做你我,怕也不会觉得如何,怎奈秦王未曾习武,在你指点下也不过才有点小成,便栽了跟头。” 原来云昭早已看出,萧谅进城显然是有意隐瞒萧诀和季澜,便也不肯说破。季澜听他话意,知道并非全部事实,但也不好再问。 “你之前说我师父能救秦王,究竟是怎么回事。百枯草的毒性颇为棘手,我师父也未必就一定能解,但你说得那般信誓旦旦,何以如此笃定?” “这……你不必知道。总之,唯一能救秦王的玉蔻丹,现在落到了师叔手上。” 云昭拍桌说道:“你说什么?玉蔻丹能救秦王?” 季澜说道:“是啊,这是净空师叔临行之前告诉我的。” 云昭叹气:“此事只怕难以善了。” 季澜有些不解,问道:“何出此言?” 云昭说道:“你有所不知,十方恨的药草虽然珍贵,但十年一株,我师父手上有两株,到时候念在我们众人相求的份上也许能给。但玉蔻丹只怕我们强抢,也难以如愿。” 季澜心念一动,没想到云昭为了萧谅,竟连强抢自己师父丹药的心思都有,不由得侧目。 季澜问道:“这究竟为何?” 云昭说道:“你可知为何你我师父从来不曾见面,只以书信相通?” 季澜说道:“我不知。师父一直念叨莫萱师叔,但从来不曾带我与之相见。” 云昭苦笑:“也罢,等我们到了大别山,你见了她自然明白。” 季澜看了一眼他,问:“你为何如此偏帮秦王,仅仅因为你是他宫中侍卫?说到底,难道你不是圣上排在他身边的暗桩?” 云昭哈哈一笑,道:“我还没问你,你倒问起我来。你是齐王的表哥,太师的孙子,与秦王何来交情?他落水时,怎么刚好就遇到你进宫?当真是巧合吗?你对他很是照顾,究竟有何目的?据我所致,他之前可与你们季家并无来往。” 季澜见此光景,心知话不投机半句多,便也不再多言,只道:“你我同门,何必如此猜疑?” 云昭说道:“我们的师父都不顾念同门之情,何况是他们的弟子?” 季澜皱了皱眉,说道:“那等过两日,秦王的身体无碍,我们便前往大别山吧。” 云昭感叹:“如此自然最好不过,不过我看明日,他们便要着急出发。” 果然到了第二天早上,萧谅便起身前去看望萧诀,随后就命令立刻整装出发,随即还写了一封书信交于侍卫,立刻回传江陵。 萧诀说道:“小七,父皇不过是令你前来探望,又早有旨意要大哥在黎州养病,如今先斩后奏,前去大别山寻医。如此举动,难保回去之后,父皇降罪。” 萧谅嘻嘻一笑,说道:“莫非五哥不着急?那我们过几天等父皇的谕令传回再走也不迟,只不过我可不敢父皇会准奏。万一他当真不许,我们就哪也去不了,去了便是抗旨不遵,这罪过可就更大发了。” 萧诀见他取笑,心中着恼,又不好反驳他一片好心,只能说道:“这次就当五哥欠你一份人情。” 萧谅摇头,说道:“五哥,我有一事想问你,但又实在难以启齿。” 萧诀问道:“你有话便说,不要吞吞吐吐。” 萧谅见左右无人,便拉了他问:“五哥,你可是有断袖之癖?” 萧诀脸色一变,问道:“你、你说什么?” 萧谅说道:“你也不要着恼,我只问你,你是当真对男子便有欲念,还是只有对大哥……” 萧诀甩开他的手,问道:“你莫胡说,我与大哥清清白白,怎可污蔑我们分桃断袖!” 萧谅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,叹道:“原来那日云昭看到的是一场误会,那我便放心了。” 萧诀听他话里有话,便问道:“他看到了什么?” 萧谅便把当日云昭在秦王/府后花园所见的一幕,照实说出,听得萧诀羞赧不已,当场面红耳赤。 萧诀心知隐瞒不过,便也只能认了,说道:“也罢,确有其事,不过我的心里只有大哥。” 萧谅很是奇怪的看着他,问道:“五哥,你何以认定如此?我觉得天下美男子甚多,不若寻些好看的来,也许你便对大哥淡了心思。我们毕竟都是兄弟,如此逆伦背德之行,万万不可继续下去。” 萧诀想到季澜对他说过的话,若十方恨当真能解萧谦身上的锁情关,只怕两个人从此也只能发乎情止乎礼了。 他摇了摇头,又对萧谅说道:“你还小,怎可尽想这些!总之,皇兄们的事情,你莫要怪了。昨天谢谢你,挨着病痛逼那云昭吐出实情。只不过,那云昭究竟何许人,竟对你如此关心?难道当真是父皇命他如此?” 萧谅摇了摇头,说道:“他只怕也未必就是父皇的人。不然你昨日哭着喊大哥的一幕,他看在眼里,论理早该上报才对。” 萧诀深知云昭那日在秦王/府所见都不曾上报,此时更加不会,便敲了一下萧谅的头壳,说道:“小七,你好大的胆子,连皇兄也敢取笑!” 萧谅笑着躲开,又一脸认真的问道:“五哥,你当真非大哥不可吗?” 萧诀点头:“若你遇到意中人,便知这是何种感受,哪怕万紫千红尽在眼前,然则此生唯他而已。” 萧谅瘪了瘪嘴,说道:“哎呦,我会回去找宸妃娘娘告状,去年五哥带我逛青楼,死不悔改,还要教坏我,说什么分桃断袖。” 萧诀见说他不过,便抬手要撕他的嘴,笑骂道:“你这潜力,都能学人偷听墙角了,何需我教?” 萧谅委屈的说道:“人家为你好,竟然敢这样对我。小心大哥行了,我告你的状。” 他的话音刚落,便听到床上的萧谦极为轻微的唤了一声:“阿竹。” 萧诀连忙跑了过去,却见他仍是昏睡状况,只是口中念念有词,一遍又一遍的喊着阿竹。萧谅见此,早已一溜烟跑去找季澜和云昭前来。 两人进门查看,便见云昭连忙掏出一个药丸,对萧诀说道:“每隔十二个时辰,你喂他服一粒。我们三天可到大别山,应该是够的。” 萧诀拿过药丸却递给季澜,说道:“表哥,此物可有不妥?” 季澜见他谨慎,便仔细拿来端详一番,才道:“此药颇为珍贵,于越王大有益处,你放心吧。” 云昭冷哼一声,又说道:“我们赶快走吧,越王的情况恶化了。” 众人听说,便急忙收拾行装,赶往大别山。路上刺杀之人甚众,等到达时,已经是两日后。 第55章 第 55 章 大别山错综复杂,他们一路遭人追杀,到的时候只剩下十数个人。 云昭说道:“我师父的性子古怪,不喜人多,就我们五个人上去便可,绝对不能再有旁人。” 季澜背了萧谦,萧诀跟在一旁,云昭在前面牵着萧谅的手领路。 萧谅被他牵着,很是别扭,说道:“本王自己能行,你放开。” 云昭摇了摇头,说道:“此处路滑,季澜背着越王很是吃力,好在齐王有武艺傍身,倒不会有什么闪失。殿下,您的身体弱,再加上之前的毒患未除,还是让我扶着您吧。” 萧谅想到自己与他走在前头,这番举止岂非都落在身后的季澜眼中,便回头看了看后面三人。季澜正专心的踩着山路,生怕自己一个差错,连带着将萧谦也一并摔出来,而萧诀更是小心谨慎。 他们一路遭遇的追杀,已经可以肯定不是折花死士所谓,那么剩下的要么是柳宸妃的人马,要么是赵王的手下。赵王与萧谅关系亲厚,明知他奉旨前来探望萧谦,想来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,十有八/九是柳宸妃的人。 萧诀见山路崎岖,不由得担心起来,问道:“此处路窄,又无退路,若是有刺客埋伏,我们岂不是要羊入虎口?” 萧谅说道:“五哥你莫担心,我见这山林瘴气环绕,想必刚才云昭给我们服的药是避毒之用。那些刺客定然追不上来。” 云昭点头道:“正是如此。” 萧诀听了,这才放下心来,便一心一意注意脚下,又帮季澜多加留心,一行人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,才到半山腰之处。 萧谅气喘连连,问道:“云昭,还有多久?” 云昭说道:“马上到了。” 他领着他们一行人来到瀑布边,拉了拉缆绳,便将上面放下一个悬浮的四方缆车。那车一次只能有三人入内,故此云昭让萧谦和季澜先行。 萧诀不愿意让萧谦离开自己眼前,便道:“还是我先和大哥上去吧。” 云昭颇有些为难,只因他担心师父忽然出现,若是如此,季澜在那里还可挡一阵。 季澜见云昭为难,便问:“有何不妥?” 云昭说道:“师父不喜外人,故而我现在是私自带人上山,等下我来接你们上去的时候,万一师父先行发现越王和齐王,只怕会下杀手。” 季澜皱了皱眉,取出一枚玉佩交到萧诀手上,说道:“你拿着此物,若是见有人前来阻挠,可将他献出,想必至少能拖一阵子。” 云昭看了玉佩,大为惊奇,问道:“你怎会有此物?” 季澜说道:“此事回头再说,你先带越王和齐王上山。” 萧谅便和季澜一起,看着云昭将他二人拉上山去,几乎看不到那辆缆车,可见是极高的地方。萧谅有些害怕,握紧了季澜的手,说道:“这缆车够稳吗?” 季澜见他神色紧张,生怕他情绪太过波动,连忙安慰道:“有我在,不要紧的,别怕。” 过了三炷香的时间,云昭方才下来接他们上去。萧谅坐在缆车里,只觉得周围的寒气越来越重,忍不住哆嗦。季澜连忙解了外袍盖在他的身上,却见他吓得根本不敢动,便将他揽在怀中。 云昭正操作绳索,也腾不出手,只是冷冷看了季澜一眼。此时季澜正担心萧谅,对他杀人一眼的眼神毫无所觉。 他们终于到了山顶,但觉得格外寒冷。云昭连忙入一旁的小屋,拿了几件厚重衣服给他们披上,这才往旁边的小路走。 云昭道:“季澜有内伤在身,此时还需要照顾秦王,便由我背着越王吧。” 萧诀对他并不似季澜那般信任,但也心知他所言是实,只能紧紧盯着他,季澜和萧谅便走在后头。季澜见萧谅越发抖得厉害,便伸手握住他的手臂,暗暗传送内力为他御寒。 萧谅想要拒绝,又冷得厉害,只在心中暗暗期望前面的路不太长。 他们走了半个时辰,便见到一个山间小屋,内有灯火。云昭先行上去,说道:“师父,徒儿回来了。” 他的话音刚落,便见数十只飞镖飞射而来。萧诀见此,顿时惊呼,生怕飞镖伤到云昭背上的萧谦。好在季澜早已冲出,挡掉了大半飞镖,而云昭也完美避开余下的。 一个女子的声音自屋中传来:“大胆,是什么人敢阻拦我教训徒儿?” 她话音未落,便连连射出比刚才更多的飞镖,只向季澜一人攻去。季澜连忙接招,却有一枚飞向萧谅,他心中着急,却阻挡不及,没想到云昭用手臂接了下来。 云昭将萧谦放下,交由季澜,跪在当场,说道:“师父,他们是我的朋友,还望手下留情。” 季澜见此,连忙说道:“在下季澜,参见莫萱师叔。” 莫萱在屋内说道:“哦?看你身法,定然不是净空的弟子。若是察天的徒弟,怎么只有这么些本事?” 云昭连忙说道:“季师兄他受了内伤,所以方才没能接住师父的飞镖。” 莫萱冷哼道:“要你多嘴,外面这么冷,还不快进来!难道要为师出门迎接不成?” 四人看向云昭,见他点头,便随他进屋,但见一个女子,身着青衫,罩着黑纱,坐在蒲团之上。他们想要打个招呼,却又不知如何开口。 莫萱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,便问道:“你们来此,可是求医?” 云昭说道:“正是如此,还望师父能慷慨赐药。” 莫萱说道:“哼,上次来求雪见草,这次又想要什么?” 萧诀心中着急,之前云昭给的六粒药丸,他都已经给萧谦服下,如是再拖下去,不知如何是好。 他便跪了下来,说道:“前辈,我大哥他中了锁情关的蛊毒,一直昏迷不醒,还望您宅心仁厚,赐我们十方恨的药草。 莫萱哈哈大笑,说道:“天底下竟还有人能中锁情关之毒,真是可叹可笑。” 萧诀还想再说什么,却见云昭连连使眼色,便也不敢多言。 云昭问道:“师父,锁情关的蛊毒有何特别之处吗?” 莫萱不答,却转头看向季澜,说道:“当年察天偷了我手上最后一枚锁情关的蛊毒,却没能偷走解药十方恨。你既是他的徒弟,想必你应该知晓此物的与众不同?” 季澜闻言,说道:“师父大多是授我武艺,不曾教习我药理。他只说他与岐黄之道是末学,远不如净空师叔和莫萱师叔,担心误人子弟,故而不肯传授。只是将净空师叔的神农药谱拿来,让弟子观看自学,不过弟子资质浅陋,不曾学得什么。这锁情关并不在那药谱内,弟子实不知其中奥妙。” 莫萱笑道:“这锁情关是我一个人独自创作的蛊毒,净空自然素来厌恶此物,定然不会写入他的宝贝破书了。” 她的话音未落,却见萧谦再次惊醒,疼痛难忍,闷哼数声,随即又昏迷了过去。萧诀看得肝肠寸断,跪到莫萱前面,说道:“前辈既是创造了此物,定然有解,还望您救救大哥。” 莫萱问道:“看他的样子,定然是有人喂他吃下察天自己配的锁情关解药,那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而已。他能成为锁情关的宿主,是因为对一个人动了真情。他的情越深,他受的苦就越多。十方恨的药草,需要他所爱之人的鲜血,一并熬药,才能生效。” 萧诀连忙说道:“这个容易!” 莫萱打量了他一番,又说道:“你?他所爱之人是你?” 到了此时,萧诀不怕承认,便抬头应道:“是我。” 莫萱说道:“你方才称他大哥,你们是手足至亲?” 季澜连忙向萧诀使眼色,似乎想要他否认,却见萧诀神色凛然说道:“对。但我钟情于他,此生再无二心。” 莫萱答手探萧诀的脉息,不一会儿,才说道:“你身上也中了另一半的锁情关,看来所言非虚。好,既然敢做敢认,就冲你这担当,我便将药草给你们。不过我可先提醒你一点,他此时昏迷不醒,定是事出有因,十方恨会激发人满心怒气,只怕他醒来便会性情大变,需要一段时日方可恢复。” 云昭见此,连忙问道:“多谢师父,只是还有一事……” 季澜接口道:“多谢师叔赐药,不过弟子还想为我的朋友求取,听我师父说,玉蔻丹现在在您手上?” 那莫萱听得玉蔻丹三字,竟是勃然大怒,指着萧诀说道:“这小子中了百枯草,是也不是?” 众人惊愕,还不等她反应过来,便见莫萱身影一动,掐住了萧谅的脖子。 第56章 第 56 章 萧谅被莫萱掐住脖子,几乎喘不过气,惊得众人纷纷围了过来,尤其是季澜,更是错愕当场。 云昭连忙说道:“师父,你先将他放开,我们有话好说。” 莫萱根本不予理睬,只点了萧谅几处大穴,便见他气喘吁吁,随即伸手把脉。萧谅疼得几乎站立不住,却是毫无抵挡之力,任由她摆布。 季澜说道:“师叔,他没有武功,不过习些基本的拳脚,受不得如此折腾,还望您高抬贵手。” 莫萱解开他的穴道,恶狠狠的看着云昭,问道:“我的好徒儿,若为师早知道你带了杨家的余孽前来,方才怎会多费唇舌。哈哈哈哈……这是得来全不费功夫!” 云昭急忙说道:“师傅,他并非杨家之人,不过是我路上结交的富商公子,不慎中了百枯草的毒,我见他可怜,这才带他上山求医。何况他家也许诺我百两黄金酬谢,徒儿如何能失信他人?” 莫萱冷哼道:“到了此时你还骗我?他刚才被点穴后的反应,分明是中了天仙醉,被人利用百枯草以毒攻毒的法子解开,没想到碰上七残香,这才毒性复杂。若非如此,区区百枯草,可解之法至少三种,何须用上玉蔻丹?” 云昭听得惊奇,说道:“师父,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?” 莫萱说道:“那是当然,因为他身上的天仙醉便是我下的。后来听说净空师弟出手,我便加了一道七残香,他的病情才会被压抑如此之久。不过照理来说,这小子不应该这么快发作。” 云昭震惊道:“师父,是你勾结宫中之人,对秦王下毒的吗?” 季澜闻言,大惊失色,他一直以为是师父和季淑妃合作,下毒暗害萧谅。他回想当日的情景,七残香是柳宸妃带来的,那么只怕天仙醉的事也和她脱不开干系。他百思不得其解,为何莫萱师叔会和柳宸妃扯上关系,她口口声声说什么杨家余孽,到底是何意? 莫萱说道:“自然是我,不过察天那个蠢人定是把罪名顶下来了。你还不快说,到底是何物触发你的毒性,我之用毒从来未曾有错!” 萧谅说道:“我偏不说!”他话音刚落,便见脖子上的手增添了三分力气。 云昭担心不已,连忙说道:“秦王……他被人用诡门的点穴之法触发了毒性,是以弟子这才发现不妥。” 莫萱说道:“不可能,若只是如此,绝无可能这么快发作。我用药极为小心,剂量绝无差错,除非……小子,你说,是不是有了心上人?百枯草的毒性,唯有你遇到情难自己时,方会提前触发!” 萧谅挣脱不得,没想到这老太婆居然对这些小事如此计较,便说道:“要杀便杀,还问什么?只不过你刚才答应我们要交出十方恨,绝对不可食言。” 莫萱笑道:“避而不答?果然是有了意中人。那当真是你运气好,如迟几年发作,便有玉蔻丹,也不少是减轻你的痛苦,让你死得好看点罢了。” 季澜当日曾听净空大师说过,萧谅的毒需要玉蔻丹方解,且不能在二十之前行周公之礼。他当时只以为是某种药理所致,怎么也没想到会牵扯到这一点。 萧诀心中大急,只怕十方恨的药草难以到手,连忙说道:“云昭,你好狠毒,竟敢如此设计我们!若秦王有什么闪失,本王定然令人踏平这大别山!” 季澜连忙拉了拉萧诀,示意他别再说话,只拿眼色瞧云昭。此时云昭脸上也是颇为关切着急,见到如此情景,季澜稍稍放心。 季澜说道:“师叔,到底秦王殿下如何得罪您?他从小足不出户,这次是第一回离开京城,想必今夜是第一次见到您。” 莫萱哈哈大笑,说道:“哼,你师父是洱海人,你可知晓?” 季澜说道:“弟子是前几日,与师父打了照面,这才得知。” 莫萱说道:“我就是洱海公主,当年这小子的外祖父杨聿书假意投靠宁王,骗得我洱海大军突袭江陵。我军全军覆没,而顾昭老贼趁此机会攻我王城,导致我洱海一族尽灭。这小子是杨聿书唯一的后人,你说我该不该杀?” 云昭连忙说道:“师父,当年察天师伯抱走你的儿子,就是希望你不要复仇。你怎可执迷不悟?” 莫萱说道:“笑话,灭族亡国之恨,如何不报?” 云昭说道:“师父,徒儿与你做个交易如何?您的儿子,其实便是师伯收的大徒弟,秦信师兄。若我寻得他的下落,带他来此,您可否将玉蔻丹赠与秦王?” 莫萱说道:“不可能!察天只说他将我的儿子送给别人抚养,怎么可能会是秦信那小子,不可能的!” 云昭说道:“您数十年不曾见师伯,自然也没有见过秦信师兄,否则的话,只要见到他的容貌,只怕早已认出。” 莫萱心中怀疑,说道:“好,这小子的百草枯现在还发作不了,我就答应你。不过我可提醒你,他的毒性已经催发,若不尽快服下玉蔻丹,只会死得更快。刚才我那几下动作,可以保证他百日内无碍,你可莫让为师等得太久。” 莫萱说着,已经放开了萧谅。季澜和云昭同时上前,纷纷出手检查萧谅有无大碍。萧谅推开云昭,偏向季澜这边,显然对他极不信任。 云昭苦笑,说道:“师父,刚才你已经答应我们交出十方恨,还望师父遵守承诺。” 莫萱转头,将药草取出,说道:“你也是萧奕的儿子吧?本来我不该救你,不过想来你们兄弟□□,定会让萧奕痛苦百倍。如此折磨他的办法好玩得紧,定能让他痛彻心扉,哈哈哈哈……” 话音刚落,莫萱已经飞身而去。萧诀闻言,顿时心中不悦,却也顾不得许多。他将药草交给季澜,问道:“表哥,这药草可有不妥?” 季澜正忙着输内力给萧谅缓解疼痛,闻言说道:“让云昭看吧,他比我更熟悉药草。” 云昭说道:“只怕齐王信不过我。” 萧诀说道:“刚才你师父说出身份时,你的神色毫无变化,想必你早知如此。我们上山的时候,你却不曾提醒,可见你心怀叵测。” 季澜说道:“我相信云昭,他定是有苦衷,否则我们今日一个也走不了。” 云昭对他们的话,充耳不闻,反而看向萧谅,问道:“秦王,你感觉如何?身上可还难受?” 萧谅直直的看着他,问道:“你究竟是谁?为何要在我身边?” 云昭说道:“你放心,终有一日我会告诉你我是谁。现在你先好好休息,我会尽快设法找到秦信。” 萧诀听到秦信二字,便有些愤愤,说道:“此人曾经在大哥身边做过侍卫,但大哥中毒后,他便消失无踪。不如等大哥醒来,我们打听一下他究竟有何来历。” 萧谦躺着床上,犹在沉睡,脸色惨败,看着让人担心。 云昭说道:“也好,我先去煎药,否则越王只怕撑不过今晚。” 萧谅闻言说道:“鲸波,你去帮云昭,不要管我,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。” 季澜心知是萧谅怕季澜做什么手脚,便点了点头,与云昭一起去了厨房。萧诀心中着急,便抱着萧谦,一直在思索方才莫萱的话。 他不知道若有一天,萧奕知道此事,到底会如何反应,若是要处死他们,到时应该怎么办呢? 第57章 第 57 章 季澜见云昭洗净十方恨,又去了里屋,添了几味药草,便上得前来,说道:“云昭师兄,得罪了。”他拿过药草仔细闻了闻,便有些惊讶的看着云昭。 云昭微微一笑,便将药草切成几段,放入药壶中煎煮。他自顾自动作,说道:“你这么惊讶做什么?” 季澜说道:“师兄,我真没想到,你竟舍得用如此珍贵之物为越王疗伤。” 云昭摇头,说道:“这不是为了越王,等下用十方恨的汤水,加上扶兰果,便可助秦王缓解身上的百草枯之毒。” 季澜问道:“莫萱师叔对秦王恨之入骨,为何你却对他如此关心?你只是跟随他数日罢了,我肯不信你真当他是自己的主人。” 云昭说道:“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他就是了。你若不信大可在此,不过这山顶冷得很,我担心秦王身体熬不住。他刚才被师父掐了好一会儿脖子,只怕也有掐痕,你去那边柜子第四格下方拿药膏给他擦一擦吧。” 季澜无奈,只好走出厨房,径直往屋里去了。没想到他才到门口,却见萧谅和萧诀正在说话。 萧谅劝道:“五哥,你不要太担心,那十方恨熬好给大哥服下,想来就没事了。” 萧诀说道:“但愿如此。” 萧谅见他满脸担忧,便问道:“五哥,你当真如此在意大哥吗?刚才那个莫萱说的话虽然恶毒,但也在理。若有一日,父皇知晓你们的事,只怕你和大哥都有性命之忧。” 萧诀苦笑道:“那为兄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,只能希望父皇永远不会发现。或者,小七你会去告密?” 萧谅摇头道:“我若要说,那日和父皇请旨说去看望大哥时,就不会专门去储秀宫问你的意思。那时候我觉得你们这样悖德,着实不该。可是……我自出宫以来,见你对大哥如此用心,便对你们的事理解了几分。大哥当日立誓终身不娶,迟早是拗不过父皇。淑妃娘娘一直在为你张罗亲事,只怕父皇赐婚的旨意迟早会下来。你们这样也不是办法。” 萧诀说道:“小七,我也曾经想过放手,但情之所钟,非人心能阻。我便是骗着自己放开他,也是无用。都说这锁情关厉害非常,五哥却觉得不过如此罢了。我身上的锁情关解与不解都是一样,一个害了相思之人,若真能靠着药物锁住情丝,便是服他一百粒又何妨?” 萧谅叹气:“五哥,你这是何苦?” 萧诀看着他,说道:“先不要说我,方才那个莫萱说你有意中人,不知是哪家姑娘?之前在宫里,你病得厉害,也不曾有什么风声。莫非这几个月搬入秦王/府,看上了什么人?不要害羞,且和五哥说说,若是对方棘手,五哥也可以帮你拿个主意。” 萧谅听了,脸上一红,说道:“这……五哥你别胡说,没有的事。” 季澜躲在门口,听得此话,心中忽然忐忑不已,生怕他说出谁家千金小姐,见他搪塞过去,又有些失落起来。 萧诀说道:“我和大哥的事,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,怎么现在我问你的就不肯说,小七啊,这有什么害羞的?有意中人是好事,说明你长大了。你小时候常生病,大哥私下总念叨,碍着我母妃的面,不敢去看你,三天两头送东西去淮月宫。可惜那时候你母妃小心谨慎,常常因为是我储秀宫送的,便给退回来。大哥每次去看你,回来便要受母妃为难,我那时候小,没办法帮他,只能眼睁睁看他受委屈。那时候我还和他生气,气他对你这么好是何苦,你又不知道。他便劝我说,兄弟之间本就该友爱,如何能这般计较。” 萧谅听得动容,说道:“原来大哥私下为我受了这么多不是,那时候母妃拘管得紧,我一点都不知道。三哥总是气我不能陪他出去玩,四哥来的次数有限,老是被阻拦。只有大哥常来看我,故而自小便与他亲厚些。如此看来,是小七愧对大哥。” 萧诀说道:“这哪里什么愧不愧的,你能自行请旨出来看望大哥,还敢冒着被父皇责怪捎带我来,便是莫大的人情。” 萧谅说道:“五哥,你切莫如此说,我们……” 他的话还没说完,却听门口云昭的声音响起:“哎呦,你这小子怎么躲在这里听墙角啊?” 萧诀和萧谅都吓了一跳,却见季澜脸红了几分,和云昭站在门边。萧诀见此,便问道:“药熬好了吗?怎么有三碗?” 云昭上得前来,说道:“这碗给你大哥,这碗你自行服下,只因你身上的锁情关,需要你大哥的鲜血方可解救。但他现在中毒已深,之前又迟迟不行,此时取他鲜血,只怕极为不妥。你喝下这碗药,回去找你母妃要解药,不过我估计大抵是拿不到的。” 萧谅问道:“五哥是淑妃娘娘的亲生骨肉,她怎会不给解药?” 云昭撇了撇嘴,看向季澜,说道:“你解释给他听。” 季澜脸上一红,说道:“如齐王未服解药,便再也不能与越王有逾规之事,否则他体内的锁情关会化为宿主,慢慢侵蚀经脉。淑妃娘娘自然巴不得,越王和齐王再无牵扯。” 萧谅问道:“那五哥体内的锁情关一直不解,岂非不能娶亲,淑妃娘娘怎容此事?” 云昭说道:“锁情关只对第一个人有效。” 萧谅听得一愣,想了半天,恍然大悟,连忙看着萧谦和萧诀,支支吾吾道:“五哥,难道你和大哥已经……已经……” 萧诀顿时满脸通红,说道:“云昭,那你端给我的是什么?” 云昭说道:“你体内的锁情关现在已经沉眠,我端给你的十方恨虽然杀不死他,但足够助你不受他丝毫影响。便是以后转为宿主,病情也会大为缓解。” 萧谅问道:“为何这十方恨只能解大哥体内的,却解不开五哥的?” 云昭说道:“因为季淑妃下锁情关,本来就是为了针对越王,自有有所不同。何况越王在江南中的暗算,才是他蛊毒发作的关键。” 萧诀问道:“说来说去,母妃无非就是想治死大哥,我已明白。不必再说,先给大哥服药吧。” 云昭端起第三碗药,交给萧谅说道:“这碗是给秦王的,有助于你疏通经脉,强身健体,遏制百枯草的毒,你快喝下吧。” 萧诀和萧谅都看向季澜,似乎在等他点头。季澜说道:“你们不要拖延,赶快服下吧,这药凉了便不妥。” 季澜扶起萧谦,将药灌入他口中,而萧诀和萧谅也一饮而尽。 云昭说道:“你们倒还真是不相信我。” 萧谅问道:“我知道你对我并无恶意,但我们非亲非故,你竟为我违背师命,又煞费苦心,实在怪不得我心中起疑。” 云昭走上前来,摸了摸他的额头,说道:“看来你刚才的发热已经低了几分,今晚就歇在这里,明日下山。” 他说着又转头看向萧诀,说道:“越王还需要三天方能醒来,只不过齐王你可要做好准备。十方恨虽能解了越王的锁情关,却更为考验你们的感情。” 萧诀听了,还想再问,刚才莫萱也说大哥会性情大变一段时日。那也不是什么大事,无论大哥变成什么样子,都无妨。他自认两人绝不会为任何事有所改变。 云昭挥了挥手,示意季澜跟着他拿了几床被褥,又特意去里屋拿了手炉,交给萧谅。 萧谅说道:“我没事,这手炉给大哥用吧,他昏迷不醒,无法运功御寒。” 云昭笑道:“你对越王还真是上心,不过这东西还真的只能你用。他服下十方恨,全身发热,再拿了手炉,岂非火上浇油?” 季澜也劝道:“我和云昭轮流看护越王,你们都先睡吧。” 萧诀看了他一眼,心中仍对云昭放心不下,但想到方才他拿了药来,季澜也不曾反对,心知现在怀疑也是无用,便也点头称是。他想看护萧谦,但自从服药,便觉得昏昏沉沉,随即很快就睡下。 云昭给萧谅掖好被子,说道:“总有一天,你会知道我是谁。现在先顾好自己,小小的一个人,如何能有这么多心思,也不嫌累。” 萧谅撇嘴,转过身去,不肯理他,自顾自睡了。 第58章 第 58 章 到了第二天,众人便一起下山,却见下面的侍卫都已被人杀死在路边。萧谅吓得叫出声来,便被季澜扶到一边。云昭正背着萧谦,便也只好将他交给萧诀,自行拉来马车,五人同行。 萧谅说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 季澜说道:“想是莫萱师叔不欲人知此处,故而杀了这些侍卫来警告我们。” 萧谅吐舌:“她未免也太过狠毒了些。” 云昭说道:“齐王,秦王,希望你们看在解药的份上,不要透露来此之事。” 萧诀说道:“她虽然行事偏激,但也算是至情至性之人,本王定然守口如瓶。” 云昭说道:“我说的不是这个,还有她是洱海公主一事,希望两位殿下回去之后,也不要告诉旁人。洱海早已灭国,她一个公主也掀不起风浪来。” 萧诀皱眉道:“本王也可不追究此事,但是她竟能对小七下毒,定然是与宫中之人勾结。如后宫有人通敌叛国,本王不可不查。小七,你可知道究竟是何人对你下手?” 萧谅说道:“天仙醉的毒我不知道是谁下的,但百枯草和七残香,是……是……柳宸妃。不过幸好有六哥帮忙,否则我只怕难逃暗算。” 萧诀问道:“此话怎讲?” 季澜说道:“那日净空师叔已经看出秦王中的是天仙醉,没想到他刚用百枯草为秦王解毒,那柳宸妃就带着七残香来了。药性相克,一时之间,余毒未清,便着了她的道。” 云昭听了,颇有怒容,说道:“原来是柳宸妃。” 萧谅见他动怒,心中奇怪,但也不好说出口,只道:“当时六哥帮小七挡了一下,宁愿自己食用那些下了七残香的蔬果,也不肯加害我。柳宸妃虽然有心,但也没有得手,这事就算了吧。” 季澜心知他是看在萧云详的面子上,不想和柳宸妃计较太多,何况云昭现在是他的侍卫,若当真暗杀柳宸妃,只怕人人都要怪责到萧谅身上。 云昭说道:“秦王的意思,属下明白了。” 萧谅摇头说道:“你如此武功,再加上来历不明。何况你的师父恨我入骨,本王不敢再留你在身边,若你继续在宫里,本王也不放心。不如我就回禀父皇,说你做错了事,你就离开皇宫,自谋生路去吧。权当本王谢过你此次的帮忙。” 云昭哈哈大笑,说道:“此事不妥。” 萧诀问道:“有何不妥?” 云昭说道:“你的玉蔻丹还没拿到手,我如何能安心离去?” 季澜说道:“等越王醒来,我问清秦信的下落,自然会去找寻,到时候再向师叔求药便可。云昭师弟你大可放心。” 萧谅本以为云昭当着莫萱的面,承诺寻来秦信换玉蔻丹不过是一时之计,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放在心上。他实在看不懂,云昭何以对自己如此关心。 云昭看着萧谅说道:“我发誓绝对不会伤害殿下,希望你能留我在旁。” 萧谅问道:“这究竟是何缘故?” 云昭看了一眼季澜,似乎在向他求助。季澜和萧诀心中猜疑,但也拿不定主意。在山上时,云昭多有维护他们之意,想来定然与莫萱不同,但如他心存不良,只怕到时候谁都要吃亏。 云昭说道:“若你不信我,大可让季澜师弟封锁我的内力,只让我在你身边即可。” 季澜叹道:“云昭师兄,你这是何苦?” 云昭说道:“秦王的处境远比他想得要危险,何苦现在百枯草的毒性残留体内,又隐隐要发作。我实在不能让他离开我的视线。” 他的话听得众人皆惊讶不已,季澜和萧诀连连看着他和萧谅,心中难免有些猜疑。这云昭如此维护萧谅,若不是居心叵测,便是情之所钟。 季澜连忙拉云昭到一边,问道:“师兄,难道你对秦王……” 云昭不解,问道:“我对秦王怎么?” 季澜推了他一把,却见他仍然一脸疑惑,心中便觉得,若是有了心思,不该如此反应。不过他不问清楚,自己又觉得难以安心,干脆直接问道:“你莫非对秦王又非分之想?” 云昭听闻,捶地大笑,过了好一会儿,这才说道:“你以为人人都和那越王齐王一样有断袖之癖不成?” 季澜被他说得满脸通红,不敢应声,支支吾吾道:“明明是你行为古怪……” 云昭认真的看了他一眼,颇有审视的意味,郑重其事的问道:“那你呢,你对秦王是何心思?” 季澜大为窘迫,说道:“我问你,你怎么反过来问我?既然你不愿说,那便作罢。且看秦王到底要不要留你在身边。” 云昭问道:“师弟,你相信我吗?” 季澜说道:“论理我不该信你,毕竟莫萱师叔太过可怕,然而看你做的这些事,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。不管你有什么目的,你对秦王都是真心的。” 云昭说道:“如此便好。你去帮我劝劝秦王吧,我想你的话,他会听的。” 季澜说道:“这……何以见得?” 云昭抬脚踢了他一下,说道:“让你去你就去,何必再说?” 萧诀和萧谅见他们走去说话,便也在咬耳朵。尤其萧诀,看着萧谅闷笑数声,听得他毛骨悚然。 萧谅问道:“五哥,你笑什么?” 萧诀说道:“小七,你没发现云昭对你有点不一样嘛?” 萧谅说道:“我知道啊,所以才说他有问题,不能留在身边嘛。” 萧诀叹气:“罢了罢了,你还小,还是别开窍太早为好。” 他们说着,却见季澜走了过来,说道:“秦王殿下,微臣愿意为师兄作保,他绝对不会对您不利,还是留他在身边吧。” 萧谅说道:“鲸波,你怎么又叫我秦王殿下了,都说在外面喊凤眠就可。” 季澜说道:“凤眠,那云昭师兄的事……” 萧谅说道:“好了好了,他留着便是。”他心中打定主意,定然不让云昭再入宫去。 云昭见他们商量好,便说道:“多谢秦王,我们即可回到黎州宅院吧,不可再耽搁。” 他们此次来大别山,本来是为了偷偷找莫萱求取解药,故而带的侍卫不多,现在被尽数灭了。云昭和季澜轮流驾车,而车内的萧诀抱着萧谦,萧谅靠在一边休息。 他们刚到黎州宅院,却见一行人颇为严肃的站在那里。萧谅见此,连忙让萧诀躲在马车内,自行下车走到门前。 萧谅连忙问道:“曹大人,怎么你也来了,发生何事?” 黎州知府曹天明说道:“启禀秦王殿下,圣上传旨,让您带着越王即可回京。” 萧谅问道:“发生了什么事?怎么忽然要我们回京?” 曹天明说道:“下官也不知,不过圣旨传得急切,似乎有大事发生,或许和南疆边境有关。” 季澜听到南疆,便有些担心,便问道:“南疆边境怎么了?难道滇国又入侵我朝?” 曹天明说道:“听闻边境遇滇国奇兵,使得局势动荡,具体如何下官也不知,不过你们还是早点回京为好。” 萧谅说道:“本王知道了,辛苦曹大人跑这一趟,明日即可启程回去便是。” 曹天明交了圣旨,告辞而去,众人却是面面相觑,心中不安。萧奕如此旨意,定是边境发生大事,否则不会如此匆忙。 第59章 第 59 章 萧谅众人走了七日方才回到皇宫。他先亲自送萧谦回到越王府,又让萧谅打扮成侍卫,一起入宫。他本想绕道储秀宫,让萧诀先行入内,再去重华殿见萧奕。 两人才迈入储秀宫,却见萧奕正襟危坐在大厅,而柳宸妃和季淑妃站立在旁。萧诀知道自己偷跑出宫之事隐瞒不住,连忙跪下,说道:“父皇,儿臣忧心大哥的病势,故而强迫小七带我出宫,如要降罪,请责罚我一人便是。” 萧奕冷冷的看了他一眼,又转向萧谅,问道:“凤眠,可是如此?” 萧谅说道:“无论如何,都是儿臣带五哥出宫的,还望父皇息怒,要罚连我一起罚吧。” 萧奕重重地拍桌,怒道:“你们眼里还有朕吗?” 萧谅被他吓得抖了一下,强装镇定道:“儿臣……儿臣知罪。”他说着,气息越发不稳,有些跪不住。 旁边的萧诀见此,连忙说道:“父皇,小七身体不适,不若先行宣太医前来,责罚之事,儿臣愿一人领受。” 柳宸妃说道:“你父皇一拍桌,小七怎么就抖成这样,他都敢私自带你出宫,胆子哪会小成这样?莫非这是装病不成?” 萧诀怒目而视,着急万分,却只能耐心说道:“父皇,小七出去的时候,遇到一人,不知何故中了他的暗算。您派来的太医也看不出详情,但确实身体不适,若您不信,可传召太医。” 萧奕说道:“来人,先扶秦王下去休息。诀儿,你把小七遭了暗算的事说明白,朕倒要看看,是何人胆敢暗算皇子!” 萧诀说道:“小七当时是去黎州城里寻找名医,在路上遇到一人,流里流气的,不知用了什么武功,点了小七穴道。他回来便有些气喘,便是请了诸多名医也不见效。儿臣不便出面,只好让随伺小七的侍卫说个明白。他交代说是裴中玉的公子,裴尚见小七容貌秀美,便有些无礼,似把他当做……”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,却让柳宸妃冷汗直冒。萧谅身上的毒是谁下的手,在场之人唯有柳宸妃和萧诀心知肚明。裴中玉与柳宸妃的母家柳国舅府上,过往密切,人尽皆知。 萧奕皱了皱眉,看向柳宸妃,问道:“爱妃,朕记得裴尚的母亲,便是你家的堂妹,是也不是?” 柳宸妃说道:“正是如此。不过裴家想来管束得严,虽然多年通商,但行事作风却如官宦人家一般,门风森严,绝无轻浮浪荡之辈。秦王遇到的那人,是冒认也未可知。” 季淑妃说道:“妹妹说笑了,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,敢冒认天下闻名的裴中玉之子。莫非他家不想在北方过活吗?” 裴家势力本就雄踞北方,与不少官吏都有往来,不过行事低调多年,又打点得好,依靠柳国舅这棵大树,多年不曾招惹注目。没想到萧诀几句话,就让萧奕注意到了裴家,还牵扯上自己母家。柳宸妃想到这里,不由得瞪了萧诀几眼。 萧诀视若无睹,说道:“是御前侍卫云昭指认的,绝无差错。” 萧奕见方才萧诀虽然担忧,但也没有太过着急,心下以为萧谅的病症应无大碍,便说道:“好了。这事以后再说,诀儿你快说,你大哥的病情究竟如何?” 萧诀说道:“大哥的病症已经好了,是季澜找了江湖中有名的郎中,求了灵药,不过似乎有点不妥,现在还在观望。” 萧奕皱眉道:“季澜?” 萧诀说道:“正是。” 季淑妃在一旁听得心惊,知道季澜相助,定是寻了师门中人前来,颇为不解。不过萧奕在此,她不便细问,只能沉默在旁。 萧奕说道:“稍后宣太医给秦王仔细看诊,至于诀儿嘛,你自己说说父皇要如何罚你?” 萧诀说道:“父皇,儿臣不过是关心大哥的病情,虽然做得出格些,也不是什么大错,何必如此大动肝火?” 萧奕说道:“哦?那你的意思,是父皇小题大做?” 萧诀连忙说道:“儿臣不敢!” 萧奕拍桌喝道:“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,竟敢擅自出宫!身为一国储君,怎么冒然深入险境?” 他这一句骂得满座皆惊,半响,季淑妃才反应过来,率先说道:“臣妾替太子谢过陛下隆恩。” 柳宸妃连忙说道:“陛下一时失言,如何能当真?” 萧奕抬头看了她一眼,说道:“张公公,你可以宣读圣旨了。” 张公公打开圣旨,念叨:“皇五子萧诀恭谨孝顺,忠厚宽仁,深得朕心,立为太子,择翰林院董笑林之女董芝丽为太子妃,明年四月完婚。” 萧诀心中仍是茫然,听到太子妃三子,连忙说道:“父皇三思,儿臣……” 季淑妃拉住他的衣袖,轻声道:“诀儿!你之前抗旨出宫,现在竟连拟好的圣旨都敢辩驳,是不是想逼死母妃?” 柳宸妃冷笑道:“陛下,齐王这副模样,何来恭谨孝顺?接圣旨他都要三思?” 萧奕看了萧诀一眼,说道:“诀儿,你可是想做一个让朕三思的太子?” 他眼下之意了然,皇子众多,并不是非他不可。萧诀顿时醒悟过来,连忙说道:“儿臣失言,谢父皇隆恩。刚才您说太子妃之事,儿臣不过是想……想……” 萧奕说道:“想什么?” 萧诀说道:“想那董家小姐素未谋面,一时错愕,这才冲撞圣意,还望父皇见谅。” 萧奕看着他,问道:“怎么?你不满意这桩婚事?” 萧诀说道:“不,儿臣不过是有些惊喜过度,父皇赐婚,自然是极好的。” 他心知上次萧谦赐婚一事,那般收场,早已让萧奕格外敏感,便也不敢再提。 萧奕说道:“听闻你的齐王府眼看就要竣工,依朕看,就先行建好,以备他用。你就住在东宫,不必迁出。” 萧诀点头说道:“臣遵旨。” 萧奕说道:“你擅自出宫之事,朕还未处罚,这样好了,命你禁足宫中至大婚后,方可外出。” 萧诀说道:“父皇,这……这使不得,日子久了,儿臣难免会闷,还望父皇能恩准儿臣前往探视大哥。” 萧奕说道:“不必。你大哥那里,朕自会派人照应。你莫要胡闹,如此任性,成何体统!这段日子你就好好留在宫中,父皇也好教习政务,让你不至于惹人笑话。” 萧诀苦着脸说道:“是。” 他心下黯然,不知如何能与萧谦再见一面,回想自己回来的路上,大哥醒来时的情景,不由得更为焦虑。 作者有话要说: 不小心漏掉了大哥在路上醒过来的剧情,下章补回来(喂,怎么可以这样我就是这么任性233333333333 第60章 第 60 章 萧谅和萧诀一行人回到江陵的路上,这七天对他们来说可谓漫长至极。尤其是萧诀,他甚至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。 萧谦服下十方恨,直到他们在路上的第四天方才醒来,然而他醒来后,看着又惊又喜的萧诀,却是冷漠至极,说道:“皇弟,你怎么在此?我们现在在何处?要去哪里?” 萧诀见他脸色不对,便有些讶异,说道:“大哥,你醒了!我们在回江陵的路上,你现在感觉如何?是否有哪里不妥?”他说着,便让人停下马车,叫太医过来观视。 萧谦冷笑道:“齐王如此煞费苦心,竟亲自出宫前来,定是为沈家账本与金簪一事,可惜这些都已被秦信所夺。若你要怪责,大可冲着我来,不必如此假惺惺,借着药物折磨我。” 萧诀震惊的看着他,道:“大哥,你到底在说什么?母妃对你下蛊之事,我也是近日才知晓。秦信夺物之事日后再说,最要紧的是你身体如何!” 萧谦说道:“那日青蚕宫外,季淑妃曾与我打赌,若我与当真倾心于你,便服下那蛊毒。她从此不再阻拦我们二人,只是没想到蛊毒需要二人欢好才会发作。你若不知情,那日在青蚕宫内,怎会如此?” 萧诀知道此时情况不对,但也不敢强辩,只问:“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那是蛊毒?为什么你要服下?母妃的话怎可当真?” 萧谦笑道:“你与她都无真话,我现在明白了。” 萧诀大急,说道:“大哥,你到底在说什么?难道我对你的心意,你还不明白吗?” 萧谦继续说道:“我当然知晓,让我服下锁情关的蛊毒,绝了这份情意。借我之手,谋夺沈家之财。若非账本和金簪都失落,你怎会费心救我?” 萧诀连连摇头,说道:“大哥,你是这样想我的?” 萧谦又说道:“哼,你们母子个个狠毒,当我不知吗?从前我信你几分,没想到你百般算计于我。那日青蚕宫外,你母妃取走我的麒麟玉佩,而后不知做了什么手脚,竟在外涂了一层锦鲤的烟泥,又将那娇奴推下井去。她借此陷害四弟,即便事情查明,父皇也只会当我是幕后凶手。这招借刀杀人之计,想必你也早已知晓。” 萧诀看着他,心中寸寸成灰,他万万没料到母妃在背后竟然如此算计萧谦,而自己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。 萧诀问道:“大哥,陷害娇奴之事,你如何知晓?母妃定然不会将此等机密告知与你。” 萧谦说道:“她没有告诉我全部,只是父皇开始找那石缃调查玉佩,她传话于我,让我一肩承担。” 萧诀喟叹道:“大哥,你到底为了我,被母妃利用了多少次?为什么一直都不肯告诉我?” 萧谦说道:“从前我都是自愿如此,但现在连我这条命你都要夺去,又何必再来惺惺作态?” 萧诀说道:“我何曾想过要你的性命?为什么你始终不肯信我?” 萧谦说道:“我不想再信,只因信你便又要被当个傀儡,任你玩弄,任你母妃摆布。” 萧诀几乎不能相信,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。他从来不曾知晓,这份感情对萧谦是如此沉重的负累。 萧诀问道:“好,我明白了。你告诉我,为什么要寻死?是因为我?” 萧谦看了他一眼,说道:“是,我本想就此死去,一了百了,可惜你为了账本和金簪,不惜代价将我救活。只可惜你打错了算盘,我根本不知道秦信在哪。” 萧诀心灰意冷,嘴角竟有鲜血流出。他看着萧谦,眼前之人如此熟悉,说出的话却如此陌生。如果他们的感情,当真要萧谦付出如此之多,也许真的该放下才好。何况十方恨在自己体内,也不能对他再动情。他总怕自己有个闪失,萧谦也会跟着去了。现在看来,当真是自作多情。 萧诀说道:“大哥,你刚醒来,好好休息。想必我在你眼前当然碍眼得很,我现在唤小七前来。” 萧谅见萧诀喊停马车,又闻得萧谦已醒,急忙忙想冲上前去,却被季澜拦住。 季澜看了他一眼,说道:“先让他们说一会话吧。” 萧谅说道:“不知为何,刚开始知道他们的事,我以为是大逆不道的,现在却觉得……若是情之所钟,也未为不可。” 季澜苦笑:“那又如何?这等事,终究是不能宣之于口的。何况还有可能找来杀身之祸?” 萧谅问道:“鲸波,你会瞧不起这样的人吗?” 季澜说道:“倾慕之情非人力所能控制,为何要瞧不起?” 萧谅听了,许久不语。他抬头却见萧诀下车,向自己走来,便连忙问道:“五哥你怎么吐血了?赶快宣太医来。” 萧诀说道:“吐血这等小事,何须在意?大哥已经醒了,如今在马车之内休息。太医就留在大哥身边,以便他有何不妥之处。我们继续前行,不用停留。小七,五哥和你换辆马车,你来陪着大哥吧。” 季澜见他神色不对,上了马车,便搭脉一观,说道:“齐王,究竟发生何事?怎么你的脉息如此紊乱?我先为你输内力,平稳内息,你连日忧虑,气力皆无,再这么下去如何是好?虽然锁情关被封住,但也不可小觑。” 他们正说着,却见云昭跳上马车,说道:“秦王命我来观视齐王殿下,看有何不妥?” 萧诀问道:“你曾说,服下十方恨,会使得暂时性情大变,那到底何时能好?” 云昭说道:“十方恨是将人长期压抑的情绪,都爆发出来,尤其是怨念和恨意。你这样问,莫非刚才越王对你大发脾气?” 萧诀苦笑:“若只是大发脾气倒也罢了。不过若非如此,我当着你不知他心中有那么多的苦。” 他说着,便有些气息不顺,惊得季澜连连看向云昭,向他求助。 云昭劝道:“他在昏迷时,也能听到我们说的话,应该知道你为他受了多少苦。你也不必难过,锁情关虽解,但所谓情关难过,他这番恨意是你们之间情意的最后一道阻碍。等到这恨意消去,自然就能和好如初。” 萧诀说道:“也许现在这般,对他更好些。” 云昭说道:“我以为你对越王情深义重,如今来看,竟是看差了。不过一点挫折,便又放弃,想来也不过如此。” 萧诀说道:“你不懂的。” 云昭说道:“我也不想懂,不过呢,我奉劝你,还是极力挽回放好。等十方恨的药效过了,他发觉自己如此待你,定然十分难过,到时候你若不理他,有情人变成失意人,何苦呢?” 萧诀说道:“他那药效,究竟何时能过?” 云昭说道:“这个不可知,不过我要提醒你,他爱你越深,此药效越久。” 萧诀苦笑:“你们这劳什子蛊毒,到底是谁造的?” 云昭说道:“当然是我师父,厉害吧?” 季澜瞪了一眼云昭,轻轻拍了拍萧诀的背,劝道:“越王迟早会好的,你莫难过。” 这边马车上,萧谦的眼神一直看着萧诀乘坐的马车。萧谅问道:“大哥,你刚才和五哥说了什么,气得他吐血?” “小七,你如何知道是大哥气得他?” “你一直看着五哥做的马车,却不敢上前关心,分明是心里有愧。再说,除了大哥你,又有谁能把五哥气成这样?” “小七,我与你五哥的事情,想必你已知晓,你会觉得大哥背德逆伦,天地不容吗?” “大哥,小七只知道你还是我的大哥,五哥也还是我的五哥。” “小七长大了。”他轻轻摸了摸萧谅的头,感叹着。 “大哥,你怎么哭了?” “没事,大哥只是心里高兴罢了。” “大哥骗人。” “哈哈哈……看来大哥真的骗不过你。” 萧谅看着又哭又笑的萧谦,心中莫名的难过,眼看离京城越来越近,心中更是担忧。四天后,他们到了京城,本想让萧诀先回去,自己再去面见萧奕,却在储秀宫被逮个正着。 他很快就昏了过去,醒来才得知萧诀已经立为太子,心中不由得回想起萧诚来。他心中感叹,父皇这个决定来得突然,只怕二哥不服。至于立太子妃一事,大哥知道又会如何呢? 作者有话要说: 最近因为各方面原因,写得有些心不在焉,或者说力不从心,等完结手上的同人,要好好努力一把。 第61章 第 61 章 萧奕宣了太医细问萧谦的事,心中仍然不解。 “之前你向朕禀报说越王所受暗算,可能是蛊毒,若当真如此,他怎会如此迅速就恢复?” “这……自从洱海灭国后,蛊毒已经多年不见踪迹,也许是老臣看错。” “太医,你是在戏弄朕不成?” “臣万万不敢!” “也罢了,想来你也看不出多少,下去啊。” 萧奕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,便见影卫无执从窗口跳了进来。 他皱了皱眉说道:“你怎么总爱跳窗子?” 无执回道:“陛下若不喜,卑职以后正门禀报求见便是。” 萧奕无语,说道:“好,闲话少说,你这次去黎州可探查出什么?” 无执说道:“据曹天明说,一开始江南那边是派了前任太医章怀民看顾越王,而后越王到了黎州,便遇到刺客,好在当天有齐王和秦王赶到,这才脱险。不过奇怪的是那批刺客和一个蒙面人似乎不是一路的。” 萧奕问道:“他们同时出现,如何不是一路的?” 无执说道:“那蒙面人颇有些像是那日在京城受人追杀的那位,他意不在伤害越王,只取了什么东西便离开了。不过那批刺客却是个个凶狠,将越王身边的人杀得毫无还手之力。” 萧奕又问道:“宸妃之前派人追杀的,就是这个蒙面人?他怎么会和越王扯上关系?这事情越发奇怪了。” 无执说道:“那章怀民也颇为古怪,据说他用药奇特,本已控制住越王之患。不过刺杀当日,他便没了踪影。” 萧奕听闻,边说道:“让人私下查访此人下落,朕务必要知道他为何无缘无故逃离越王身边。” 无执说道:“是。” 萧奕又问:“这几日你辛苦了,先下去吧。” 无执说道:“多谢陛下关心,卑职告退。” 萧奕拍桌道:“让你走你就真走了?” 无执的脚步一停,说道:“此处是重华殿,殿下难道不怕有人闯入?” 萧奕说道:“难道有人胆敢未经禀报擅入吗?” 无执说道:“若有人打断,只怕也是不妥。” 萧奕冷笑着站起,拉过他便按在桌上,说道:“哪来那么多废话。” 他扯下无执的裤子,便肆意妄为了起来,边忙边愤愤道:“你很疼吧,既然武功高强,为何不反抗?” 无执只是死命咬牙忍痛,不肯出声,直到身后之人动作越发激烈,他熬不住,这才说道:“反抗……又有何用?难道您会停手吗?” 萧奕说道:“闭嘴!闭嘴!不许你和他说一样的话!” 他毫不怜惜的发泄心中的不满,对身下之人微微发颤的忍让视若无睹。 萧谅自从回到秦王/府,便日日等待季澜前来教他武艺,却迟迟不见任何消息。他心中气恼,又不愿放下身段去太师府找他。 云昭见他坐立不安的模样,暗暗好笑,便道:“既然想他,何必别扭,去见便是,不过他只怕没空理你。” 萧谅抬头说道:“要你管!谁想他?不对,是你瞎说什么,本王不过无聊罢了,与他何干。” 云昭摇了摇头说道:“哎呦,小小年纪就学得口不应心,不好,不好!” 萧谅气得站起,说道:“你再说一遍,谁口不应心?你不是答应帮我找玉蔻丹吗?怎么日日坐在这里和我干瞪眼,就知道你说的都是满口谎言,现在就给我出去!” 云昭说道:“我的秦王殿下,你就安生点吧。见不着某人,就拿我撒气啊!” 萧谅说道:“我问你!为什么你明明比季澜要小一岁,你是师兄,他是师弟?” 云昭说道:“那是因为我拜入师门早啊,不要说他,便是秦信也是我的师弟。” 萧谅吐了吐舌说道:“你走开,在我耳边吵闹得很。” 云昭叹气:“现在在殿下眼里,恐怕不只是属下吵闹,便是我们府中的假山瀑布都吵闹得很。” 萧谅问道:“此话怎讲?” 云昭说道:“不是季澜的声音,便于你来说,都是呱噪,卑职说得对吗?” 萧谅拍桌抓狂道:“你、你胡说什么!” 云昭说道:“你就别再想了。那季澜现在忙着下聘礼,眼看就要娶亲了,你这望眼欲穿的,还是趁早死心。” 萧谅猛然想起离京之前,季澜便要定亲,听了云昭这话,心下顿时一痛,几乎站立不稳。 云昭暗悔失言,连忙上前,说道:“你别难过,是我不好,我刚才胡说的。这几天他都在为你的事忙着,当真没有娶亲的事,切勿多想。” 萧谅抬头问道:“你又骗我?我能有什么事,要他操劳。” 云昭摸了摸鼻子,说道:“玉蔻丹的下落啊,天下之大,要找秦信谈何容易。最管用的情报网莫过于季太师手上的临花门,他们专司情报。季澜与秦信好歹是师兄弟,自然清楚对方底细。” 萧谅脸色顿时好了大半,说道:“你的活,居然要他去忙?岂有此理!” 云昭摊手说道:“如此不正好,可以看看他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!” 萧谅见他话中有话,便道:“你少胡说。我问你,为什么之前我都不会心口疼,自从被那裴尚点穴,又喝了你那碗药,这百枯草的毒发作越来越快了?” 云昭说道:“那是因为你有了心上人,若无裴尚的误打误撞,你这毒性大约慢慢发作,起码半年后才有动静。被他误点穴道,激发毒素,故而提前了。” 萧谅问道:“为什么我有……心上人,毒性就会发作快了起来?” 云昭笑道:“你真的想知道吗?” 萧谅见他一脸戏谑,便不敢再问,说道:“好了,不说这个。你既然那么关心我,怎么又好像毫不在意我毒发?” 云昭看了他一眼,说道:“因为玉蔻丹并不是唯一的办法。” 萧谅惊讶道:“既然有别的办法,为何不早说!” 云昭说道:“此法一命还一命,需有骨肉至亲换血。不说你那几个皇兄定然不会舍命相救,你心地善良,怎容他们这么做嘛?” 萧谅说道:“好了,不要再说,我不想知道怎么个一命还一命!此事也不要对任何人提及。” 云昭轻轻抚摸他的头,说道:“我早知你会这么说。” 他话音刚落,却听外面管家前来,说道:“启禀王爷,外面有一年轻公子求见,说是您在黎州的旧识。” 萧谅听得奇怪,说道:“本王在黎州不过数日,何曾交过朋友?” 他话音未落,却听得一句极为轻浮的话从门口传来:“哎呦,我们可是过命之交,别忘了是我发现你身上的病症。” 云昭一见此人,便出手迅速,不等他反应过来,便拿绳子捆住他,悬在房梁之上。 管家看得目瞪口呆,却见萧谅说道:“管家,你下去吧。” 云昭说道:“我不找你,你倒送上门来。裴尚裴公子,若你今日不能老实交代,为何无端在大街上点秦王殿下的穴道,害得他身上的毒提前发作。我今日便吊你一天!” 裴尚哭丧着脸说:“哎呦,我是倒了什么霉啊。不过是大街上看到个美人,想要戏弄一把,这偷鸡不成蚀把米。好好的动了师父的心肝宝贝不说,回家还要被老父亲责打了一方,死活要我亲自上门赔罪。这一进门就被人挂房梁上,想我堂堂裴家大公子,从来没再人手上吃过亏,今日简直是颜面扫地!” 萧谅说道:“罢了,放他下来吧。”他能上门道歉,已经表现十足诚意,何况身后还有裴家和柳家。 云昭凑到萧谅耳边,说道:“秦王有令,卑职自当遵从,回头蒙着脸将这小子打一顿出气,想来便与秦王/府无关、” 他们说着悄悄话,却全然不曾注意被吊着的裴尚。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二人,似乎正在竭力听清话语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其实是今天太累,实在写不动,就疯狂彪字,乱写一套,又埋了一堆包袱 第62章 第 62 章 季澜回到京城后,便直直前往祖父的房间。他没在房内找到人,也不见书房有动静,便随意漫步,走了老大一圈,仍然是不见祖父。 他信步走到园中,这才见到季朗风披着斗篷,坐在亭中,喝着热茶,颇为怡然自得。 季朗风听见动静,也不转头,说道:“鲸波,难得你还知道回来。” 季澜上得前来,跪在一旁,说道:“孙儿远行数日,劳祖父挂心了。” 季朗风说道:“好了好了,起来吧。你小时候也没少跟着你师父到处跑,如今去趟黎州也不是大不了的事。” 季澜不敢站起,仍然跪在那里,说道:“孙儿偷潜祖父书房,查看折花的客户账本,还请祖父责罚。” 季朗风说道:“不管是临花还是折花,都是迟早要交你管的,你要看便看吧,祖父怎会怪你?不过我真是不明白,你从来不是说不想接受这些事,这是为谁操这份心?” 季澜说道:“当然是为齐王……” 季朗风摇了摇头,说道:“你这孩子长大了,就想要哄骗祖父不成?若是当真为了齐王,直接光明正大问我便是,何须偷偷摸摸?” 季澜说道:“只因……孙儿怕祖父站在姑姑那一边的,只怕不会同意齐王之事,孙儿这才出此下策。” 季朗风说道:“你们一个是我孙儿,一个是我外孙,感情好偏帮对方是好事,但你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胡来呢?我相信你姑母要暗杀越王,自有他的道理。齐王年纪小,心不够狠,怎么连你也掺上一脚,坏你姑母的好事?” 季澜听了,这才明白淑妃并没有把萧诀和萧谦的事情告知给祖父。他心中明白,如此大逆不道之事,只怕祖父知道以后,反应比他们都大,弄不好会派出所有折花死士,势杀越王不可。 季澜说道:“孙儿知错了,还望祖父责罚。” 季朗风说道:“你也不要跪在这里了,起来说话。祖父这一把年纪的,你不来扶祖父一把,倒要祖父亲自扶你起来不成?” 季澜听了,连忙起身,坐在一旁,颇有些犹豫的模样。他想要问祖父,明知师父身份,为何要与他合作,又不知是否应该问出口来。 季朗风皱了皱眉问道:“什么事?说!” 他自从将季泽和季澜养大,两个孙儿心里想什么,几乎都能一眼看出。 季澜见问,便说道:“祖父,我师父是洱海之人,你可知晓?” 季朗风问道:“哦?这趟你见到你师父了?” 季澜说道:“正是。只是……他与往日有所不同,精神不太正常,我觉得事情并不简单。” 季朗风笑了笑,说道:“没错,从你见到他的时候开始,他再也不是折花的首领,从此精神也会日渐不济,慢慢衰退,最后变成一个痴呆。” 季澜猛然站起,说道:“怎么会变成这样?” 季朗风说道:“你师父察天不但是洱海之人,还是洱海三大家族所留的唯一后人,身份尊贵,自小与洱海王族亲厚。不过他放荡不羁,不喜欢礼法束缚,便拜师云游。所以洱海被灭时,他才成了漏网之鱼。” 季澜说道:“那他怎么会和您相交,还收下我这个徒弟,又为什么会成为折花首领?” 季朗风说道:“当年他云游各国之时,曾经在江陵落脚,与你姑母一见钟情。我坚决不肯同意,逼你姑母嫁入皇家为妃。他心灰意冷,不知躲在哪个荒山野岭待了数年。而后,他出山便探得洱海有难,就赶去想要营救。不过那时节,什么都晚了,他便心中愤恨难平。大局已定,他也无可奈何。他一路落魄,心情沮丧,又因为身着洱海衣服,被东陵百姓欺凌。怀着一身武艺的他,并不做抵抗,整日流浪,而后昏倒在路边。那时候你父亲的亲兵路过,本以为他是细作,没想到他带有我们季府的令牌,便将他带了回去。” 季澜问道:“这令牌是……?” 季朗风苦笑:“自然是你姑母昔日所赠,只说这令牌是我季家独有,让他有难来找我们。你姑母加入王府之时,曾经跪着求我保察天周全。所以当你父亲将他带回的时候,我就留他在府中养伤。他便日日饮酒,只是颓废丧志。” 季澜问道:“然后呢?” 季朗风抬头看了看头,说道:“那时候天下初定,陛下有三员大将,可谓所向披靡。你可知道是哪三人?” 季澜心中奇怪,怎么祖父忽然提到此事,便说道:“孙儿知道,是父亲,顾大将军,贺元帅。” 季朗风说道:“那你可知,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?” 季澜听得奇怪,说道:“不是说寡不敌众,中敌军埋伏,这才……” 季朗风说道:“圣上素来多疑,他在各人军中都有耳目。你父亲竟然救走一个洱海人,还将他带回府中。他知道此事,又如何不疑?” 季澜咂舌道:“难道……难道……” 季朗风说道:“只因这一个差错,便断送你父亲的性命,连同你母亲也一并去了。当年的战场双英,一夜之间便成了一对血鸳鸯。” 他永远都记得,自己亲往战场寻找季少康尸骨的时候,看着他与儿媳二人抱着一起,万箭穿心的惨样。 季朗风顿了一顿,似乎有些缓不过气,惊得季澜连忙拍了拍他后背,安抚道:“祖父,别说这些了。” “明知有埋伏,圣上还下了死命令,逼得你父母一同前往迎战,这才有如此下场。那时候我就明白,帝王的心都是石头做的。自从你姑母生下齐王之后,我便日日夜夜盼着他能做太子,做君王,如此方能让我季家永无后患。” “都说帝王无情,孙儿今日才能明白,父亲母亲,死得太冤了。” “鲸波,你别难过了。再说你师父,得知你父亲是因他而死,心中愧疚,便偷偷写信于我,想要收你为徒,补偿我们。起初我不同意,但你姑母认为,察天之能,非比寻常,故而百般劝说我,到最后我只好点头默许。” “难怪师父每次来,都偷偷潜进来,教了我一阵子,便又跑了。或者干脆以游玩之名,带我离府教授,原来是怕陛下知晓此事,连累季家。只不过,师父现在这模样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 “你的姑母在后宫中争宠,越发力不从心,慢慢得变了性子,连祖父也不认得了。她要暗算皇子,要暗杀大臣,一件一桩,都为齐王夺嫡铺路。祖父心知如此,并非忠臣所为,但也只能这么做。三花门是我和你姑母,察天三人统领。不过我一直不肯信任察天,认为他毕竟是洱海中人,你姑母便狠下心来,每次传信都在内中藏毒,久而久之,你师父就中招了。不过多年来用量轻微,并无大碍,只是这次,你姑母不知为何,忽然下定决心舍弃察天,便下了狠手。” 季澜听得讶异连连,问道:“姑母为何如此,师父毕竟是她曾经爱过之人,怎可如此狠毒?” 季朗风说道:“我本来不想留下察天这个活口,他知道我们太多秘密,但你姑母不忍心杀他,便只能让他形同废人。何况察天在执行任务的时候,暗中用临花的势力做一些别的事情,虽然目前看不出关键,但也不能容许。万一他是借我们之手对东陵不利,这可如何是好?” 季澜问道:“……祖父,师父身上的毒有无药物可解?” 季朗风摇头道:“没有。即便是有,我也不会告诉你。” 季澜说道:“祖父!” 季朗风说道:“你不要说了。还有,书房那堆画卷,你尽快挑一卷,祖父想尽早喝你的喜酒。” 季澜说道:“祖父,我可以接手三花,但唯一的条件就是娶亲之事延后几年再议。” 季朗风拍桌大怒道:“岂有此理,你竟敢和祖父谈条件!” 季澜跪下说道:“鲸波不孝,还望祖父息怒。” 季朗风看了这张与季少康一模一样的脸,问道:“理由。” 季澜说道:“孙儿,孙儿不能说。” 季朗风忽然笑了起来:“是不是看中了哪家姑娘?怕祖父不肯?还是与人私定终身了?” 季澜脸红道:“没有!” 季朗风说道:“你莫要瞒我,当年你父亲与你母亲私定终身,他回来怕我不同意,便是和你现在的模样一样。” 季澜说道:“什么,父亲和母亲是私定终身的?” 季朗风说道:“这以后再说,你既不愿娶亲,祖父也不逼你。放心吧,不管你看中谁家姑娘,尽管说来,祖父为你做主。虽然你姑母希望你娶得都是名门闺秀,与我们季家日后有利,但你若当真喜欢,便纳为妾氏也未为不可。” 季澜摇头道:“孙儿绝不纳妾。” 季朗风说道:“哈,和你父亲一个性子,这辈子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了。也罢,随你。明日起,临花和折花就交你手上,弄砸了可是要挨训的。” 季澜点了点头,说道:“是。” 第63章 第 63 章 裴尚被悬挂在房梁上好一会儿,才被云昭放下来。萧谅连连捶了好几次云昭,却见他颇有些不依不饶的。云昭是季澜的师兄,他不想拿出王爷的架子下死命令,只好由着他。 那裴尚下来之后,也不着恼,反而说道:“哎呦,秦王殿下这回可息怒了?” 秦王说道:“裴公子见谅,我这侍卫胡闹,本王日后定当严加管教。” 秦王凑到云昭耳边说道:“你以后再这么不听话,本王就赶你出府。” 裴尚见两人咬耳朵,便心中有些不自在,便说道:“其实被吊上这一时半会儿,对草民来说,实在是好事。” 萧谅问道:“此话怎讲?” 裴尚说道:“王爷若不怕草民回去告状,说您借故羞辱,惹得我家那位和宫里那位不自在,便应该将当日草民无心之失揭过。” 云昭听了,便说道:“你这是抬出宸妃娘娘和裴中书来威胁吗?” 萧谅瞪了他一眼,说道:“住口,你还嫌本王不够心烦。” 萧谅心知,今日着实是云昭做得过了,不过他是自己侍从。若是裴尚以为他们二人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,此事绝难干休。何况柳宸妃一向爱面子,她让裴尚前来赔罪,也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。刚才之举,着实大为不妥。 萧谅连忙起身,抱拳行礼道:“还望裴公子看在章太医的面子上,不要往心里去,我让云昭给你陪个不是。” 云昭瞥了瞥嘴,说道:“云昭多有冒犯,还望裴公子勿怪。” 萧谅急得跺脚,心道:这么敷衍的态度,这裴尚岂非要气死。观他现在仍然一脸笑意,面不改色,只怕心中的弯弯绕绕不少。裴家行商,能做到富甲天下,攀上柳国舅,绝非等闲之辈。这裴公子虽然一副风流浪荡,但舅舅肯收他为徒,定有过人之处。 裴尚笑道:“无妨,无妨,不过今日前来,还有一件事,还望秦王能应允。” 萧谅说道:“只要是本王力所能及的,裴公子但说无妨。” 裴尚说道:“八月桂花飘香,我裴家有一花园,种有各种珍品植株。家父令草民前来,特邀您过府同赏。越王和梁王都已应允,不知秦王意下如何?” 萧谅说道:“你们竟然连大哥和六哥都能请动,果真好本事。你放心吧,本王定然会准时赴约。” 裴尚说道:“草民与这位云昭侍卫,颇为缘分,还望殿下能带他一同前往。” 云昭听得奇怪,说道:“这话奇怪,难道你欠打吗?” 萧谅瞪了他一眼,道:“不得无礼。” 裴尚说道:“无妨无妨,到时候京中王孙公子也有不少会到场,连太师府的季公子,元帅府的贺大公子和四小姐,都会前来。” 萧谅心中讶异,裴尚特别点出的这几个人,都算与自己有交情,想来对方定然是调查过一番。想到这里,他越发对裴尚另眼相看。 直到裴尚告辞而去,云昭这才说道:“此人看起来油腔滑调,但心机颇为深沉。殿下此去裴府,要多加小心才是。” 萧谅看着他,说道:“有你陪本王一起去,又怕什么。不过你刚才着实做得太过,平日怎不见你如此张狂,欺凌弱小?” 云昭问道:“在殿下眼中,他是弱小吗?” 萧谅说道:“不管怎么说,他的武功比不上你,你不能恃强凌弱。” 云昭说道:“好好好,卑职遵命。不过我看着此人就来气,恨不得打他一顿。” 萧谅奇道:“你刚才不是已经把他悬在房梁上好一阵子了吗?怎么还不解气?他其实点我穴道也是无心之过,甚至可以说刚好让我的毒患提前出现并非坏事,若是解了百枯草,也算因祸得福。你不要再念念不忘,与他作对。” 云昭说道:“不是,我只是单纯看他就想揍一顿,并非只是因为殿下。” 萧谅问道:“这是何道理?” 云昭说道:“我也说不上来,大约就如狗儿就爱欺负小猫一样,天生的对头吧。” 萧谅听了,说道:“不对吧。记得我小时候养了一只大狗,老被三哥养的那只锦猫欺负。”他说道这里,便想起萧诫来,心中不免又难过起来。 云昭察言观色,见他这番神情,便问道:“是不是想起你的三皇兄魏王了?” 萧谅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 云昭说道:“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。现在你身中百枯草,着实不易忧思。” 萧谅点头说道:“本王知道了。你放心,那时候母妃和皇兄一下子都没了,本王也挺过来,现在更会保重。” 云昭听得心酸,便说道:“我自小被猎户收养,师父性情古怪,管教得严。有时候因为没练好拳法,没记住招式,就要挨饿受罚。有一次,昏倒在雪地一天一夜,师父才出来找我。那时候多想有个亲人在身边呢,比起我来,你已经幸运了,好歹你那几个皇兄还是很疼你的。” 萧谅看他说得云淡风轻,知道事情绝非如此轻易,便感叹道:“你也算是身世可怜。” 云昭不想继续再说,便问道:“方才那裴尚刚被我悬在房梁时,他说了一句殿下是他师父的心肝宝贝。此话何解?您认识他的师父?若是如此,他当日在黎州怎会对您动手?啊,我想起来了,是不是那个客栈里走出的老人家?” 萧谅唯恐他提及章怀民,连忙打断道:“好了,此事你不必说了。反正有他这话,也知道他决计不至加害本王。” 章怀民的身份还是一个秘密,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,尤其在云昭身份可疑,还不能全盘信任的时候。不过那天他说要去寻找解救之法后,便断了联络,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。 过了几日,萧谅果然和云昭一同前往裴府,只不过等到去了之后,他才知道,这次来的不只是王孙公子,还有诸多朝臣的闺阁千金。 云昭笑道:“哎呦,这只怕不只是赏花,还要选人啊。” 萧谅捅了捅他,问道:“选什么人啊?” 裴尚迎面走来,说道:“其实今天是舍妹的生辰,恰逢园中月桂开得茂盛,便将诸位皇子大臣一并请来,凑凑热闹。” 云昭说道:“哎呦,我懂,这个往粗里说,和抛绣球差不多吧。” 萧谅瞪他道:“住口。怎可将裴家小姐与市井之流相比?” 他的话音刚落,就听见身后季澜的声音,便回过头去,却见他穿着一身蓝色的锦袍,富贵华丽,长身玉立,不由得心中突突直跳。 第64章 第 64 章 季澜跟贺旭兄妹刚进裴府,便看到萧谅正和裴尚说话,便也上前打了声招呼。萧谅见他客气有礼,全然不如在黎州时熟络亲切,心中颇有些不悦。不过在外人面前,他和季澜确实并无太大交情,不过是父皇为他教授武艺的臣子罢了。 裴尚上前道:“在下裴尚,想必这位就是季澜季公子了。” 季澜回礼道:“裴公子客气了,今日前来,多有叨扰。当日在黎州未能一晤,如今一见,公子果然风流倜傥,潇洒大方。” 这话自然在讽刺他当街点萧谅穴道之事,不过口气颇有些愤愤然,全然不似他一惯的温和谦逊,听得云昭暗笑。萧谅很是吃惊地看了他一眼,没想到他为自己之事,记挂至此。 裴尚勉强一笑,说道:“客气客气。不过真没想到,我一个小举动,居然闯出如此大祸,还好秦王殿下无碍,否则当真罪过了。” 他似乎颇为惊奇,为这点穴一事,竟惹出这么多的仇家。刚才越王入府,便有些冷冷的,听闻他与秦王关系甚好,定然也是为此之故。师父更是日夜担忧,若是这秦王有个闪失,这群人岂非要联手与他作对,想到这里,他不由得冒出冷汗来。 他瞥了一眼云昭,见他一直在注意萧谅的一举一动,心中更是无奈。早知如此,那日就不出这馊主意了。 贺元香随着兄长前来,听到他们的话,便道:“不过是点个穴道,解开便是,怎么好像说得将秦王殿下重伤一般?就算是千金之体,也不会这么不堪一击吧。” 贺旭斥道:“四妹休得胡言。” 季澜说道:“四妹妹有所不知,秦王殿下自从体弱,现今能够习武,与常人一样骑马,颇为不易。裴公子的穴道,刚好惹出他的旧疾,如不能痊愈,此事着实非同小可。” 萧谅当年中毒一事,不曾宣扬,只称痼疾。现在他们都知道是柳宸妃动的手脚,更加不敢明说。要知道并无实证在手,指责宸妃谋害皇子,只会被认为是在污蔑陷害。这裴府与柳国舅交好,对于萧谅来说,也算是龙潭虎穴。 章怀民与萧谅的关系,还有他与裴尚的师徒之情,众人皆不知晓,故而对裴尚的敌意更深。 贺元香早前在马场看到萧谅不济,认定他身为皇子,从小养尊处优之故,没想到是小小年纪身染痼疾,心中不免起了怜惜之心。她连忙向萧谅行礼赔罪,说道:“臣女无状,还望殿下恕罪。” 萧谅见她一脸愧疚的样子,便道:“不知者无罪,本王确实天生体弱,你说得没错。” 裴尚见有些尴尬,连忙说道:“来人,带贺四小姐去南苑与各府千金相聚。秦王殿下,季公子,我们现在往云裳阁走,越王和梁王都在那边。” 萧谅听得萧谦和萧云详都在,高兴得点头应允,自从回到京都,便没见过这二人。萧谦回府后,闭门谢客。萧谅深知他是为父皇给萧诀赐婚一事,便也不敢常去打扰,怕他烦心。 一行人走到云裳阁,却见萧谦坐在一边,不见萧云详的踪影。其他的世家公子,都在别苑。 裴尚问下人:“梁王呢?” 下人说道:“回公子,梁王去院中赏花,不让我等跟随。” 裴尚说道:“秦王殿下,您和各位请稍坐,我先出去迎客。” 萧谅见其他公子不与萧谦一处,心中讶异,不知是他们有意如此,还是因为裴家本就如此安排。不过这样最好,萧谦和萧云详都是喜欢与人应酬敷衍之人。 萧谦见萧谅进门,便笑道:“小七,你来了?身体如何?皇兄送你府上的药材,可有服用?” 萧谅坐在他的身边,说道:“大哥,说起这事,我倒要问你。我差人送药给你,怎么你反而送了更多过来?” 萧谦说道:“皇兄无碍,身上的病症也解了。你素来体弱,那些都是宫里的珍稀补品,要多服用,大有好处。” 萧谅吐了吐舌,凑到他耳边道:“那些个东西,是不是五哥偷偷从宫里送你府上的?” 萧谦轻轻地揪他耳朵道:“你只管服用便是,何必管这些是从哪里来的?” 萧谅歪头说道:“大哥所言甚是,小七自当遵从。” 自从萧诀告诉他,小时候萧谦为了去看他,多受季淑妃刁难,萧谅心中越发敬爱萧谦。这次萧谦一路风尘,回到越王府,素来疼爱他的父皇却不曾召见,赏赐给□□的药也远比给越王府的多。一时之间,都有人传越王不受萧奕疼爱,越发轻视他。现在齐王封了太子,百官看季淑妃的眼色,更是与越王疏远。 萧谅心中感叹,虽然五哥对大哥情深义重,但也出不了宫门,以后日子久了,登基为帝。所谓君心难测,难道大哥便从此一生孤寡吗? 萧谦见他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,便道:“好了,莫在皇兄面前打鬼主意。今日前来,是得父皇口谕,想来他是希望我看上谁家千金,好为续弦。” 萧谅这才明白,一向深居简出的萧谦会答应来裴府的缘由。这样看来,今天只怕不只是裴家千金选婿的日子,各家公子还能挑挑未来媳妇。 想到这里,他不由得想起季澜近日在府中也为亲事烦恼。季澜今日来此,莫非是要选得一个闺阁佳丽,回去方好下聘? 一念至此,他便抬头看了季澜一眼。季澜正站在稍远处,和云昭聊天,见萧谅忽然看过来,便有些不解的回看过去。萧谅只觉得心跳得厉害,暗骂道:好好的,为什么这么紧张,都是这季澜招的。只是以前从未如此,现在怎会这般? 季澜正拉着云昭仔细盘问道:“这几日秦王身体如何?百枯草的毒可有发作?你们怎么也来这里?” 云昭说道:“既然关心,为何不亲自来府上,倒在这里问我。不知是谁家千金,迷住了你?不对,你今日都来了这里,只怕也是寻花问柳来了。” 季澜笑道:“我倒是在寻花,却不曾问柳。今日刚接手临花和折花,忙得晕头转向,也是为了寻找秦信师兄的下落,师兄何必出口带刺?” 云昭道:“你果然接手了,不过你是真心实意为秦王寻找玉蔻丹吗?他与你非亲非故,你为何如此关心?” 季澜道:“那师兄也与秦王非亲非故,何况你的师父与他还有大仇,你又是为何?” 云昭摊了摊手,道:“好了,我们扯平了。你快说说情况吧,究竟查得怎么样了。” 季澜道:“师兄你还没回我的话。” 云昭道:“秦王他倒是很好,就是某个病症害得越发厉害。” 季澜道:“难道添了新病?” 云昭道:“不是新病,是心病。” 季澜道:“师兄,你莫开玩笑。罢了,我这边查得秦师兄离了黎州,便直奔京城而来。” 云昭道:“什么?那小子在京城?” 季澜道:“他进京后,便没了踪影,不知何故!” 云昭问:“怎么回事?” 季澜道:“目前还在查,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。” 云昭道:“你可快点,秦王现在的情况,不能拖太久。” 季澜道:“之前没有发作,不是一直无碍吗?怎么现在会如此棘手?” 云昭道:“这个问题要问你啊。” 季澜说道:“此话从何说起?” 云昭道:“唉,我老实告诉你,这个毒不可动情,偏巧秦王现在害了相思病,你说呢?” 季澜再迟钝,也终究明白了,低头道:“他……今日来裴府,是看上了谁家姑娘?” 云昭听到这话,只想捶他,骂道:“你这蠢货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同人写在LOF是因为那边大本营,发在那边以后又纠结了,想来想去,还是你知我知就好,熊仔是大天使,格外优待~~~ 熊仔考试回来了,么么哒 第65章 第 65 章 季澜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的,也不知如何回嘴。这边萧谅见他回眸,面红耳赤的,连忙转过身,继续拉着萧谦胡侃一通。 萧谅问道:“大哥,刚才六哥也在这里吗?” 萧谦道:“对,不过他想去赏花,就先行出去了。” 萧谅道:“你好好在这里等我一会儿,我去院子里找找他吧。” 萧谅随即告辞,便前往园中去寻萧云详。自从上次受到他的那副画像,心中便有无数疑问想找他当面问清。不过他每次去梁王府,萧云详都不做表示,只称还未能弄个清楚,日后再说。 他此番离京这么久,好容易回来,不管那玉蔻丹到底能不能到手,这画像之谜,却是定要弄个明白。 季澜和云昭跟在他身后,不紧不慢的,生怕裴家有什么机关暗算。萧谅拐了好几个处,终究在源自偏门处的空地上,见着萧云详蹲在地上。 他拿了一根树枝,就这沙土画着什么。萧谅知道他生□□画,便也不敢打断,否则会惹他不快。等了一会儿,有个穿着红色衣服,看起来大约九岁小姑娘在一边拉着他的衣袖,似乎在和他说些什么。 那小姑娘见萧云详不理,便手捧许多砂石撒向他,弄了他满头满脸,颇为狼狈。萧谅正要上前,却见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冲了过来,抬脚就踢那小姑娘。小姑娘一时不防,被她踢倒在地,便连忙又扯小女孩的衣服。小女孩顿时哭了起来,慌张后退。 萧云详见状便将小女孩抱起,连连劝慰。摔倒在地的小姑娘自己站起后,哭着跑了出去。 季澜看到如此情景,便道:“殿下,你不上前吗?” 萧谅说道:“本王倒是很好奇,谁家小姑娘如此刁蛮,敢往六哥身上撒沙子。” 他的话音刚落,却见有个及笄之年的女子,领着方才那个九岁的小姑娘过来,问道:“这位公子,刚才舍妹年幼无知,还望您见谅。” 那小姑娘凶巴巴道:“姐姐,我哪里做错了,是他不肯画芍药,偏画月桂。他怀里那个女娃娃,还踢我呢!” 女子道:“芸妹休要胡闹,这位公子满头沙子,而你衣袖上也有不少沙土,定是你用沙子撒他。这位小妹妹见了,维护兄长,故而才会出手踢你。她是女娃娃,你也是,你还不如人家懂事!” 小姑娘生气道:“哼,姐姐你定是见他长得好看,就想他做我姐夫了!” 女子脸红道:“你再胡言,看我回府向母亲禀告,有你好看。” 小姑娘气得跺脚,说道:“哼,早知如此,我就该找三哥来,他一定会为我出气。” 她说完便跑开了,也不理女子连连呼喊。那女子无奈,看萧云详对他们视若无睹,只是抱着小女孩一直在轻轻拍肩。那小女孩此时脸上还挂着泪珠,却是不出一声,正在帮他拍去发间的沙子。 女子看了一眼地上的沙画,说道:“公子虽然在沙中作画,但造诣甚高,实在非常人能及。不知公子贵姓,今日之事,是舍妹失礼,改日定当亲自上门赔罪。” 萧云详笑着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女孩,满是温柔,道:“无事,小心沙子入眼。” 女子见她对自己视若无睹,也不生气,道:“这画颇得王扶先生的风骨,若是绘在绢帛之上,只怕价值千金。” 萧云详道:“你懂画?” 女子道:“不过是略懂一二罢了,不敢在公子面前献丑。” 萧云详道:“你画一幅,若是不错,可免一死。” 女子大惊道:“你……你是何人?竟敢说出这等话来?” 他话音刚落,却见有一黄杉公子,牵着刚才的小女孩前来,说道:“是谁欺负我家芸妹。” 萧谅生怕萧云详不善言辞,会吃暗亏,尤其此人还认不出他的身份,便连忙走了出来。他说道:“六皇兄,你怎么在这里?我可找了你大半天呢!” 那女子和黄杉公子听得他称他为皇兄,心中顿时想起,梁王萧云详,精通书画,天下闻名,而他怀里抱着的小女孩,莫非是永世公主? 两人吓出一身冷汗,当即跪下,说道:“臣不知皇子在此,多有冒犯,还望殿下恕罪。” 萧云详仍道:“你画不画?” 两人连忙看向萧谅,一脸求助。萧谅心中知晓,刚才那小姑娘如此刁蛮,着实不该。以萧云详的性子,倒也不至于与小姑娘计较,只怕他生气的缘故是那姑娘惹哭了永世公主。 永世公主乃柳宸妃所生,是父皇唯一的女儿,故而皇宫之中人人宠爱非常。尤其是萧云详,一向对这个妹妹宠得无法无天,为此杖杀过不少宫人。 在萧云详怀里的永世公主看到萧谅,连忙伸手说道:“七哥哥,抱抱!” 永世公主只喊萧云详和萧谅哥哥,对其他几个皇子都是喊皇兄,自小如此,倒是显得格外亲昵。自从杨惠妃去世,发生的事情太多,萧谅没有时间去未央宫看她,倒是有许久未见。 萧谅便从萧云详手中接过永世公主,心知他已然动气,便也不敢再劝。他若劝,这兄妹三人定然必死无疑。 萧谅说道:“这位姑娘,你还是作画吧。” 那女子无奈,便令人传了笔墨,在院中石桌上画了起来。此事早已惊动众人,裴尚连忙赶来,听到下人说明缘由,也不敢多言。 过了好一会儿,女子这才将一副月下饮酒图做完,毕恭毕敬地递给萧云详。 萧云详打量了这女子一眼,道:“名字。” 女子闺名不可轻易告之男子,何况众目睽睽之下?那女子窘迫道:“已在画中。” 萧云详冷冷道:“自荐枕席?” 萧云详这句话,无异于说她在画中藏了闺名,有向他自荐之意。那女子听了这话,顿时满脸泪痕,转头跑了出去。 萧谅劝道:“皇兄,你既喜欢这幅画,何必如此?” 萧云详道:“你求情,他有命。” 萧谅早已看出萧云详显然对画作颇为满意,但心中仍有怨气,如此当是无事。不过可怜那姑娘,被当众羞辱,传扬出去,颇为不妥。 方才之事,裴尚早已故意封住消息,故而院中只有萧谅,云昭,季澜,萧云详,永世公主,那女子的兄长与妹妹,加上裴家诸人。只要不让人知晓,定然能息事宁人。 裴尚向萧谅点了点头,使得后者放下心来。 萧谅对着地上跪着的人,问道:“你是谁家的?” 裴尚连忙上去说道:“他……他家是行商的,并非朝臣,还望殿下不要计较。” 萧云详瞪他一眼,道:“我不想见此人。” 众人连忙告退,就留他们兄妹三人在院中。云昭和季澜想跟在身边,却被萧谅一个眼色逼得只能站在远处。 萧云详对永世公主道:“七哥哥身体不好,霜妹妹听话。” 永世公主听说,便要挣脱萧谅怀里下来,然后又从怀里掏出金锁道:“金银护体,刀枪不入,送给七哥哥。” 萧谅莞尔一笑,道:“这是哪里听来的话?七哥哥也有金锁,皇妹自己留着吧。” 萧云详道:“好了,去找奶妈。” 永世公主点了点头,便转身一溜烟跑了,后面跟着几个裴府的侍卫。 萧云详看着萧谅道:“那幅画?” 萧谅点头道:“正是,六哥可有查出什么?” 萧云详道:“他还活着。” 萧谅心中激动,道:“你说的是真的吗?三哥他还活着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不小心写长了……本来想放入存稿箱,后来觉得这样会偷懒,干脆双更好了 第66章 第 66 章 萧云详见萧谅颇为惊喜,便说道:“此事复杂,此地人多,择日再谈。” 萧谅说道:“六哥,你快说吧,我等不了那么久。” 萧云详道:“以事换事。” 萧谅问:“你想知道什么?小七一定知无不言。” 萧云详道:“你到底怎么了?” 萧谅苦笑:“果然瞒不过你,那过几日我去梁王府找你,这回你可不能再避着我。” 萧云详看了看远处的季澜和云昭,道:“只能你一人前来。” 萧谅点头,便拉着他一同出了园门,知道那边的赏花大会已经开始,两人便各自分开而行。 众人归座,却见有一个秀丽女子坐在一边弹琴,有几个姑娘舞扇,不一会儿又弃扇舞剑,看得人纷纷喝彩。最惹眼的莫过于那些桂花飘落在她们衣裙之上,伴着舞姿尤为好看。 季澜和云昭见这群女子所舞并非花拳绣腿,颇有几分能耐,便留心观视,没想到那秀丽女子忽然剑锋一转,劈向云昭。 云昭退离萧谅数步,这才与她缠斗,两人招式逐渐相和,颇有些互通之处。季澜站在一边,忽见那女子将剑锋一挑,凌厉非常,攻向云昭。他本不在意,但注意到那女子似乎手持暗器,连忙抢了萧谅手中的茶杯打去,将数枚金针击落。 萧谦站起,喝道:“大胆!竟敢在皇子面前行凶,裴中玉,你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?” 萧谦毕竟是大皇子,自然威仪有加,这一质问,倒是让众人回过神来。 萧谅连忙问道:“云昭,你过来给季澜瞧瞧,可有受伤?” 云昭摇了摇头,走近萧谅,似乎更担心他的安危。 萧谅见他无碍,便道:“云昭是父皇亲赐本王的侍卫,你是何人,竟敢当众暗下黑手?当本王可欺吗?” 裴中玉连忙走了过来,连连说道:“三位殿下受惊了,是小女刚才见云昭侍卫武功高强,难免起了好胜之心。小女自幼并未习得暗器,手上的剑也并未开封,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,还望越王和秦王息怒。” 季澜听说,便捡起针头细看,果然是寻常所见绣花针。刚才裴小姐所用的手法,着实不向是善发暗器之人,便向萧谅点了点头。 萧谦道:“如此说来,是本王小题大做了?” 裴中玉见他责问,又看向萧云详,期待他说几句。萧谦和萧谅毕竟母族势微,远不如萧云详这般有底气。何况裴府和柳家交好,此时他若能说几句劝解的话,局势定然不会尴尬。 萧云详站起身,道:“裴家的胆子不知是向谁借的,只怕日后在父皇面前,也可用如此一套说辞。” 裴中玉万万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,连忙跪下道:“草民该死,还望三位殿下恕罪!” 裴尚连忙走了出来,也跪在一遍说道:“此次赏花大会,原本是好事,没想到还未开场便成了如此局面,还望殿下息怒。不如换个地方,让草民代父赔罪。” 方才舞剑的女子也跪在地上说道:“是民女无状,要怪就怪我吧。” 萧云详看了一眼萧谦和萧谅,说道:“不必,本王累了。皇兄,小七,我先告辞了。” 他说着便带人离开,却又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在场之人,并无见到方才花园中的那个女子。 萧谦见他走了,也说道:“既然如此,本王也一并告辞吧。小七,你要一起走吗?” 萧谅刚要回答,却见裴尚说道:“越王和秦王殿下留步,听闻两位殿下身体不适,正好有位郎中客居寒舍,也许可以为二位观视一番。” 云昭道:“荒唐!难道你家请的郎中还能比宫里的太医更好?” 萧谅听得这话,看了一眼裴尚,心中明白了几分,忖道:难道舅舅在此?如此正好,让他为大哥看看十方恨的药性到底好了没?若是能好,大哥便不至于每次提到五哥就心神不宁。 萧谦说道:“不必了,本王身体好得很。” 萧谅急忙将他拉住,说道:“大哥你且留步,我们就看看他们请的郎中到底如何。” 萧谦见萧谅神色有异,便点了点头,说道:“好,那就依小七之言。” 裴尚见此,连忙说道:“既然如此,两位殿下请移步东厢房,那位郎中等候多时了。” 裴尚亲自领着两人,以及季澜和云昭前往,到了门口。萧谅拉了萧谦进去,却让季澜和云昭守在门外。 两人见此,颇为不安,却见萧谅说道:“这是裴府,谅他不敢如何,你们守在这里便好。” 不一会儿,连裴尚也被打发出来,他见云昭和季澜怒目而视,连忙笑道:“郎中诊脉怕是要有一会儿功夫,不如二位随我去那边的亭子稍坐,也好饮杯热茶。” 云昭道:“不用你假好心,实话告诉你,若是秦王有什么闪失,我定拆了你裴家。” 裴尚赔笑道:“这是自然,便是让我裴家满门赔命都赔不起二位殿下。那二位就好好的守着吧,我先告退了。” 季澜见他走远,这才说道:“为什么凤眠不让我们一起进去,难道有什么事要瞒着我们?” 云昭说道:“不知是搞什么鬼。这裴尚说的什么师父,定然就是黎州城中,殿下去见的那位老先生了。” 季澜问道:“什么老先生?” 云昭道:“当初殿下去城里,就是为了这个老先生。不过我刚到黎州时,不知你到底站在哪边,所以没有说明。” 随即,他把当日在黎州之事说了一遍,听得季澜颇为惊讶。他们二人商量半天,只觉得这个老头子颇为可疑。萧谅从来不曾离京,如何能认得民间这样一个人物。 裴尚退出院子,便见宾客四散而去,无奈的走到裴月华的面前,数落道:“你可闯大祸了!好容易请来的贵客,你这一下全部得罪了!好好的,招惹那云昭做什么?” 裴月华说道:“我就是不服气。什么人能让大哥你吃瘪成这样?竟敢拿绳子把你绑起来吊着!这根本是欺人太甚,便是皇子也不可如此。我又没有招惹那秦王,不过是和那个侍卫开开玩笑罢了。” 裴尚说道:“我告诉你,以后不许你碰他!我不敢你这针是真是假,都给我离他远点!” 裴月华见他如此郑重,便问道:“这是为何?大哥,我为你出气,你不帮我,怎么还要为一个小小侍卫骂我!” 裴尚说道:“算我求你了,总之这些事你别掺和,大哥自有分寸。好在你学的不过是皮毛,以后都不再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武功,省得我烦心。” 裴月华道:“大哥,你刚才站院子里许久,一直就盯着那个云昭瞧,这是怎么个意思?” 裴尚道:“女儿家管那么多作甚,给我乖乖回去待着,你看这下好了,爹费心给你选婿,你一下全搅黄了。” 裴月华娇羞一笑,道:“没有黄……” 裴尚见她如此,不由得吃惊,问道:“刚才不过一会儿工夫,你这就看上谁了?” 裴月华道:“嗯。” 裴尚问道:“何人?” 裴月华道:“说了也是没用,这次赏花不过是个幌子,连带帮我选婿也是假话。你们早已为我选好夫家,真当我不知吗?” 裴尚听了,也不反驳,只是轻轻叹口气,说道:“你想得明白便好。” 裴月华道:“大哥,你是不是对那云昭……” 裴尚道:“他心有所属,我想也是没用。” 裴月华道:“你以前不也总是对那些个小倌上心,最后也没见守了哪个。这样也好,省得你去祸害人。” 裴尚苦笑:“这大约就是报应吧。我现在倒是想被他祸害,可惜人家不理我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越来越不会写冲突了,本来一章结束应该留个悬念的 第67章 第 67 章 萧谅和萧谦过了一个时辰,方才回来,两人看起来均有些异常,尤其是萧谦,几乎是面无人色。萧谦匆忙告辞而去,萧谅也不多言,只让云昭和季澜跟着自己一起出府。 他走到门口,却见贺元香的轿子停在外面。那贺元香向季澜挥了挥手,似乎有话要说,季澜想萧谅示意后,这才走上前去。 萧谅看那贺元香给了季澜一件物事,便笑着上了马车,绝尘而去。 等到季澜走回到他们身边,云昭便打趣道:“贺小姐给你什么东西,拿来看看?” 季澜连忙转个身形,说道:“四妹妹一向胡闹,不过是小事。” 萧谅看着他,道:“你与贺小姐很熟?” 季澜道:“微臣自小常去贺家,与贺家兄弟切磋武艺,故而与他家甚为熟悉。” 萧谅说道:“想来,贺小姐经常送你些汗巾手帕之物吧。” 季澜不知萧谅眼力如此之好,已经看出刚才贺元香递给自己的是一方手帕,连忙说道:“她刚才送我的东西,是托人转交罢了,并非她所有之物。” 云昭几乎要翻白眼,这人怎的这般蠢,这哪里是重点。 萧谅微微一笑,道:“是谁的,与本王又有什么关系。季公子请回吧,我和云昭自行回府便是。本就不顺路,不必同行。” 他说着便上了马车,云昭丢了季澜一记眼刀,便也走了。季澜呆立原地,不知萧谅为何忽然生气,便有些愣愣的。他心中疑惑:凤眠……莫非喜欢四妹妹? 一晃好几日的功夫过去,季澜前来□□,却见萧谅和云昭不在府中,说是去拜访梁王。季澜直奔梁王府,却见云昭守在门外,便向他勾了勾手。 云昭看到他,便问:“怎么?你都寻到这里,可是查出秦信下落?” 季澜道:“我昨日在巡防营随处走动,却听得几个侍卫说起当日赵王回京,遇到刺客,有个高手路过相助。听他们所言,只怕就是秦师兄。如果秦师兄果真在京城,确实也只有皇子才能把人藏得这么严实。我不方便去越王府查探,不若你替我跑一趟?” 云昭道:“这个容易,不过……要不要先禀明秦王?” 季澜道:“秦王与越王自幼亲厚,现在日渐生疏,但还是顾念兄弟之情。你若直接去,只怕秦王不允,趁着他在梁王府,你先去赵王那边打探。我帮你守在这里,也和他好好说这次查访之事。” 云昭点头:“如此甚好,不过我要提醒你,别再惹他生气。尤其不可大喜大悲,否则事情难办。” 季澜忙问:“怎么了?” 云昭叹气:“那日他从裴府回来,他便常常叹气,似乎颇有些郁悒。现在这个时候,你不要再惹他不悦就是了。” 季澜听得一头雾水,只能点头,看着云昭走远,便也静候在外。 梁王府内,萧谅和萧云详正在对谈,只是两人脸色颇为肃穆。萧谅问道:“六哥,你怎知三哥还在世上?” 萧云详走到一边的箱子里,拿出一包衣服,交给萧谅,示意他打开。萧谅展开一看,便见当日萧诫打猎时穿的那身衣服,不过上面血迹斑斑,破旧不堪。 “三皇兄跌下山崖后,并未找到尸骨,我便常派人打听。上个月,你去黎州后,我的人终于在不远处的农户,问得有个猎户救了个人。那人当时就穿这身衣服,不过他养好伤后,便离开那里,走的时候什么话也没说。” “这不可能……三哥是皇子,只要他回来,又有何不妥?为什么反而要走?” “据说……他的脸被山上的乱石划得面目全非,再加上重伤躺了许久,醒来后脸上的伤都结痂,无法再恢复如初。” “你说什么……三哥……他……” 萧谅顿时喘不上气来,惊得一旁萧云详连忙拍了拍他的背,好半天才缓过气来。 萧云详劝道:“小七,莫激动。” 萧谅流下泪来,道:“六哥,你说到底为什么三哥不肯回来,皇宫里有最好的太医!就算母妃去了,难道三哥连小七也不要了,连兄弟之情也不顾了吗?” 萧云详拿出了一方手帕,递给了萧谅,问道:“小七,你可识得这方手帕?” 萧谅看了一会儿,道:“这是三哥的宝贝,有一天我见他藏在胸口,被我见到,抽了出来,吓得他连连告饶,我还笑他如此宝贝。” 萧云详问道:“为何你记得这么清楚?” 萧谅道:“母妃宫中那么多帕子,也没见他特别爱惜哪条。不知为何对这方手帕如此在意,居然第一次向我好言好语求了半天。我本就是取笑他,故而就还他了。那时他还珍重其事,要我一定要想母妃保密。我当时以为这手帕是哪个宫女之物,便也没有再问。” 萧云详道:“这手帕确实是女子所有,但却不是宫人的。” 萧谅问道:“那是何人的?” 萧云详道:“那日大皇兄大婚,我和四皇兄同乘回去,四皇兄说,这是他母妃之物。他以为是兰贵妃送与各宫,而你母妃转赐予三皇兄的。” 萧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,瞪圆了眼,道:“六哥!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这种话无凭无据,你让我如何相信?” 萧云详说道:“我也知道你不信,所以才苦寻证据,给你一观。” 他说着,便把手帕放在桌上,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水,往手帕上一倒,不一会儿上面秀出一个虎头,叼着兰花的图形。 萧云详接着道:“你应该知道,兰贵妃最爱兰花,而三皇兄自幼喜好白虎。” 萧谅看得呆了,连连摇头:“这不可能!三哥怎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!” 萧云详道:“你想想,为何去年短短几月,你母妃忽然病逝,三皇兄跌落悬崖,兰贵妃自缢身亡,当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?” 萧谅眼中含泪道:“你……是说父皇知道此事?所以、所以我母妃才会病死,三哥才会掉落悬崖?” 萧云详道:“虽然不知道父皇如何得知,但从现在的局面看,他定然早已知晓。” 萧谅的眼角滑下泪来,说道:“六哥,请你务必替我保密。” 萧云详道:“放心吧,六哥知道怎么做。” 萧谅道:“那小七先行告辞。” 他说着便要站起,跌跌撞撞,几乎摔倒在地,惊得萧云详连忙上去,说道:“六哥送你到门口。” 萧谅道:“没关系,只不过还有一事,小七想问个明白。六哥,你为何要调查此事,而且你不是一向不善言辞,今日怎能侃侃而谈?” 萧云详道:“若不如此,你以为我的母妃会眼睁睁看着五皇兄坐上太子之位,父皇当真不会趁机铲除柳家一门吗?” 萧谅听了,道:“六哥,今日之情,小七谢过。” 萧云详轻轻叹气,说道:“你身上的百枯草,是我母妃下的,论起来,当日是我对不起你。” 萧谅道:“不必再说了,小七明白。” 他说着便直直走到了门口,却不见云昭,反倒是季澜一脸担心的守在门口。季澜见他满眼通红,显是伤心至极,连忙上前问道:“凤眠,你怎么了?” 萧谅转过身,一个抢先便骑上季澜的白马,扬长而去。 季澜见他不对,连忙对门口的萧云详道:“梁王殿下,可否借微臣一匹好马追赶秦王殿下。他似乎有点不对劲,微臣恐怕……” 萧云详连连对管家使眼色,后者便牵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出来,交给季澜。 季澜道:“多谢,微臣告辞!” 他急急追寻萧谅,过了好一会儿,才在城郊处追赶上。他在后面大喊道:“凤眠,你赶快下马,前面有斜坡,这马认主,只听我的。这样太危险了!” 萧谅喊道:“我今日偏要他听我的话!” 萧谅说着,便连连使劲抽打身下的白马。那马儿一声嘶鸣,便将他甩了下来,季澜心中大急,连忙运使轻功,从马上飞跃而来,抱住萧谅,一路从坡上滚了下来。 所幸这块坡地并无太多山石,季澜身形又比萧谅高大许多,故而挡下大部分的障碍。 萧谅昏了好一会儿,这才醒来,见季澜抱着自己,额头上都是血迹,吓得不轻,连忙唤道:“鲸波,鲸波!你怎么样了!快醒醒!” 季澜悠悠醒来,只觉得腿上疼得厉害,想要起身,却使不上力气,道:“凤眠,你觉得怎么样?” 萧谅见他清醒,便骂道:“你为什么要救我!本王从马上跌落,若是意外身亡,再好不过。现在活着也是孤苦伶仃,死便是死了,谁要你救!” 他说着说着,便大哭起来,加之情绪失控,心口疼痛得厉害,顿时气息大乱,惊得季澜连忙输送内力。他却只是推拒,极为激动。 季澜不知他为何如此伤心,怜惜不已,将他抱在怀里,说道:“谁说你是孤家寡人,你还有我啊!我还在这里!” 萧谅哭得话都说不上来,只是半句半句的往外倒:“你……终究……要大婚的……” 季澜哭笑不得,心中明白定是那日的手帕惹得祸,把他抱得更紧些,说道:“我想你保证,永远不大婚,永远陪在凤眠,这样可好?” 萧谅哭道:“不好……不好!你当我是……三岁小孩!” 季澜生怕他再这么哭下去,惹出百枯草的毒性,当下也顾不得更多,便狠狠的用唇吻了上去。 萧谅的眼睛睁得大大的,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脸,终于不再哭了。他脸上的泪水,都蹭到季澜的脸上去。 季澜吻了好一会儿,这才放开,又轻轻将他拉近,一点点把他的泪水用嘴吻干。 萧谅半响回过神来,问道:“你……你干什么!” 季澜说道:“微臣……冒犯,甘愿受罚!” 他说着便想站起来请罪,无奈大腿剧痛,才刚动作,便站立不稳,向前倒去,把扶他的萧谅也一并扯得摔在地上。 两个人躺在地上,靠得十分近,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得到。 半响,萧谅极为小声的说:“你没有冒犯本王……” 他说着,便侧过身去,上前轻轻啄了一下季澜的唇。季澜顿时又惊又喜,几乎不能相信的看着他。 两个人四目相对,便是千言万语,也抵不过其中剪不断的柔情。 作者有话要说: 不小心琼瑶了,我有罪 第68章 第 68 章 季澜想要站起,却觉得大腿疼得厉害,看得萧谅颇为紧张。季澜看他担心的样子,笑道:“不妨事的,大约是崴到脚罢了。” 他便坐了起来,想要动一下腿,没想到只这一下便疼得龇牙咧嘴。 萧谅连忙说道:“你别动了,等他们来找我们。” 他刚才忽然冲出,想必跟随的侍卫和梁王府的人都会追来,应该很快就会找到这里。 季澜看着他,问道:“凤眠,方才你情绪激动,到底在梁王府发生了什么事?莫非梁王欺负你了?” 萧谅说道:“六哥待我好得很,你别多想。就算他欺负我,难道你还能欺负回去不成?” 季澜见他仍然是郁郁不乐的样子,便劝道:“你不想说,我不逼你。” 萧谅问道:“你怎么会忽然来梁王府,云昭去哪了?” 季澜说道:“他去越王府打探消息。”他便把查到秦信下落的事情告知萧谅,又叮嘱他小心。 萧谅说道:“大哥若知道此人对我的重要,定然会把人交给我的。” 季澜说道:“你不可太过自信,万事需要谨慎,身上的百枯草也别让人知晓。” 萧谅点了点头,忽然听得远处有马蹄声,便说道:“是他们寻来了。” 众人上前,将他二人扶上马车,正要分送回府,却听萧谅说道:“不用麻烦,一起回□□吧,宣太医来,为我和季公子看诊便是。” 此事惊动宫中,太医一下子来了三人,倒是让萧谅颇为讶异。季澜见此,心中颇为欢喜,如此阵仗,可见萧奕心中颇为看重萧谅。 萧谅说道:“你们先帮季澜看腿,本王无事。” 太医听说,也不敢不从,只好有两人观视季澜,另外一人查看萧谅。 太医看过后,说道:“季公子右腿骨折,接骨之后怕要过几个月方好。” 萧谅一脸担心道:“后续可有不妥?” 太医说道:“殿下放心,包在老臣身上。” 季澜问道:“那秦王殿下如何?” 太医搭脉道:“奇怪,殿下的脉象有些紊乱,似乎有隐疾在身。” 萧谅连忙抽出手,道:“本王无事,你看皮外伤便可。” 太医看了他一眼,也不敢再说,只是给他磨伤的手臂和大腿敷药。如此一番折腾,倒是引动季朗风亲自前往□□。 季朗风说道:“殿下可安好?季澜,你怎么办事的,怎让殿下跌下马来?” 季澜说道:“是孙儿照顾殿下不周,还望祖父息怒。” 萧谅说道:“老太师不要责怪鲸波,本王并无大碍,多亏季澜拉了我一把,这才没有受伤。” 季朗风说道:“既然如此,那老臣就带季澜回去吧,不要打扰殿下休息为好。” 季澜心知祖父上门,定然只能跟着他回去,便也只好和萧谅告辞。萧谅百般不舍,但又想到此时留他在府,也颇为不便,只能看着他离去。 当天夜里,云昭还未回来,没他在旁斗嘴解闷,倒让萧谅一时之间竟有些不习惯。他沉沉的睡下,梦中还是和季澜一起滚落山坡,只是滚着滚着,两人的衣衫都不见了。他顿时惊醒,却觉得身下湿透,便有些难为情。 他唤得人来,换了一身新衣,刚要躺下,便吐出一口鲜血来,惊得满府之人乱了阵脚。此时五更将近,他不愿意惊动宫里的人,便唤人不要喧哗。 他差了管家前往裴府,只说请裴公子前来说话解闷,倒是听得人颇为不解。 萧谅累了一天,极为疲乏,靠在床头小憩一个时辰,到天亮果然见裴尚带着章怀民前来。 章怀民打发裴尚出去,又为萧谅诊脉,却见他脉息微弱,百枯草的毒性已有扩散之象,心中大为惊讶。他看着萧谅,问道:“谅儿,这几天你可曾招人侍寝?” 萧谅听到这话,顿时羞得满脸通红,说道:“不曾……” 章怀民说道:“你昨日是与季澜在一起?” 萧谅点了点头,便不敢再看章怀民,又怕他起疑,抬头望去,却见后者眉头深锁,一阵苦思。 半响,章怀民说道:“中了百枯草之毒,不可妄动□□,不可与人行周公之礼,也不能有自渎之事。你的病势加重,定是因为你有心上人所起,不管是谁家姑娘,都不可再动他念。等你毒症痊愈之后,再做那事方可。” 萧谅羞红了脸,用极小的声音说道:“是,我知道了。” 章怀民给他写了药方,又叮嘱了几句,却不想裴尚闯了进来,怀里还抱着一人。 裴尚急得满头是汗,说道:“师父!师父!快救救他!” 他说着,便把人放在椅子上。萧谅定睛一看,正是云昭,但见他全身都是鲜血,这一惊非同小可。 萧谅说道:“怎么回事?你在哪找到他的?” 裴尚说道:“他刚才带着一身伤跑来的,我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人来寻王府晦气,不想会是云昭。” 萧谅说道:“舅舅,你快看看他,我不要他死!” 云昭平日虽然爱与他斗嘴,但对萧谅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。萧谅心中,早已把他当做自己的哥哥,见他如此惨状,心中大为忧心,一时之间,便有些喘气不及。 章怀民见他不对,连忙说道:“阿尚,快扶他去隔壁房中,不要在此打扰秦王休息。” 裴尚听说,抱起云昭便往邻间去了。 萧谅摇头道:“舅舅,你一定要医好他。” 章怀民点了点头,他生怕萧谅担心,越发休息不好,转头便点了他的睡穴,这才安心离去。 管家早前就听得萧谅下令,对章怀民毕恭毕敬,连忙送来三桶热水,供他使用。章怀民让裴尚帮云昭换下血衣,又处理了右肩的伤口,还有刺穿手和腿的几枚暗器和冷箭。两个人几乎忙到晌午,这才停下手来。 裴尚见云昭面无血色,便道:“师父,他怎么样了?” 章怀民道:“失血过多,需要好好休养,好在没有伤到要害,并无性命之忧。” 裴尚说道:“失血?我即刻令人回府,取血灵芝来给他服下。” 章怀民看了看他,说道:“你为何如此在意他?” 裴尚说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不过是看他可怜罢了。” 章怀民道:“好了,为师先去休息一下,你每个时辰给他服一粒九霄丸。” 裴尚点头称是,刚要帮云昭把手臂放回被子,却见章怀民忽然转身过来,说道:“你把被子掀起来。” 裴尚听得奇怪,便照做了,却见章怀民走上前来,将他的外衣拉下半截,肩膀之上有一颗红痣。章怀民几乎难以置信,再行观视,脸色大变,顿时哈哈大笑,转而又哭了起来,听得裴尚一头雾水。 第69章 第 69 章 裴尚看得奇怪,便问道:“师父,你怎么了?” 章怀民说道:“你莫多问。不过你家的血灵芝想来被保管得紧,只怕下人回去也取不来。你若当真想救他,还得亲自回去一趟才成。这里有为师看顾,快去快回。” 裴尚满心疑惑,待要再问,只怕他不肯说,便只能点头应了。他离了这屋,那章怀民连忙又揭开衣服细看,几次三番确认红痣后,便又仔细打量云昭的眉眼。他越看越觉得没有认错,心中不由得又悲又喜。 萧谅躺了好一会儿,醒来便要起身来看,却见章怀民对着云昭如此模样,心中奇怪,便问道:“舅舅,你怎么了?” 章怀民说道:“谅儿,老天保佑,今日让我找到你三舅舅唯一的血脉了。” 萧谅见他望着云昭,惊讶不已,说道:“舅舅?你是说云昭是三舅舅的儿子?可是……这不对啊。他的师父莫萱对我们杨家恨之入骨,如何会抚养云昭,还教他武艺?” 章怀民说道:“莫萱的性子,从前不过是跋扈些,自从遇到了宁王,便什么都变了。用情太深,吃得太多苦头,也不能怪她。” 萧谅问道:“师父?你再说什么?莫萱和宁王?” 章怀民说道:“当年宁王出使洱海,差点被扣押为质,而后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,让洱海王的掌上明珠,也就是莫萱,对他倾慕不已,甚至以身相许。宁王得她相助,逃回江陵。没想到过了三年,他再度前来,偷偷与莫萱珠胎暗结,又以孩子为誓,让洱海王同意与他合作,两人窜通一气,反攻江陵。” 萧谅听得连连诧异,问道:“然后呢?” 章怀民继续说道:“那时候你外祖父假意投靠宁王,再之后洱海在江陵被围,全军覆没。大将军顾昭带领军队攻破洱海王城,使得他们灭国亡族。只不过,莫萱与孩子却不知所踪。这是奇怪,她没有找到自己的孩子,反倒是抚养杨家之后,莫非是动了恻隐之心,不忍心对孩童下手?” 萧谅问道:“舅舅,依我那日在大别山所见,莫萱对杨家恨之入骨,而云昭……表哥他的反应也颇为自然。只怕莫萱并不知道表哥的身份。” 章怀民说道:“这就奇怪了,等云昭醒来,我们问问他吧。不过想来,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身世才对。” 萧谅会想这一路来,云昭对自己的照顾,便摇了摇头说道:“只怕他是知道的,否则他怎会在师父与我有大仇的情况下,如此照顾我。只是他为什么不肯与我相认?这究竟是何道理?” 章怀民叹道:“我看他全身大大小小,有无数的陈年旧伤,只怕这些年受了不少苦。” 萧谅走上前来,看着面色惨白的云昭,顿时有些后悔,平日太不相信他。只是他前往二哥府上查探,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势?照理说,二哥若认出他,理当知道他是自己的人,更该手下留情才对。 章怀民说道:“他怎么会进宫,有怎么做了你的侍卫?你把他的过去,一一说来。” 萧谅便把云昭的事简单说了一遍,不过他还是觉得奇怪,只好耐心等他清醒。 章怀民见裴尚去了许久都未回来,怕云昭的病势拖久了,有所不妥,更加担心。萧谅见他坐卧不安,也是眉头深锁。 过了一会儿,管家走来,说宫里传旨,知道秦王跌落马下,虽无大碍,但仍要好好休养方可。萧奕特意命人送来许多珍稀补品,这让萧谅大喜,连忙谢恩收下。过了没多久,越王府和梁王府也送了东西来。 他把章怀民喊了过来,说道:“舅舅,你快看看,父皇赐的这些东西,可有对云昭伤势有用的?若有,我们赶快令人熬了炖了,让他服下。” 章怀民认真查看,见这些东西颇有不少珍稀的药材,便挑了几样,放在一旁。 萧谅连忙唤人前来,说道:“快把这些全部熬成汤水,尽快送来。” 章怀民说道:“谅儿,不要心急。这么多药,哪能一下子全部喝下,便是钢筋铁骨也受不起。何况我还没有查验,你怎知这些药都没有问题?” 萧谅闻言,说道:“舅舅,父皇和大哥,六哥怎么会害我?” 章怀民叹气:“你还小,皇家之事,想来你母妃也不敢让你知晓太多。” 萧谅听到这话,便想与他说萧诫的事,又觉得此时说这些不太合适。他思忖半响,终究把萧云详告诉他的话,一一告之章怀民。 章怀民听得连连心惊,说道:“谅儿,以你看,你三皇兄当真会做出这等事吗?” 萧谅摇头道: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。六哥手上那块手帕证据确凿,谅儿颇有些为难。” 章怀民摇头道:“这也不尽然。若是柳宸妃派人将魏王推下悬崖,再拿了手帕唬弄你,再暗中害死你的母妃,逼死兰贵妃。现在又挑拨你与圣上的父子关系,也不是不可能。” 他对萧奕全无尊敬,但在萧谅面前,只能尽量尊敬些,以免他心中不悦。 萧谅说道:“六哥,他不是这样的人。” 章怀民摇头道:“如此宫闱秘辛,他会如此凑巧就能查到?何况他煞费苦心调查,又有什么好处?若是此事当真,他可冒着被你父皇发现的风险。何况他早不说,晚不说,偏偏在你百枯草毒发之际告知你,岂非故意引动你的情绪?若非季澜上前追赶,你冲出梁王府后,不论跌落马下,还是毒发病重,都是极为危险的。不要忘了,你身上的百枯草,就是柳宸妃的杰作!” 萧谅几乎不能想信,但又不得不认为他说得有理,顿时有些懊恼起来,说道:“舅舅,不要说这些了。你先查验这些药草吧,赶快择其中好的,给云昭服下。” 章怀民反复查过,这才取了其中一种,亲自前往厨房煎药。过了一个时辰,他端了两碗药进来。他递给萧谅一碗,又扶起云昭喂他一碗。 萧谅接过药碗,还在看着云昭和章怀民,却是愣愣出神。 章怀民见他半天不喝药,便问道:“谅儿,你怎么了?药都要凉了,快喝啊。” 萧谅听了,双眼忽然流下泪来,抬头将药一饮而尽。他连连说道:“好苦!好苦!” 章怀民早已瞧见他的模样,问道:“不是药苦,是谅儿心苦。你刚刚怎么愣神了?是想到什么?无端端怎么落下泪来?” 萧谅低头道:“自从母妃和三哥去后,我以为自己孤苦伶仃,没想到现在忽然有了舅舅,又有了表哥,心里欢喜得很。” 章怀民说道:“可怜的孩子,苦了你了。话说我刚才在熬药时仔细想了一下,梁王的话不肯全信,但也不能全然不信。” 萧谅问道:“什么事?” 章怀民道:“我想为你母妃开棺验尸,看她是不是当真突发疾病,还是当真被你父皇毒死!” 萧谅听了,不由得有些犹豫:“这……舅舅,当真非要如此不可吗?” 章怀民道:“是。谅儿莫非不想知道,你母妃到底是否含冤而死。” 萧谅回想起母妃遗书,曾有言在先,只怕事情果真有蹊跷,便点头说道:“好。下个月就是母妃的忌辰,舅舅你扮作随从,与我通往陵寝。” 两个人说这着话,却听到外面管家说道:“回禀殿下,赵王来访。” 萧谅正打算过几日,前往赵王府,问问萧诚,关于云昭之事,没想到他倒先上门了。他正要迎接,却听管家又道:“季澜公子也有下人抬着,说是前来探望殿下。” 萧谅说道:“你先请季澜往一边喝茶,待我与赵王说完话,再去见他。” 季澜被人抬着,却是已经进来,说道:“凤眠,云昭的伤势沉重,赵王又在此时来访。我陪你一起去见赵王吧,否则我放心不下啊。” 萧谅见到他,说道:“你去隔壁房中等候便是。无论怎么样,二哥都不敢在秦王/府对我动手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本来以为写不到十万,没想到现在快二十万了,希望能在二十五万之前完结。 第70章 第 70 章 萧谅走了出来,但见萧诚正站在大厅中,四处走动观看,颇有些仔细观赏的意思。 萧谅上前问道:“二哥,你怎么来了?是有什么事吗?” 萧诚说道:“听闻你昨天摔下马背,虽无大碍,但听说自从你去了黎州回来,身子便有些不好。这次二哥特意送了些东西,给你补补身子。” 萧谅点头道:“多谢二哥费心,小七收下了。” 萧诚看着他,问道:“难道你没有别的话对二哥说吗?” 萧谅反问:“二哥想听什么话?” 萧诚笑道:“昨天我府中遭了贼,不知你可知晓?” 萧谅说道:“我昨天受伤摔下马背,歇了一夜,自然没有听闻。不知赵王府中,可曾丢了什么东西?” 萧诚说道:“东西倒是没丢,不过发了几枚暗器,又让侍卫的宝剑染血,着实有些不该。我一直吩咐不肯伤人性命,这才没有出什么大事,否则只怕我今日来,连门都进不来。” 萧谅道:“二哥说哪里话,都是自己兄弟,如何能让你连门都进不来?” 萧诚道:“若是这样说,二哥倒是想要问你,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亲自来问我,反倒是让人偷溜进府?” 萧谅道:“二哥既然问得直接,小七也坦白相告好了。只因我们要寻一人,有消息说他在你府上,不过此事颇有些为难,这才出此下策,让人偷偷潜入。没想到惊动了二哥,着实是小七思虑不周。” 萧诚问道:“你找此人,有何要事?” 萧谅说道:“……这,实在是不便明言。’ 萧诚说道:“小七,你我兄弟自小亲厚。自从娇奴之事后,便日渐生分。且不说你偷偷协助老五出京,还与他一路说笑,感情大好。你受伤,他还特别派人送来补品。若你是因为他当了太子,想要与他亲近,二哥也认了。不过我真奇怪,你怎知道他要当上太子,莫非你在暗中帮了他的忙?” 萧谅说道:“二哥何出此言,小七何来势力能助五哥?何况我岂有未卜先知之能?” 萧诚道:“那么你说说看,老五私自出宫,实则大过,为何父皇不降罪,反而忽然立他为太子?” 萧谅道:“父皇的心思,小七如何能知?” 萧诚道:“那就问你一个知道的,究竟为何要寻秦信?” 萧诚此言,显然已经承认秦信当真在他府中。 萧谅不知是否要把自己中毒的事说出,只是想到云昭的伤势,心中再也无法想象萧诚,便说道:“二哥,请恕小七不能据实相告。你只要知道,我找他着实有性命攸关之事。” 萧诚哈哈大笑,说道:“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不成?这样的话也能说出?” 萧谅无奈,只能说道:“二哥你既不信,那也罢了。” 萧诚看着他,半响道:“他早已在我的安排下离开京城,你见不到的。” 萧谅问道:“他去了哪里?” 萧诚道:“这次二哥也不能据实相告。” 萧谅问道:“二哥,我就问你一句,为什么要对云昭下手如此之重?” 萧诚说道:“因为我不知道他是你的人,还是父皇的人。” 萧谅颇为不解,正要再问,却被他打断。 萧诚接着说道:“宁枉勿纵的道理,小七总该知道?” 萧谅点了点头,道:“我明白了。” 萧诚说道:“父皇已经下旨,让我去南疆参与战事,也不知何事才能回来。你也不必来送行,今日二哥到此,不过是与你说几句话罢了。” 萧谅说道:“二哥多加保重,小七等你平安归来。” 萧诚叹了一口气道:“我竟不知你这话是真是假。” 萧谅说道:“再真的话,若不得人信,便也是假的。” 萧诚听了,哈哈大笑,说道:“说得好。二哥就此别过!” 他说着便转身走了,没有一步停留,倒是看得萧谅颇为伤感。季澜从侧面扶着轮椅走出,说道:“凤眠,为什么不告诉他?” 萧谅说道:“我现在根本不知道,告诉他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,还不如不说。” 季澜问道:“你怀疑他?” 萧谅低着头道:“我不知道。我只知道我的二哥自小与我亲厚,待人真诚,从来不会暗算兄弟,不会下手狠毒,不会言语讥讽。现在,他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二哥了。我当真信不过。” 季澜听他说得酸楚,便握住他的手,安慰道:“别想那么多了,由他去吧。” 萧谅说道:“我只是不明白,太子之位当真如此重要吗?” 他想了半响,又不说话,只问道:“对了,你昨天刚受伤,今日怎么有空过来?” 季澜说道:“我趁着祖父外出,偷溜出来的,不然也不知道何时与你再见,心里挂念得紧,就来了。” 萧谅脸色一红,说道:“你……我们昨天不是才见过,你怎么说得好像我们许久不见一样。” 季澜说道:“那当然不同,昨天之前,我再怎么挂念都要忍者。现在自然是想了,就要来见,否则这腿不是白白伤了吗?” 萧谅说道:“你瞎说什么!我告诉你,可不许在人前如此。” 季澜问道:“对了,云昭这是怎么了?” 萧谅便把昨天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,听得季澜连连皱眉。 萧谅说道:“早知道赵王府那么危险,就不该让他去了。” 季澜说道:“真没想到会这样,不过你为什么要去找裴尚呢?房中那个老人又是怎么回事?” 萧谅此时对季澜彻底放下心妨,把一切都告知于他,包括他与章怀民、云昭的关系。 季澜听得连连咂舌,尤其知道杨家当年之事以后,便说道:“这样说来,秦信师兄岂非是莫萱师叔与宁王的孩子?” 萧谅说道:“八成是这样的。” 季澜吐舌道:“真不知我的师父怎么想的,为什么从来不曾告知莫萱师叔,明知她找得辛苦。” 萧谅说道:“先别说这些,快进去看看云昭怎样了。那裴尚说回去取血灵芝,到现在都没回来,也不知道搞什么。” 季澜说道:“等我回府后,派人去裴府查探一番吧。” 萧谅说道:“如此甚好。” 第71章 第 71 章 萧谅让季澜候在外面,自己进屋找章怀民,说道:“舅舅,虽然太医看过季澜的腿伤,但我不放心,不如你帮他再诊治一番。” 章怀民微微一笑,说道:“我也是太医院出来的,既然他得太医诊治,你就不要太担心了。不过若我猜得没错,他是季淑妃的侄儿,季朗风的孙儿吧?” 萧谅道:“正是。” 章怀民摇头道:“谅儿,你还是太大意了。你明知道他是太子的人,怎么还能与他如此亲近?万一他有所图谋,这可如何是好?” 萧谅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解释,也不敢坦白告知他与季澜的关系。他憋了半天,说道:“舅舅,太子之位已定,到时候太子等着登基便可。我对帝王之位并无贪念,太子又怎会害我?” 章怀民说道:“你可知道当年你两个皇伯父,与你父皇同母所出,也是一心为国,却都被害死了。你是皇子,那么对太子来说,你就是威胁。不只是你,所有的皇子在他眼中都是如此。” 萧谅无言,半响才道:“季澜……他是察天的徒弟,之前在黎州跟着云昭一起去见莫澜,也算为我尽心尽力。” 章怀民道:“他去那里不过是为了太子之故,帮你是顺水人情。如此就能收买人心,让你对他深信不疑。毕竟谁也不会轻易怀疑共患难之人,对自己有加害之心。” 萧谅越发说不出话,心中着急,说道:“舅舅!他不是这样的人,我可以发誓。他甚至……” 章怀民道:“甚至什么?” 萧谅忖道:若舅舅知晓季澜刚接管了临花和折花,只怕对他更为猜忌,现在还是暂时不说为好。 萧谅道:“舅舅,裴尚家里,与柳国舅交好,保不齐会是柳宸妃的人。他们还对我下毒,那你怎如此相信裴尚?” 章怀民叹道:“看来,你真的很在意那个季澜。” 萧谅道:“我、我没有……” 章怀民道:“裴尚这小子,自小跟着我长大,有什么花花肠子怎能瞒过我。他与他父亲裴中玉不同,舅舅对他放心。” 萧谅撇了撇嘴道:“那……我也相信季澜,他与他人不同。” 章怀民道:“唉,你还太年轻,不知道人心险恶。好了,我还要专心救治云昭,你快打发他走。” 两个人正说着,便听见外面有人敲门。下人来报,说有一个女子手持锦盒而来,是季澜请他出去接待。 萧谅走到大厅,看到来人颇为惊讶,问道:“裴小姐,你怎么来了?” 裴月华取出锦盒交给萧谅,说道:“此事稍后再说!这是我哥让我送来的血灵芝,你先交给裴师父,赶快用药要紧。” 萧谅取了锦盒,送进去给章怀民,又不愿意留季澜一人在外与裴月华独处。无奈一时走不脱,还要帮章怀民的忙。 裴月华看季澜坐着轮椅在大厅等候,便问道:“季、季公子……你的腿还疼吗?” 季澜道:“无妨,多谢裴小姐关心。” 裴月华道:“上次我托贺家妹妹送给你的手帕,还在吗?” 季澜抱拳说道:“昨天与秦王殿下落马,我见他划破手臂,流血甚多,情急之下,用小姐所赠手帕为他裹伤。事后才想起,失礼之处,还望裴小姐见谅!” 裴月华听说,脸一下子就白了,又不敢对他发脾气,只好说道:“你为了救人,我自然不会怪你。” 萧谅见章怀民这边不再需要自己帮忙,便急忙走去大厅,却见那裴月华满脸通红,正坐在季澜的轮椅边。 他走上前道:“多谢裴小姐及时送来的血灵芝,看来云昭的伤不要紧了。” 裴月华说道:“果然是云昭!我就说,大哥何必骗我说是秦王受伤,需要血灵芝急用。刚才见殿下好好的在这,便知道定然是为了云昭。” 萧谅问道:“哦?本王记得与贵府并无交情,何以为了本王送上这等厚礼?” 裴月华道:“早前大哥得罪了您,总要稍作弥补,否则岂非显得我裴家不知礼数。” 萧谅道:“你刚才为什么说,令兄是为了云昭才这般着急?据我所致,云昭将令兄悬与房梁之事惹你不悦,想来他本人也很是介怀才对。” 季澜咳嗽了几声,说道:“凤眠,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。裴姑娘,请问令兄为何不亲自送来,反要你一个大姑娘抛头露面?” 裴月华道:“血灵芝珍贵得很,父亲藏匿得严。大哥匆忙回家,恰逢父亲外出,他也来不及禀报,便自行去取。没想到倒被困在父亲差人设的机关里,一时也出不来。他找我帮忙送出血灵芝,等父亲回来就能脱困。” 她没有明说的是,听闻季澜与秦王相交,自己向裴尚主动请缨送药,便是为了大厅季澜的伤势。没想到能见到本人,心中颇为欢喜,不过又想到手帕之事,不免别扭。 其实那套说辞,根本不是真的。只因血灵芝珍贵异常,是父亲打算今年送给柳宸妃的生辰贺礼,没想到大哥会偷出来送给云昭。若被父亲知道,大哥只怕要挨罚。 萧谅说道:“多谢姑娘,还望你回去之后,告知令尊,这药是为救治本王,不要牵扯云昭。” 裴月华道:“殿下放下,我知道分寸的。” 萧谅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,却直勾勾看着季澜,不由得皱眉,想了好一会儿,说道:“裴姑娘还有什么事吗?” 裴月华道:“对了,我差点忘记,殿下昨日受伤,想必需要休息,那月华就先行告辞了。” 她嘴上和萧谅道别,眼睛却看着季澜,依依不舍而去。 萧谅问道:“鲸波,裴姑娘虽然性情略微直率,但也算是娇媚动人,你看如何?” 季澜说道:“凤眠莫非想收她入府?” 萧谅猛然站起,甩手就要走,却被季澜拉了一把,便死命挣脱。二人动作太猛,顿时连人带季澜的轮椅一并翻倒在地。季澜龇牙咧嘴,闷哼了一声,吓得萧谅连忙起身。 萧谅将他扶上轮椅,问道:“你摔得怎么样?是不是伤到腿了?我去喊舅舅来!” 季澜一把将人抱住,说道:“以后莫要吃这些飞醋,实在生气,我被你摔一百次都可,只是莫要甩袖走人才好。” 萧谅被他说得脸红,道:“快放开,若被舅舅看到,如何是好?” 季澜这才放开他,只是两人手牵手,相互看着对方好一会儿,这才同时笑出声来。 第72章 第 72 章 云昭服下血灵芝后,到了这天夜里,方才悠悠转醒,却见萧谅和章怀民正坐在一边。萧谅歪着头小憩,章怀民正笑吟吟看着他。 云昭道: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 他知道章怀民是裴尚的师父,总觉得此人不简单,便有些避讳。现在自己受伤,萧谅武功低微,若他有什么举动,只怕也无可奈何。 章怀民说道:“老夫问你,你是如何拜入莫萱门下的?” 云昭全然不理,说道:“你先回答我的问题。” 章怀民道:“你若不说,我现在便制住秦王,到时候只怕你不得不说!” 云昭无法起身,心中着急,说道:“你果然不安好心,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骗得秦王信任!不过我告诉你,你若敢动他分毫,我定要找你算账。” 章怀民笑道:“这性子倒确实和莫萱有点像,果然是她的徒弟。” 云昭惊讶道:“你认识我师父?” 章怀民道:“那是自然,算起来我们也算同门。” 云昭说道:“不可能。我师父说了,她只有一个师兄察天。你休要花言巧语,骗我上当。” 章怀民道:“我是神农一派之人。” 云昭听说,急忙说道:“此话当真?” 章怀民道:“若非如此,我怎能在短短一日之内,将你从阎王手上抢过性命?” 云昭心知自己伤重,潜逃回府,不过是为了见萧谅一面,叮嘱他小心赵王。 云昭说道:“也罢,有你在这正好。你既然神农一派传人,不知可否帮秦王解了百枯草之毒?” 章怀民道:“哦?这嘛……你先交代你的身世,我们再谈。” 云昭道:“你想知道什么?” 章怀民道:“你如何拜入莫萱门下?如何进入皇宫,又怎么做了秦王侍卫?他在他身边有何企图?” 云昭道:“我若对他有企图,秦王早已不在。啊呸~~呸~~” 他自毁失言,连连啐舌,倒是看得章怀民忍俊不禁。 章怀民道:“看不出你对秦王十分上心。” 云昭道:“我是自小被猎户收养,打猎为生,后来遇到师父,被她收为弟子。从此跟着她习武,后来不知为何,她定要我做大内侍卫。” 章怀民道:“大内侍卫,大多身家清白,但一般人家,如何能说进就进?” 云昭道:“我也不知道。师父给了我一个拜帖,我在那个帖子交给管事的,就得到考核资格。我武功不低,而后不久,就慢慢的晋升。有一次遇到陛下巡营,有个难以驯服的马儿差点冲撞圣驾,被我拉住,故而得到他的信任,留在身边。” 章怀民道:“只怕你说的不是全部的实话吧?” 云昭道:“你又想说什么?” 章怀民道:“那马儿当真是意外冲撞陛下,不是你制造的机会?” 云昭道:“算你厉害,是我有心为之。” 章怀民道:“如此用心良苦,再加上你师父与陛下有血海深仇,莫非是要你行刺? 云昭道:“你怎么知道师父的事?” 章怀民指了指一边的萧谅,说道:“我真奇怪,你为什么不肯老实回答我的问题?” 云昭道:“秦王竟然连这件事也告诉你?你这老匹夫!” 萧谅早已清醒,再也绷不住笑,连忙道:“好了,舅舅,你别再骗他。你听听,他连老匹夫都骂出来了。” 云昭怒道:“你竟然在装睡,看我被他戏弄!” 萧谅怕他着恼,连忙上前,抱拳作揖道:“表哥莫怪,表哥莫怪!” 云昭这下吃惊不小,险些跌下床去:“你莫胡说,谁是你表哥!不对,你刚才喊他什么?” 萧谅说道:“表哥,我不知你为何事,不肯认我。这位就是我的舅舅,章怀民。你若当真是三舅舅家的孩子,应该知道有这么一位伯父。” 云昭摇头道:“我不知道……” 章怀民和萧谅听说,更加吃惊,道: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 云昭道:“你从何处得知我的身份?” 萧谅道:“是舅舅说三舅舅家表哥,肩膀处有颗红痣。” 云昭看向章怀民,道:“你真是我杨家之人?真是大伯父?” 章怀民道:“我还知道你的生辰八字。” 云昭苦笑:“我……自己都不知道,你说了也是无用。不过你既能认出我是杨家之后,想来你果然是大伯父。” 萧谅听得奇怪,问道:“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?” 云昭说道:“那时我极为年幼,不过刚刚记事,大约三四岁。有一天,奶妈抱着我逃窜,身后有群士兵追赶而来。我到现在都记得,他们个个都拿着□□,凶狠至极。奶妈抱着我无处藏身,便用一个破缸将我罩住,又拿了许多杂草覆盖,再拖了不少尸体堆上去。她对我说:‘小主人,若老天有眼,你切勿出声。若有活着的时候,你势要为我们杨家报仇雪恨!’只因我年纪尚幼,想来她生怕我受惊哭喊,引来官兵。她说完这话,便用衣服包着一个石头跑出,眼见那群兵士追赶而来,她便跳井而亡。” 萧谅问道:“那……之后呢?” 云昭说道:“那群士兵身上的衣服,都写有一个字,我本不认得。后来长大,我才知道那是一个季字!” 萧谅道:“季……季家军?” 刚才云昭说士兵手持□□,使得萧谅心中有些暗暗心慌。 云昭道:“那日和季澜比武,我见到他的枪法,便有几分恨意,许久不解。后来才明白,小时候所见的就是他家枪法。” 萧谅慌了神色,道:“那你如何逃出的?” 云昭道:“我躲在那个地方,那些士兵嫌弃尸臭太重,故而不能搜到。他们走后,过了一天,才有人清理尸体。我仍是躲在破缸之中,不敢妄动。那收尸的士兵,搬开破缸,见到我一个孩童躲在其中,瑟瑟发抖,便不敢高声。他又把缸罩回去,到了那天半夜,他偷偷过来,将我抱出。他因为要行军,便将我交给一个猎户照顾。” 章怀民听得酸楚,说道:“孩子,可苦了你了!” 云昭道:“奶妈曾经交代过我一封书信,我怕惹出祸端,便把信收好埋在一处。后来被师父收养,学会读书写字后,便回到当初的地方,打开书信,这才知道事情始末。” 章怀民问道:“是谁的信?” 云昭道:“是宁王的亲笔信。他在信中说,图谋大事,并无必成之心。杨家与他合作,交出一个孩子作为质子。现在他让杨家孩子与他的儿子一起住在一处,若失败有人寻来,便让两个孩子调换衣物,让杨家孩子替死。” 章怀民说道:“好狠毒的宁王!只不过宁王唯有一子,那时应该有八岁,早在当时兵败时被圣上诛杀。他所说的这个儿子……莫非是他与莫萱的孩子?” 云昭道:“你说得没错,那个孩子就是秦信。不过不知为何,此计未成,使得我能躲过一劫。” 萧谅说着:“那么季家军定然是受父皇派遣,前去诛杀宁王家眷……” 云昭说道:“现在想来,应是如此。那一战,杨家假投宁王,引来洱海王族攻城,设下埋伏,临阵倒戈。当时圣上正从西凉回来,怕是早有预谋,算好时间,迟了几日赶到。不过他派遣季家军先行,使得宁王兵败,洱海被围,杨家血战,正是一箭三雕之计。” 章怀民道:“那你为何不与谅儿相认,早点表明身份?” 云昭道:“圣上心机深沉,并不轻易信我。数次派我出宫行使机密任务,但每次都是考验我,若一个不小心,便是死路。我见他如此,心知不妥,但也只能处处小心。那时在宫中,我行事都有人看着,是以不敢靠近淮月宫。我最后一次出宫回来,他正为秦王的病情担忧,而后见他痊愈,便派遣我在他的身边。不过……我总觉得,秦王毕竟是圣上骨血,而惠妃娘娘又已身死,我若冒出来说些杨家旧事,只怕他不肯取信。” 章怀民点头:“原来如此。” 萧谅道:“所以你就跟在我身边,处处保护,却不肯袒露实情。难怪……你总说我与几个皇兄之间兄弟情深。” 他可以想见,莫萱性子古怪,只怕云昭自小过得极为坎坷。他好不容易进宫,在父皇手下九死一生,对着自己骨肉至亲又不敢明言,心中苦处难以道尽。 云昭道:“不说这些了,我正要与你说。我进赵王府中,也没查探出什么,只是见他桌上摆着一叠叠银票,数额巨大,不知何处得来。我还想再看,便被他发现,不想府中之人,手法诡异,我一时不查这才着了道。只是便不曾见到秦信身影,只怕他已不在赵王府中。” 萧谅道:“他确实不在赵王府,今日赵王亲自前来说了此事。” 云昭惊道:“他竟敢亲自前来,可有对你如何?” 萧谅摇了摇头,说道:“不妨事,你切莫激动。” 云昭道:“我既然醒了,养上一阵子就会好。伯父,秦王的病你可有法子?” 他说着,仍是看着章怀民,心中挂心萧谅的百枯草。 章怀民道:“此乃岐门秘法,除非得到玉蔻丹,否则无法可解。” 云昭道:“我还有一个办法。” 萧谅说道:“表哥!不必说了。” 章怀民问道:“你快说?谅儿如今的情况,只怕不能拖太久,距离百日之期,日益近了。” 云昭道:“伯父可曾听过换血之法。” 章怀民略一沉吟,道:“此法倒是可行,不过……” 云昭道:“如今赵王查知我夜闯赵王府,定然会向圣上告状。圣上多疑,定要秦王交出我。我现在身受重伤,刚才你又给我服下血灵芝,想来这血补得很,不若就和秦王换一换吧。如果落在圣上手里,只怕比死还难。” 萧谅道:“表哥,你莫胡说,便是二哥……赵王当真去告状,我也认了。换血之事,再也休提。” 章怀民道:“好了,你们不要争执。说了半天,谅儿也该去睡了。” 萧谅说道:“好吧,舅舅,表哥,你们好好休息,谅儿走了。” 他说着,便转身出了房门,回到自己房中,却见季澜正坐在轮椅上,神色凝重。 季澜道:“凤眠……季家军之事……” 萧谅问道:“你都听到了?” 季澜道:“我在这里睡不着,又想知道你们说些什么,就用酒杯依靠在墙壁上,便听得七七八八。” 萧谅道:“此事说起来,是我父皇的旨意,我自不会怪季家。” 季澜猛然抱住他道:“凤眠,你当真不怪?” 萧谅道:“我说的话,你又不信,还问我作甚?” 季澜说道:“其实……我的父亲,也算是死在你父皇手上。” 萧谅心中奇怪,便听季澜将季少康救察天,被萧奕猜忌暗害一事说了一遍。 他说道:“我真看不透父皇了。” 季澜摸了摸他的头,安慰道:“都已经过去了,我们不提这些。” 萧谅道:“不是让你回去,你非要留下。你就睡这个客房,明天从后门出去,不要被舅舅瞧见。我回房去了。” 季澜却把他拉住道:“别走。” 第73章 第 73 章 萧谅莫名的紧张起来,他看着季澜,问道:“你、你想干嘛?” 季澜道:“扶我到床上去。” 萧谅一脸惊恐道:“你你你,莫忘记,我身上还有百枯草的毒,不能做奇怪的事。何况你有伤在身,我们又刚……刚表露心意,这是不是太快了些?” 季澜要不是怕被隔壁的章怀民听到,几乎要纵声大笑,他憋了半天,才忍住笑意,说道:“我是说,腿伤不方便,劳烦秦王殿下扶我到床上去,然后你再走可好?” 萧谅顿时羞红了脸,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,窘迫道:“这等事,你让下人来不就好了吗?” 季澜道:“你府中的下人,我使唤不来。” 萧谅道:“谁敢不从,你尽管告诉我。” 季澜道:“哎呦,我就怕哪个人从了我,你更要生气。何况,我眼前可不就有个不从的吗?” 萧谅再也按捺不住,上前捶了他一番,这才道:“你尽管当本王是下人。” 季澜道:“不敢不敢!那微臣还是自己想办法上床去,不劳殿下。” 他说着便站起来,跌跌撞撞的,几乎摔倒在地。萧谅连忙上去扶住,这才让他安心坐在床边。 萧谅道:“以后可不许再偷听,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。你若想知道,尽管问我,若若我不想告诉你,自有我的理由。” 季澜点了点头道:“是,微臣知错了。” 萧谅又问:“今日说起裴尚,怎么你好像有什么话要告诉我?” 季澜道:“凤眠,你竟然没看出来吗?” 萧谅问道:“看出什么?” 季澜笑道:“你呀,就没想过此次云昭,裴尚为何如此殷勤?” 萧谅道:“他应该是因为舅舅的缘故吧。” 季澜摇头:“只怕你舅舅知道他的心思,恨不得拆了他的骨头。” 萧谅道:“到底何事?你快说个明白。” 季澜道:“咳咳,你家表兄走了桃花运啦。” 萧谅道:“……什么?不是吧!” 季澜道:“不信的话,你等着,若那裴尚上门,我们来戏弄他一把?” 萧谅玩心大起,道:“好啊。” 季澜说道:“现在裴尚的心思很明白,只不过云昭怎么想的。” 萧谅道:“这也简单,明天我也有法子来试试。” 季澜摇头:“唉,只怕你我之间的事,若被章先生得知,恐有阻碍。” 萧谅道:“先不提这些吧,此事以后再议。” 季澜道:“你当真要找你舅舅,为惠妃娘娘开棺验尸吗?” 萧谅道:“是,我一定要查个明白。” 季澜道:“人死不能复生,你这又何苦?万一查证了,又能如何?以后你要如何面对圣上?” 萧谅道:“其实……我更希望这是六皇兄骗我。只要不是,那我便可以连三哥的事也当做假话,忘得干净。” 季澜道:“凤眠……” 萧谅道: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,鲸波,这件事不必再说。我先走了。” 萧谅说着,便走了出去,悄悄关上了门。这边云昭房中,章怀民还在细问他这些年的光景。 章怀民道:“你师父并不知道你的身份吧?” 云昭道:“是。她要我潜入皇宫,想方设法接近圣上,但又不让我对他下手,也不知道是何道理。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后,不敢告诉她,实是怕她难以接受。” 章怀民道:“你和我说实话,为何迟迟不肯和谅儿相认,今晚在谅儿面前说的那一番话,恐怕不是真正的理由吧。” 云昭道:“伯父真是目光如炬。当初我满心怨气,颇为不解惠妃娘娘明知圣上灭了杨门一族,却在宫中享受荣华富贵。我不知她的心思,便有些担心,若贸然上前,只怕她会为了圣上,出卖我。便是秦王,他毕竟有一半流的是圣上的血。” 章怀民道:“现在你总不会担心了吧?” 云昭道:“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情形了。不过我当真奇怪,师父自小教我医理,按说,我不该这么快的醒来,伯父莫非用了什么奇药?” 章怀民点头道:“不错,你服下了一整株血灵芝,否则只怕回天乏术。” 云昭道:“此物珍贵得很,让伯父破费了。” 章怀民道:“这件事你倒不必谢我,是我那徒儿裴尚,自行回家偷取来的。不过你们什么时候有这番交情了?” 云昭道:“他?我与他何来交情?他之前用莲动清影戏弄与我,而后又被我悬挂在房梁上,早已结仇。” 章怀民笑道:“看来是我那徒儿见我失态,卖我这个师父面子,找来灵药救你。” 云昭道:“伯父,我有一事不明,你怎会做他的徒弟?又成了裴府上宾?” 章怀民道:“我辞了太医之位,心中着实不甘,但又觉得即便报得大仇,这东陵江山也会跟着乱了。我不忍心黎民涂炭,故而就放下这桩心事。在回去的路上,遇到裴家重金求医,为裴尚祖母治病。我将老人家治好后,他们举家感激,而后我见裴尚聪明伶俐,便起了收徒的心思。他们家见裴尚成天不服管教,对我却颇为尊敬,便也乐见其成。裴家和柳国舅关系匪浅,若日后宫中有事,也许能帮上忙。只是我万万没想到,惠妃会被人害死,魏王下落不明,谅儿又中剧毒。” 云昭道:“人算不如天算,伯父你别太难过。” 章怀民道:“我不能在秦王/府久留,趁着夜里就要回裴府。你与谅儿要相互照顾,尽快寻到那玉蔻丹下落才好。” 云昭道:“伯父放心,云昭明白。” 章怀民道:“夜深了,你歇着吧。” 一夜无话,到了第二天,萧谅见章怀民已经离去,心下一宽。他着实害怕章怀民发现季澜留宿府中,只莫名的心虚。 他们二人等了三天,果然见裴尚捂着脸前来,倒是显得有些狼狈。 季澜说道:“裴公子,所为何来?” 裴尚道:“秦王呢?” 季澜道:“说来一言难尽,秦王正在处理云昭的后事。” 裴尚顿时跳了起来,说道:“你说什么!我不是已经让舍妹送来血灵芝了吗?” 季澜道:“耽搁太迟,送来也是来不及。” 裴尚说道:“不可能!” 他说着便跳脚往里屋冲了进去,却见云昭盖着百布,躺在那里一动不动。萧谅趴在他的身上大哭:“云昭!你快醒来,本王不要你死!” 裴尚几乎站立不住,走上前来,一把推开萧谅,抓起云昭死命的摇晃道:“你这杀千刀的,怎么这么经不住打!说死就死,害我白白被老爹关了三天,连口水都没喝上。谁准你死的!你给老子活过来,陪我的血灵芝!” 他正晃着呢,却见自己的手被人握住,顿时吓了一跳。 云昭恶狠狠的瞪着他道:“你给我立刻把秦王扶起来,否则等我好了,看我不吊你个七天七夜,到时候莫要说水,只怕要你喝尿!” 裴尚这才明白是萧谅和季澜合伙骗自己,顿时大为窘迫,连忙把手松开,去扶萧谅。云昭身受重伤,又被他刚才情急之下用了老大力气晃得头晕,顿时坐不做,摔躺回去,疼得连连叫唤。 萧谅连忙上去道:“表……云昭,我没事,你莫担心。可有摔着哪里?快给我看看。” 裴尚道:“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!” 云昭道:“你这小子是想摔死我,报仇雪恨吧?” 萧谅道:“表哥,你的绷带怎么渗出血来,现在舅舅不在,太医还要过会儿才来,这可如何是好?对了,季澜,季澜,你快来,你给表哥看看。” 裴尚站在一边急得跳脚,又见云昭等着自己,越发不敢上前。 季澜早已进门,拉了萧谅道:“别担心,云昭师兄不会有事的。刚才谁摔的,就让谁给他善后。我们走吧。” 二人临走之前,还不忘带上门。萧谅拉着季澜道:“你说,我表哥不会吃亏吧?” 萧谅笑道:“谁先动情谁先输,现在这个情况,明明是裴尚公子被云昭师兄吃定了,你就别操心了。” 萧谅撇嘴道:“那我们之间呢?是谁先动情?” 季澜没想到他忽然这么问,连忙道:“是我,是我!” 萧谅问:“哦?什么时候?我怎么不知道?” 季澜道:“其实我也不知道……等发现的时候,就是日日想着你,做梦也梦着你。” 萧谅听他说做梦,不由得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,顿时羞红了脸,看得季澜好生奇怪。萧谅不给他问的机会,低着头就走远了,后面季澜一瘸一拐的跟上,连连唤他也只是不理。 第74章 第 74 章 云昭见萧谅和季澜手牵手出去,心下了然,想必他们已经知道对方心意。不知为何,他心里又有些不痛快,总觉得这事虽是萧谅所喜,却不见得会是好事。 裴尚看他发呆了半天,连忙说道:“我刚才是不是摔疼了你?先帮你换药要紧。来来来,好在师父自小教习我医理,这些事难不倒我。” 云昭瞥了他一眼,道:“你走远点,天知道你是不是会趁机害我!我自己换就可。” 裴尚说道:“我若要害你,怎会为你偷血灵芝,你看看我的脸,被我爹扇了个大耳刮子,都肿了!” 云昭道:“你为何要如此费心救我?” 裴尚道:“额……我还是先帮你换药再说。” 云昭道:“你走开,我不喜欢人碰。我从小受的伤过了去,这点事还不劳旁人操心。” 裴尚道:“先前你满身是血,倒在王府门口,险些把我吓出病来。后来帮你沐浴,洗去血迹,不都是我动手的吗?你全身多处受伤,只怕抬个手都疼得很,何必逞强?” 云昭听说他竟然为自己沐浴,顿时羞红了脸,说道:“你要来伺候本大爷,那我就成全你。看来你是被我打怕了,这般伏低做小。哼,你们这种世家公子我见多了,一定是想骗取我的信任后,伺机报复吧?” 裴尚简直有苦难言,说道:“你这人怎么蛮不讲理?” 云昭道:“你才知道我不讲理啊?哼,若不是你那次出手,凤眠的毒怎么会提前爆发,昨天又跌下马来。若非你师父在,只怕他这番凶险万分。” 裴尚苦着脸道:“你这是把秦王当儿子疼啊,含在嘴里怕化了。我知道错了,云昭云大侠,你就原谅小人吧。以后我再也不敢如此妄为了。” 云昭道:“你若再有下次,我管你是谁,便是伯父怪罪,也先把你砍了再说。” 裴尚道:“若不是知晓你是秦王表兄,我真以为你倾心于他。” 云昭道:“你少废话,我可告诉你,你这祸害离他远点。” 裴尚道:“是!我知道了,我现在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,免得冲撞到他,惹得你生气。” 裴尚看着他背上几乎一块完整的皮肤都没有,心疼不已,又不敢多说。他把纱布绕到前胸,便会碰到那两颗红点,顿时心里痒得很,怕被云昭察觉,只好忍着吃豆腐的心乖乖包扎。 他说着,便拿了绷带上前,为云昭换药,包扎伤口。云昭疼得直抽气,好容易换完,这才被他扶着躺下。 云昭道:“好了,裴公子,你可以走了。” 裴尚道:“你这么快就要赶我走啊,那……” 云昭道:“多谢裴公子,劳你受累,承你恩情。改日我定去寻得一株血灵芝还你,这样可好?” 裴尚道:“我、我不是和你讨人情!何况那血灵芝珍贵得很,世上哪里还能有第二株?” 云昭道:“那依裴公子的意思,这是云昭赔不起的东西?我平生最讨厌欠人情债,你开个条件吧,等我伤好定然帮你办到。” 云昭想起刚才裴尚以为自己身死,拉着自己索要血灵芝之事,便以为他对此物极为在意。 裴尚:“我不要你赔。只有一事,你身上到处都是伤,究竟是怎么来的?你一一说来,便当还我人情了。” 云昭听了奇怪,道:“这是我的事,与你何干?” 裴尚道:“那么,你是不想说了?” 云昭说道:“罢了,当我欠你。”他便把小时候和师父学武受伤,而后跟着圣上办差遇险之事,一一说明。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杨家那段过去,想来章怀民也不会让裴尚知晓底细太多才是。 裴尚道:“你好好休息,我去厨房让人熬点东西给你吃。” 他才说完,就听侍女敲门进来,原来萧谅早已安排人送来天山雪莲炖的羹,连带几样清淡小菜。 云昭身上不利索,只好由裴尚扶着,靠在床边。他不一会儿,就把东西吃掉了大半。 云昭看裴尚仍然是全然不动,只看着他吃,便道:“你刚才不是说被关了三天,连口水都没喝吗?现在这东西挺多,何不一起吃?” 裴尚道:“秦王送来的都是上好的补品,与你身体大有好处,你吃便好。我去厨房随便寻点东西吃就可,不要抢了你的补品。” 云昭笑道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裴家也是天下闻名的富商了,想来你在府中吃得极好。这会儿还这么讲究?便是我少吃几口,那又怎么?你的血灵芝是我占了大便宜,你何必处处暗示,提醒于我? 裴尚气得不打一处来,见他还是不开窍,只好豁出去,道:“你可知道那日,我为何要在大街上,无缘无故点了秦王的穴道?” 云昭放下碗筷,道:“我早就想知道了。天下人都知道裴家与柳宸妃关系匪浅,柳宸妃下的毒,你又来点穴激发毒性。若说二者是凑巧,我定是决然不信。” 裴尚道:“难道因为我姓裴,你就信不过我吗?连你自己的伯父也不肯信了?” 云昭道:“你小子油嘴滑舌,鬼主意多,又能说会道。伯父爱徒心切,焉知不是被你骗了去?” 裴尚道:“云昭!原来你竟是这样看我的!” 他说着,便摔门而去,不再回头。云昭看着晃动的门,微微苦笑。 过了一会儿,萧谅来了,便道:“表兄,你怎么把裴公子气走了啊?” 云昭道:“他爱走就走,何必理他?” 萧谅无奈道:“表兄,他虽然有些纨绔做派,但待你是十足十的好。刚才他以为你真的死了,那副模样定然不是装的。” 云昭笑道:“怎么?你的袖子断了,现在又来掰扯表兄,是想把我的袖子也扯断了吗?凤眠,你这样可不好,是季澜那小子把你教坏了吧?他人呢?怎么不和你一道来?” 萧谅道:“太医来了,正给他换药呢!我和他的事,你都知道了啊?” 云昭道:“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们一样,对方的心事都写脸上了还以为彼此心有所属啊?” 萧谅脸红道:“那……此事你怎么看?” 云昭道:“只要你开心就好。从前你实在吃了太多苦,有个能让你真心实意的人,表哥当然高兴。表哥也不能陪着你一辈子,总有分离的时候。” 萧谅道:“表哥,你要走去哪里?我们好不容易一家团聚,你就留在秦王/府吧。” 云昭道:“表哥当然有自己的事要做,我们不提这些了。你昨天落马,可有怎样?虽然伯父说无大碍,但我还是担心。” 萧谅道:“幸亏季澜抱着我一起,否则只怕会受更大的伤,现在当真无碍。” 云昭道:“哈,患难之中见真情,也让你们终于不做两个闷葫芦,成天憋着自己。不过你身为皇子,迟早要娶妻生子的,总不能和他过一辈子。何况他的祖父,绝对容不下季澜有龙阳之好。现在伯父也在,你以为他知道了,会和我一样帮着你吗?” 萧谅低着头,道:“以后的事再说吧。表哥,你又把话扯远了,刚才明明在说裴公子。” 云昭道:“提他作甚,你表哥袖子结实得很呢。” 萧谅道:“表哥,你当真对他一点心思也无?” 云昭道:“我正病着呢,你非要拉着我说这些?” 萧谅道:“是凤眠疏忽了,你快休息吧。” 云昭看他给自己掖被子,又取了暖炉来,不由得欣慰一笑:“有劳殿下了。” 萧谅吐了吐舌头,又做了个鬼脸,这才出门去。 云昭看了一眼方才裴尚喝过的水杯,轻轻的叹了口气:“你小子也是疯了,真不怕赔上更多吗?我是随时无命之人,如何能与你做美梦? 自从那天离开裴府后,萧谦便在府中日日饮酒,倒是惹得身体越发差了。他身上的蛊毒虽解,到底损耗过剧,便有些发热。这一躺就是一个月,好容易好起来,便听闻萧奕宣他进宫。 萧诀听说,心中欢喜,他正愁见不到大哥,如此一来,便可与他想见。不想他派去宫门的人回报说,萧谦没有去面圣,反而绕道去了丽园。人人皆知丽园是宫中禁地,擅入者死,哪怕是昔日萧奕的宠妃良氏,也曾因为误入被赐了白绫。 萧谦独自一人在那丽园之中,站立许久,忽然听得动静,便飞到梨树之上,却见一个蒙面人卧在那里。 二人四目相对,异口同声道:“你是何人?为何在此?” 丽园是宫中禁地,照理不该有人在此,何况这里埋着萧谦生母,此人竟在此地安然自在,分明是对此地熟悉得很。 蒙面人道:“原来是越王。我劝你莫不要因为你来过此地,便可擅闯,只怕陛下知晓了,不会轻饶。你还是速速离去吧。” 萧谦道:“那你呢?为何在此?” 蒙面人道:“我不过是守在此处之人,见擅闯者杀无赦。” 萧谦道:“原来是父皇的暗卫,听说暗卫个个功夫绝顶,本王今日倒是想领教一番。” 他举剑便冲向蒙面人,狠下杀招,没想到蒙面人如此不济,不过数十招便败下阵来。 萧谦道:“原来暗卫也不过如此。” 他说着,便挑了蒙面人的面罩,没想到眼前所见,竟是与萧奕一模一样的脸。 第75章 第 75 章 萧谦大惊道:“你……你是何人?为何与父皇长得一模一样?难道你是、是……” 他回想父皇所说,自己的父亲与父皇是孪生兄弟,此人与父皇如此相像,莫非他就是自己的生父?可是看他年龄,比父皇小了许多,这就是为何? 那人随即戴上面罩,说道:“被你看到我的面容,这下麻烦大了。”他口中说麻烦大了,语气却颇为轻松,似乎要等着看戏一般。 萧谦拿剑指着他道:“说!你究竟是谁?” 那人道:“你这小子,连你老子都不认了啊?” 萧谦越发讶异,道:“你当真是我爹?” 那人笑道:“好了,开个玩笑,你要真这么叫,等圣上来了,只怕他要劈了我。” “你倒是还有自知之明!”萧奕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,他站在园门口不远处,正缓缓往这边走来。 萧谦看向萧奕道:“父皇,此人到底是谁?为何与你一模一样?他是我的父……” 萧奕打断道:“住口!你受朕宣召进宫,不来重华殿,反倒是跑来这里。擅闯禁地,该当何罪?” 萧谦道:“父皇即便是要杀了我,我也要问个明白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。此人与你,与我的生父有何关系?” 萧奕道:“此人是谁,你不必知道。你只要明白,若他当真是你父亲,我会比你欢喜一百倍一千倍。现在你先去重华殿等候朕,朕稍后与你解释便是。” 萧谦听说,又看了一眼蒙面人和萧奕,便行礼告辞而去。 萧奕见他走远,上前便甩了蒙面人一个耳光,又踹了好几脚,怒道:“以你的武功,根本不会输给他。刚才你是故意让他看到你的脸,是不是!” 那人道:“是。” 萧奕上前,狠狠掐住他的脖子,道:“无执,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你吗?” 无执道:“不,我早就知道陛下随时都可以杀我。只不过我只是好奇,擅闯丽园者死,可偏偏这次闯入者是越王,是那个人的唯一的孩子。不知陛下是要杀我还是杀他了事?” 萧奕道:“大胆!你给我跪在这里,三天三夜不许挪动半步!” 无执冷笑道:“卑职遵命!” 萧谦刚出丽园,便见萧诀心急火燎的赶来,便扭头便往重华殿去了。萧诀远远见到,连忙转了方向,也往重华殿而去。萧谦没想到他如此大胆,竟直接跟着过来,无奈的和他一起在殿内等候萧奕。 萧诀道:“大哥,我被父皇禁足,不能出宫。你怎么也不主动来看看我?” 萧谦道:“说起来,还未恭贺五弟双喜临门,是为兄的不是。” 萧诀道:“大哥,你生气也好,怨恨也罢。我不管那十方恨的药性什么时候过,也不求你对我如往日一般,只望你不要饮酒伤身,好好保重才好。” 萧谦道:“不劳五弟费心。” 他话音未落,却听得张公公大声喊了一句,便知道萧奕回来了,当下不敢再说。 萧奕走进来,看到萧诀也在,便问道:“太子怎么也在这里?” 萧诀道:“儿臣听闻大哥近日身体不适,故而特来问候。不想大哥误入丽园,大约是喝了酒,不曾清醒之故,还望父皇勿怪。” 萧奕道:“你且下去吧!父皇与你大哥有话说。” 萧诀道:“父皇……” 萧奕抬头看他,瞪了一眼,似乎颇为不耐。萧诀无奈,只好退了出去。 萧谦见了如此模样,心下了然,跪在地上道:“父皇,儿臣今日擅闯丽园,本属死罪,还望父皇责罚。” 萧奕道:“你明明知道那是禁地,为何还要闯入?” 萧谦道:“只因儿臣有一事不明。” 萧奕道:“你有什么事不明白,为何不直接来问朕,反倒去那里做什么?” 萧谦道:“父皇,儿臣想知道,方才那人究竟是谁?我的生母当真是太皇太后赐死的吗?” 萧奕道:“罢了,你想知道,父皇便都说与你听。当年父皇听闻西凉一战,先皇虽然取胜,却是折损兵马过度,在途中染恙。朕在江陵宫中,得他密信,便偷偷前往。当时宁王本就蠢蠢欲动,故而让你父亲假扮我,坐镇江陵。你的母亲西凉公主不知此事,来到江陵,错认你父,想要美人计让那你父称臣。同时她勾结宁王之人,与洱海王族,在两国中找出一个相貌与我极为相似之人。他们想先控制你的父亲,再篡夺王权,而后将那人假扮做我。过了几年,等局势平定,再让那人称病禅让王位给宁王。如此一来,宁王便能名正言顺夺得帝位。” 萧谦道:“刚才丽园之人,莫非就是……” 萧奕道:“对,他就是当初选出来的人。你的父亲察觉后,将计就计,没想到会与西凉公主假戏真做,成了夫妻。不过无论如何,你父亲绝对不能做个叛国之人,便依照我的计策,骗取你母亲的信任,将他们西凉潜伏在江陵的所有暗线名单盗出,交于朕一网打尽。如此一来,你母亲伤心欲绝,与你父亲恩断义绝。我本欲杀你母亲,连带在她腹中的你,可你父亲苦苦哀求,撞死在我的面前,只求保你母亲一命。” 萧谦道:“所以……他们当真是相爱的?” 萧奕道:“是。在你父亲死后,你母亲心中悲恸难平,七个月早产生下了你。而后她便趁着朕出宫时,故意在太皇太后面前出口不逊,便被赐死了。细论起来,是朕逼死他们二人。” 萧谦道:“儿臣明白了,还望父皇能赐我一死,与父母在黄泉路上作伴。” 萧奕道:“你为何忽然问起此事,究竟是什么人提点于你?” 萧谦道:“父皇,伴麟此来,只求一死。” 萧奕道:“朕若有当真能狠下心杀你,何至于亲自教导你与诚儿长大。在你大婚之前,朕何必告知你父母之事?不过就是希望你能安心做个王爷,娶个贤妻,逍遥快活,了此一生。” 萧谦道:“父皇……” 萧奕道:“父皇的心也是肉做的,把你养这么大,怎会没有一点感情?何况当年你父亲为了保护你们母子,触壁而死,朕没能保住你母亲,难道现在连你也要失去?你让父皇在九泉之下,如何去见你的父亲!” 萧谦泣道:“……请恕儿臣不孝。” 萧奕道:“传朕谕旨,越王萧谦,终日饮酒,不思进取,入宫后无视宫规,擅闯丽园,罚去大相国寺抄经一年。” 萧谦道:“父皇苦心,儿臣明白,只是……” 萧奕道:“不必再说。你去吧,希望佛法能让你度过眼前的苦厄。” 萧谦道:“儿臣告退。” 萧诀等在外面许久,听闻只是罚去抄经,顿时松了一口气,只是一年的时间,未免长了些。他见萧谦出来,连忙拉着他道:“大哥,你要抄经便抄经,只万万不可起那出家的心思,否则我……” 萧谦道:“还望太子自重!” 萧诀道:“大哥,我不管你现在怎么想,我有言在先,你若是出家了,那我便……” 萧谦道:“便如何?” 萧诀道:“和尚也不过是色中饿鬼,我不怕!” 萧谦知道他是在激自己,便道:“施主留步,贫僧告退。” 他这话说得莫名,倒是让萧诀呆立当场。等他反应过来,才明白是萧谦开了个玩笑,眼看他走远,也不去追赶,有他这句话,便知尚有情根未断,难脱红尘苦海。 如此过了三天,这天夜里,萧奕还在批阅奏折,不由得觉得无聊,便敲了几下镇纸。没一会儿,有个暗卫跳了进来,道:“陛下有何吩咐?” 萧奕略显尴尬,道:“怎么是你?无执呢?” 那个暗卫道:“他不是被罚在丽园吗?似乎还未曾出来。” 萧奕顿时站起,直奔丽园而去。他催着步辇,匆忙而行,心中颇为懊悔,忖道:无执这头倔牛,怎么也不知道偷个懒,反正他也不会去看着,难得还真的跪了三天不成? 他进得园中,果然见无执还在那里,只是他已经昏倒在地上,无知无觉。萧奕大惊,连忙喊了暗卫抱他出去,又让人宣太医前来。 他心中奇怪,问道:“无执的武功不低,何至于跪了三天,便会昏倒在地?” 那暗卫道:“回禀陛下,卑职刚才看了一下,只怕他是不曾运功,收了内力,是以支撑不住。” 萧奕气得跺脚,又连连催促太医,这边马上令人煮了参汤给他服下。 无执喝了参汤,稍微有些清醒,但仍是迷迷糊糊的,他拉着萧奕,口中喃喃:“杀了我!杀了我!” 萧奕觉得奇怪,正要上前细看,却见他忽然大叫了一声,连连哀嚎,似乎疼痛难当,顿时滚下床来。 萧奕喊了暗卫过来,问道:“怎么回事?平日朕给他喂的□□,其实都是无毒的,他怎么这般痛苦?莫非你敢违抗朕的命令?” 暗卫跪下道:“陛下,卑职冤枉。是他……不可太过劳累,否则便会如此,也不知具体缘由。” 萧奕骂道:“如此大事,为何不早说?是从何事开始的?” 暗卫道:“回禀殿下,是从去年开始的,不过甚少发作,他又百般哀求。他说陛下不过是拿他做个玩物,若是知道他有疾病,唯死而已。我们……我们起了恻隐之心,这才没有禀告。何况他这疼痛发作得快,去得也快,只要一炷香时间,便会好了。” 萧奕遣人把无执送回床上去,又死死按住他,便站在一旁,眼睁睁看着他喊疼到满头大汗,气力皆无。等到太医来了,无执已经昏睡过去。 太医诊治后,对萧奕道:“王上……此人身上有多种毒物,相互克制,故而隐而不发。只不过现在这些毒性深入肺腑之中,想要解毒已是不能。” 萧奕道:“所以呢?” 太医道:“他的毒……少则一年,多则三年,便会取命。” 萧奕拍桌道:“你速速去研究解毒之法,否则朕定要你提头来见。” 太医道:“陛下便是杀了微臣,也是无用。” 萧奕被噎得说不出话,骂道:“滚!全部都滚出去!” 众人纷纷退下,又关上了门。萧奕独自走到床头坐下,看着昏睡中的无执,狠狠道:“哼!想要一死了之?朕偏偏不会让你称心如意!” 第76章 第 76 章 “皇兄,你觉得如何?这酒是否甘甜醇厚,便是宫中也颇为少见?” “小奕,你在酒里放了什么?” 那人跌跌撞撞的,想要走出那扇门,却怎么也迈不动脚,只能由着他抱到床上去,解下窗幔。他们很快□□相对,可那人眼里分明都是恨意和不愿。 他轻轻吻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,如同品尝美酒好茶,动作缓慢轻柔,对于动弹不得的那人来说,却是酷刑一般。 “皇兄,你为什么要闭上眼睛?为什么不看看我?” 那人似乎陷入绝境,又哭又笑,终至默然,心如死灰一般的道:“事已至此,只怕反抗也是无用。我们是同胞兄弟,如何能行苟且之事?” “你心中爱慕那西凉公主,却又愿意帮我骗取她的密信,可见你并不当真爱她。” “不,小奕,今生今世,我的心中唯她而已。只是我不能眼看她图谋我东陵江山,等到此事了结,我……” 那人的话淹没在隐忍的闷哼里,双手紧紧抓着床单,似乎痛苦至极又欢愉不已。 他还记得自己嘴里都是那人的东西,还去吻他,趁着不能抗拒,让两人唇齿相交,显得暧昧非常。那人的眼泪一点点落下,弄湿了枕巾。 他终究是不忍心再进一步,为他擦拭了泪痕,道:“皇兄,你真是太狠心了,要我日日见你与她郎情妾意。可我呢,到了这种时候,也不愿意伤你半分。今日之事,就当没有发生过吧。” 他留那人在床上,憋着身下的冲动,出门随便找了一人发泄,便就此再也没有亲近过心中爱惨了的人。 后来,那人撞死在自己眼前,他觉得好像天地倒悬一般。那时候的日子过得无滋无味,直到有一天,彻底将西凉和洱海的势力一举歼灭,又把宁王和杨家都送去阴曹地府。 那时候他们绑了一个人来,说是从洱海到东陵路上搜出来的,只因此人形貌与他相似,不知如何处置,故来请旨。 少年模样的无执,实在太像皇兄了,惊得他说不出话来。萧奕几乎在下一刻,便进入他的身体里,顾不得他的哭喊,也无心在意他是否疼痛。他不是皇兄,但有那一张脸,对自己来说足够了。 他想不出用了多少法子折磨他的身体,只恨他为何与皇兄如何相似,又恨自己为何能在他身上得到那么多快乐,又极喜欢给这个少年带去的痛苦。到了最后,少年越来越冷漠,不再轻易将悲喜挂在脸上,从抗拒到麻木,从麻木又变成服从,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服从又变成了冷漠,似乎隐隐带着抗拒。 萧奕记不清多少次,有人劝说把无执杀了,那张脸留着是威胁,是祸害。若再有第二个宁王,暗算他,把无执抬出来当替身,可要如何是好呢? 他一开始是把无执关在身边,关得久了,越发觉得他的身体虚弱。他便找人给他看病,只说是心病难医。他便选了丽园这个地方,皇兄死在这里,西凉公主埋在这里,无执就该困在这里。这里够大,够自由,虽是牢笼,也算是个好所在。无执每日练武,天分极好,惊得暗卫担心。他笑了笑,只说让最好的大内高手去教他。 那时候他手上有一瓶药,每个月喂一颗,只要下一个月没有继续服用,便可让人身不如死。然而有一天,他忽然厌倦了。 萧奕想要他离开,厌倦了被困在皇兄的记忆里走不出来,他不想在看到无执这张脸。他给他下了解药,又派他和暗卫一起执行任务,只盼着他能趁机逃离。那阵子,无执不再宫里,他只是夜夜留恋各宫之中,只盼着六宫粉黛勾心魂,能让他忘记只会在床上默然无声的人。没想到无执会完成任务回来,这让他更恨。 萧奕不能明白,他不是早就想走吗?他不该恨透自己对他多年来的凌虐吗?他再见到无执,便再也放不走他。每一次让他出宫,他都自行回来,就如宫里养的鸽子一般。 到最后,萧奕召他侍寝的时候越来越少,两个人更像君臣。他仍然会每一个月赐他一颗药,但那都是些补药。毕竟早前给他服的□□太过伤身,本以为停了药,便可让一切烟消云散,没想到原来早已酿下祸根。 少则三年,多则五年。他回想无执到自己身边,整整十二年的时间,论起来确实够长了。再加个三年五载,那也不算太短。是啊,当真不短,一千多个日日夜夜,怎么能算短? 萧奕想着,便又解了衣带,爬上床去。他把无执抱在怀里,蹭着便有了反应,不由得失笑。细论起来,他在床笫之上,从来不是太温柔的人。平生唯一的温柔,却被皇兄抛之不理。怀里这个人,他更加不能习惯温柔相待。 他厌恶自己身体的反应,却又不愿意在他病中做些什么。回想从前,无执被他抽得遍体鳞伤,发着高烧,还要在他身下辗转承欢。如今,他倒是顾及起来了,萧奕自嘲的笑了笑,将人抱得更紧一些,便合上眼安眠。 天亮了,张公公在门外轻轻喊了几声,萧奕知道上朝的时间到了。 他见无执还未醒,心中大是安慰,不然实在不知如何面对。他起身穿了衣物,便对张公公道:“昨晚朕留宿这里的事,不要让他知道。” 无执醒来的时候,就见暗卫的首领正在屋中,桌上放着一个包袱。 无执连忙起身,问道:“首领,我怎么了?” 暗卫的首领没有接他的话,指了指包袱,道:“这个包袱里是数十张银票,还有几瓶极为珍贵的药,还有圣上亲赐的令牌。传圣上口谕,你可以出宫了,今后也不必回来。” 无执道:“他发现我的毒发作了?是吗?” 首领道:“圣上没有将你赐死,还如此厚待,已是圣恩。张公公特别交代,你醒来后,直接出城离开便是,不必向圣上辞行。” 无执道:“好。” 他一步步的走出皇宫,心中无忧无喜。头顶一片天,却是人生再无路。洱海早已不存,该去哪里呢? 萧奕站在宫中最高处,已经快有一个时辰,急得张公公不知如何是好。 “陛下,您快下来吧,此处风大,若是吹出风寒,如何是好?” “张公公,你若皇城的鸽子,若被放入森林中去,会不会马上就因为无人喂食活活饿死?” “陛下,老奴以为,众生皆有求生之愿,一开始许是惊慌失措,只怕后来便也适应了。” “你说的对,何况他不是一只鸽子,而是只雏鹰。如今,虽不比雄鹰,但也不会如此不济。” “您……当真不后悔吗?” “朕何必悔?总不能叫他们一个两个都死在眼前,才知后悔。” “是老奴多话了,陛下恕罪。” “你也知罪,就从这里跳下去吧。” “陛下……老奴罪该万死!” “哈哈哈哈……看你吓的,把朕的萧拿来,好久未曾吹奏了。” 箫声咽,似水云雪落满头。莫是谁家少年不知愁。纵无心,跌入云泥,相看笑不休! 作者有话要说: 最后一句出处两首词的结合: 韦庄《思帝乡》:冬日游,似水云雪落满头。莫是谁家少年不知愁。纵无心,跌入云泥,相看笑不休! 李白《忆秦娥·箫声咽》:箫声咽,秦娥梦断秦楼月。秦楼月,年年柳色,灞陵伤别。乐游原上清秋节,咸阳古道音尘绝。音尘绝,西风残照,汉家陵阙。 第77章 第 77 章 过了十几天的时间,萧谅的身体大好,云昭也可下床走动。只是秦王/府诸人仍是忧心忡忡,尤其是季澜这几天前来,和云昭鬼鬼祟祟的不知说些什么,越发的惹得萧谅不满。 萧谅故意趁着他们二人说话,冲了进来,道:“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?” 季澜见他生气,连忙道:“凤眠,你不要动怒。我不过是与师兄讨教师门的武功绝学,故而才瞒着你。” 萧谅道:“什么武功绝学,我也要学!” 季澜道:“你现在的身体还未痊愈,如何能习武?何况你该知道,各家师门的武功都不可外传,即便是你想学,我们未得师命,也不敢擅自传授。” 云昭道:“小谅,你莫打扰表兄休息,出去等候可好?” 萧谅瞪了二人一眼,便摔门出去,越发气苦。不过回想近日来,宫里不曾有什么动静,想来二哥当真没向父皇告状,把云昭私闯赵王府的事说出来。即便那日话都说到那份上,二哥对自己还是顾念旧情。 屋里,季澜道:“你刚才居然叫他小谅?” 云昭道:“谁让某人成天喊着凤眠,我看哪,这词快成专属。我便觉得喊凤眠变扭,还是小谅来得亲切。他开始时还有反抗,现在也习惯了。” 季澜无语,看了一眼他,这才说道:“我和他的事,你知道了?” 云昭道:“我也不是瞎子,又不似你那般蠢,当然早就知道。” 季澜道:“你……怎么看?” 云昭道:“我怎么看重要吗?现在小谅的毒如头顶上的利刃,有着闲工夫想这个,还不如赶快想想眼下之事。” 季澜道:“那日莫萱师叔说,要用秦信来换玉蔻丹。虽然临花门下诸人打探到消息,但如今也是无用。秦信师兄跟着赵王,前往边境,只怕现在都到城关。凤眠的毒被提前爆发,远比到期发作来得凶险,当初说能压制百日,现在已经过了五十天。江陵距离边境有两个月的路上,就算现在快马加鞭追赶,也是来不及了。” 云昭道:“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百日一过,凤眠的毒患会如何变化。所以我才让你去裴府找伯父前来,还是考虑换血吧。我这不刚吃了血灵芝,可是一个最佳人选。” 季澜道:“我今日来此,就是要和你说此事。昨日我找裴尚传信给章先生,他说不可,只因你与凤眠是姑舅表亲,血缘隔了一层,非是至亲,换血无用。” 云昭道:“不试过,又怎么知道呢?” 季澜道:“章先生特别交代,说是寻常换血,本可保两人都无事。现在你身受重伤,若是换血,你便只有死路一条。对他来说,你和凤眠都是杨家之后,拿你的命换凤眠的命,且不说凤眠知道了定是不肯,他老人家也断然不会同意。” 云昭拍了拍床沿,急道:“这也不行,那也不行,可如何是好?” 季澜道:“前几天,章先生骗得凤眠几滴鲜血,查验之后,他觉得自己可以与他相换。只是……” 云昭听了,沉默半响,道:“伯父虽然只有四五十岁,但早年为了混入王宫,服食药物,现在容貌如□□十岁老者,便是身体健硕,也经不起换血之苦。” 季澜道:“章先生说,等下一个月凤眠祭拜惠妃娘娘,他趁机查验尸体,找出结果后,便算了无牵挂。有你和凤眠在,他这条老命留着,对你们都是威胁,还不如换凤眠一命。” 云昭道:“……伯父这么做,凤眠知道了,只怕要伤心。” 在惠妃忌辰来临的前一天,章怀民偷偷侵入秦王/府,混入萧谅的侍从中,随着一同参与祭拜。 萧谅问道:“舅舅,你来信说已经找到解百枯草的办法,此话当真?” 章怀民道:“谅儿放心,等你母妃忌辰一过,查出她的死因。舅舅便可安心为你研制药丹,三天便可成功。” 萧谅道:“如此甚好!” 云昭的身体虽然痊愈,但武功还未恢复,故而被萧谅劝说待在家中。萧谅怕他偷偷跟来,颇不放心,便瞒着云昭,特意去裴府传话。 季澜知道后,不由得好笑:“你这样做,只怕云师兄不悦。” 萧谅道:“表兄明着说对那裴公子无意,但每次舅舅来,他就盯着后面看,显然是挂念得很。” 季澜道:“也好。今日由我和你陪着去祭拜,只不知你母妃在天有灵,知晓我们之间的事,会不会难过?” 萧谅道:“我也不知,但母妃对我向来极为疼爱,知道是我喜欢的,应该也不会反对。就算反对,也拗不过我,迟早会心软的。你多陪我去看她几次,她也就同意了。” 季澜听到他这番话,不由得想伸手抱住他,又怕章怀民忽然出现,便不敢妄动,道:“凤眠,改日我带你去见见我的爹娘吧。” 萧谅知道他父母死在沙场,尸骨不全,心有不忍,便调开话题道:“好。不过呢,我忽然想到一事,如今你要先见我母妃,看来你是我夫人。” 季澜万万没想到他竟说出这等话,顿时有些哭笑不得。 次日,众人前往拜祭惠妃陵寝。萧奕忙于政务,倒是让萧谅安心不少,毕竟要偷偷开棺验尸,这等大事,颇为棘手。 季澜和萧谅拜祭过后,便以萧谅身体不适为由,逗留了数个时辰,而章怀民则寻个由头埋伏在暗处。季澜早已查出陵寝内的构造地图,趁人不备之际,派了折花数人保护章怀民偷潜入内。 云昭在秦王/府躺着无聊,想要练剑,没想到才拿起剑就失手摔了出去。他正要弯腰去捡,却见一只手率先拿过了宝剑。 裴尚笑吟吟的把剑挂了回去,便要上前扶云昭,却见后者神色一僵,便自行坐回床上。 云昭道:“裴公子,你来干什么?” 裴尚道:“秦王殿下怕你在府中无聊,便寻我来与你作伴。” 云昭道:“谁要和你作伴,看到你便觉得气闷,你还是快走吧。” 裴尚道:“啧啧啧,你把我吊着房梁上的仇我还没报呢?为你被父亲责打没想到你还恶言相向,我这心里还憋着好大一口气没出,如何能走?想我裴尚,生来锦衣玉食,从来不曾为谁吃亏,也没受过谁的气,现在这大好机会,如何能错过?” 云昭道:“想必你也看到了,我现在连举剑的力气都没有了。你要怎么报仇都随便,只是过了今日,以后莫再来烦我,也算你我两不相欠。” 裴尚苦笑:“两不相欠,你说得真是轻巧。”他说着,便上前点了云昭的穴道。 云昭道:“你想怎样?” 裴尚凑在他的耳边,道:“我可是在烟花之地的常客,手上玩过的小倌不计其数,你说我要把你怎样?” 他说着便把云昭放在床上,又给他盖上被子,自己坐在一边,悠然自得。 云昭道:“若你敢对我怎样,我便杀你一千一百次!” 裴尚见他冷汗直冒,显是身体虚弱之际,情绪过激,生怕他有个闪失,连忙说道:“我开个玩笑罢了,你何必如此紧张。若我果真对你做出什么事来,只怕师傅第一个不饶我。今天前来,不过想把之前未说完的话说个明白,而后怎么样,看你吧。” 云昭道:“什么话?” 裴尚道:“上次你不是说,我在大街上,偏偏挑中秦王调戏,点他穴道,是别有用心吗?其实你说得没错,我确实别有用心。” 云昭大怒道:“你果然是柳宸妃的人!” 裴尚摇了摇头,咂舌道:“你这人火气真大。” 他说着,便又输内力给云昭,以稳心神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继续道:“那日我在街上行走,见一少年,与我年纪相仿,明明是个张狂的性子,偏偏对走在他面前的一个小公子,毕恭毕敬。我心中来气,这人举手投足武功不凡,居然也为了区区五斗米,做了富贵人家的护院吗?我若上前买他,只怕损他面子,何况他眼中关切之情,溢于言表,与那小公子只怕不只是主仆而已。我便上前点住了那小公子的穴道,见他着急上火的模样,便知他从此定会记住我。如此,以后便好慢慢图谋,将他拐带过来。” 云昭不想他竟是为此,才误打误撞点了萧谅的穴道,一脸惊愕的看着他。 裴尚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,自顾自的说道:“可惜我天算万算,没算到这小公子身中奇毒,也没想到他与小公子不过是骨肉之亲,竟如此结下梁子。他就这样恨上我了,便是我用尽法子,也不得他半分宽宥。你说,我冤也不冤?” 云昭道:“是你自己行事鲁莽,如何能怪责别人?” 裴尚忽然笑道:“摊上你这样的冤家,我高兴还来不及,怎么会怪别人?” 他说着,便解开了云昭的穴道,说道:“你可还生我的气吗?” 裴尚还未答复,却见季澜抱着萧谅破门而入,只见他满脸着急,手足失措。 季澜对着仆人大喊道:“快去取章先生临行之前,留给秦王的药丹。” 云昭连忙坐起,问道:“出什么事了?伯父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?” 季澜道:“守墓官兵发现了章先生,将他生擒,凤眠一时乱了分寸,便晕倒在旁。我只好先抱他回来,再做商量。” 云昭顿时跳起,举剑便对着季澜道:“我们明明计划周详,怎会如此,是不是你出卖我们?我可没有忘记,你是太子的表哥,是季淑妃的侄儿,是季太师的孙子!若此事失败,对你季家有百利而无一害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连续吐了两天,一直在打点滴,搞得昨天都断更了。 第78章 第 78 章 裴尚连忙拉住云昭,却见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,方才极怒之下才拿起剑,这会儿早已整个人瘫倒在地。 一时之间,季澜也颇为无奈,他先让人将章怀民给萧谅留下的药丸取来,灌他服下。裴尚这边又输内力给云昭,过了半响,才见他醒来。 云昭道:“裴公子,季公子,你们的背后一个是柳宸妃,一个是季淑妃,若被人看到在这个时候还逗留秦王/府,只怕大大不妥。不如还是先回去吧,我等小谅醒来,自与他商量对策。” 季澜道:“师兄,这个时候,你还说这些气话。我若有心,何必送凤眠回来?不管你信不信我,都等凤眠醒来再说。他刚才心中着急,脉象已然不妥。裴公子既是章先生的徒弟,想必也擅岐黄之道,不如先给凤眠诊治再说。” 裴尚不等他开口,便有心要上前为萧谅诊治,刚搭住他的脉搏,却见云昭怒目而视。 云昭道:“我现在不能想信你们任何一个人。伯父留的药,确实不假,但也只有三颗,不能长久。小谅不久之后,就会醒来,到时候再说别的。在那之前,裴尚,季澜,我不许你们靠近他!” 季澜道:“师兄,你切勿激动,我们不动,等凤眠醒来再说。” 裴尚道:“你们两个等的,我可等不得。师父是我裴府中人,只怕京中也有不少人知道。他擅自入皇陵,这罪可大发了,不管这件事是怎么回事,查起来,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裴家。只要师父和秦王的来往不被人知晓,想来只要秦王矢口否认,说师父是混入侍卫之内,意图盗取墓中宝物,想必就能撇清关系。不过我真是不明白,为什么他一定要入陵寝,究竟所为何事?” 原来章怀民不曾告诉他,自己要为惠妃开棺验尸之事。云昭和季澜相互看了一眼,便也隐下不提。 季澜道:“只不知章先生是否会如你所想,以盗墓的理由把罪名都揽了下来?但是觊觎皇陵,私潜皇妃墓中,这可是要腰斩的大罪。只怕凤眠醒来,决计不肯,一心要营救章先生。” 云昭道:“季澜,我问你,你们去拜祭的整个过程,到底如何?伯父为什么会被发现?” 季澜道:“为了帮助章先生顺利进入陵寝,我早已取得地宫的构造图,交给他们记熟。凤眠在拜祭时,假意伤心过度,晕厥在旁,故而需要送入厢房休息。这样我们便有了逗留的机会,而陵寝的管事定然会亲自前来关心。借此机会,章先生跟着我的折花死士偷潜进去。本来我们的计划是,章先生一出来,便可集体离开。没想到我们才拖住管事没一会儿,就听人说抓住贼人。我劝住凤眠,不让他过于冲动,自行去帮忙查看,那守墓的官兵抓着章先生,正要来禀报。凤眠早已冲了出来,见事情暴露,而章先生身上也多有血痕,心中着急,便晕了过去。我见此便接口将凤眠带回,说此事等他醒来,亲自去回陛下。” 云昭道:“那你的折花死士呢?” 季澜道:“他们一个都没活下来,想必是遭遇巨大埋伏,或者自尽了。只不知他们在墓中究竟发生何事?照理我们对着地图算过一切路口,不该这么快被发现才对。” 裴尚道:“皇陵乃朝廷机密,所有工匠在铸造后便会被杀,你季家如何由此能为,得到这么珍贵的地图?” 季澜道:“此事不便奉告。” 云昭看了一眼季澜,道:“莫非……你和他说了此事?否则怎可能拿到手中?” 他话音刚落,却听外面有个裴尚的小厮敲门道:“公子,老爷着人来信,说家里被朝廷派兵包围,你切不可回去,赶快找地方藏起来要紧。” 裴尚道:“你说什么!”他几乎要冲出去,却被季澜一把拉住。 云昭道:“裴尚,你今日来秦王/府之事,可有人知晓?” 裴尚道:“没有,自从上次偷了血灵芝,父亲生气,将我看管的紧,今日也是偷偷跑出来的。” 季澜道:“如此甚好,你干脆就躲在秦王/府中,想必没人会认为秦王/府会窝藏裴家之人。” 云昭道:“此事不妥,若是被人发现,这可如何是好?” 他的话音未落,却见萧谅已经清醒过来,连忙道:“萧谅,你醒了吗?感觉如何?裴尚,你快给他瞧瞧。” 裴尚心中着急家里安危,知道此事也只有秦王能帮上忙,便连忙搭脉诊治。 萧谅道:“我没事,你们先告诉我现在的情况如何?” 季澜道:“守墓官兵已经将章先生押解到大理寺,并且回报宫中,想必陛下现在已经知晓此事。方才裴家来人说,朝廷官兵包围裴府,定是陛下的旨意。” 萧谅道:“鲸波,你现在立刻回家去。” 季澜大急道:“凤眠,连你也不信我吗?” 萧谅道:“非也,此事动静太大,若被淑妃娘娘知晓,她定会想方设法打压裴家,牵扯宸妃娘娘。且不管宸妃娘娘能不能被拉下,裴家却一定完蛋。舅舅早已交代,无论如何,要保住裴家,不要牵扯到裴尚。” 裴尚听得心中激动,几乎流下泪来,道:“师父……” 萧谅道:“鲸波,你回去之后,密切注意宫中动静。尤其是那份地图,仔细追查,究竟是否有假?或者说,为何能如此轻易取得?” 季澜道:“你也怀疑是……他?” 萧谅道:“你尽力去查便是,不要多问。” 季澜点头而去,又转身道:“你切记不可冲动,若有什么不妥,定要前来太师府传个口信。” 萧谅点头,见他离开后,便又对裴尚道:“你扶着云昭表哥,且随我来。” 裴尚扶着云昭,跟着萧谅走到书房中去,却见他忽然推了一下旁边的青花大瓷瓶,书架便挪开两尺。 云昭道:“这是……密室?” 萧谅道:“舅舅知晓这是杨家旧址,早已将杨家昔日的地图说与我知晓。否则,我也不知道这里有个密室。裴公子,这几日你就偷偷的藏在其中,想来定然无人瞧见。” 裴尚道:“那裴家之事……” 萧谅道:“你莫担心,我会尽力保你周全。” 裴尚心中明白,此事着急也是无用,只能走入密室躲藏。 萧谅又关上密室之门,拉着云昭到一旁道:“表哥,你告诉我,舅舅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开棺验尸之事,本就凶险万分,他根本没想过会安全逃出?” 云昭道:“确实如此。他说这几日来秦王/府,隐隐觉得有人暗中跟踪,怀疑是裴府有人出卖,又怀疑是季澜口风不紧,便认为潜入皇陵之事,大为不妥。” 萧谅道:“既然如此,他为什么还要开棺验尸!明知内有凶险,如何能以身涉险,早知如此,我何必执意母妃一事!母妃若泉下有灵,只怕宁愿枉死,也不肯舅舅赔上性命。” 云昭道:“伯父认为姑母之事,确有蹊跷,何况他曾说过姑母陪嫁之物中,有一物事,若能取得,也许能救你性命。” 萧谅道:“所以舅舅一开始就根本不信母妃被人毒死的话,而是想要借机取得宝物来救我?” 云昭点头道:“正是。” 萧谅道:“到底是什么东西?你们为何都瞒着我?” 云昭道:“姑母生前是否有一玉镯,颇为珍爱?” 萧谅道:“是。据说那是家传之物,但母妃去世匆忙,我便不忍心留在身边,也无心去管。” 云昭道:“伯父说,那玉镯中空,只要取得其中的粉末,融他鲜血,也许就能救你。” 萧谅道:“你们!为什么一个个都不要命的为我!三皇兄为我去找那神鸟之卵,你几次三番说要与我换血,舅舅现在更是以身涉险,我萧谅的命当真有如此重要吗?” 云昭道:“小谅!你在胡说什么!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?只怕圣上很快就会差人前来传召,你入宫后,万万不可为了舅舅失了分寸,定要小心应对才好。你只管说舅舅是为了盗墓取宝,把事情推脱开去。” 萧谅咬牙切齿道:“我知道了,你有伤在身,不要担心。” 云昭道:“刚才你说舅舅要你保裴家之事,可是当真?” 萧谅道:“舅舅说,柳宸妃对我下毒,此恨难消,定要让此事把柳宸妃一家牵扯进来。只是裴尚无辜,希望我能照拂他。” 云昭道:“……如此,也罢了。” 云昭默然,心中明白,若是裴尚知晓真相,不知要如何恨他们杨家之人。这样想来,这样的深仇大恨,只怕再无机会见他对自己有半分笑容。 萧谅道:“表兄……你是不是已经对裴公子动了情?” 云昭惨然一笑:“果然我连幻想一场美梦的资格都没有。” 萧谅见他如此,心中不忍,道:“表哥,我定会想办法保住裴家。柳宸妃一事,日后报仇便是,如何能要他裴家一同陪葬?” 云昭道:“你太天真了,柳宸妃能做大,自然和裴家财雄势厚脱不了干系。你以为裴尚当真是如此糊涂之人吗?我只怕他知晓真相,转头连你也卖了。” 萧谅道:“表兄,先不说这些吧。” 他的话刚落,果然听闻宫中有人前来,传召他立刻进宫面圣。两人相视,萧谅便起身而去,决然不悔。 第79章 第 79 章 萧谅入了重华殿,却见萧奕正与大理寺卿孟广宾商量章怀民盗墓一事。萧奕似乎并无避讳萧谅的意思,只道:“凤眠来得正好,和父皇一起听听孟爱卿的奏报。” 孟广宾道:“下官查实,这章怀民本是宫中太医,而后辞官归隐。只因越王在江南遇刺,一时之间寻不到好的大夫。州府曹天明迫于无奈,这才请他为越王诊治。” 萧奕道:“听说在黎州时,他擅自离开越王身边,下落不明,而后便出现在京城裴家。有人向朕禀报,凤眠坠马后,他也曾经前往秦王/府探视看诊,可有此事?” 萧谅道:“确有其事。” 萧奕道:“你何时与他有交情了?” 萧谅道:“此事说来话长,那日儿臣在黎州,见大皇兄病情反复,便有些着急。儿臣想说去城中散心,便领了一群人四处逛逛,看有无民间的名医,不想遇到那裴家公子裴尚。只因少年气甚,那个裴尚与儿臣的侍卫起了冲突。而后回到京中,裴家似乎知晓了儿臣身份,故而前来秦王/府请罪,还邀约去他们府上赏花。不想那章怀民正在裴府做客,他当年做太医时,似乎也曾为母妃看诊。听闻儿臣身体不适,便要把脉。儿臣感念母妃,便也不曾拒绝。如此,也算有过数面之缘。” 萧奕道:“所以听闻你坠马,他便赶来秦王/府为你诊治?” 萧谅道:“儿臣实不知他竟胆大包天,觊觎母妃陵寝内的宝物。那日只因儿臣身体不适,又是母妃忌辰,不忍心不去,便唤他随行,以免有所不妥。” 萧奕道:“为什么不宣太医随行?” 萧谅道:“儿臣、儿臣不过是一个皇子,如何能无故宣召太医随行。这样做,岂非过于招摇?” 萧奕道:“胡说!谁敢多言,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背后嚼舌根,这才让你如此小心?” 萧谅道:“当真没有,恳请父皇不要再追查了。” 萧奕道:“罢了。依凤眠你的说法,只怕这个章怀民一开始就别有居心,并非真心为你看顾。孟广宾,你刚才说已经将章怀民带来,现在朕就和秦王一起见见他。” 孟广宾道:“下官还有一事要说,还望陛下……” 萧奕道:“来人,宣章怀民上殿。” 孟广宾见此,便知道萧奕不想再听,便也不敢再说。 章怀民颤颤巍巍的走上殿,跪道:“罪民章怀民参见陛下,秦王殿下。” 萧奕道:“事到如今,你可知罪?” 章怀民道:“是罪民一时糊涂,还望陛下恕罪。” 萧奕道:“还不把一切事情交代清楚!” 章怀民道:“当年罪民在宫中,见惠妃娘娘戴的手镯质地罕见,若能入药,有起死回生之效,遂起了贪念,想要在淮月宫看诊之时,窃取此物。不想被惠妃娘娘发现,她不忍心告发,只让我辞官归隐。罪民在乡下日日懊悔,又对那手镯念念不忘,恰逢越王遇刺中毒,便想医好越王邀功,如此便可回到皇宫之中。” 萧奕道:“你倒是打得好算盘。” 章怀民道:“没想到越王的病患十分棘手,罪民束手无策,生怕治不好得陛下怪罪,就连夜潜逃了。当年微臣归隐时,曾经救过裴府的老夫人,又正好在黎州遇到他家公子,便投奔于他。他见我年老可怜,便说接回京中赡养,这才来到江陵。而后在府中见到秦王,罪民贼心不死,又恰好在裴家书房,见到一张陵寝地图,便打起盗墓的注意。” 萧奕拍桌道:“一派胡言!皇宫陵寝的地图,分明只有一份,在朕的书房内。你如何能在裴家见到?!” 孟广宾道:“回禀陛下,臣查验过地图,确实是与宫中的一模一样。只是宫中那副地图也还在,并无失窃。” 萧奕道:“莫非宫里当真还有人暗助他?章怀民,你还不速速招来,那玉镯到底有何神效,能让你甘冒大险?” 章怀民道:“将玉镯碾碎成粉,配合汤水服下,可造血生肌,益寿延年。罪民年迈,故而想要服食,多活几年。” 萧奕道:“只是如此?你刚才可是说起死回生!” 章怀民道:“此物……如有遇到失血过多时,服下便会犹如鲜血倒流一般,生机重现。” 萧奕道:“来人,立刻去查,宫中何人有这类血症!” 章怀民大惊道:“陛下!是罪民独自服用,与他人无干。” 萧奕道:“来人,带他下去。” 孟广宾见他的手势,也不敢多言,便带着章怀民一起下去,独留萧谅在重华殿内。 萧谅道:“父皇,此次是儿臣大意,险些连累母妃陵寝不得安宁,还望父皇降罪。” 萧奕道:“此人夺物定不是为一己之私,尤其那份地图,想要在皇宫中盗取而不被人发现,绝非易事。凤眠你不必自责,只怨人心险恶,你自幼长在宫中,见他与你母妃有恩,起了恻隐之心,被他瞒骗,也是人之常情。不过你身为皇子,做事还要小心留意,万万不可再被人如此利用!” 萧谅道:“儿臣谨遵父皇教诲。” 萧奕道:“上个月听闻你坠马,父皇也没去看你,现在感觉如何?” 萧谅道:“并无大碍,让父皇担心了。” 萧奕道:“你回去歇着吧,章怀民之事,父皇自会处理,定不会轻纵!” 萧谅咬牙道:“谢父皇。” 萧谅一步一步的踏出宫门,这才上了马车,便整个人都要倒下去。他只觉得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,连忙睁眼看去,却见季澜一脸担心的望着自己。 季澜道:“凤眠,你怎样了?是不是毒患发作?” 萧谅道:“无妨,只是有些累了。” 他随即把宫里的事情一一说出,特别点出父皇下令严查血症之事。 季澜叹道:“我现在才知道,章先生图谋的,当真不是一点半点。” 萧谅道:“此话何意?” 季澜道:“你还记得裴尚从家里偷来的血灵芝吗?” 萧谅道:“自然记得,裴公子说是裴老先生要上贡给柳宸妃之物。血灵芝……难道是柳宸妃?” 季澜道:“当年柳宸妃怀有双生之子,只因步辇出了差错,她跌落下来,早产生下梁王,而另有一子则胎死腹中。据说那次她产后血崩,险些丧命。梁王自小孤僻,不与人言,为陛下不喜,而太医又说他身有隐疾。柳宸妃千辛万苦再次怀胎,生下永世公主,便想再生一子。她如此辛苦,便渐渐血液匮乏,常常昏厥。近日来,听闻太医诊治,她怀上了第三胎,便到处寻找补血圣品。我想裴府的血灵芝,本就是为了此事进献,没想到裴尚会偷出来救治云昭。” 萧谅道:“这……难道舅舅一开始,就是想一石二鸟,为了查验母妃去世真相,又借机扳倒宸妃娘娘一家?只是太子之位已定,我又不想争,他当真是为了我身上的毒,才一心扳倒柳宸妃吗?” 季澜道:“这个只有你亲自问他,才能知晓其中真相。” 萧谅道:“那么地图之事如何?” 季澜道:“当日我找太子商量,说需要他帮忙盗地图。他本不欲助我,无奈我以折花和临花威胁,他这才答应。” 萧谅道:“太子手上不是有三花密令吗?为何要畏惧你?何况你……你威胁他,这可如何是好?五哥的为人,我自清楚,只怕以后再难信你。” 季澜道:“我季家是他母族,在登基之前,他只能倚靠我,至于以后,我也管不了那么多。” 萧谅心中感动,道:“是我连累你。” 季澜道:“我们之间,何必说这些。三花密令能调遣的是折花,临花和羞花。羞花是宫中情报的来由,太子是找了宫内羞花首领,这才盗取皇陵地图。” 萧谅道:“羞花首领?” 季澜道:“我们都不知是怎样的人,不过姑母这般多疑之人都如此深信,我和太子也不好多问。” 萧谅道:“现在舅舅说是在裴家看到这份地图,只怕父皇便要怀疑是柳宸妃为了盗取我母妃的玉镯治病,这才偷出地图相助。” 季澜道:“这么一来,裴府上下,只怕危矣。” 萧谅轻轻抱着季澜道:“你说,裴尚若知道了,会不会对我们恨之入骨?” 季澜道:“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,我们只能听之任之,只可惜了云昭师兄和裴公子。” 萧谅道:“鲸波,我好怕,万一有一天我们也到了这个地步,如何是好?” 季澜道:“不会的,我们总会找到办法。你不想做太子,便不会与季家相争。” 萧谅道:“那季家要对付我呢?” 季澜道:“我会拼死阻止的。” 两人在马车之上,紧紧抱在一起,相互取暖,只求在这风雨动荡的朝堂中,寻得一方安逸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换了中医,我简直药罐子。wuli黄莲上线,好期待好担心,有大天使和好基友相伴,若身体康健,简直幸福如天堂~~~~ 第80章 第 80 章 裴尚待在密室内,常常一坐就是半天,倒不显得急躁,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。照理,裴家危如累卵,裴尚不该如此从容不迫,但事发突然,令云昭也看不出底细来。 云昭觉得身体大好之时,便来陪他说几句话,却不得回应。两个人相对枯坐,也不如寻常一般斗嘴,只是云昭身体欠安,便寻得一个椅子坐上几个时辰,又走出去。裴尚好像也不多言,随他去了。 不久之后,宫里传来消息,柳宸妃小产,连带血崩之症虽得太医控制,却是有不得回转的样子。 萧奕赐了裴家满门抄斩,年幼者发配边疆为奴,章怀民于午门腰斩。消息传来当日,萧谅听说,便只是沉默不语,坐在那里,不食不语,任由云昭百般哄劝,只是不动。 云昭的身体不济,见他如此,也不敢再说,只是紧紧地守在他的身边。 季澜从外面来,也不与他们多言,只点了萧谅的睡穴,道:“云昭,明日就要行刑,章先生在牢里托人带话给我,说想你进去一谈。” 云昭知道这事情风险甚大,只怕被人发现,会连累季家。他看着季澜道:“你当真愿意帮我?” “是。不过裴家那边……” 他的话没有说完,却见裴尚忽然从门内走出,道:“我和你一起去!” 季澜想要拒绝,却见云昭道:“无妨,我这有一副□□。让他戴着,和我一起去吧。伯父所托的事,只怕现在的我一人也是做不了。” 季澜道:“裴府的牢门,在另一边,裴公子到时候可以给他们送最后一碗饭,权当告别。不过你切勿露出马脚,否则也只有死路一条。” 云昭道:“你留下来陪着凤眠?” 季澜道:“章先生说让你把最后一颗丹药给他服下。” 云昭道:“好。季师弟,小谅就拜托你了,若是……今晚我们有任何不测,你都务必劝住他。” 季澜道:“此话何意?” 云昭道:“你不必多问,只要好好照顾他便是。” 季澜心知问不出更多,便也点头应声,便安排他们从后门出去。裴尚和云昭坐上马车后,便开始化妆易容,等到了大牢门前,两个人便要分开走。 裴尚转头往那边走去,丝毫不在意云昭站在他身后,心事重重的目光。 云昭心道:他果然记恨伯父如此手段,把整个裴家拖下水来。只不知,为何现在这般冷静,究竟想些什么? 牢门边早有一人等候,领着他一路打点,到了里边,递了一个竹篮与他,也不多话,只退在一边。 章怀民满身污秽,爬到牢门口,见到云昭,不由得轻笑起来。 云昭看得心中难过,问道:“伯父,都到这个时候,你怎么笑得出来?” 章怀民道:“我当然高兴,马上就能去见你外祖父,外祖母,你几个叔叔伯伯,还有姑母。一家团圆,岂非大喜事?” 云昭听得垂下泪道:“姑母的死,是否有异?” 章怀民道:“你快把篮子打开,给我那瓶酒。” 章怀民将酒一饮而尽,又拿出头上插着的簪子,戳穿手腕,对着酒瓶,慢慢滴血。 云昭问道:“伯父!你在做什么?” 章怀民虚弱道:“你姑母手上的镯子,本可解百毒,想来她病得突然,来不及交代谅儿。不过我一直在想,她明知萧奕下毒,为何不自行取镯子内的药物服用。后来我想通了,她定是见萧奕已下狠心,纵然解了毒,也免不了被他用其他手段赐死。她安心去了,萧奕也许会怜惜谅儿年幼,体恤宽待。” 云昭道:“姑母果真是被毒死的?” 章怀民道:“我那日开棺,不曾细看,但她骨头发黑,显是中毒。我骗说那镯子需研磨成粉,其实只要掰开,吞服药粉便可。我早已将药粉服下,这几日药效已显,全身血液充沛。这簪子上抹的药,可让我的血暂时无法凝结,现在这一瓶血你带回去,有那药酒相助,定然可保六个时辰无碍。你赶快拿去给谅儿换血,不要逗留。” 云昭道:“伯父,你……为何要让裴家一起遭殃?” 章怀民道:“当年我杨家一心报国,为了萧奕,满门皆亡。可是裴家在宁王面前搬弄是非,引得宁王猜忌之心大起,使我杨家不得不交出你做人质。他们后来见势头不对,连忙又转头柳家,在萧奕面前离间杨家,若非如此,我杨家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!” 云昭道:“原来……如此。” 他心中明白,与裴家的仇怨算是解不开,断不了,从此牵扯得更深了。 章怀民气息越发弱了,又听外面有人催促,云昭跪在牢门口,磕了三个响头,这才离去。 他才上马车,却听外面一声大喊,有人劫狱。他顿时明了,是裴尚做了手脚,想要进去再看,又担心萧谅,终究只是坐了马车离开。 萧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,梦里父皇和母妃都在身边,三哥拉着□□要射雪鸦,被他捣乱败兴,一家人其乐融融的。转眼间,母妃,三哥,舅舅的尸骨,都在眼前。他走着看着,便见到自己站在那里,脚下踩着萧诚,萧诀,萧云详的尸体,还有季澜垂死的跪立在旁。 他忽然醒了过来,却见季澜关切的看着他,便便问道:“现在是什么时候?舅舅呢?” 季澜道:“章先生……被处决已过了三天。” 萧谅问:“我怎会一睡三天?” 季澜这才把云昭带回来章怀民鲜血,与他换血治病一事说了。 萧谅道:“表哥现在在哪?” 云昭从门外进来,道:“小谅不要担心,我在这里。” 萧谅道:“季澜,你出去吧,我想和表哥说几句话。” 季澜见他对章怀民的死毫无反应,心中忧虑,只看了一眼云昭,便推门出去。 云昭道:“小谅,你……是不是对什么都没感觉了?” 萧谅道:“表哥,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伤心,难过,好像是个活死人一样?我想哭,可好像连哭的意念都不见了?” 云昭道:“换血的代价,是你要这样情绪无波无澜,好在药性只有一年,也是无碍。” 萧谅道:“表哥,我明明心里很生气,想去问父皇为什么要这么狠心,又想去撞死在母妃的碑前,一了百了,我想去找三哥,问他为何要与兰妃娘娘做下那等事!我好恨自己,救不了一个人,却要受你们每一个全心全意的保护!可我连恨的感觉都没有,刚才被季澜扶着,也没有一丝激动。” 云昭道:“你切莫胡思乱想,以后会好的。” 萧谅道:“表哥,你说舅舅是不是故意的?他一定是下了什么奇怪的药,让我生气不能,怨恨不能,伤心不能,什么都不能。就如我现在这般,对你们所有人的命运也是不能做任何改变,只能看着一切发生。” 云昭道:“小谅,不要这样!” 萧谅猛然站起来,把屋里所有的东西砸得稀巴烂,大喊道:“为什么,为什么!我要生气!我明明在生气,为什么这么冷静!我不要冷静!” 云昭连忙上去抱住他,道:“小谅,你听我说,表哥希望经过这次后,你能安安静静的做个秦王,不要再去想那些事。以后我不在你身边,你要好好照顾自己。” 萧谅道:“你要走?” 云昭道:“那日我和裴尚去大牢,我去见伯父,他去见家人。没想到裴尚趁机劫狱不成,便逃走了,如今生死不明,我想去找他。” 萧谅看了他一眼,道:“表哥,你在秦王/府确实太危险,还是走的好。这次母妃皇陵的事,只怕父皇不会那么简单相信我,要是他动了杀念,好歹能不连累你!” 云昭道:“不会的,你对他来说,并无威胁,何至于此?” 萧谅道:“那日父皇宣我进殿,明摆着是要看我见到舅舅有什么反应,我着实忍得太辛苦。父皇如此猜忌,我想要安枕无忧已是不能。” 云昭看着他,一夜之间的成长,似乎太过残酷。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离开,到底对不对,但是毕竟他去大牢看望章怀民的事,若被人认出来,那秦王/府吃不了兜着走。 萧谅继续道:“裴尚劫狱,只怕也是父皇故意放的漏子,不过你既说要找他,想来他逃出去了?” 云昭道:“是,他逃出去了。劫狱的刺客尽数死了,被抓的也都自尽,问不出什么。” 萧谅道:“父皇定是想拿住人,对柳国舅一家出手,不过最近柳宸妃小产,他也不好明面出手,自然只好用此事做文章。” 云昭道:“柳宸妃昨日已经殡天,现在京中一片安宁,你安生养病就是。” 萧谅道:“表哥,那裴公子知道舅舅这般对他们裴家,如何能干休?你去找他,岂非自寻死路?” 云昭道:“我也不知,就是想见见他。其实见了又能怎样呢?就如这几日,在秦王/府,我与他也是相对无言。” 萧谅道:“表哥……若你寻不到他,便找个好所在安居,日后有机会再派人传信于我。” 云昭道:“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,现在见季澜如此待你,也算痴心。你们的事情,表哥不想再说,不过京中局势如此复杂,你们都身不由已。你千万想开些,万事不可强求。我今晚就走。” 萧谅道:“为什么走得这么急?” 云昭道:“我本就是为了等你清醒,现在见你无碍,自然就该离开。” 萧谅道:“你从密道绕出后门去吧。” 云昭点了点头,便退了出去。季澜随后便进来,却见萧谅正看着他,便有些不解。 萧谅道:“我记得前不久,太师要为你娶妻,可有此事?” 季澜道:“凤眠……” 萧谅道:“鲸波,不若我们各自成婚,忘了彼此吧。” 季澜万料不到,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,顿时吃惊不小,连忙上去,激动得抓着他的衣领,不肯松手。 萧谅道:“凤凰沉眠,巨鲸兴波,一个火中来,一个水里去,如何能够相依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最近病得没力气,都有些厌世之情,果然意志力斗不过身体 第81章 第 81 章 这一年终于过完,真是日子太长,尤其府中嫌少有人走动,越发显得冷清。萧谅自从那日和季澜说出那番话,便有三个多月不曾见他。眼看春节将至,他要去宫里给父皇拜年,又要去东宫走动,只盼着那时候不要撞见季澜。 他心中仍是毫无波澜,并不觉得郁悒,只是感不到自己的心情这个毛病,还未见好。当日云昭说的后遗症,还真是长久,到此时还未消散。那一口气横在心里,上不去下不来,堵得他难受,又发泄不出,索性就由着它去。 听闻柳宸妃病逝,他曾经想去看望萧云详,但想到毕竟是舅舅坑害了她们,又觉得不便前往,只派人前去问候。 派去的人回报说,梁王不见客,把他打发了,连带着其他几个皇子去看视的人,也都没见着。 萧谅每日拿着季澜当初写给他的剑谱,认真摆弄,无奈内力太差,终究是个假把式。 春节那几日,他只进宫拜见了萧奕,又去各宫给娘娘问安。当年的四妃,也唯有季淑妃一人还在,看得他心中又思念母妃,便也不敢久留。 他去了东宫,却见萧诀正与季澜说话,不好退出,便也只絮叨几句,便走了。季澜只是客气行礼,也不多言,倒是看得萧诀有些不解。 萧诀道:“表哥,你与小七不是一向关系不错,怎么今日这般生疏客气?” 季澜道:“前阵子惠妃陵寝被盗,他疑心我,故而不太与我来往。” 萧诀道:“这怕不是实话吧?你都为了他,扯出地图来了。” 季澜道:“那当然是因为姑母想斗倒柳宸妃,这才私底下支使我来寻你帮忙。姑母若直接告诉你,怕你与她反着来,不肯相助。” 萧诀道:“母妃果然了解我,可惜我却不能那么了解大哥,否则现在怎会落到如此地步。” 季澜道:“怎么?越王还未进宫吗?” 萧诀摇了摇头,显然他一直在等那人入宫呢。虽说被罚去抄经,照理过年总要入宫的,没想到等到半夜,才听人报说,越王并未入宫,仍在大相国寺。 季澜告辞之后,出宫便直奔秦王/府,偷偷跑到房梁上,轻车熟路走到萧谅那间房的屋顶上,掀开几片瓦,看了下去。 萧谅坐在房中,桌子放着那副老虎叼兰图,却见他看着画许久,又合了起来。 他枯坐半宿,又起身喊人烧水,说要沐浴更衣。季澜趴在屋顶上,就见他去了衣物,躺在浴桶里,擦拭身体。 萧谅的身体还未长成,仍是少年人的样子,一派柔弱,但也比当初要好上许多,起码身上的肉多了些。他每日在府中无事,吃吃睡睡的,舒适得很。 季澜看得莫名心跳加快,越发有些不安稳,却也不敢动作,只是看着。他知道萧谅浅眠,过会儿睡沉了,自己才好离开。 屋里的灯被吹灭了,季澜等了好一会儿,正打算离开,忽然听得屋里传来极为轻微的喘/息声。他好歹比萧谅大了三岁,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声音,也好在他耳力极佳,否则只怕如外面的仆人一般无知无觉。 “鲸……波……”萧谅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压抑和隐忍,十足的勾人,竟让季澜有些按耐不住。他真是看不明白,既然萧谅对自己分明有情,为何还要撵他走,说出鱼鸟不能同存的话来。 他们的身份是容不得,那已经交出去的心,又怎会是说收就能收的? 等到萧谅睡沉了,季澜才从屋檐上下来,偷偷进去,给他拉上被子,又坐他屋里好一会儿。要说起来,他真的是拿这人没办法,明明比他大了三岁,平日武功也好,怎么遇到他什么辙也没法,当真是被吃得死死的,压根不敢说个不字。 季澜心中好笑,只腹诽自己,这般行径,与军中所传的妻管严有何区别。要说妻吗?大约萧谅还不乐意。 他想到这里,不由得勾了勾萧谅的鼻子,见他觉得痒,连忙把手拿开,生怕惊醒他。 萧谅的脾气倔,若是醒来,定要又冷着脸赶人,就如今日在东宫,看到自己明明有那么一瞬间的激动,马上脸色就摆出一副不自在,客气有礼的样子。这小小年纪,也不知和谁学得如此本领,竟能不将喜怒形于色。 到了元宵节这日,萧谅是第一次在宫外过节,不由得玩心大起,便带着几个侍从,去赏花灯。 花市人多,果不其然就被冲散了。萧谅全然不惧,独自一人走走停停,倒是一路从灯街走到河边,随手买了一盏花灯,放入河里。 这会儿河边人多,他也不以为意,才放完花灯想要站起,却见后面有人道:“一个人逛花市岂非无趣?” 这个声音过于熟悉,使得他急着想要转身,没想到对方按住他的肩膀,道:“不要回头,我便还能与你说一会儿话。” “我是不是在做梦?”萧谅说着,便抽泣起来。 “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傻傻的。” “你……身上银子够花吗?” 后面的人轻笑了起来,道:“憋半天,就问这一句啊?” “我知道你和兰……花的事了。” “你如何知晓?”那人声音透着惊愕。 “是真的?” “连累了娘,是我该死。如今我再世为人,也算重新开始。” “你小心些,六哥的人在查你。” “原来是他。放心,他现在决计查不出我。前阵子传有人盗娘的墓,这是怎么回事?” “这事复杂得紧,现在不好说。” “你好好保重,我走了。你可不许再一个人跑到河边来,从前掉那池子里还没学乖?”他说着,轻轻摸了摸萧谅的头。 萧谅连忙转身,想要反驳,却见背后人影幢幢,根本找不出个踪迹。 到了四月天的时候,边境传来急报,说大将军顾昭战死,常胜将军季泽身受重伤,而赵王萧诚被滇国所擒。 滇国大军来势汹汹,攻破了三座城池,直奔江陵而来。朝野上下,顿时乱成一团。 萧谅听到消息,率先赶往太师府,寻找季澜。他深知季澜定会为他大哥担心,便想去看看,没想到却被萧奕宣进宫去。 萧谅入宫,却见季澜正跪在一边,连着萧诚的妻子顾晶华,旁边还有一个脸生的女子,都跪在地上。 萧奕道:“凤眠,季澜请兵出战,父皇想要你随行督军,不知你意下如何?” 这话顿时问得萧谅发愣,此事照理应该派萧诀前往,怎么会轮到自己?不过萧诀身为太子,确实不宜轻上战场,父皇如此说法,显是不相信季澜。 萧谅看不出他的用心,便也只能应道:“儿臣愿为父皇分忧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灵感枯竭了…… 第82章 第 82 章 季澜和萧谅坐在同一辆马车上,相对无言。他们带着五十万大军,星夜赶往边境,现在已经快走了一个多月。 这一路上,萧谅藏了太多话,想与季澜说,却又死撑着不开口。今天正好赶上季澜骑马太久,疲累不堪,这才坐上马车。 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冷战,准确的说,是萧谅在冷战,季澜则完全一副臣子模样,客气有礼,看起来与他毫无私交。他越如此,萧谅越是生气。 明明是他自己要这样,现在真的见季澜照做,心中便老大不乐意。 好容易到了一处市镇,众军驻扎在外,他们几人进去寻了一家客栈入住。这次随行的,还有顾昭的女儿顾青墨。 据说她在萧奕面前,显出武功,势要为父报仇,跪了许久才得萧奕答应,随军出行。 季澜之所以带着她,是因为有她在,边疆的顾家亲兵,定然更好收服一些。他心中担忧大哥,战报上说的是手臂中箭,不过如此绝不至亲自写信说明,想来伤势更为严重。 季朗风当初得到消息,便病倒在床上,听季澜说要自请出征,又是难舍又是无奈。 “去年你和泽儿书信讨论用兵之事,不过稍微提点了他一番,想来泽儿耿直,不敢居功,据实已报。没想到顾昭把他的功劳都说到你身上去了,以此引陛下注目我季家。好在现在立了太子,只要你不行差踏错,此役若能得胜,季家的地位便可稳固。只是不可太过张狂,至于功高震主之忧,等你打赢回来,再担心吧。” 这一路上,季澜时常回想临行前祖父在病床上的话。功高震主,真是一个害人的词,他现在只求大哥能撑住。此次为了求快,行军辛苦,几乎日夜不停,每日只歇四个时辰,萧谅似乎知他心意,也不曾反对。 季澜心知萧谅生来养尊处优,好不容易换血后,身体大为康健,但也并不曾如此劳累,心中不免起了几分怜惜。 这一个多月,他故意保持距离,就是想要萧谅忍耐不住的时候。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一路无话,回想春节那晚,他在屋檐上偷听的事,竟像一场梦境。 他回想和萧谅初道情意的那阵子,当真是幸福得紧。为了查玉蔻丹,他也没能和他时常相处,倒是云昭日日陪着他。而后,他想起那日元宵节,他一路跟踪,便是想趁机与他偶遇。没想到萧谅蹲在河边,会有一个男子出现,虽然那人待着奇怪的面具,到明显在和萧谅说些什么。到他离去的时候,竟然摸了摸他的头,这种亲昵之极的动作,连他都很少做。 他心知那人有古怪,却是满心无奈,不知道萧谅的心究竟在何处。自从章怀民去世以后,萧谅越来越少表露情绪。 “季将军,怎么看着本王发呆,在想什么呢?” 萧谅自从和他一起行军以来,再也没有唤过他表字,只喊季将军。原来三个字真的比两个字要生疏很多,每次都戳得季澜心中痛处。 “秦王殿下,怎么还不休息?” “既然你不想说,那本王也不问了。” 季澜看着他站起,眼见要走出房门,终究按捺不住,一把从背后抱住他。 萧谅没有反抗,任由他抱着,也不吭声,也不推拒。 两人都有太多话想与对方倾诉,偏偏每日相处,都默然无语,憋得谁都难受。 “你不是问我在想什么吗?你留下来,我就说。”季澜蹭到萧谅的耳旁,轻轻的说着,喷出的气息让他觉得很痒。 “迟早是君臣,何必如此?” “那一天还未来,为何不能得过且过?你可知道,没了你的这几个月,对我来说可谓日日煎熬。” “得过且过?要么不曾拥有,要么天长地久,我这里没有得过且过这个词。” “因为注定不能长久,你才提前放弃?” “你既明白,为何还不放开?” 身后的手慢慢松开,萧谅一步步的走出房间,不再回头。自从章怀民死后,他便明白,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有,也保不住任何一个在乎的人。既然如此,何必妄生贪念,去求不可得之物。哪怕现在得到,以后也会失去,那不如一开始就两手空空的好。 他这么想着,便独自回房去,坐在窗台上,忽然听得一阵琴声。那声音是院子里传来的,想来是顾青墨在弹琴。只不过琴声哀怨,又带着萧索之意,颇有些凄切。 想他小时候,与萧诚交好,常跟着他溜到顾府去玩。顾家两姐妹也算是熟识的,后来姐姐顾晶华嫁与萧诚,顾青墨许的人家却是在大婚之前病逝,弄得她也不曾过门,只守寡在家。 萧谅这么想着,不由得感叹起来,萧诚被滇国所擒,不知情况如何了。临行之前,萧奕叮嘱,能救则救,若不能便日后为他报仇。 他着实不解,如此军国大事,父皇怎会放心交代给他和季澜。季澜虽有薄命,到底初上沙场,自己懂的也不多。 惠妃生前只传了一本杨聿书所攥《用兵概要》上半册,萧谅自小便拿在手中研读,只不敢给萧奕看到。下半册是章怀民交出来的,他也才拿到不久,读不了几遍。 萧谅自认不过是纸上谈兵的水准,心中毫无把握,但既然来到这里,也只能勉强赌一把。 到达边境之后,萧谅和季澜先行去探望季泽,但见他脸色苍白,躺在军帐之中昏睡。军医这才禀报说,他左臂所中毒箭,毒侵肺腑,现在生机渺茫,未免军心动荡,这才假称并无大碍。之前他们用一种药物,强行让他每日苏醒几个时辰,如今已是油尽灯枯。 季澜听说,心如刀割,当下热泪盈眶。季泽年少成名,十五岁开始征战沙场,带领季家军名震天下,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。 萧谅拉着军医到帐外,只让他把药拿来,便用手割开手臂,融入自己的鲜血。 “秦王殿下,你这是为何?” “本王日前受伤,曾经喝下奇药,可解百毒,想来本王的血也有一些用,不若喂给常胜将军试试。” “回禀殿下,季将军毒入肺腑,神仙难救,这碗药也只能救得一时。” “不必再说,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,你先喂他服下吧。” 军医说着,便端了混入萧谅鲜血的药来喂季泽。季澜闻着血腥味,连问缘故,这才知道萧谅以血助药,心中惊骇,连忙去了萧谅营帐。 萧谅失血过多,有些昏沉沉的,正躺在那里休息。他有些迷糊,却见季澜忽然上前,一把抱住他。 季澜想说什么,却见萧谅一脸疲惫,便也不敢打扰,只扶着他躺好入睡。 如此睡了一个时辰,却听有人跑来,道:“回禀小季将军,将军醒了!” 萧谅随即也被他吵醒,却见季澜正在自己帐中,也顾不得问他,连忙道:“既然如此,那我们快去看看吧。” 季澜搀扶着他,前往萧谅营帐中去,却见一路上个个士兵都极为端正的站在一旁,显得珍重至极。 季泽果然醒来,靠在床边,见他二人入内,便想向萧谅行礼。季泽道:“听军医说,是殿下以血相救,季泽方能清醒,如此大恩,臣铭感五内。” 萧谅连忙扶着他,道:“季将军不要多礼!” 季澜看向军医,却见他欲言又止,便使了眼色,着他先行下去。 季泽道:“鲸波你扶殿下坐,趁着我现在清醒,尽快和你们说说此次之事。” 季澜道:“大哥,你一向行军谨慎,怎会如此大败?顾将军更是常年征战,何至于遇伏身亡?” 他们来之前,便传言太子忌惮赵王萧诚,有心作梗,授意季泽使诈,让顾昭死在战场,折损赵王势力。不过这种说法,想来也是有人挑拨,何况两国交战之际,如此内斗岂非给了滇国大便宜?萧谅见他们二人不敢在自己面前提起此事,但也明白其中厉害。 季泽道:“此事说来话长。我与顾将军本来配合无双,不想自从赵王前来督军,便连连出错。我怀疑他身边有细作,好意提醒,不想赵王冷言冷语,而顾将军又不置可否。而后牛岭一战,我和顾将军兵分两路双双遇袭,等我走脱来救顾将军,已经晚了。那细作果然趁此机会,挟持赵王而去,我追赶上前,却中了毒箭。” 萧谅道:“赵王一向小心谨慎,怎会容得细作?” 他深知萧诚素来谨慎,身边之人非心腹不用,这细作来得着实奇怪。 季澜道:“那细作姓甚名谁?” 季泽道:“赵王那边之人,不听军令,强行救援,折损过半。我只他们是皇子身边的亲兵,也不敢强行加罪,只是扣押在旁,以免还有细作混入其中。据他们所说,那个细作,名唤秦信,到赵王身边不足一年,深得信任。” “秦信!” 季澜和萧谅异口同声,惊讶不已。他们万万没想到,会在此时听到这个名字。 作者有话要说: 三十万之前应该能完结的,想当初以为十万都写不到。最近灵感全无了…… 第83章 第 83 章 季泽见他二人反应古怪,还想再问,便觉得十分疲累,只好交代了季澜几声,便歇下了。 季澜扶着萧谅回到营帐,便仔细把脉,问道:“殿下感觉如何?是否要叫军医?” 他放了血,虽然休息,到底还有疲态。想他们这一路,从江陵到风岩,几乎不曾停歇,萧谅刚来又如此做法,自然是有些吃不消。 季澜又心疼,又是无奈,却听外面传报,各将领已经聚集在大帐外,等着求见,禀报状况。 萧谅见季澜一脸忧色,道:“本王无碍,还劳烦将军扶我去大帐,先听他们禀报军情要紧。” 季澜只好带着他去萧诚之前主持的营帐,那里众将都已站得齐整,见萧谅被扶着过来,个个敛起收声,不敢轻慢。 萧谅道:“本王不如赵王,常年征战,对于军中之事,并不熟悉。澜将军在此主持,本王旁听便可,众人不必多礼。” 诸将一半是季家军,一半是顾家兵马。季家军诸人因萧诚颇为强横,多有不满,现在见萧谅一来就用血救季泽,不免生出敬佩之心。听他如此坦言,把大权尽数交于季澜,心中更是喜不自胜。顾家兵马折损大半,又因顾昭身死,萧诚被擒,余下大将心中不满季泽,也不敢多言,如此见萧谅前来,也只能听命服从。 季澜问了军情大概,便知道了大概。滇国是洱海国灭后才崛起的一方势力,在南疆诸多部族中最是野心勃勃。如能攻克,则南疆平定指日可待。滇国来势汹汹,攻取了永昌,宁州,南中三处城池,目前大军藏身鸡足山内。萧诚被擒后,应该就困在山中,只是鸡足山地形复杂,常年云雾缭绕,难以探查。 季澜与诸将畅谈,很快把事情理清,便着人退散,改日再议。大寨是军中指挥之所,萧谅本该居在此地,只是这样的话,季澜倒是不方便在这里指挥。 萧谅靠在床边:“派人再抬一张床来,我们每日同睡大帐,指挥起来也方便些,省得跑来跑去。” 季澜抬头看他,有些惊愕道:“此举颇为越礼,还望殿下三思。” 萧谅没有接话,躺下转身背对他,道:“澜将军,莫非不愿与本王同帐?” 季澜怕他生气,连忙道:“末将并非此意,还望殿下……” 萧谅打断他,道:“你所虑者,无非君臣之礼,不过是怕顾家亲兵到时候回京告状。本王却是不怕的,让他们尽管嚼舌根。” 季澜上前,扶着他道:“殿下一路辛苦,不如先用过晚膳,再着人寻些补药,吃了再睡。” 萧谅靠在他的身上,苦笑道:“本王现在真是风吹的草人,不过一碗鲜血,竟让大家如此惊愕。再歇一天,想来也会好的。” 季澜忽然用手揉了揉他的脸颊,道:“这才长出的肉,走了一趟边境,就全没了。” 萧谅没有怪责他无礼,反而笑道:“怎么说得本王如那待宰的肥羊一般?” 季澜定定的审视他,严肃之际,逼得萧谅的笑脸消散下去:“殿下,日后身体欠安,天下皆知,如今好不容易身体康复,万万不可再有滴血为药之举,否则若有闪失,微臣如何心安?” 萧谅不以为意,道:“澜将军过虑,本王也不是血库,今日之事,也不过权宜之计。只可惜,军医说泽将军的毒入五脏,只怕不能长久。这碗鲜血不过是暂缓而已,与事无补。” 季澜听他眼下之意,竟是全不在意,便道:“您是万金之躯,不可再生此念。” 萧谅哈哈大笑道:“万金?如本王的身体当真有这般重,当日落入太液池,真该沉底,如此也不劳你辛苦来救。” 季澜按耐不住,将他揽在怀中道:“凤眠,你不要再说了,这一句句都是诛心之痛!” 萧谅想推开,又没他力气大:“澜将军,你这是欺负本王体弱?” 季澜闭了眼,将挣扎的他按在身前:“你以为撇开我一个人,便可让我死心吗?你以为每天见你在府中发呆,吃好睡好,却如木雕泥塑一般,我便能安心吗?你以为见你独自走在闹市中赏灯,我看不到便不担心吗?” 萧谅有些恼怒,反而摆起王爷的架子:“季澜,你好大的胆子,竟敢跟踪本王?” 季澜松开手,跪在地上,望着萧谅道:“殿下,季澜不但胆子妄为,还贪心得很。就如海里的巨鲸,每天在无边情海里畅游,抬头见一只凤凰,无依无靠,却不肯飞离海上,只是孤影徘徊。他以为这鲸鱼躲在水下,便可对他的悲鸣充耳不闻,却不知鲸鱼正为自己无法离开海水,与之相伴而痛苦不堪。” 萧谅把头埋在被子里,只低声道:“你出去,本王要休息。” 季澜掀开被子,把人拖出来,按在怀里:“明知你痛失至亲,你叫我如何能袖手旁观?我是太子的表兄,季家未来的当家之人,但这并不是你拒我千里的借口!为了一个姓氏,为了这生来的血缘,难道我合该违心而活吗?” 萧谅挣脱不得,又见他痴狂不已,心中狠极,用头撞了上前,只撞得两人额头微红,疼痛不已。 季澜用手扶住他的脸,便欺身上去狠狠压住那双唇,霸道强横的力气逼得对方不得不回应,毫无反抗之能。 萧谅伏在他的肩窝处,微微抽泣,只是不再出声。 季澜好生无奈,只能拍了拍他的背,安慰道:“怎么又哭了?好似微臣欺负了殿下一般。” 萧谅听得又是害羞又是生气,把他推开,又把头埋到被子里去。 此时,外面有一侍卫,正大声道:“殿下,将军,现在用膳吗?” 季澜亲自出去,接了晚膳,便自行回到帐中,选了清淡可口的小菜,便来到床前,唤萧谅来吃。 萧谅吃了一些,低着头问:“你说话怎越发油嘴滑舌?从前不是这样的。” 季澜闷头道:“末将发现,太正经的话,得不到意中人欢心。那裴公子终日花言巧语,却得云昭亲自找寻。可见正经误事,若要博得凤眠心意,只怕这般才有胜算。” 萧谅摔了筷子道:“你这是把情爱当做打战?本王是你的战利品不成?” 季澜连忙赔笑道:“何须一战,微臣愿降。” 萧谅还未开口,却听有人挑了帐幕进来,道:“初来乍到,如此说话,当真是哀兵必败。” 第84章 第 84 章 萧谅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云昭,心中欢喜不已,直奔到帐门口,拉着他嘘寒问暖。云昭的气色不错,看着有些心事重重,正一脸关爱的望着萧谅。 不等他们二人发问,他率先说道:“听闻你们来此,我有些担心,拿了昔日的大内侍卫令牌,这才进得军营。” 萧谅拉着他坐下,又喊人添了一副碗筷,道:“表哥,你不是去找裴公子了吗?那你找到了吗?” 云昭笑着看了一眼季澜,道:“如今不比在府里,你不可如此亲昵。现在我只是侍卫罢了,即便这里无外人,难道你没看到某人脸色都变了?看我这个灯泡如此晃眼,又碍于你的面子,敢怒不敢言。” 季澜连忙拱手道:“这从何说起……师兄还是不要欺负我了。不过自从你去找寻裴公子,便再也没有消息,我差了临花诸人打听你的下落,却也寻不得蛛丝马迹。” 云昭只是不答,反从包袱里拿出一瓶药,便拆开萧谅手臂上的纱布,洒上之后,又仔细包扎。 萧谅见他如此,便道:“我无事,表哥不要担心。” 云昭搭脉之后,见他毒性尽退,身体无碍,道:“以后莫做这等事。至于那裴尚,更不要再我面前提起。等你们这里事情了结,表哥便云游四海去。” 萧谅还想再问,却见季澜使了个眼色,便也不敢再说。 三人用过晚膳,歇了片刻,这才聚在一起。季澜自然不敢提他离开后,萧谅撇开自己在府中闷了数月。云昭似乎也有心事,不如从前那般开怀。 云昭道:“我此来虽是为了小谅,但也有一事要告知你们。季澜,你的师兄假投赵王,临阵倒戈,与滇国合谋,将他虏走。此事你怎么看?” 季澜一直在想此事,本打算等季泽再度清醒,商讨一番,现在见云昭主动提起,便道:“我觉得极为奇怪。师兄平日里虽看不惯王室中人,却绝不至于做通敌叛国的罪人,何况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。” 云昭摇了摇头,道:“我只怕他已经知晓,而且当真投了滇国。” 萧谅听得奇怪,此事关系萧诚,便道:“表哥,何出此言?” 云昭转过头,看了萧谅和季澜,问道:“大别山之事,你们可有回禀圣上?” 萧谅道:“当然没有。如父皇知道那你师父是洱海公主,定然会派兵围剿,如此一来,岂非让你师门遭难。她一介女流,在山林中也不能做出什么事来,就让她颐养天年便是。” 云昭叹了口气,颇为无奈道:“可惜不是人人都如你想的那般,大别山现在已成焦土,师父她下落不明。” 季澜大为惊愕,道:“什么?怎会如此?是何人所为?” 云昭倒了一杯茶,饮尽方道:“我也不知。据说是朝堂的人马,时间就在伯父被杀前后。我总疑心,此事并不单纯。当日上山之人,只有我们几个,现在唯一可疑的,就是太子。” 萧谅道:“五哥不知道换血之事,他明知我的毒需要莫萱手上的玉蔻丹,定然不会如此。” 云昭道:“他是太子,你是皇子,你于他来说也是威胁。” 萧谅道:“不,五哥若有心如此,完全可以在我们回京之后动手,何至于要等到舅舅受刑之后?” 云昭看了季澜一样,道:“他也许一开始顾忌你,而后知晓我们盗墓,有换血之法能救治你,故而能毫无顾忌的围剿别灵山。” 季澜道:“如此动静,他必须动用三花密令,那我便会知晓。这段日子以来,折花和临花的事情都在我手上交办,绝无可能如此动作而我不得知。除非……” 萧谅问道:“除非什么?” 云昭道:“除非羞花首领安排此事,你被蒙在鼓里也就不足为奇,是不是?” 季澜大为惊讶道:“你如此知晓羞花一事?” 云昭道:“你别管我怎么知道,就问你,我说的这个有无可能?” 季澜默然点头,心中颇为气馁,让萧谅一时也跟着无言。如此一来,可见萧诀当真是有围剿大别山之心。 萧谅道:“表哥,你刚才说秦信已知自己身世,这是怎么回事?” 云昭道:“师父下落不明,但留下暗号,显然并无危险。秦信早先确实不知身世,否则他也不会在赵王遇刺的时候,出手相助,更加不会躲在越王府养伤数日。他忽然潜伏在赵王身边,帮助滇国,只怕……是师父提前找到他,告知真相。” 季澜道:“这……难道说莫萱师叔让我们寻找秦信,交换玉蔻丹也是假的?” 云昭道:“对。玉蔻丹只怕早就在秦信手上,师父故意要我们寻他,便是想骗你们前往边境。” 萧谅道:“骗我们来此,是为何?” 云昭道:“他是让你葬身之处吧。当年洱海与宁王结盟,遭杨家反击,又被顾昭攻破。如今秦信与滇国结盟,杀死顾昭,在战场上灭去杨家后人,又擒得赵王。你们莫要忘记,赵王不只是皇子,他的母亲嘉元皇后就是顾家之人。” 萧谅道:“秦信他身上还有一半宁王的血,他也是我东陵的子民!” 云昭道:“现在就是不知道,秦信到底知晓多少身世。” 季澜道:“以师兄为人,若知晓全部真相,只怕不会如此相助滇国。看来莫萱师叔,没有告诉他全部真相。” 云昭道:“也不尽然。不过还有一事,需要小谅先行着手。” 萧谅问道:“何事?” 云昭道:“你下令着手搜查赵王的营帐,便会有所斩获。” 萧谅道:“这……” 萧谅知晓云昭这么说定有深意,到了晚间,便传下谕令,没想到才发出命令,却见顾青墨举剑而入。 顾青墨道:“秦王你怎可如此落井下石?赵王被擒,你不思解救之法。我父帅战死沙场,你不下令围剿鸡足山。现在却要搜查赵王营帐,他人不在此,若有人想要栽赃,岂非轻而易举!” 云昭说道:“大胆!你是何人,竟敢不经通报,持剑入帐?” 他说着便拔剑与之相争,本以为顾青墨是个女子,定然不敌,不想她招招狠辣,竟是连斗百招不分高下。 萧谅在旁,生怕双方有个闪失,连连喊道:“澜将军,速速分开他们二人!” 顾青墨见季澜过来,脚下一个浮步,竟是闪过云昭的剑,直奔萧谅而来,不等二人反应,已将剑架在萧谅的脖颈之上。 云昭大喝道:“莲动清影?你和裴尚有什么关系?” 顾青墨吃了一惊,一个不留神,却被季澜打落了手中之剑。云昭和季澜双双站在萧谅面前,与顾青墨拔剑相向。 萧谅见外面诸多将士,心知如此大为不妥,便道:“顾姐姐,你不要激动,我们有话好好说。” 此次随行之人,还有朝中礼部大臣,郑隶成。他上前喝道:“顾小姐!你竟敢刀挟秦王,该当何罪?如此做法,可有把陛下放在眼中?” 萧谅连忙道:“本王无事,刚才顾姐姐不过是一时激动,你们都退下吧。” 顾青墨知晓自己过于鲁莽,只要萧谅当真计较起来,非常棘手。她不敢托大,连忙把剑丢在地上,跪下道:“臣女无礼,还望殿下赎罪。” 萧谅道:“顾姐姐免礼!来人,赐坐。” 顾青墨见萧谅一脸真诚,又遣散了诸人,帐内只留四人。她便对云昭道:“你怎识得莲动清影?” 云昭道:“此乃诡门的不传绝学,我只见裴尚用过,你与诡门是何关系?” 萧谅道:“云昭,不得无礼。” 顾青墨道:“说也无妨。这是我师父传授的武功,你待如何?刚才见你的身法,显是岐门中人。” 萧谅道:“这么说来,你可认识裴尚?” 他一心想问出裴尚,只是为了云昭,却见对方丢了他一个眼色,顿时闭口不敢再问。 季澜道:“我们岐门和诡门也算颇有渊源,我和云昭师兄都是岐门之人,自然不会为难于你。” 萧谅一头雾水,却见云昭道:“秦王殿下,想来不在江湖,不知我们几个门派的纷争。今日我就一便告诉你,当年岐门和诡门本是同出一派,岐门的师长是个女子,嫁入西凉为妃。诡门师长爱她深切,便浪迹天涯,退到南疆一带,收了季澜的师父察天,我师父莫萱,和净空师叔三位弟子。那岐门师长做了王妃后,不得自由,便偷偷收了一个婢女为徒。西凉灭后,那婢女远走江湖,自创莲动清影绝学,独步天下。如今看来,她就是顾小姐的师尊了?” 顾青墨拔剑而起,怒道:“你再敢说我师父是婢女,莫怪我剑下无情。” 萧谅深知云昭是记恨她刚才那剑挟持自己,便连忙鞠躬道歉道:“是本王管教无妨,还请顾姐姐见谅。” 他拉了云昭在旁,又问:“请问顾姐姐知晓裴尚这个人吗?” 顾青墨道:“我知道他是裴家的大公子,现在举国通缉的要犯。师父一向只收女弟子,那裴尚怎会学得莲动清影,你这侍从根本就是一派胡言!” 云昭扯了扯萧谅,又向季澜使了眼色,后者会意,连忙道:“这且放下不提。我们好歹也算有同门之谊,还望方才之事顾小姐不要见怪。” 萧谅连忙打个圆场道:“不过是略微搜查,看那细作留下什么线索,并非有意编排二哥不是,还望顾姐姐息怒。” 他说着,却听外面侍卫禀报:“启禀秦王,赵王帐内并无奇怪,但他枕头里藏着一枚金簪,还有一本账册。” 萧谅听得奇怪,便道:“呈上来吧。” 云昭见了,连忙道:“就是这东西!那日我潜入赵王府,就是看到有着东西,他们才会下杀手,恨不得置我于死地。” 顾青墨道:“原来那日入府之人是你?” 萧谅道:“顾姐姐稍安勿躁,这个账本着实蹊跷,等本王查明之后,禀报父皇再做定夺。今天夜已深了,姐姐先回去休息吧。” 顾青墨瞪了他一眼,心知现在着急无益,也只能行礼后退出。 季澜道:“这账本如此重要,不如我们过几天找到几个算账先生细看?” 萧谅道:“这个不着急,今天闹得厉害,先行休息再说。” 季澜仍要回到他大哥帐中照顾,先行告退。这边萧谅差人再搬一张床,却被云昭拒绝。云昭道:“我自有地方歇息,你累了一天先睡吧。” 萧谅道:“表哥,你与裴尚究竟发生何事?” 云昭道:“果然瞒不过你。” 萧谅道:“你找到他了吗?” 云昭苦涩一笑,道:“如果一开始就没去找他,也许更好吧。” 第85章 第 85 章 云昭没有多说,只是叮嘱萧谅小心账本,便去了旁边的偏帐休息。他只有和萧谅说话的时候,才会稍显开怀,余下都很沉默。 萧谅看着他这样,很有些担心,但又不好直接问他。他明白自己若问,云昭一定会说,但这种时候还是不问为好。 他心中忖度,莫非是表哥找到裴尚,对方不肯原谅他?刚才在顾青墨面前提到裴尚时,云昭冷淡至极,可见这几个月绝对不是没事发生。 萧谅思来想去,不一会儿便躺在床上睡着了。季澜从季泽军帐中回来的时候,便见他的小凤凰在床上窝成一团,睡姿可爱。 方才他趁着季泽休息,找了季家亲兵好生问询战力部署,已经明白大致情况。不过季泽受的伤比他想得要重太多,毒入肺腑当真无药可医吗?他不由得想起玉蔻丹,都说这东西可以解毒,只不知能不能解大哥身上的毒患。 他并非不知药理,但仍然心存一丝侥幸,毕竟大哥若能痊愈,祖父得知定能大安。可是若大哥当真有什么不测,他实在不敢想象祖父受到这个打击会怎么样。他们来到风岩之前,只听闻季泽受伤,显然也是他刻意隐瞒,不想家里担心。 季澜忖道:如此看来,唯有尽快攻克滇国,擒得秦信师兄,才能有机会换取玉蔻丹。不过师兄既然可能知晓自己身世,便是莫萱师叔下落不明,只要放出风去,不怕师叔不自投罗网。 他虽然想要顾念同门之谊,但毕竟是东陵子民,不能对他们心慈手软。这次如果救出赵王,想个法子放过秦信师兄便是。想到这里,他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萧谅,心中明白他定然不会答应。 他方才已经出去寻人,对京中的临花门传信,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莫萱。他本想借用临花中人,寻找下落不明的察天,但又怕季淑妃和祖父还留有暗线,万一寻到人,反而对师父不利,便只能心中暗自祈祷他平安。 过了三天,滇国中人似乎有兵士前来叫阵,惹得季澜手痒,便要出阵迎敌。萧谅深知他们刚到军中,季澜之前并无军功而有将军头衔,确实需要立威,只好答应他出战。 季澜果然不负众望,斩下对方首级,顿时让低落数日的士气大增。萧谅见他如此英武,心中却是感叹。 季澜回到营中,见萧谅闷闷不乐,便问道:“凤眠,我胜了,你怎么还不开心?” 萧谅倒了一杯酒递给他,道:“我没有不开心,只是在想你和你大哥的武艺,谁更高些。” 季澜将酒一饮而尽,便坐到他身边道:“我和大哥武艺上不相上下,不过祖父说他谨慎小心,成熟稳重,我嘛,擅长灵活变通,因势利导。所以祖父才放心让他来边境,留我在家中。” 萧谅愁上眉头,道:“父皇常说,泽将军是我东陵开朝二十多年来,举国罕见的将才,便是当年先皇三大元帅也比不得他。” 季澜不知他为何如此忧虑,道:“那是当然。他也不过二十四岁,就打了七年战。天下皆知的常胜将军,如何能浪得虚名?” 萧谅低着头道:“便是常胜将军,如此也是性命垂危,可见战场凶险。如果我们答应这场战,眼下顾将军已死,泽将军病危,难保父皇会派你驻守边境,如此一来,我们岂非两相分离?这里又这么危险,要你常年在此,我如何心安?” 季澜这才明白他想些什么,便把玉蔻丹能救季泽的猜测告知于他,又开解道:“大丈夫本就应该征战沙场,便是马革裹尸,埋骨青山,也是理所当然的。” 萧谅听得这么说,顿时害怕起来,连忙道:“别说不吉利的。” 季澜笑道:“怎么你也这般迷信?小凤凰是吉祥鸟,有你在,我这只鲸鱼可威武得很呢!” 云昭连声啧啧,走入账内,说道:“行啦,不过打赢了一场,就这样卖弄起来。” 萧谅见他来了,连忙站起来与季澜坐得远了一些,看得云昭不禁好笑。 季澜问道:“云昭师兄,你来得更好,玉蔻丹是师叔所制,也算你师门之物,不知效力如何,能否解我大哥身上的毒患?” 云昭坐在一边,道:“其实我正有一事与你商议,和你大哥有关。” 季澜见他如此郑重,便道:“但说无妨。” 云昭拿出一个玻璃瓶,但见里面有一雪蟾,通体乌黑,殊为可怖。他故意拿瓶子去逗萧谅,吓得他几乎躲在萧谅怀里去。 萧谅喊道:“表哥,这是什么,你快拿开!” 季澜惊喜不已,道:“吞天蟾?师兄,你何来此物?” 萧谅歪头道:“什么□□,名字这么霸道,竟能吞天?” 云昭道:“你要这么看不起他,我可放出来爬你身上咬一口,看你怕不怕。” 萧谅顿时敛声不敢再说,只看着季澜,指望他赶快把那瓶子推开。 季澜拍了拍他的肩膀,安抚道:“不要怕,吞天蟾性情温和,是解毒圣品,专门吃人体内的毒血。” 云昭点头道:“这是我那日担心小谅的毒患,从大别山师父密室里偷来的。不过这蟾对百枯草无效,倒可能对季泽有用。” 萧谅做了个鬼脸,道:“那干嘛叫吞天蟾,分明吞不了天!” 季澜苦笑:“你早前中了天仙醉,那是莫萱师叔所制的蛊,想来她要置你于死地,绝无可能让吞天蟾破坏好事。” 云昭道:“我思来想去,师父能用一张令牌让我入宫做侍卫,想来她只怕早就埋伏深宫。不过这件事以后再说,这吞天蟾虽能吸食毒血,却有一个坏处,在吸食的同时会放出自身之毒。” 萧谅道:“那怎么办?” 季澜道:“云昭师兄,你是想说,让吞天蟾吸大哥身上的血,解开他身上的毒,而将吞天蟾的毒注入大哥体内,再用玉蔻丹救治?” 云昭道:“正是如此。因为季泽身上的毒,我已经看过,是师父惯用之毒。这吞天蟾奈何不了他,也是从这点可以断定,他们母子一定已经见过,连玉蔻丹只怕也在秦信手上。” 萧谅道:“如此一来,我们一定要找机会抓住秦信,取得玉蔻丹才好。” 云昭见事情说定,又道:“赵王营帐内搜来的账目,你们二人可曾看过?” 萧谅道:“我已经看了,是通济钱庄的账本,下有落款,是沈家的。照理沈小姐嫁给大哥,这东西似乎是陪嫁,后面有一个大哥的私印。” 云昭道:“这账目已经没用了,钱庄所有的钱都被取走,落入赵王之手。” 季澜大惊,道:“你说什么!”他接手三花之后,便有任务寻得这个账本,现在碍于云昭在此,又事关萧诀,不好明说。 萧谅也是惊讶不已,道:“如此大批的金额,二哥拿去作甚?”他心中猜疑,却不敢明说。 云昭道:“当然用来买武器,招揽士兵,你说这是作甚?” 萧谅几乎拍桌而起,说道:“不可能!二哥断不会如此!”在他心中,哪怕与萧诚已然兄弟反目,也绝对不肯相信他会起兵造反。 云昭道:“我看,那日秦信偷潜在越王身边,便是为了这本账册。他偷了账册以后便献给越王,鼓动他造反。越王倒也未必真的造反,不过是想用这些钱财多造武器,又好收买边境士兵,只要攻破滇国,他在军中威信大增。对太子自然是有利的威胁,再加上顾昭是大将军,你说局面会怎样?” 季澜看了一眼萧谅,却见他也看着自己。两个人对彼此的心思已经明了,萧谅是恳求他不要奏报萧诀知晓。 萧谅道:“现在顾将军身死,二哥被擒,此事不成,便不要提了。” 如果季澜拿着账本找萧诀,以季淑妃和季朗风的手段,萧诚便是获救,这造反之罪也洗脱不了。如此一来,萧诚便再也没有机会危险萧诀的储君之位。 季澜道: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” 云昭将账本交给萧谅,但见后者投入火炉之中焚毁,便道:“我的好表弟,你还是太顾念兄弟之情了。你那二哥当日在赵王府对我屡下杀手,你都不想着给表哥出气,这么着急帮他毁灭罪证啊?果然是表哥不如二哥亲。” 萧谅顿时站起,抓着云昭的手说:“不是的,表哥你别多心,我只是、只是……” 云昭笑着摸了摸他的头,说道:“逗你呢,怎么就急了?真是小孩子,这般好骗,不好不好!怎么叫你碰上季澜这狐狸一样的人,以后吃了大亏可如何是好?” 萧谅乖巧地说:“有表哥在,怕他作甚。” 云昭笑道:“真没出息,不想着怎么欺负回去,居然还要找表哥帮忙!” 他们兄弟二人倒是亲昵,弄得季澜在旁一句话也不敢插嘴,不知道如何接口。 云昭见他如此,心领神会,说道:“好了,季澜打了一天战,该歇息。表哥为了他的大哥,也算累了一天,就不再这里碍着你们。” 萧谅见他走了,这才转身看向季澜:“二哥的事,多谢你了,鲸波。” 季澜看着他,无奈问:“你为你的二哥来求我,难道我不能为了我的意中人放下算计之心吗?何必谢我?” 萧谅摇头道:“你这样做,若被太子知晓,只怕不妥。” 季澜揽他在怀,温柔的笑道:“若你不开心,这才是大大的不妥。” 他们的床铺分开,隔开不过两米远,偏偏萧谅唤人抬了屏风阻隔,弄得季澜很有些无奈。 季澜问道:“又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,怎么还需要这般物件?” 萧谅道:“君臣有别。” 季澜苦笑:“你真是小心。” 萧谅道:“你以为父皇派礼部大臣是来好玩的,他要是回去参你一本,我们谁都吃不了兜着走。” 季澜道:“是,我的秦王殿下。” 萧谅道:“我听说泽将军偶尔会喊你小鲸鱼,是真的吗?” 季澜大为窘迫:“你这是哪里听来的?” 萧谅道:“我就是听到了,小鲸鱼小鲸鱼小鲸鱼,哈哈哈,真是有趣。” 季澜头痛不已道:“好了,小凤凰,你别笑了,这么笑下去如何安睡?” 萧谅道:“不睡便做些别的。” 季澜忽然想起那日春节,自己在屋顶上听到的动静,一下子竟答不上来。 萧谅奇怪他半天没有声响,便问:“鲸波,你怎么不说话了?” 季澜苦笑道:“我出去洗个澡再回来。” 萧谅大为吃惊,说道:“你今天不是刚洗过吗?” 季澜道:“刚才没洗干净,你莫再问,先睡吧。” 他说着便飞也似的拿了披风,便冲出营帐,惹得萧谅颇为无语。半晌,他忽然会意,顿时羞赧不已,蒙上被子装睡。 季澜回来见他又蒙头,怕他呼吸不畅,便帮他扯到脖子处盖好,又趁着账内无人,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,这才回去躺下。 第86章 第 86 章 季泽的病势不轻,虽得云昭悉心照料,但没有解药在手并非长久之策。那玉蔻丹到底在不在秦信手上,他们都不能肯定,不过要滇国交出解药势在必得。 萧谅和季澜率领五十万大军前来边境,对方自然知晓,故而也颇为忌惮。季澜干脆来一个兵行险招,连连数日败于滇国大将之手,诱得他们轻敌。好容易磨了一个月,便传来季泽毒发身亡的消息,引得东陵大军退守一边,为季泽举行丧礼。 滇国听闻消息,果然半夜前来偷袭,没想到帐中空空如也,竟是空城计。带队的主将被云昭和顾青墨联手擒拿,带到萧谅的面前。 萧谅见此颇为踌躇,以人质换人质,起码能换得萧诚。不过这样的话,解药又该怎么办?不管怎么说,萧诚都是皇子,断然没有舍皇子而就臣子的道理。 这个主将容貌极美,若不是仔细看过,都要以为是个女子。他看着年纪并不大,不过二十五岁的模样,挂的帅旗既非滇国大将塔尔,也不是他们的大王子木黎,倒是让他们猜不出身份。如果他身份太低,未必能换得季泽的解药,若是身份尊贵,倒是可以解药和萧诚一起换取。 “你就是秦王?看着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。” 萧谅见他如此,也不恼怒,没想到旁边的云昭按耐不住,上去就扯裂他的衣领。他的肌肤白皙,倒是不像行军打仗之人。 云昭看了一眼,道:“你也不是个能打战的主儿,何必在这里逞口舌之利?” 那人气得咬牙,骂道:“要杀就杀!别动手动脚。” 云昭哈哈大笑,用剑挑破他的裤子,说道:“这么个细皮嫩肉的,大爷我还没玩个爽,怎么舍得杀?” 萧谅诧异得看了他一眼,正想说话,却被季澜扯住,便会意过来,站在一旁看戏。 “听闻东陵以礼治国,以德著称,如此行径,岂非地痞流氓!你身为秦王下属,居然敢如此放肆无礼!” “就因为我是秦王下属,才可以对你为所欲为啊。你难道没听过东陵的江南一带,崇尚南风,据说你们滇国也有不少,你该不会说自己闻所未闻吧?” 云昭说着,便开始撕扯他的衣服,只几下功夫,就扯得他全身七零八落,只剩下半条裤子还穿在身上。 “你敢!你若敢碰我一下,我定叫你们的八十万大军有去无回!你们的赵王就等着被剁碎喂狗吧!” 这主将惊慌失措,又被云昭拿链子绑在树上,叫嚷得越发大声。 萧谅拉了云昭到一边,悄声道:“表哥,你怎么和那裴尚似的?这要是传出去,可如何得了?” 云昭听到裴尚的名字,忽然收敛了笑容,只摇了摇头,指了指那个主将的上身。 萧谅看了过去,却见他背上刺着一个图案,看起来和孔雀羽毛有些相似。 季澜拿刀贴着那人的背,轻轻的拍了几下,道:“你背上的纹身,是滇国王室的家徽。你到底是谁,从实招来吧!” 那人冷哼一声,全无方才的慌乱,回道:“我是五王子扎合。” 萧谅听说,心中大喜,知道扎合是滇国国王列叱最宠爱的小儿子,如此一来,换萧诚和解药定能如愿。列叱共有五子,常年为夺储争斗,已经死了三个,如今只剩下长子木黎和五子扎合。 季澜说道:“这次你是偷跑出来的吧?” 这次滇国来势汹汹,领兵之人是大王子木黎和大将军塔尔,并没有听说有五王子。他的母妃是列叱的宠妃,深得宠爱,而木黎握有兵权,两人各有千秋。 扎合冷笑道:“我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,不要痴心妄想,我王兄想来对我恨之入骨,绝不可能交出赵王。要是我死在你们手上,他还能执掌滇国,这是再好也没有的事。” 云昭摇了摇头,说道:“既然你知道是这样,为什么还要跑来偷袭,这岂非成全了木黎?” 萧谅道:“我知道你的心思,定然是以为一旦偷袭得逞,立下军功,你的王兄也只能认输。不过我很奇怪,你怎么敢如此托大,只带了十万大军,就敢前来?这点人马,虽然不少,但也不够我东陵八十万大军一口吞。你既非带兵之人,等于是擅自出宫,竟能领兵,想来也是受你父皇列叱的密旨。只怕连一向中立的大将军塔尔,也是你的人。” 扎合道:“我小看你了,没想到你这般聪明,这次定不能让你活着回到东陵,否则日后定是我滇国大患!” 云昭抬手便想给他一拳,却被季澜拉住。季澜道:“你现在是我们的阶下囚,口气还这般大,真是不怕死。” 萧谅说道:“来人,带扎合王子下去沐浴更衣,好生伺候。他的帐外再多派两百人看守,传令高度戒备,以防敌营偷袭救人。” 他说完便回到主帐之内,心情十分愉悦,几乎要笑起来。虽然木黎与扎合争储,但想来只要人人都知扎合在自己手上,木黎也不得不设法营救。 云昭说道:“小谅,看你乐呵的,还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换回赵王呢。” 季澜说道:“我已经派人去问其他俘虏,探查赵王现在的近况,也不知道在里面有无不妥。” 萧谅抬头说道:“你真明白我,刚才我就想问他,又怕这家伙油嘴滑舌不说实话,正打算亲自去俘虏营帐细问。” 云昭道:“停停停!你们当我是死的?!能别一言不合就这般眉来眼去吗?” 萧谅嗔道:“表哥!” 云昭撇了撇嘴,道:“不都说女大不中留吗?我的萧谅也不是女娃娃啊,怎么如此……” 萧谅顿时拧了他的手臂一下,逼得他不得不住口。 季澜乐得看戏,道:“木黎当真未必会救扎合,现在大哥的病已经不能再拖……” 他的话还没说完,就见有一士兵走入营帐,便收住了口。 萧谅问道:“何事?” 那士兵说道:“回禀殿下和将军,据俘虏们所说,扎合是在他们擒下赵王不久以后,便带着密令到军中。只是……” 季澜道:“有话就说,只是什么?” 士兵接着说道:“赵王殿下被他们生擒以后,一直颇为优待。自从这扎合来了以后,三天两头欺凌赵王,有时候甚至拿鞭子抽得赵王晕倒在地。” 萧谅吃了一惊,说道:“你说什么!此话当真?” 季澜道:“滇国好大的胆子,竟敢如此对待赵王!根本没把我们东陵放在眼里!” 萧谅皱眉道:“来人,将方才扎合被撕碎的衣物,撒上一些鲜血,送还木黎。” 季澜问道:“凤眠,你这是为何?” 萧谅道:“他们既然一开始是礼遇有加,中途忽然如此,定是那扎合的缘故。他们明知如此,是与我东陵结下深仇,竟也如此纵容。我很好奇纵容他的人,到底是木黎还是塔尔。不管是他们哪一个,受到扎合带血的衣服以后,一定会沉不住气!这样一来,我们就有机会了。” 季澜本以为他会担心赵王,没想到在短短时间内,竟然想了这么多。 萧谅说道:“今天累了一晚上,你们都下去吧,我想要一个人出去走走。” 云昭想要跟着,却被季澜拦住,便也只能由他去了。 萧谅独自走到军营中,四处闲逛,走到伤兵营,只听得一片哭喊叫唤,想来是受伤沉重,皮肉苦痛。他正想着,却见几个士兵正抬着尸体去掩埋。 他忽然回想去云昭的事,他在战场上被士兵好心收留寄养,已属万幸。当年救他的士兵,只怕多半死在沙场之上,如他今晚看到的每一具尸体。不少伤兵会留下终身残疾,想来便是回乡,靠着可怜的犒赏过活,也是凄凉一生。 他又走到俘虏的营帐,他们个个收敛声息,不敢高声,正悄悄说着话,还有几个躲在角落偷偷哭泣。想来他们以为自己多半是回不去了,便提前开始伤心。 一直到天亮,他才觉得疲累,便走到战鼓边歇下,等到再次睁眼,却是躺在自己营帐之中。 季澜正关切的看着自己,满心担忧,见他清醒,便递了一碗粥。萧谅没有接,只是沉默不语。 “你再担心赵王,也不能坏了自己身子。” “二哥自小受父皇宠爱,可仍然要亲自上阵杀敌,受的伤从来不少。要说他被人鞭打得晕倒,却是决然不会有的事!我恨不得立刻飞到滇国大营,救他出来,现在却只能忍!我还要小心翼翼待那扎合,作为救二哥的筹码。早知道如此,我为何要答应父皇前来这里!” 昨日扎和冲入帐内,故而两方短兵相救,他带领的十万大军被季澜事先安排的伏兵杀得片甲不留,尸骨堆山。 萧谅一直在看着,却面无表情,是以季澜和云昭都吃不准他的心思。他昨天要逛军营,两个人虽然担心也不敢上前,知道这是他必须要经历面对的残酷和血腥。 “凤眠,别担心,有我在,我们很快就能救回赵王,回到江陵。等滇国平定,你永远都不必在面对这些事了。” “鲸波,是不是只有足够强大,才能阻止这一切?” “天底下的纷争,不是那么容易阻止的。一个人想要强大,是人之常情,但越强就要付出越多。我宁愿你永远都不必付出,只是好好的做个王爷,待在江陵。” “你说大丈夫就该征战沙场,那是你的理想,那我呢,身为东陵皇子,难道应该是一个金丝雀?” “我不是这意思,只不过这对你来说,太残忍了。” “我是萧谅,是父皇的儿子,是东陵的皇子,我的父亲杀死了我的祖父,母妃。或许,残忍是命中注定的。” 第87章 第 87 章 云昭见萧谅连日来心情不佳,也不敢在他面前胡闹,只拉了季澜在旁,打探自己离开后的种种。 季澜把萧谅赶走自己,独自闷在家中,还有元宵节遇到一个带着面具男子的事情一一说出。 云昭说道:“这个男人不是你也不是我,究竟何人?” 季澜叹气:“我也不知。凤眠似乎有意隐瞒,不肯明说,我们也不要强人所难。” 云昭说道:“我们是他现在唯一能信任依赖之人,他怎么还能瞒着,此事颇有蹊跷,莫非是什么人在设计小谅?不如我去问问。” 季澜苦笑,拉着云昭道:“你真以为凤眠还和当初一样单纯无知?这两年发生这么多事,他就是再笨,也要开窍。他只在你我二人面前卖乖耍性,在旁人眼里那就是圣上最疼爱的七皇子秦王殿下,不得糊弄的主儿。他不想说,总有他的理由,由着他吧。” 云昭不禁埋怨起来:“我走了以后,还以为你们感情会突飞猛进,怎么竟是闹了许久的脾气,亏得你忍得住,也不想想办法,就这样傻傻的守在远处,管什么用!” 季澜说道:“感情的事,有时真无办法可想。师兄,不要说我和凤眠,就是你和裴公子,你可想出什么法子让他回过头,如当初一般待你?” 云昭摆了摆手,说道:“我怕了你,怎么好好提起他来!” 季澜见他变了神色,便道:“其实我也差人寻找,曾经有过动静,几次暗中示警,这才帮他躲过危局。” 云昭瞪眼道:“你和他非亲非故,怎么不帮着朝廷擒拿,还开这个后门?要是被淑妃知道,如何得了?” 季澜说道:“是凤眠……私下求我相助,我想他是为了你吧。他那时赶跑了我,又拉不下面子再来说此事。有一日他正喂着雪鸦,忽然自言自语起来。” 季澜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情景,那时候萧谅在檐下喂鸟,而自己藏身屋顶,自然能把话听得清清楚楚。 萧谅一边喂鸟,一边说道:“雪鸦,他没死,我好开心。人人都说你是吉祥物,如今看来,果然如此。那我再求你一事,你还记得当日伤你之后又找了雪见草救治的人吗?那是我的表兄,你也保佑他和他的意中人平安如何?若有灵验,我便多拿一些肉来喂你。” 那时候,季澜才知道他在担心云昭和裴尚,便自作主张,偷偷传令临花之人打探裴尚消息,又私下几次传讯,引开官兵注意。 云昭颇有些感动,一下子红了眼眶,说道:“这傻孩子,都什么时候了,还想这些。想来伯父去后,他是没一天开心吧?” 季澜点头道:“正是如此。不过元宵之后那阵子,他的情绪开朗了很多。我想定是与他遇到的那个蒙面人有关。” 云昭道:“你刚才说小谅喂鸟,是在什么时候?” 季澜回想了一下,说道:“是元宵之后第二天,只因元宵当日我要陪着祖父,不能出门。是差人跟踪,收到有可疑蒙面人的消息,第二天便去了秦王/府,这才遇到他喂鸟。” 云昭道:“小谅对鸟说的‘他没死’,这个他是指谁?” 季澜顿时反应过来,说道:“此人定是与鸟有关,而这雪鸦听说最早是三皇子养的,莫非……” 云昭道:“怪不得他不肯告诉我们,想来是怕泄露了魏王的行踪。在他心里,着实很在意这个三哥,见他平安,只盼着永远无人知晓,才算是彻底安然。” 季澜低下头道:“凤眠……还是信不过我。” 云昭道:“他不是信不过你,是怕你身边的人。你敢说临花所有人都能听令你,其中没有季淑妃和季老太师的人吗?若他们得知,拿魏王做文章,以凤眠现在的能力,如何保全他的三哥?难道你还要他再次目睹亲人死在面前?” 季澜听他说得有理,只能点头称是,但心中仍然觉得难过,这层身份的顾忌,自始由终都在这里。 季澜说道:“师兄教训的是,季澜知错。” 云昭拍了拍他的肩膀,劝道:“你现在能这样对小谅,我已经很高兴了。只是你自己要多注意,一个不小心,若被旁人发现你们的关系,只怕谁都保不住你们任何一个人。尤其是小谅,季淑妃定然会想尽办法陷害他。你就别失落了,要说起来,小谅能容你在他身边,还如此依赖你,本就是不对的。” 季澜越听越是难过,低头倒了一杯酒,闷头就饮。 云昭抢过他的酒杯,说道:“你这样子成什么!别忘记我们这次虽然挫了滇国锐气,事情仍然棘手,尤其你大哥的毒,再没解药可就麻烦了。” 萧谅醒来,就见他两个坐在桌上,便道:“滇国可有使者来?” 云昭道:“他们也是沉得住气,说三天后派特使前来与我们商谈,希望不要为难扎合。至于赵王,他们定要好生照顾,绝对不会有任何闪失。” 萧谅见季澜闷闷的,便问道:“鲸波,你可是在担心泽将军?放心吧,我等下再取半碗血给他,等到我们拿到解药,他就有救了。” 季澜猛然抬头,说道:“凤眠,凤凰才是不死鸟,你不是。” 云昭看他们如此,知道季澜心中定是感激萧谅,为了救季泽做到这样的地步,却又为了保护萧诫,口风那般严实。 萧谅正讶异他这般反应,却见季澜忽然行礼告退,他想再说什么,又不好开口。 云昭小心的倒了一杯热羊奶,递给萧谅道:“你这几日累得不成样子,为了阵亡将士的安抚工作,也算尽心尽力。我吃过血灵芝,血比你补得多,虽不如你能解毒,但好歹我有药物可以相助。你就好好的,别老惦记滴血了,你这流的每一滴血,可都是往季澜身上扎个窟窿。” 萧谅何等聪明,自然知晓他的话意,便也不敢再说。他便问道:“表哥,你们刚才聊什么?怎么鲸波看到我就说这些?” 云昭说道:“在聊你元宵节遇到的那人。” 萧谅叹道:“别问了,我不想说,还望表哥见谅。” 云昭轻抚他的头,说道:“我不问,你先喝了这羊奶。” 萧谅一口喝完,却是问道:“表哥,你去寻找裴公子,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这次回来,为什么终日不悦,若不在我面前,便是一派郁郁寡欢的模样。是裴公子不肯原谅你吗?” 云昭捏了一把他的脸,说道:“你这熊孩子,真是招惹不起,这就来找表哥的不自在了?我不在你跟前,就郁郁寡欢?哪个混球和你告的状?” 萧谅道:“你们究竟怎么了?” 云昭道:“我也回你一句,别问了。小谅你呀,先安心想想怎么救赵王要紧,至于你表哥我的事,就别操心,等这边事情安定了,再说不迟。” 萧谅点头,举着空的杯子向云昭道:“这羊奶好喝,我还要!” 云昭宠溺的笑了笑,又倒了一碗给他,却见萧谅喝了一口,反塞给自己。他以为有什么不对,便喝了,这还没吞下去。 萧谅忽然说道:“表哥如此避讳裴公子,莫非你寻不成表嫂,反倒成了裴夫人?” 云昭一口奶全数喷了出来,咳嗽连连,伸手想揍,又舍不得,只能捶桌道:“是不是季澜那混小子教坏了你?我现在就去打断他的狗腿!” 萧谅哈哈一笑,推着他出去道:“表哥你尽管去,鲸波未必就输给你了。” 到了夜里,季澜仍是一脸无奈,不知为何云昭神色古怪,而萧谅一直在憋笑。他不由得感叹,自己出去一会儿,这两个人怎么变成这样。 萧谅知道他心里好奇,便拉着他把话说了,逗得季澜大笑数声,一晚上都没能睡好。 过了三天,滇国特使果然如约前来,身后跟着一个极为壮实的大汉,手上还提了一个盒子。 萧谅见云昭和季澜神色,便猜到几分,屏退诸人,便与特使相见。 “阁下这盒子装的是什么?” “赵王血书。” “这样说来,本王应该请扎合王子也留下一封血书才是。” “秦王殿下,您当真能做主吗?” “来人,立刻请扎合王子写封信,带来交于本王。” 特使连忙阻止,这才老实打开盒子,却见里面放着一颗丹药。 萧谅说道:“秦信,你以为易容改装,就能瞒过我吗?虽然本王不认识你,但季澜和云昭,与你同门,怎会被你糊弄?” 秦信笑道:“你既然知道我是秦信,便应该明白,我只求杀光你们东陵皇子,又怎么会在意扎合的生死呢?” 他说着便掏出袖剑,横在萧谅的脖颈之上,如此出其不意,而云昭还在帐外与他带来的大汉对持。 季澜没想到他如此出手,顿时乱了分寸,连忙说道:“师兄,手下留情!” 第88章 第 88 章 在秦信进来的时候,萧谅早已察觉他可能是易容改装,不过跟着他来的那个大汉更吸引他的注意。他一个抬手,云昭已经会意,才会去帐外与那大汉对持。季澜陪在萧谅身边,本来自信便是秦信出手也不能如何,却万万没料到他这般出其不意,丝毫不顾忌自己在旁。 萧谅此时对横在脖子上的袖剑,全无在意,只是在想跟他来的大汉究竟是不是塔尔。他此行来滇国之时,早已得知目前的局势。当初洱海亡国,滇国率众议和,他们的国主列叱是个酒色之徒,不思进取。只不知为何,从前几年开始,便忽然招兵买马,都传是他们大皇子木黎野心勃勃。想来他便是有心征伐,也需得到列叱授意,否则断然不能调兵遣将。 木黎素有贤名,但无奈滇国无将,一直很是安生。只不知何时忽然冒出一个塔尔,据说是宫中马奴出身,效力在木黎名下,行军打仗竟是不世奇才。若非如此,滇国也决然走不到今天的地步。 传言列叱有一宠妃,自她入宫,便遣散诸人,一人专宠二十余年。她生下扎合后,便有传言此子定是未来的滇国之主。奇怪的是,她也不曾打压木黎,似乎为他征伐之事,屡次劝说列叱准他带兵出征。 扎合既然能从滇国王城跑出,带领十万兵马来袭,木黎和塔尔都不该全无知晓。萧谅透过帐幕,又偷看了一眼外面的大汉,此人看着粗鄙,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英雄气概。 “死到临头,你倒真沉得住气。” “你是宁王之子,论理,我们也算堂兄弟,你若真想杀我,尽管动手,何必举个不开锋的匕首吓人?” 季澜在旁着急不已,听到萧谅的话,顿时吃了一惊,见他神色,便不敢再有动作,只是站在一旁。 秦信见他说破,便收了匕首,说道:“秦王殿下小小年纪,竟是胆识过人。” 萧谅自顾自坐在一边,又抬手请他一并入座:“看来,你果然知道自己的身世,那么令堂要我们寻你换玉蔻丹之事,只怕是个局?” 季澜再也按捺不住,说道:“师兄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纵然你是洱海之后,但也是宁王的孩子,如何能勾结外人,犯我东陵故土?” 秦信苦笑地说道:“若我说,是不慎上了贼船,现在下不得上不了,你们可会相信?” 萧谅听他话中另有隐情,便问道:“究竟怎么回事?” 秦信看了他们二人一眼,说道:“当日我和越王在江南,遇到袭击,已经看出他中的是十方恨。越王与我颇有纠葛,我既不想杀他,也不想帮他,但若他当真死了,便使我去了九泉之下也愧对所爱之人。我思来想去,便去寻师傅求取解药。” 季澜回想自己在黎州遇到察天的情景,如此看来,只怕秦信也在那里:“看来你是比我更早遇到师父,那时师父是不是已经……” 秦信叹了一口气:“我找到师父,这才发现他的情形不对。想来他一向小心谨慎,怎会遭人暗算。我好不容易想到办法,令他有少许清醒,没想到他执意不许我去找暗算之人,只说我是宁王与洱海公主之子。从前我只知道有个母亲,没想到她会是洱海之人。师父说,当年宁王从母亲手上抢走我,又怕宁王妃妇人之见,对我不利。他便私下寻得一个宅院,将我与杨家之后一并照看。” 季澜说道:“那杨家之后,就在帐外。他叫云昭,是莫萱师叔的徒弟。” 秦信惊异地看了他一眼,继续道:“看来他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世。” 萧谅问道:“那然后呢?” 秦信说道:“宁王与洱海一同袭击江陵之事,震惊朝野。净空师叔本是东陵人士,自小为我们师祖收养。当时他听得消息,偷偷潜入宁王府,探知我的下落,他怕我一个孩童无以自保,更加不忍那杨家之后代我而死。宁王兵败,他才寻到我住的地方,便将我带走。” 季澜说道:“原来是净空师叔,怪不得他知晓这么多事。” 秦信又说道:“当时兵荒马乱,也没顾上杨家的孩子。师叔一直引以为憾,没想到云昭还活着,这样再好不过。净空师叔那时见黎民百姓受战乱之苦,便投入空门。那时候师父似乎受了什么打击,等他出山,大局已定,他流浪到净空师叔那,知道我的身份,便收我为徒。当时净空师叔要他发誓,不可将我卷入复仇之中,不可说出身世来由。师父见自己神志有异,知道活不了多久,这才告知于我。” 萧谅问道:“那你是何时遇到令堂的?” 秦信说道:“我知道身世以后,便满心愤恨,却又不知道该恨谁怪谁。当时越王的毒已经越发严重,我便拿了师父半颗解药喂他服下,至于他是死是活,就看造化。当时我告别师父,便去了大别山寻找我娘。她定要我为洱海报仇,着我设计赵王,我那时心中含恨,答应了下来。” 萧谅问道:“看来是你离开大别山之后,我们才上山去。如此一来,山中那番,是令堂骗了我们。” 秦信说道:“我娘的本意确实是想要我在这边境处,杀了你与赵王,报仇雪恨。不过当真如此,只怕东陵危矣。” 季澜问道:“师兄,那你是何主张?你到底是怎么骗取赵王信任,又擒拿他的?” 秦信说道:“我当时偷了越王身上的账册和金簪,是因为那是我所爱之人的物事。而后我娘说取出这些银两,去投靠赵王,再趁着齐王入住东宫,煽动他造反。我去找赵王,没想到他真的听我的劝说,答应若能拿下滇国,便可用让军力大增,如此一来,便有机会争储。我娘对顾昭恨之入骨,设计他身死之后,便要我擒拿赵王投降滇国。我不想与滇国为伍,而赵王又誓死不肯投降。这段日子,我越发被赵王点醒,只可惜为时已晚。” 萧谅惊道:“如何为时已晚?二哥怎么了?难道你们已经将他……” 秦信摇了摇头,说道:“我娘早已将他敛财谋反的时候,传递给宫里,还说他是与滇国合作,故而诈降。只是不知为何,炎启帝隐而不发,只让你们前来迎战。” 萧谅说道:“你说什么!父皇已经知晓此事,这……” 萧诚自小得萧奕宠爱,如今莫萱这个做法,在父皇眼里大约是反间计。不过证据确凿的话,父皇还能隐而不发,临行也不曾交代什么,这究竟是何意? 季澜见萧谅着急,连忙拉了他一下,使得他回过神来。季澜问道:“那师兄现在想要如何?” 秦信说道:“我娘如此做法,不过记恨当年宁王身死还受叛国之名。她要顾家之人也受叛国之名,方得解恨。我心中动摇,赵王待我如知己一般,没想到遭如此设局。他现在还不知,自己摊上了叛国大罪,,故而日日只想着掏出滇国。我本想救他出逃,又觉得这样更是蹊跷,不若连同你们,将滇国拿下,也许能帮他洗脱罪名。” 萧谅苦笑道:“如二哥得救,与我们一起攻下滇国,父皇会认为这是他的计策,更加深信他有叛逆之心。” 秦信说道:“如此说来,当真是我害了他!” 萧谅说道:“你今日前来,是想要做什么?扎合到底是怎么回事?他如何能领军?又为何与二哥过不去?你这盒子里的是什么?莫非是解药?” 秦信说道:“我也看不出底细,他们对我也颇为戒备。木黎对扎合的来临颇为忍耐,对他的要求都一一答应。塔尔敬赵王是条好汉,多有礼遇,不知为何引得扎合不满,故此无礼。木黎对此也是听之任之,好像在看戏一般。我几次想要阻止,又无能为力,深为后悔。” 萧谅说道:“塔尔是他们的大将军,扎合身为王子,如此做法,岂非很不给他面子?” 秦信说道:“我也看不出这其中门道。说来,秦王殿下着实厉害,竟能看出随我来的汉子,非同一般,他就是塔尔。” 萧谅说道:“什么!” 秦信说道:“你可擒下他,用他交换季泽将军的解药,用扎合交换赵王,如此一来,便万无一失。” 季澜说道:“此事莫非有诈,塔尔怎会送上门来?” 秦信说道:“因为赵王这几日高热不退,只怕有性命之忧,木黎又不肯耐心救治。若是赵王身死,你们定会怪责扎合和滇国,这么大的罪责着实担不起。” 萧谅说道:“本王明白了,秦公子,你稍等一会儿。” 他说着站了起来,说道:“来人,将扎合王子带出,给特使一观。” 士兵将撒了一身猪血,塞住了嘴的扎合带来,却见塔尔果然神色激动,见人便要抢夺。云昭不给他机会,如此你来我往,打得甚为激烈。 季澜想要出手,却被拦住,只按照萧谅所指,看向扎合。他一脸着急看着塔尔与云昭,关切之情,溢于言表。 萧谅走到秦信身旁说道:“你们此来,只怕木黎并不知情,是塔尔擅作主张吧?” 秦信说道:“是的。秦王殿下,你是如何知晓?” 萧谅笑而不答,见云昭打得半天,这才说道:“季将军,帮云昭将此人拿下。” 塔尔果然不低云昭和季澜二人联手,很快就被擒拿。萧谅也不多言,只命令将此二人关押在一处。 到了晚间时候,萧谅带着季澜和云昭,偷偷潜到营帐之外,正想听里面的动静,没想到却见扎合一个耳光,甩得塔尔脸上通红。 塔尔毫不动怒,只是跪在那里,由着他再打,如此扇了好几个耳光后,这才安生。扎合气急,又踹了他一脚,没想到牵动他被云昭打的伤势,塔尔顿时吐出血来。如此一来,反倒是扎合吓了一跳,又扶他起来坐在床边,又给他倒茶。 季澜和云昭看得惊异连连,对萧谅佩服不已。他们这才明白,为何萧谅要在云昭和塔尔决斗时候,让扎合在旁围观,还撒了他一身猪血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最近写得很不顺,只能硬着头皮更新 第89章 第 89 章 萧谅只猜到扎合与塔尔可能是一派的,但没想到两个人关系比他想得更为亲密。尤其是现在扎合如今紧张塔尔的样子,颇有些玩味。 “你被今天那个中原人打伤了?伤到哪里?快给本王看看!”扎合说着,不顾他的阻止,便解开了塔尔的上衣。 塔尔的胸前有好几片乌青,手臂和肩膀上也是如此,但又不见红肿。 “末将无事,王爷不必担心。还在您并无受伤,为今之计,还是想想脱困之策放好。” “你不是一向很有智谋!为什么这么蠢亲自来救本王?本王不听你的话,带兵偷袭,导致十万人马全军覆没,你是不是又想把这罪责摊在自己身上?连带这次被擒,也想一并揽了过失!你以为你有几颗脑袋,真当王兄会在意你的功劳,等你们打赢以后,他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你!” “王爷,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,末将看他们设防颇为小心。不论如何,大王爷的心思难测,不若等天快亮时,末将使诈假装病倒,你去喊来秦王,我借机挟持他,你借此突围方是上策。” “你身上还有伤,也不知道究竟如何,看着颇为怪异,全然不是战场上的皮肉伤那么简单。那个侍卫明明能生擒你,却故意要拖延,也不知道耍什么把戏。还是等你伤好再说,反正我在这待了好几天,也没受什么欺负。” “王爷……”塔尔还想再说,却是咳嗽连连,吓得扎合手忙脚乱。 “你、你怎么吐血了?是我刚才踹的那脚太重吗?不可能的,我明明很小心,着到底怎么回事!军医!来人,快喊军医来!” 萧谅在帐外听得扎合着急大叫,便使了眼色,着云昭和季澜跟着自己回到主帐。 果不其然,不过一会儿工夫,下人就来报说,扎合王子那边出事,求了军医也不见效果,便要喊着见秦王。 萧谅说道:“带他前来。” 云昭说道:“我不过是用了暗劲,伤得他不可妄动武功,怎么他就吐血,莫非有诈?” 扎合进了大帐,也不行礼,指着云昭说道:“你到底做了什么?塔尔为何会全身高热,疼痛不止!” 云昭无奈道:“我怎么会知道堂堂滇国大将军如此不禁打,放心啦,我去帮你看看就是了。” 萧谅拉住云昭,说道:“云昭,你自己也说并未重伤塔尔将军,扎合王子这般着急,莫非是演出来的?想要哄骗本王前去,好挟持为人质?” 扎合急得跳脚说道:“我本来是这样想,但是现在塔尔真的情况不对,你要这么怕的话,尽管将我五花大绑。总之你快派人去看塔尔,我听你们军医说,照顾季泽将军的人,一直是这个云昭对不对,还请他去看看塔尔!” 萧谅说道:“不行,塔尔狡诈人尽皆知,我怎知你们不是窜通演戏?” 扎合问道:“到底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!” 季澜看了一眼萧谅,心中明白他的打算,便道:“扎合王子一直高高在上,还说我们殿下是乳臭未干的小子,现在您不如自行想办法。” 萧谅说道:“听说我的二皇兄,被你鞭打到晕厥,本王正考虑让人打塔尔将军一顿,看他现在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。” 扎合见说,当下跪在萧谅面前,说道:“我扎合平生不求天不求地,今日我只求你派人医好塔尔。你与我王兄谈判,他未必会真的把赵王交出,我答应你,绝对帮你救他出来。” 他说着,取下左耳的耳环,捏碎最大的珠子,里面竟有一粒药丸。他将药丸递给云昭,说道:“这是季泽将军中毒的解药,你既是行家,想来一验便知。” 云昭接过细看,观察后向季澜和萧谅点了点头。 萧谅没想到他如此大方,说道:“听说本王的二皇兄现在也是高热不退,本王现在可以答应你让云昭去救塔尔。现在你们被擒的事情,就等木黎做个反应,若赵王有个闪失,本王便把塔尔千刀万剐泄恨!” 扎合惊惧不已,没想到萧谅小小年纪,如此暴戾,心中暗悔,又十分担心塔尔,只能跟着云昭先去救治塔尔。 季澜拿了解药便去给季泽服下,又喊了军医仔细观察,果不其然,他的毒气退了下去。只可惜他中毒太久,还需要较多时日才能恢复。 等到第二天中午,云昭才回来,脸色非常复杂,倒是看得萧谅和季澜很是惊讶。 萧谅问道:“表哥,你神色如此古怪,莫非那塔尔无法救治?” 云昭摇头道:“这倒不是,他现在已经转危为安。” 季澜问道:“那你是怎么了?” 云昭咳嗽一声,低着头只是笑,惹得萧谅更加好奇,拉着他问个不停。 云昭这才说道:“我和那塔尔交手的时候,便觉得不对,他的力气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大。刚才我诊脉才知道,原来他已经高烧三天,竟能强撑着和秦信一同出来营救扎合,也算他能熬了。” 季澜问道:“他虽不似我等学习上乘内功,也算武艺不凡,如此壮实之人,怎会高烧数日不退?” 云昭看了一眼萧谅,又瞪了瞪季澜,越发说不下去了。 这边营帐之内,扎合正在为慢慢退烧的塔尔换毛巾,见他清醒过来,惊喜不已。 塔尔想要起身,却是全身无力,说道:“王爷,这些事让末将自己来吧,您尊贵之躯,如何能做这些粗活?想来秦王定不至于连个侍从也没派给你吧。” 扎合说道:“是我赶了他们出去。” 塔尔说道:“您累了一夜,还是躺在这里歇会儿吧,末将没事。您说动那云昭前来,是不是答应了秦王什么条件?否则他怎会派人救治?” 扎合说道:“你别管!” 塔尔连忙说道:“是末将失言,王爷恕罪。” 扎合见他这样,越发生气,摔了毛巾,连脚盆也踢翻了。塔尔见状,生怕看守他们的士兵责骂扎合,连忙起身收拾,却被扎合一把拉到身边。 扎合抱着他说道:“都是我不好,连累你至此。” 塔尔生怕被人注意,想要推开,又知他的脾性,只能劝道:“王爷不必如此,末将当真无事。” 扎合怒道:“你永远都是末将无事,就不能和我说点别的吗!那天晚上我那么对你,你明明疼得要死,都昏过去了,为什么自己醒来也不注意一下!” 塔尔看着扎合,这人身份尊贵至极,俊俏秀美,白白净净,和自己一身黝黑粗壮不同。当年他刚做了王宫马奴,不懂规矩,害得扎合跌下马来,领了三十鞭的责罚。正在他被打得全身鲜血淋漓的时候,是扎合为他求情,只说摔下马是自己无能,不关他的事。 那以后他便死心塌地跟着扎合,从来没想过其他。直到有一天,王妃赐了两名侍女给扎合,他忽然心中难过,只躲在房中喝闷酒。 那晚,他真没想到扎合会跑到自己的房间来,按着烂醉如泥的他作了那一番事。醒来以后,他以为是做梦,没想到看着身边沉睡中的人,便觉得只要是他,也无不可。 “我是王爷,你便让着我,我对你做什么,你都不会反抗。如果昨晚上来你房中之人,是我王兄呢?是我父王呢?你也不会抗拒,是不是?” 他想起那时候扎合的话,真是句句诛心,逼得他转身就跳入宫中的深水池中,险些丧命。 他少年时曾经目睹自己的亲妹妹落水而死,故而极为怕水,那时候是水性极佳的扎合不顾一切跳下来救他。 扎合是王子,他以后会做国王,会娶王妃,便是与他游戏一场,也不过是玩乐罢了。后来在扎合的安排下,他帮木黎躲过王妃陷害,便受他提拔,一心想要夺得军功,为他打一个江山。那时候他便明白,扎合想要的是他这个马前卒。 他以为一切都是游戏,没想到扎合见到他礼遇赵王,会如此生气。他还记得那天晚上,他被绑在床上,足足折腾到天亮。那是军营之中,定然不能隐瞒,只怕木黎已然知晓。 扎合趁着他昏迷,抢了他的兵符,调动了十万兵马突袭东陵大军。没想到兵败被擒,还送了血衣,他心知不妙,又见木黎毫无动作,便自作主张,来救扎合。他早已打好主意,只要战死沙场,那么木黎也无法把他和扎合的事情奏报给王上。 塔尔看着一脸担心又颇为生气的扎合,说道:“我一醒来便听闻您带兵偷袭东陵大军,生怕您有什么不测,自然就把其他事放下。而后坐立不安,又眼见十万大军被屠戮,大王子坐视不管,心中着急。见到您的血衣,这三日几乎未曾合眼,所以才会高烧不退。其实这都是小事,您不必担心。王爷,你究竟和那秦王做了什么协议,告诉末将。” 扎合问道:“我那么对你,你恨我吗?” 塔尔说道:“末将不敢。” 扎合生气地说道:“不许自称末将,我问你,现在你为了我深陷险地,又失了十万大军,搞不好王兄还要视你如眼中钉,你恨不恨我!尤其……我在军中那般对你……难道你都不生气吗?” 塔尔说道:“末、我……是您的仆人,无论王爷做什么,都是应该的。” 扎合想要生气,又见他一脸憔悴,忽然心生无助之感,低着头说道:“本王是不是很没用?” 塔尔听出他声音里的哭腔,连忙跪在地上,说道:“王爷只是太着急,关心则乱,末将当真无碍。您、您别哭了。那天晚上的事,是末将不好,末将不该夜探赵王,还与他月下对饮。” 扎合见他说了半天,仍然不明自己的心意,又不知道如何开口,只好骂了一声“笨蛋”。 萧谅听得云昭的话,万万没想到他们君臣是这般关系,拉着季澜便想来看好戏。他在帐外听到这句笨蛋,顿时好笑不已,便摇了摇头,又往关押秦信的营帐走去。 季澜知道他是见塔尔不开窍,便不想打扰,便也不好再说。秦信账内居然还有女子声音,这倒是让他们惊愕。 “说!父帅是不是你设计害死的!”这是顾青墨的声音。 萧谅顿时觉得不好,连忙闯入,果然见秦信被她用剑刺了好几个窟窿,鲜血直流。季澜连忙上去打落了顾青墨的宝剑,又拿出药粉为他止血。 秦信脸色惨白说道:“师弟,不必敷了,是师兄欠了她。” 顾青墨气苦,丢了宝剑,便转身而去,倒是撞到了刚好闻讯赶来的云昭。 云昭说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,我们这里简直比月老庙还热闹,干脆以后我去转行做红娘吧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我发誓这个副CP【细皮嫩肉养尊处优美人攻,肌肉壮实糙汉子受】是忽然蹦出来的,绝非大纲原设定。 第90章 第 90 章 秦信看着季澜为自己包扎,全然不语,只说道:“听说扎合王子交出了解药,季泽将军的伤势如何了?” “他的毒已经解开,不过还要多养一阵子。” 季澜说着,又转头看向萧谅和云昭:“殿下,我想和师兄单独说一会儿话。” 萧谅点头,便与云昭一同出了营帐。他知道季澜和秦信师兄弟感情深厚,只是这次秦信酿成大祸,决计无法饶恕,等到战事平定,救出萧诚,再行定夺。不管如何,秦信只怕难逃一死。 季澜见他们走远,这才说道:“师兄,当日你进京救下赵王一事,当真是机缘凑巧?” 秦信说道:“当然。你知道师父素来不许我管三花的闲事,何况那群刺客并非三花之人,我也不过是一时看不过才出手。” 季澜心中奇怪,他深知按照常理,自己的姑母刺杀萧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不过秦信既然如此肯定,那么刺杀萧诚的另有其人。宫中势力错综复杂,要说起来,真有能力在皇城之外刺杀皇子的,不是季淑妃,那就是柳宸妃。不过现在她已经死了,这件事放心不提也罢。 “师兄,你来京城,为何不来太师府找我?你当时曾经来信说,让我准备你的大婚贺礼,那么师嫂呢?” 秦信见问,心知隐瞒无益,便把自己与沈灵姣一见钟情,来京中本是为提亲,却遭到沈天尧反对。而后圣上赐婚萧谦和沈灵姣,他陡然遭遇数次追杀,被困在一个陷阱数日,而后脱困来截杀萧谦,不想连累沈灵姣身死,而后躲入越王府一事说了个大概。 季澜越听越是奇怪,他说道:“如果追杀你之人是越王派来的,他绝对不会收留你。” 秦信说道:“当时我也以为是他的人马,后来发现不妥。那几批刺客,虽然都是追击我,但行为截然不同,几乎可以断定为两方势力。” 季澜说道:“愿闻其详。” 秦信说道:“有一拨人只是在阻止我,不要打扰越王大婚,没有伤我的意思。另一拨人,却是有意帮助我去找越王。” 季澜问道:“你可有看出蛛丝马迹?” 秦信说道:“不想伤我的人,我后来发现他们是三花中人。只因在越王下江南的大军内,我发现其中一人,身上的伤势正是本门武功造成的。越王随从大多是太子的人,你不可能对自己人下手,所以他的伤只能是我打的。” 季澜越发不解,问道:“听师兄所言,困住你的人,用的是什么陷阱?可否说得仔细一些?” 秦信说道:“说来也是奇怪,那陷阱更像机关,颇有些诡门的路数。不过师父对诡门了解不多,教我的也有限,我最后也没办法脱困。是他们故意在灵姣回门的那天,放我出去,没想到如此一来,反倒是害死了灵姣。” 季澜说道:“诡门来自西凉,若说朝中还有人会的话,只有前任太傅尹仲霖的远亲,花浓阁之主田时化。照理他不可能来害你,而最想破坏越王婚礼的莫过于柳宸妃。柳国舅与裴府相交,而裴尚学有诡门绝技莲动清影,莫非是柳裴二家联手困住你?” 秦信说道:“这样说来,大有可能。冤有头债有主,可惜我现在身陷囹圄,只怕生机渺茫,没办法找他们算账了。” 季澜劝道:“柳宸妃身死,裴家满门抄斩,足以告慰沈姑娘在天之灵了。” 秦信说道:“如此说来,真是仇恨两消。如今顾昭已死,有什么冤仇也报了,若能再见母亲一面,我心中再无牵挂。” 季澜不忍,又问:“师兄,你为什么要跟着塔尔前来,你若来了,岂非自投罗网?” 秦信说道:“那时候我刚知道自己身世,满心愤恨,后来在鸡足山的城堡中,见赵王被擒后,一直傲然不屈。他得知我的身世,大为惊讶,只说便是如此,也决然不会通敌叛国。他所想的,也不过是借势而起,壮大自己的力量,决然不会为了一个皇位,勾结外敌,侵害东陵。我慢慢的被他感动,才悔悟自己做错了。饶是如此,却也无法回头。” 季澜问道:“师兄,莫萱师叔是不是潜藏宫中?” 秦信惊愕道:“你如何知晓?” 季澜问道:“果然如此!” 秦信顿觉失言,说道:“你死心吧,我不会告诉你她的身份。” 季澜说道:“我绝对不会逼你的,师兄,你走吧。” 他说着,抬手便打断了秦信身上的锁链。秦信顿时站立不稳,跌倒在地。 秦信说道:“你放我走?如何和秦王交代?” 季澜说道:“他不会杀我的。现在我是唯一能统领三军之人,哪怕有什么罪责,也只能等以后再说。” 秦信苦笑道:“小鲸鱼,你怎么还是这么傻?” 季澜说道:“怎么?” 云昭说着便走了进来,说道:“你都说他是小鲸鱼了,这条傻鱼能聪明到哪里去?” 季澜说道:“云昭!” 秦信说道:“那日蒙面救我之人,是你?” 云昭点头说道:“正是。” 秦信说道:“我娘自小对你想必并不太好,不过我还是要多谢你,陪在她身边那么多年,替我照顾他。” 云昭说道:“你别打感情牌,我没有要阻止你走,借用小鲸鱼的话,秦王他也不会杀我的。所以趁着现在,你快逃吧,当我偿还师父的养育之恩。” 秦信说道:“你们这是……” 云昭递给他一些伤药和银两,小心的引他出去,这才回头来找季澜。 季澜呆呆的站在原地,看着他,说道:“是凤眠让你来的吗?” 云昭说道:“他知道你想放秦信走,也知道我有这个心思,便假装喝醉,一个人闷在帐内呢。” 季澜说道:“凤眠……” 云昭说道:“好了,你别磨蹭,赶快去见他。今夜我离你们大帐远得很,有什么动静我也不会听到的。” 季澜感激的作了个揖,这才走出营帐而去。他本想着事后去请罪,没想到萧谅早就猜到他的心思,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。 萧谅正在自斟自饮,喝了许多,满地都是空瓶,吓得季澜顿时抢夺他的酒杯,扶着他到了床边躺下。 季澜生怕他有什么不妥,尤其是天仙醉的毒过后,就不敢让他沾酒,没想到他竟然喝了许多。 萧谅见到他,迟迟笑了起来,一个跟头就摔到他的怀里,扯着他的衣领说道:“鲸波,你怎么来了?和你师兄聊完了?” 季澜见他脸上潮红,知道是喝得太多的缘故,连忙唤人去煮醒酒茶。他想要起身,又被萧谅紧紧抱住,颇为无奈。 “你从小到大,为谁屈膝下跪过吗?” “除了祖父,爹娘,还有行君臣之礼外,并不曾为谁下跪过。” “那你猜我有没有为谁下跪求情过。” 季澜不知萧谅话中之意,颇为不解的看着他,无奈怀里之人一直乱动,使得他不得不紧紧抱住。 萧谅不等他说话,自顾自的说道:“那时候我生病,母妃忽然去了,我想下跪求神拜佛,也没力气起身。后来三哥失踪,我日日跪在母妃寝宫的佛像前,祈祷三哥平安,可是父皇却对天下人宣布三哥已死。再然后遇到舅舅,我可开心了,那几天几乎做梦都在笑。”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,听得季澜十分不忍,又知道这些事憋在他心里太久,不发泄出来着实不好。 “你们都担心我的毒,其实我一点都不怕的。我想着,有舅舅,有表哥,还有你在身边,我怕什么,死了还能见到母妃和三哥呢。可是舅舅出事了,我被父皇宣见宫,当着他们二人的面,我一句话都不能多说,连跪在父皇面前求情都不行,我是堂堂皇子,怎么可以为盗母妃陵墓的贼人求情!我想跪都跪不了,哈哈哈……” 他笑得狂放,若不是被季澜抱得紧,只怕整个人都要跌到床下去了。 “凤眠,你想哭就哭吧……” “谁说我要哭了,我才没有哭。”萧谅把头埋在季澜的肩上,湿了他一大片衣襟,却是无声之泪,惹得季澜心痛不已。 许久之后,季澜见他累了,便抱他躺下,正要离开,却被萧谅拉进被窝。 “凤眠,如今是在军中,只怕于礼不合。” “鲸鱼和凤凰窝在一个被子里,你担心成烤鱼?” “我不怕成烤鱼,却怕你的火燃烧殆尽。凤眠,现在还太早了……” 萧谅不答,只是紧紧环抱住季澜,问道:“你说,扎合那么傲气的人,为了塔尔下跪求情,是不是动了真心?” “他对塔尔的情意,早已在眼神中暴露无遗。” “那你看着我的眼睛,猜一猜我现在在想什么?” “凤眠,你喝醉了,好好睡吧。” “听说父皇总喜欢赐年长些的宫女给皇兄,说是教导那些事,将来纳妃不至于成笑话。母妃本来也有意将司月许到三哥身边,若不是我身体不好,只怕也会有那么几个人在房里。” 季澜无奈,轻轻搂着萧谅,吻了吻他的眼睛,说道:“不要说你,连我都遇到这种事过,姑母塞过来的人,好在被祖父推掉了。” “你说,将来的季夫人,秦王妃,是不是太可怜了?好好的女子,注定一生凄凉?” “凤眠,你想说什么?” “我想今晚做你的季夫人,你做我的秦王妃。你说这样好不好?” 季澜没有说话,他慢慢的移入被窝之内,轻轻解开萧谅的衣带,轻巧灵活的舌头很快就找到了那里。他的动作很是轻微,小心翼翼的去感受身下之人的一切反应。 萧谅紧紧的咬着牙齿,不肯发出声音,抓紧床单的手却昭示了一切。他很快就得到了解脱,放松全身,等着季澜更进一步,然而却两眼一昏,再度睡了过去。 季澜喊人来烧了洗澡水,为他擦拭赶紧身体,这才搂着他回到床上,自己与他相拥而眠。 他发了疯的想要他,然而却不敢去触碰,生怕有一天,面临选择的时候,萧谅会因为今晚而留情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想到萧谅才十七,最后一步还是以后来做吧 第91章 第 91 章 第二天早上,就有士兵来报秦信潜逃,连带着顾青墨也失踪不见。顾青墨是向萧奕请旨才来到战场之上,如今她独自离开,等同是临阵脱逃,要是细论起来,此罪非轻。 萧谅看着面色入土的范隶成,说道:“是本王另有机密任务,让顾小姐独自处理,并非潜逃。何况赵王还在木黎手上,我军刚挫败他们十万人马,此时真是奋起之时,何来潜逃之说?范大人过虑了,你先行退下,本王正要与众将商议军务。” 范隶成还想再说,却见萧谅颇为坚持,便也只能告退一边。他本以为萧谅身为最小的皇子,也不曾在外露面,是个好说话的主儿。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比赵王还要难对付,真是一点的便宜也讨不了。 季澜带了扎合前来,面见萧谅,自己便想要离开。他昨晚点了萧谅的睡穴,此时也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做法,一大早趁着他未醒就逃开。 萧谅脸色微红,说道:“澜将军,不必退下,你守在这里吧。听云昭说,泽将军的毒患已无大碍,想来你应该能放下心来。” 季澜听说,也不敢在动,只守在萧谅旁边,不知他找扎合打的什么主意。 扎合说道:“秦王,你找本王来,所为何事?” 萧谅问道:“怎么?这么快就把自己的许诺忘得一干二净?” 扎合说道:“你若拿我去换赵王,只怕会换个半死不活的,不如你先放我回去,本王自会放一个活生生的赵王回来。” 萧谅笑道:“你当本王是三岁小孩吗?” 扎合说道:“你们这几天在帐外偷听,真以为我不知道吗?现在木黎已经知道我和塔尔之事,若不除他,早晚我们都要被害死。如此想来,本王不如先下手为强。” 萧谅说道:“好。我相信你,不过如果赵王有任何意外,本王保证定然踏平鸡足山,将你的塔尔千刀万剐于军前。” 季澜想要劝,却被萧谅阻拦,只好作罢,带扎合到另一个营帐内收押,这里云昭领了塔尔前来。 塔尔也不行礼,只道:“秦王找我来,是有何事?” 萧谅说道:“你也是一个将才,不如归降我东陵,何必在滇国做个大将军,打来的军功被大王子抢去不说,晚上还要给小王子暖床。堂堂大丈夫,你难道不觉得羞辱吗?” 塔尔说道:“为了他,我心甘情愿!” 萧谅说道:“你就不怕本王写一封信送到滇国王城,到时候扎合只怕连王子都做不成了。” 塔尔说道:“我王英明,定当这是挑拨离间的手段。” 萧谅说道:“哦?那你言下之意,哪怕木黎去说,也不会被采信?” 塔尔不语。 萧谅说道:“若本王所料不差,你们的国王是看中你的将才,等你们打胜,他便会赐死你。这样一来,扎合就只能安心做的滇国王。这样的王,何必效忠?若你归降,本王可以允许你以后做个滇国一方之主,到时候扎合王子还不是你的囊中之物?” 塔尔说道:“卖国求荣,塔尔不齿。” 萧谅说道:“难道你都不记恨扎合这般待你?” 塔尔说道:“与你无关。” 萧谅说道:“也罢,看你这誓死不降的样子。不如你现在画出鸡足山的地图,本王便放过扎合,否则便遣十几个军官去好好享用扎合。” 塔尔顿时冲了过来,无奈被镣铐束缚,用力过猛跌倒在地。他站起之后,便往旁边墙上撞去,又被云昭拉住。他瞪着萧谅说道:“你杀了我吧!” 萧谅说道:“啧啧,本王只要拿你做威胁,扎合竟是怎么都肯的。可你呢,竟是软硬不吃,连扎合也不顾。本王真替他不值。” 塔尔颇为紧张,似乎生怕萧谅真的对扎合如何,当下便道:“赵王如此英雄,没想到会有你这样的兄弟。” 萧谅笑道:“你说得没错,本王刚才不过是试探你而已,又怎会真的对扎合做出那等事呢。不过他一个王子,对你当真在意得很,竟为你屈膝下跪,也不枉费你如此待他。” 塔尔惊讶不已,还想再说,却被云昭带了出去。 季澜问道:“凤眠,你是见塔尔不明白扎合的心意,故而特意点明?” 萧谅说道:“是啊,我总觉得扎合的真情不该被误会。” 季澜说道:“你真的要放扎合回去?” 萧谅说道:“当然。你没听过放长线钓大鱼吗?” 季澜说道:“你是说……” 萧谅说道:“派人跟踪他上山。” 季澜说道:“那赵王怎么办?” 萧谅看了一眼季澜,说道:“我有一个想法,你和云昭跟他上去,救出二哥,我们再择日强攻鸡足山。只是这非常冒险,我们也摸不清他们到底还多少守军,你和表哥千万小心。” 季澜说道:“你还是信不过扎合?” 萧谅说道:“我不是不信他,只是他太天真,只怕木黎不会那么好对付。你们先跟在他身后,等上一夜,若有动静便趁机救下二哥,若不见动静,还是回来再说。” 扎合于次日夜里独自离开军营,全然不觉身后有人尾随,到了天亮萧谅也不见他们任何一人回来。 他生怕扎合有诈,便将塔尔绑在木桩上,又把鸡足山围得水泄不通。 萧谅没想到的是到了中午,季澜和云昭果然抬着昏迷不醒的萧诚下山,他便答应放了塔尔。只不过季澜和云昭都满身血污,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。 塔尔一路跑到山腰,大喝一声:“滇国子民,如何能束手就擒,来人与本将军决一死战,誓死突围,保护扎合王子离开!” 萧谅没想到他已经识破自己的计策,当下便令人向山上射箭,不想扎合取信萧谅,早已撤防。 滇国众军碍于扎合的军令,不敢妄动,只有少部分人听了塔尔的话,与他一起冲下上来。 塔尔武艺高强,而云昭和季澜显然受伤非轻,众人一时惊慌,连忙上前保护萧谅。 塔尔拿了弓箭,便向萧谅射来,云昭和季澜还在远处,来不及挡,只见礼部大臣范隶成以身挡箭。范隶成当即身亡,萧谅还未反应过来,塔尔的第二支箭已经射出,正中臂膀。 萧谅忍住疼痛,喝道:“来人,放箭!” 他本就防备塔尔,如此看来,他是全然不顾扎合的意思。现在军中大乱,若他一个手软,塔尔再射一箭,自己只怕要死在此处。如果一想,他爱惜塔尔之心也淡了。 几个神射手早已按耐不住,听得萧谅之令,纷纷射出手上的□□,不一会儿塔尔便身中数箭。 扎合连连大叫,冲到山腰,抱住塔尔问道:“为什么!你为什么要这样做!你乖乖上得山来,不就好了!” 塔尔气息微弱,说道:“为末将一人,奉送滇国三十万大军,是王爷不智。末将的做法,不过是为您保住实力,借地形之便,与东陵还可再战。” 扎合哈哈大笑,道:“这江山,本王不要!” 他说着,竟是抱着扎合,从山腰处跳下,粉身碎骨。如此一来,滇国大军顿时士气大挫。萧谅忍着疼痛,喝道:“传令,立刻攻山!”说着,便晕了过去。 此时,季泽被抬着上阵,号令三军,顿时一片厮杀之声。等到萧谅再次醒来,已是三日之后。 季澜说道:“凤眠,你感觉如何?” 萧谅说道:“你和云昭在山上发生何事?为何受伤?” 季澜说道:“我们尾随扎合上山,他果然去找木黎,两人起了争执。他似乎在木黎酒中下毒,使他昏睡,这才去牢里找出赵王。不过他当时的样子,显然另有打算,我和云昭上前来抢赵王,没想到那木黎忽然清醒,与我二人缠斗。他武功不低,我们都受了重伤,若非扎合捅了他背后一刀,想必难以脱困。” 萧谅皱眉道:“你们武功这么好,怎么两个人竟然打不过木黎?” 季澜说道:“后面我们再查,发现是赵王身上有一种散功的药物,是以我二人一接触赵王,便也着了道。好在药效有限,否则我和云昭也要葬身在那里。” 萧谅说道:“你们的伤势现在如何?二皇兄呢?云昭人呢?” 季澜道:“放心吧,那个药物解开后,我们自行运功疗伤,已经好了不少。云昭正在看望大哥和赵王。赵王的经脉受损严重,日后不能再动武了,身体倒是无碍。倒是你,中了那暗箭,好在没有毒,就是需要时日恢复。应该是塔尔生性坦荡之故,不屑用毒,可惜他终究不能为我们所用。” 萧谅说道:“我真没想到,扎合会抱着塔尔一起跳崖。” 季澜说道:“我也没想到会这样,他们对彼此用情至深,能如此相守也是一种圆满。” 萧谅看着季澜,问道:“鲸波,你在怪我吗?那日下令乱箭射死塔尔之事,也是万不得已。” 季澜说道:“我怎么会怪你呢?他是敌军首领,自然该杀。我只是看着他们,心中有些惊惧,你说我们会不会和他们一般……” 云昭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,说道:“呸呸呸,乌鸦嘴。你这个人,再说这样的话吓小谅,小心我打断你肋骨。” 他的话音刚落,忽然听到外面有人传报:“殿下,京中传信,赵王妃难产而亡,胎儿无碍,陛下令赵王火速回京。” 萧谅听说,连忙说道:“立刻扶本王去赵王营帐!” 季澜扶着萧谅这才打开萧诚营帐,却见他半靠在床上,正举着匕首,对着自己。云昭连忙上去,眼疾手快,用手上的飞镖打落他的匕首。 萧谅惊道:“二哥,你这是做什么?” 萧诚垂泪道:“小七,若你真当我是二哥,就成全二哥吧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不会写打战的废柴如我 第92章 第 92 章 自从那次萧诚亲自到秦王/府,为云昭私闯赵王府之事与萧谅起了争执,到如今再见,短短不到一年时间,竟是如此局面。 萧谅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,又端了药亲自递给他,说道:“二哥,你先喝药!” 萧诚知道再想自杀已经不能,便也只能接药喝了。他喝完之后,靠在床上,一言不发。 萧谅说道:“你被擒甚久,想来皇嫂有孕之事,也不知晓吧?” 萧诚猛然睁眼,说道:“此话当真?我离开江陵已九个多月,莫非晶华已经生下孩子?” 萧谅点了点头,心中难过,一时之间,竟是不知如何开口说出顾晶华的死讯。 萧诚见他神色有异,心中惶恐,说道:“小七,发生了什么事?快告诉我!是孩子不妥?还是……?” 萧谅说道:“孩子很好,只是……嫂子因顾将军的死伤心过度,又听闻你被擒,日夜担忧,以至于没能挨过生育之苦。父皇传令要你即刻回京,想必是要等你回去再下葬。” 萧诚几乎不敢相信的看着萧谅,似乎怀疑他的话只是一个骗局,直到看到萧谅递过来的密旨,顿时落下泪来。他与顾晶华也算青梅竹马,没想到他当初拿了秦信交给他的账本,满心筹谋之际,想着与她日后荣华富贵,到头来竟是生死永诀。 萧谅说道:“二哥,为了孩子,你万万不可再有寻死之心。至于账本……我已经烧了。只是听秦信所言,只怕父皇已经知晓此事,你回去以后小心应付。我想父皇……该不会那么狠心,毕竟你和大哥都是他自小养大的皇子,与他人不同。” 萧诚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小七,秦信交上来的沈家账本既被你烧了,那么父皇若问起,我从通济钱庄提出来的银两究竟去了哪里,你要如何作答?” 萧谅说道:“军中不曾发现,我自然如实禀报。” 萧诚笑道:“你以为父皇会信?” 萧谅说道:“二哥,你就坦白告诉父皇,想来他应该也不会对你怎样。” 萧诚说道:“以父皇的疑心,我交了,他疑心我藏私,我不交,他疑心你我勾结。” 萧谅说道:“这如何是好?” 萧诚拿了自己的玉带,交给萧谅,说道:“内侧写着放银两和兵器的所在,你取出以后,便密信报与父皇。他若公开,便是要置我与死地,若瞒下不说,那我这个赵王大约还有活路。” 萧谅说道:“你是要我对着父皇揭发你?” 萧诚说道:“经过秦王/府你我兄弟决裂以后,本以为你不会真心来救我,没想到你当真如此忠厚。现在,唯有你揭发我,这样才能让父皇不至疑你。” 萧谅点头,说道:“好,二哥,此事我答应你。” 萧诚说道:“我想尽快回京,你安排一下吧。” 萧谅说道:“如果滇国势败,不过南疆诸多民族部落,颇为难以管制。我身边只有云昭,他医术和武功都是上上之选,便差他送你回江陵,二哥你意下如何?” 萧诚说道:“也好。若他半路记恨当初在赵王府受的伤,把我暗害了,也少一段纠结。” 萧谅连忙说道:“二哥,小七绝无此意,若你不喜,那我再行派人便是。” 萧诚说道:“逗你的。他和季澜甘冒大险,上得鸡足山救我,现在我怎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?” 萧谅点头称是,便退了出来,看着守在帐外一脸担心的季澜和云昭,他有些好笑。 等云昭知道自己被他安排了这么一出任务,几乎跳脚,他说道:“为什么要我护送,你在这里,我怎么放心?” 萧谅撒娇道:“表兄,就当我求你了。” 云昭道:“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,说吧,到底怎么回事?” 萧谅说道:“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锦囊,你依计而行便是。” 季澜见状,说道:“微臣先行回避。” 他不等萧谅再说,连忙退出,远远走开,倒是显得并无情绪波动。萧谅看着他,也不阻止,只是神色有些落寞。 云昭说道:“咦,季澜怎么了?小谅,你脸色怎么这么差?你这样不行,会被他吃得死死的。” 萧谅把萧诚说的事情告诉云昭,又叮嘱道:“不管二哥的玉带都写了什么,你都一一记下,送他回京后,便向父皇呈报一应事物。你只说是我搜出的,不必多言。” 云昭说道:“你这样做,圣上难免不认为你对赵王下手,这样一来,你尽心救治他,反倒是说成你办事不利,故意拖延,导致他如今武功尽失。” 萧谅说道:“不管到时候二哥在父皇面前说什么,我都认了。” 云昭无奈,说道:“你避开季澜,是因为这批银子原本是沈家的,也就是说这算是越王收到的聘礼。越王和太子走得近,你怕季澜想要为太子夺回这笔钱?” 萧谅说道:“不,我不担心。只是不愿意鲸波难做罢了。” 云昭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好了,你们两个的事情,我不掺和。那我过几日与赵王一起回京便是,这里毕竟是战场,刀剑无眼,你务必小心。” 过了几天,萧谅便和季泽季澜两兄弟,亲自送萧诚和云昭一行人离开。 季泽的伤势好了大半,教导季澜如何用兵,又与萧谅商议继续进攻的法子。萧谅每晚都在营帐等着季澜回来,可他总是要到半夜才回。 这天夜里,萧谅心中生气,撕开手臂的包扎,独自枯坐到三更,才见季澜小心翼翼回来。 季澜见他还未入睡,手臂的箭伤又流出血来,心疼不已,连忙上前为他包扎。 萧谅推开他伸出的手,说道:“澜将军与泽将军兄弟情深,何必两头跑这般辛苦?本王毕竟是皇子,与臣下同一个营帐本属越礼,现在泽将军身体渐好,不若你就与他同营为好。如此,也不至于打扰本王休息。” 季澜说道:“殿下说的是。不过您手上的箭伤断然不能这般流血,还是先让末将为你包扎之后再说此事。” 萧谅跺了跺脚,推开季澜,走到他的床铺前,单手拿起枕头便向他丢去。季澜也不敢再动,见他砸了枕头,又把被面才在地上,便也不敢做声。 他走上前,便点了萧谅的穴道,为他包扎伤口,说道:“殿下息怒,若是动气过甚,会加速血液流动,这伤口会流出更多血。” 萧谅气急,又不能挣扎,说道:“你解开本王的穴道,不要你管!” 季澜由着他生气,自顾自将他包扎后,又捡起地上的枕头和棉被,顺手解开他的穴道,这才说道:“末将告退。” 萧谅再也按捺不住,从背后抱住季澜,说道:“不许走!” 季澜松手,任由棉被和枕头掉落在地,回过身紧紧抱住他,深深一吻。这次的吻格外温柔,让萧谅慢慢的被他指引着,也深陷其中,一时之间,情丝万缕,尽在此中。 “还生我的气?”萧谅的眼睛发亮,直勾勾的看着季澜,几乎是小心赔罪的样子。 “不是,你毕竟是秦王,我是太子的表兄,你防着我一些,也是应该的。”季澜低下头,吻了吻这双眼睛,几乎快要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。 萧谅拉着他的手,走到床边,便将他推倒,又钻进被窝,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肩窝里。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:“那天晚上,为什么没有做到最后?” “你还小。” “天天说我小,你也不过大我三岁。”那只手深入他裤袋的时候,几乎是防不胜防的,令人招架不住。 季澜被他握住,顿时不能控制,他压着声音说道:“你还有伤,不要胡来。” “这话说得,怎么好像你是塔尔,我是扎合?”萧谅调皮的眨了眨眼,“难道,你其实是想做秦王妃?” 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季澜没想到他的手会这么不老实,干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,也肆无忌惮的去揉搓他的那里。 两个人一阵尽兴后,这才唤人送来热水洗漱。季澜怕他不方便,便亲自抱着他入了澡盆,十分上心的为他擦拭。 “你哪学来这些?” “在你眼里,本王是不是什么都不懂,是个小孩子?” “难道不是?” “我好歹从小长在宫中,你也太小看人了吧。” 萧谅调皮的笑,尽情把头依偎在他胸口,直弄得季澜越发脸红。他说道:“骗你的,是我差人寻了些春宫图看看。” “你、你看这些作甚。” “我不过想知道,怎么做个季夫人。”他说道这里,声音小得听不清,满脸羞赧。 “你若再说,我可忍不住了。”季澜没想到他如此大胆,只好糊他。 “没让你忍。” “你……不知道这事做起来,疼得厉害吗?”季澜无奈的说道。 “我知道,但我不怕,是你的话,怎么都好。”萧谅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季澜,接着说道:“你不做到最后一步,是怕有一天我们当真为敌,我会为你心软?” 季澜没想到他竟然猜出自己的心思,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回答,只好老实的点了点头。 “没了这一层关系,你以为我对你就可以狠心到底?” 季澜不知如何回答,却见萧谅已经捧着自己的脸,狠狠吻了上来,如同咬人一般的力气,弄得双唇很快就红肿起来。 许久,萧谅才放开季澜,说道:“看到扎合和塔尔,我才明白,若不能做主,终究难免如此下场。所以,鲸波,我实话告诉你,现在我想要争一争那个位置,只有争到了,我才能与你永远在一起。你若为了太子来拦我,那也无所谓,我不怕。” 季澜没想到他如此坦率,反倒显得自己过于扭捏,便说道:“凤眠,我真怕……” 萧谅说道:“你别怕。我可以在此立誓,无论本王今后站在什么位置,都任你予取予求,此生为你而已。” 季澜说道:“凤眠!这话太重,收回去吧。” 萧谅笑道:“我知道你定然心软不会拦我,反正都是父皇的孩子,你就中立着吧。” 季澜说道:“你明知道这绝无可能。” 萧谅凑到他耳边,轻轻咬了他一口,说道:“那么就听从自己的心去做事,放心,无论怎么样,我都不会怪你怨你。只因我若败了,不过也是一条性命。那时候你还有太子这个靠山。若太子败了,你也还有我呢!” 季澜没有接话,只是把他紧紧抱在怀里,许久说道:“季澜何德何能,得你如此倾心相待?” “情之一字,本就是不能自己的。” 澡盆之中,两个身影相互重合起来,缠绵而隐忍,互诉衷肠又各有保留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明天去看精神内科,不知结果如何,忐忑难安。 第93章 第 93 章 自从季泽逐渐恢复后,便指挥着季澜一路攻往滇国王城,萧谅每天拿着杨聿书的兵法概要研读,日益精进,对用兵之道颇有心得。 在季泽面前,两个人都不敢过于亲密,但终究瞒不过他的眼。这一天,季泽独自找了季澜,问道:“鲸波,你曾经救过秦王殿下,那是本分,他拜你为你师,也是皇命。兄长观察你与殿下相处,竟多有逾越之处,不可忘记他是皇子,以后断然不可造次。” 季澜心虚,说道:“我与皇子亲近些,想来也无不妥。” 季泽说道:“这自然是好事,但凡是都要有个分寸,秦王不计较,不等于别人不计较。谁知道这军中都有谁的人在,到时候回去参你一本,说你与秦王过从甚密,陛下怀疑你们结党营私,那么对谁都没有好处。” 季澜苦笑:“大哥,我们是太子这边的人,与秦王结党营私又无好处。” 季泽说道:“对我们没好处,对秦王殿下可大有好处。到时候先不说陛下怎么想,太子听到这话头你觉得会如何?你是嫌祖父平日打你打得少了?” 季澜抱拳道:“大哥教训的是,鲸波会注意分寸。” 那之后,他便与萧谅越发保持距离,后者会意,便也拿出一副皇子的派头。东陵大军一路打到滇国王城,而京中传信,要他们攻破滇国后。善待其他部落。 萧奕的意思,自然是杀一儆百,没想到他们才围住滇国王城三天。滇国国主的宠妃,扎合之母就自缢宫中,而滇国国王无心应战,竟是抱着她的尸身自焚宫中。 一时之间,滇国群龙无首,只能开门投降。萧谅没想到如此顺利,便也不再为难他们,只斩杀了几个当初主战的大臣。各部落的人纷纷送来降表,他们整治一番,三个月之后,这才班师回朝。 京中传信,说季朗风病重,特许季泽随军而回。听闻此讯,季家兄弟心急如焚,日夜兼程赶回江陵。萧谅也不顾身体,只依着他们火速回京。 饶是如此,也走了一个半月,途中他们遇到了顾青墨。萧谅大喜,这样一来,她临阵脱逃的传言便可以不攻自破,只说是去办自己吩咐的密令便可。 当初顾青墨显然是追秦信去了,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追到人。不过她的神情萎靡,郁郁寡欢,萧谅令人专门派一辆车让她坐着。他特别传令让她慢慢走,而自己则跟着季家兄弟继续赶路。 他们到达京都以后,三人免不得先入宫见萧奕,而萧奕也没有多说什么。他犒赏了季家兄弟,便留下萧谅独自一人。 萧谅心中忐忑,知道他定是要说起萧诚之事,也只能等着他示下。他知道自己越说越错,索性也不开口。 萧奕足足有三炷香时间,一言不发,这才喝了一口茶,说道:“你皇兄那些银两,朕已经清点,与沈家通济钱庄应有的数额,相差不大。不过朕真是不懂,你这孩子心眼太实在,还是当真一点都没动过那银子的念头。” 萧谅说道:“秦王/府什么都有,儿臣多要银子也没什么用。” 萧奕哈哈大笑,说道:“从没见过嫌弃钱多的,你这样父皇反而更加生疑。” 萧谅道:“儿臣只是觉得,与其中途克扣,不若和父皇求赏,如此一来,又体面又风光。” 萧奕说道:“哦,谅儿是要什么赏赐?” 萧谅说道:“儿臣……暂时还没想好,不如先欠着?” 萧奕说道:“去了一次南疆,胆子大了不少啊。连父皇这里都要计较起来,那就依你,欠着便是。不过这次父皇另行有赏,是你不能不领的。” 萧谅惊讶道:“父皇,你要赏什么?” 萧奕说道:“传令,秦王此次平定南疆,居功甚伟,赐黄马褂一件。” 萧谅说道:“儿臣谢父皇。” 萧奕抬了抬手,说道:“还没完呢,虽然你年纪还小,不过朕已经开始为你物色秦王/妃的人选。不知谅儿心中可有中意的女子?” 萧谅说道:“父皇!儿臣、儿臣觉得现在不宜讨论此事,毕竟母妃去世未满三年。” 萧奕问道:“那也依你。不过朕听闻那顾青墨在军中,曾经无故离开数日,这是为何?” 萧谅说道:“父皇,她一介女子,多有不便。我便让她负责采办军需,不常留营帐之内。当初她一心报复仇,见儿臣擒拿秦信,便动用私刑。儿臣训斥了几句,她就甩袖走了。她毕竟是顾将军的爱女,如今皇嫂又殁了,儿臣寻思不可怪责与她,以免大家说皇家苛责忠臣之后。” 萧奕道:“你倒是想得周全,那么秦信这个人,究竟是怎么回事?你既已经擒拿,如何又被他脱逃?” 萧谅刚想再说,却听有内侍匆忙上前,便住了口。 萧奕皱眉道:“什么事?竟敢打断朕与秦王说话,该当何罪!” 内侍说道:“回禀陛下,方才太师府传信说季老太师快不行了,淑妃娘娘在外磕头不止,但求回太师府见老太师最后一面,以全父女之情。” 萧奕摆了摆手,说道:“朕明日与她同去便是,让她先行歇着,这几天病得厉害,不是叫你们瞒住太师病重的事,怎么又让她知晓了?” 萧谅说道:“父皇,儿臣也想去太师府,探望他老人家,不知可否同行?” 萧奕点头称是,便也不再多问,让萧谅下去休息,日后再议秦信之事。 萧谅回到府中,见云昭正在门口迎接自己,不由得高兴起来。他拉着云昭问道:“表哥,你可知太师为何忽然病重?” 云昭说道:“你有所不知,当初你们假传季泽身亡,本是为了诱敌深入,不知道怎么的,就把这消息传到了京城。季老太师中年丧子,就只有这两个孙子,忽然听闻季泽死讯,顿时就卧床不起。他足足躺了一个多月,这才传来消息说是季泽将军未死,然而那时候他老人家已经不信,只认为是大家为他病好,骗他罢了。” 萧谅说道:“既然如此,太师府怎么没有传信到军中,这样的话,我们让季泽将军书信一封,定能打消他的顾虑。” 云昭悄悄拉着萧谅说道:“你别说了,太师府不知传了多少信,不过一封都没出京城。” 萧谅说道:“你说什么!何人如此大胆,敢扣住太师府的书信!” 云昭说道:“三花的人都被杀了一大半,你说呢?” 萧谅顿时明白过来:“是父皇!他为什么这么做?” 云昭说道:“季家是太子的母族,如今灭了滇国,声威大震,而顾家是陛下的妻族,却被灭得一干二净,只留下顾青墨一个女子。你觉得陛下会怎么想呢?他当真会认为顾昭死在南疆,是纯属意外?他会相信一个秦信,就有通天之能,竟能生擒赵王去投滇国?只怕在陛下心中,是太子顾忌赵王,故而让季泽做了手脚。若季泽将军此次受伤很重,倒还说得过去,他偏偏又毫发无损的回来,难免让人怀疑之前重伤的事,是苦肉计罢了。” 萧谅说道:“这……难怪刚才宫里,说淑妃娘娘病重,想来她已经察觉陛下的手段。” 云昭说道:“你这个老爹,着实心狠手辣,对待功臣都是如此做派。好在他对赵王这个儿子,还是颇有几分怜惜的。” 萧谅说道:“赵王现在如何?” 云昭说道:“他日日守着孩子,要不然就是发呆,可谓形销骨立,颓废丧志,再无半分昔日神采。” 萧谅叹了一口气,也不再说,心中大乱,也不知道季澜现在府中如何了。好在明日就可去见他,只是大约再也不和军中一般亲近。 萧谅问道:“表哥,你与赵王一同将那些钱财之物查抄,可遇到什么难事。” 云昭说道:“要说起来……倒是没什么难事,就是抓了一人,暂时关在你书房那间密室里。” 萧谅大惊:“什么人?” 云昭说道:“你表嫂。” 萧谅愕然:“你说什么?” 云昭无奈的说道:“我说,是你表嫂。” 萧谅点头道:“那为何关在密室?” 云昭道:“我倒不是关着他,是为了引出别的人。不过我想明白了,你既然回来,我也不钓鱼,这就放他走。” 萧谅见他话里有话,越发惊讶,问道:“表哥,到底怎么回事?” 云昭无奈,便扭头边走,不再搭腔。萧谅心中生疑,便自己去了密室,却见裴尚果然就在那里,不过他这次很是淡然。 到了第二天,萧奕带着季淑妃,萧谅一起去太师府探望季朗风,没想到出了大乱子,险些让季家就此消失在京城。 作者有话要说: 这周要核共振检查,周四出结果,不管如何,我都会努力写完这篇的。 第94章 第 94 章 季朗风躺在床上,看着季泽和季澜,颇是叹了一口气,他说道:“看来陛下马上就要打压季家,若我死了,你们兄弟二人切记小心行事,我季家或可因我一人之死,躲过这场劫难。” 他的眼中毫无神采,一副灰败的面容,只是看到季泽安然无恙,不由得面露笑意。 季泽心中难过,又愤恨不已,说道:“爷爷!我们季家为这个江山做得还不够吗?为什么他要这样对你!为什么要拦截我们的信!便是我们暗中统领三花不对,但也罪不至死啊!” 季澜见他咳嗽得厉害,连忙将之扶起,靠在自己身上,劝道:“大哥,你别激动,爷爷还在病中,这些事以后再说。” 季朗风摇了摇头,说道:“以后再说就来不及了。泽儿,三花这股势力如此之大,也难怪陛下会注意。这要说罪不至死,连我都是不信的。陛下他没有用三花做文章,定我们谋反之罪,已是轻了。要计较起来,只怕诛九族都是可以的。” 季泽说道:“诛九族?他要怎么诛?连淑妃娘娘和太子都要杀吗?” 季澜说道:“大哥,爷爷还在病中,你就少说几句话吧。” 季朗风将两个孙子的手握紧,说道:“你们兄弟还太年轻,不知道皇家威严如何可怕!泽儿,便是陛下要杀太子,那也不过是一句命令而已。三花如今被他铲除殆尽,淑妃又在病中,我们季家就只剩你们两个的军功。只可惜所谓功高震主,如今我一死,太师之位定然旁落,只希望这样可安陛下之心。” 季澜说道:“爷爷,难道我们只能坐以待毙,任人宰割吗?” 季朗风说道:“不,你们只要忍,忍到天子登基,他自然会重用你们来剪除其他势力。不过太子登基之后,若是天下太平,你们就要安分守己,切不可居功自傲,否则也只能落得个鸟尽弓藏的下场。” 季澜说道:“这……顾大将军不是一直安然吗?他是嘉元皇后的亲哥哥,照样大权在握。” 季朗风咳了几声,说道:“那是因为嘉元皇后去得早,而顾将军又只有两个女儿,若有个儿子,或者他稍微有违本分,定然不是这样的局面。你们兄弟二人听着,君心难测,万不可对皇家之人推心置腹,便是对太子也有留有余地。” 他的话说到这里,就接不下去,咳得吃力,好一会儿便累得很,随即又躺下睡了。 季泽和季澜面面相对,心中万分难过,他们本以为征战沙场,光耀门楣是一件极好的事情。到头来,竟藏着如此玄机,早知道如此,当初就该弃武学文。然而一介书生,何来军功,能护住太子的权势?若太子被其他皇子所夺,那么他们季家定然是别人砧板上的一块肉而已。 兄弟二人越想越是气馁,只好轮流守着季朗风,听说萧奕要带着淑妃和太子,秦王亲自前来探望,便又打点府上。他们心中难过,又不得不带着十二万分的恭敬迎驾。 萧奕一行人到了太师府,便直接去见季朗风的病房。季澜见祖父病重还要换一身衣服,勉强打起精神与之应对,心中极为难过。 萧谅早已看出他脸色不对,便也不敢与他搭话。他只是站在一边,仔细听萧奕询问季泽关于季朗风病情的事。 季淑妃连日生病,这回能出宫探望季朗风,不由得精神好了许多。她不敢在季朗风面前显得病态,只是一副逞强的模样。萧诀为遮掩她的病情,倒是非常主动的站在一边服侍季朗风。 整间屋子都透着一派家庭和睦,君臣齐心的模样,让萧谅心中感慨不已。他看了一眼季澜,便知道他现在只怕和自己一个心情。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,萧奕这才起驾回宫,只是没想到他们才出大门,上了马车,不过走了三里地,便遇到刺客。 萧谅这次出来,因为怕裴尚在家不妥,便不曾带上云昭。这拨刺客显然不是一路的,但他已经看出其中一人是秦信,心中大为着急。 他本以为秦信早已逃之夭夭,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,妄想刺杀萧奕。顿时一片打斗之声,萧诀护在萧奕和淑妃面前,而多名大内侍卫与刺客缠斗。 萧谅身边无人,便有些险象环生,好在季泽和季澜不一会儿就赶来,这才让局势不那么危险。 秦信见他们二人前来,便知无法靠近萧奕,转身便甩出冷箭,萧奕堪堪躲过,但是跌下了马车。 萧诀大急,心知他们目标定然是萧奕,便舍了淑妃,跳下车来扶萧奕。没想到就在此时,有一戴着斗笠之人从屋顶飞出,他点了淑妃穴道,便远遁而去。 这群刺客见他得手,便撤了大半,余下另一批眼见不敌,便纷纷自尽当场。 萧奕指着秦信道:“来人,即刻去追方才掠走季淑妃之人。季泽季澜,给朕擒住此人!” 他已经看出秦信功夫身高,在场只有季泽和季澜兄弟有能耐擒住他,便指名要他们动手。季家兄弟无奈,只能上前,很快就将秦信拿下。 侍卫扯掉秦信的面罩,萧奕不由得大惊:“不可能!不可能!”他说着便晕了过去,场面顿时大乱。 萧诀说道:“我先带父皇回宫。季泽,你将此人押往大理寺,而后去找巡防营协助寻找母妃之事。季澜,你护送秦王回府。” 众人连忙保护萧奕和萧诀回宫,匆匆忙忙的往回走。如此大动干戈,早已惊动巡逻之人,与方才撤退的刺客短兵相接,他们死伤大半,只逃了两人。 萧谅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大变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等到众人散退,只留下季澜和萧谅,再加上几个侍从。 萧谅说道:“鲸波,你回府照看老太师吧,本王自行回去便可。” 季澜说道:“不可,那批刺客鱼龙混杂,如何能让王爷独自回去?何况太子有令,末将不敢不从。” 萧谅说道:“好啦,我跟着你回太师府,再去秦王/府查云昭来接我,这样总行了吧?” 季澜说道:“这……这……” 萧谅说道:“怎么?” 季澜说道:“只怕太师府很快就要被包围调查,还望王爷不要如此。” 萧谅惊讶道:“何出此言?” 季澜叹气道:“总之,末将先行送你回府吧。” 萧谅只能点头答应,一路上见季澜心事重重,也不敢多问。到了秦王/府,云昭却在院中与人大打出手,险象环生,而旁边的裴尚在旁着急跺脚,却不能上去相助。 季澜见此,正要上前,却听云昭说道:“季澜,你速速保护秦王,不许过来!” 他话音未落,与云昭缠斗之人果然剑锋一转,只奔萧谅而来。情急之下,季澜出手便是杀招,没想到那人即刻便被划伤手臂。 云昭着急不已,说道:“手下留情!” 那人站起,对着裴尚说道:“逆子,还不来扶我!” 没想到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,只见她抓了裴尚,便奔出府去。萧谅和季澜怎么也没想到,此人会是裴尚的母亲,又怎会与云昭在此动手。 萧谅问道:“表哥,她是裴尚的娘亲?莫非是裴家之人?但裴家满门抄斩,而裴夫人已经去世多年,这……” 云昭叹气道:“女婿碰到丈母娘,理亏心虚天注定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核共振检查出来,有异常,还需要进一步检查,未来半个月保持隔日更或者隔两日更,精神好就日更。 第95章 第 95 章 当日云昭取了章怀民之血,为救治萧谅而离开监牢,没有相助裴尚劫狱一事。裴尚当时走到牢门口,见到裴家老小,跪在地上不敢高声。他深知自己救不了这一家上下,便想要带裴中玉和裴月华离开,没想到被裴中玉断然拒绝。 “爹爹,为什么不跟我走?” “尚儿,为父有一件事压在心里多年,从来不曾告诉你。现在正是时候,你听完便离开,不必久留,更别妄想劫狱。此乃我裴家命中注定的下场,也算是合该有的报应。” “爹爹,你在说什么?” “当年我裴家借着杨家与宁王伙同洱海造反之际,大发国难财,此事虽然被柳宸妃和柳国舅压下去,但为了避祸,我们一家远走南海多年。这几年为父老了,想要落叶归根,这才回到京城。不论如何,裴家与柳家也算休戚相关,便想倚靠柳家这棵大树,将来若能把你妹妹嫁入梁王府做个侧妃,也算是个好靠山。也是我贪念太深,招致如此祸端。” “爹爹,分明是我师父……刻意陷害,与我们裴家何干?” “这些都不说了,现在为父要告诉你一件最要紧的事。你并非我裴中书之子,故而我裴家满门的生死与你无关。” 裴尚跪在地上,磕头不止,说道:“爹爹,你为何在此事说出这种话?我是你养大的儿子,难道会是贪生怕死之徒吗?” “我和你说出来龙去脉,而后你再做抉择。当年西凉王妃是南疆之人,她身怀绝技,但碍于师命只能将武学传于中原之人。恰好她宫中有一罪奴,是东陵人受战乱之苦,沦落至他们国中。王妃便收罪奴为婢,教她武艺,而后没多久,王妃也病死了。这个国家一夕之间被东陵吞灭,这个婢女身为东陵人,既不能寻仇又不能当什么事也没发生,便流浪民间。她心中郁悒,贫病交加,恰巧遇到一个贵公子,得他相救,而后与之情投意合,便私定终身。没想到她刚怀上身孕,便得知这贵公子家中已有妻室,便恼怒而去。” “那后来呢?”裴尚总觉得心中隐隐不安,要说贵公子,裴中书可算白手起家,并不与贵公子沾边。 “贵公子是豪门出生,却是一心从商,渐渐的富甲天下。那婢女生下孩子后,便认为自己的孩子不能过得比人差,便将襁褓中的孩子送到了贵公子对头的家门口。这对头命中无子,又不知道孩子来历,见如此粉雕玉琢的婴孩被人遗弃,便收为养子,视如己出。” 裴尚再也按捺不住,站起道:“别再说了!不管他是谁,我裴尚只有你一个父亲。” “那贵公子连番打听孩子下落,终究是失望而归。直到有一年他与我又起了生意的纷争,便请我去茶楼商谈。没想到你贪玩,跟在为父的马车里,被他见到了模样。他顿时认出你是他的孩子,从此便屡屡让利于我,不再争辩。我心中好奇,便发觉你与他确实有几分相似,便猜出大概。饶是如此,他虽是我生意场上的死对头,但你是无辜的,我想找他与你说明身份。他却说你在我这里甚好,不必相认。” 裴尚摇头道:“既然如此,您何必再说?” “我们裴家老小在牢中,多受人照拂,我想你虽有动了手脚,但绝无没有如此大的手笔。想必是他暗中相助,而今他已经将你妹妹偷偷带走,如此一来,我也算了无牵挂。劫狱之事,不必再提,你快走吧!” 裴尚拿出宝剑便要砍断牢门,却见有数道人影飞闪而出,便要牵制住他。 裴中书万分着急,说道:“你马上离开,否则为父当场撞死在这里!” 裴尚无奈,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,这才离开。身边这群人将他保护得紧,又不让他前往法场,只是负责为裴家收尸善后。 他日日惆怅,便只会贪杯滥饮,如此过了三个月,便走到了中州地界。他的追捕令也无故被撤,索性躲在秦楼楚馆,醉生梦死。 云昭找到他的时候,正是元宵佳节。裴尚在秦淮河边的醉梦楼,独自揽月,难得身边无人,显得寂寥至极。外面人声鼎沸,他在这等地方宛若一座冰雕,看得云昭不忍。 裴尚本想独酌,不意云昭忽然出现,便有些意外。意外之余,便拔剑相向,倒是让云昭措手不及。他一味躲避,并不还手,堪堪中了一剑。裴尚没想到他会受伤,一时不知如何是好,也没放下剑,也不曾更进一步。 云昭却是顶着剑,一步步靠近裴尚,那剑刺得越来越深,到最后穿透了他的肩膀。裴尚呆呆的看着,云昭的半面衣襟很快就被鲜血染透了,两个人却只是相视无言。 “杀了我,你是不是会好受些?” “你走吧!” “走?我为什么要走?我是杨家之人,若要报仇,你找我不是正好?” “云昭,不要逼我。” 裴尚当即用内力截断了宝剑,留下半截还在云昭身上,道:“你我之间,本就是无缘无分的。” 云昭哈哈大笑,扯动伤口,流出更多鲜血,也不在意。他只是上前来,轻轻抱住裴尚,叹气道:“你说得对,我们的运气实在不太好。” 他说着,便飞身而去,便再无踪迹。裴尚看着地上的血迹,顿时纵声大哭起来,犹如一个六七岁的孩子,跪在床边哭得不能自己。外面元宵灯会,醉梦楼又有丝竹管弦之声不绝,竟是彻底掩盖住他的哭声。 云昭看了一眼季澜和萧谅,说道:“你们不必这样看我,当时我受伤未走,躲在屋檐之上,等他眼泪哭干,我的血也快流完,这才离开。” 萧谅不知如何安慰,反道:“后来呢?你就去南疆找我?那么这次你回来的路上是不是与裴公子重逢了?你们和好了?” 云昭说道:“这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,改日再说吧,你们今天都累了。季澜你不如先回太师府,毕竟你祖父病重,不可身边无人。” 季澜点头道:“好,那我先回去了。” 萧谅看着他走出,便拉着云昭说道:“表哥,不知为何,我总觉得鲸波好像在冷落我。他是不是因为父皇对太师做的事,迁怒我?” 云昭说道:“你不要乱想,迁怒这种孩子气的事,他不至于如此。” 萧谅说道:“不,只怕他就是在生气。只不知他到底是气什么,又是生谁的气。” 云昭说道:“他在生自己的气。” 萧谅听说,忽然抬脚便跑,追出府门,却见季澜刚刚跨上马背,便说道:“你是你,我是我,父皇是父皇,太师是太师。大鲸鱼,你到底明白不明白?” 季澜听了一愣,随即会意,说道:“鱼在海中,凤在空中,终究是逃不脱天地这张大网。小凤凰,你好好歇着吧,有什么话以后再说。” 言毕,他便绝尘而去,只留萧谅一人立在府门口发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努力写完这篇文 第96章 第 96 章 季朗风躺在病床上,听闻家人回报说萧奕无碍,淑妃被劫,顿时忧心不已。他想要挣扎着起身,却是只能勉强坐起,刚要唤仆人进来,却不见一点声息。 脚步声从门口传来,他循声看去,但见一个戴着斗笠之人怀里抱着淑妃正往屋里走。 他顿时滚下床来,说道:“你、你是谁?想对淑妃娘娘做什么!” 那人摘了斗笠,露出一张极为熟悉的脸,倒是让他诧异起来。这个人,怎么会呢,他不应该已经中毒了吗? 察天将怀里的季淑妃安放在椅子上,又上前扶起季朗风,坐回床上去。 季朗风看淑妃清醒着,却不能说话,便问道:“察天,你想做什么?当年少康救你一命,累得他们惨死。如今你掠走淑妃,难道当真要害我季家满门皆灭才肯干休?” 察天笑道:“不,岳父大人,你错了,我是带玉珍来拜堂成亲的。” 季朗风说:“你、你!”他还想再说,却被察天点了哑穴,只能继续默默无语。 察天不答,只从怀里掏出一块红色的锦帕盖在淑妃的头上,又扶着她一起跪在地上,向季朗风拜了三拜。季朗风想要骂,又骂不出声,只能干瞪眼受此大礼。 察天温柔的扶起淑妃,坐在一边的椅子上,又温柔的揭开锦帕。淑妃口不能言,只是泪流不止的看着他。 察天拿锦帕轻轻为她擦泪,说道:“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,玉珍你如此定是喜极而泣。你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爱哭,这可怎么好呢!” 他自言自语的说了一阵子,便倒了两杯酒,一杯喂给淑妃,一杯握住淑妃的手来喂自己。 淑妃没有反抗,任由泪水落入杯中,只是饮尽了这杯酒。 察天见状,哈哈大笑起来:“怎么哭得越发厉害?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呢,若生了孩子,还老是哭,这可如何是好?” 察天将酒一饮而尽,便从椅子上跌落下来,酒杯也摔碎在地。他忽然口吐鲜血,却是挣扎着爬起,把身子靠在淑妃的腿边,依偎着她。 他很是勉强的说道:“我知道,是你下的毒,那时候我就想,是你要我死,那我便死吧。可是前几天我忽然清醒过来,便有几分不甘心。当年你父亲只因我是洱海之人,便将你我生生拆散。你明明可以跟我走的,却说若一走了之,你们季家满门定不得皇族轻饶。你看你不走吧,你那个哥哥不也还是死了吗?就算不是因为救我,他如此英雄,炎启帝难道就会容得下他吗?” 季淑妃不能说话,只是哀切的看着他,脸上神情凄楚,并不都是责怪。 他咳嗽数声,又抬起头来,痴痴看着淑妃,说道:“你的眼泪怎么就和天上的雨一样不停歇?是在恨我掠走你?放心吧,过会儿我死了,他们自然会来救你。我这样做是不是给你捅了很大篓子,可我真没其他办法。我服的药,只能让我清醒三天,若是三天一过,我又要变成街头的疯老头子。与其如此,不若寻得这个机会与你拜堂成亲。” 他说着又吐出一大口鲜血,却毫不在意,只见门口站着季澜,便笑了起来。他说道:“小鲸鱼,我的好徒儿,你师父快死了,就求你最后一件事,让我和你姑姑最后说几句话吧。” 季澜默默关上了门,只是守在外边,不敢再进。他心中明白,师父绝对不会伤害祖父和淑妃。 察天继续说道:“这药虽好,却是不能饮酒,否则会当场毒发。我想来想去,要和你成亲,如何能不喝交杯酒,你说是不是,娘子?” 他说着,用了最后一丝力气解开了季淑妃的穴道,便瘫倒在地。 季淑妃勉力将他抱起,说道:“察天,察天!是我不好,是我害死你!” 察天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:“还以为你要骂我怪我,没想到此时此刻还能为我流泪,也算值得了。玉珍,下辈子与我投胎到一个地方去吧,别再有那国仇家恨的事儿。我们可以养好多娃娃,你呢,想怎么欺负我都行。” 季淑妃强忍住心中悲恸,说道:“好,我们下辈子再见。” 察天看着她笑了笑,犹如那年与她初见时,狡黠机灵的笑容,再一次消逝无踪。 季澜听得里面季淑妃极力克制的哭声,不由得落下泪来,他从小拜在察天门下,常常见他对着自己发呆。那时候他最不懂的是,师父明明没有见过姑姑,怎么总爱说他长得像姑姑。 季泽回到府中的时候,便已经知道消息,察天的尸体被枭首示众,而季府则被封得水泄不通。季淑妃早已送回宫去,只余下他们兄弟二人照顾季朗风。 当天夜里,季朗风便过世了,只留下他们兄弟两个人。只可惜满朝文武无人敢去凭吊,只有萧谅执意前往,而季淑妃在宫里病重昏迷,一直不曾清醒。 萧谅到了季家,只在季朗风的灵位前行了三礼,又拈香三炷,这才告退而去。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和季澜说任何话,只是独自前来,独自离去。 他离开季家之后,便进宫请罪,跪在御书房门口一天一夜,而萧奕一直沉默不语。萧谦听闻,便赶到御书房外一起跪着,为他求情。又过了一天,萧奕这才下旨让他们回府禁足,三个月内不得外出。 萧奕那日见到秦信,一时受惊,回到宫里便发了高热。那天晚上才有人回报,说在太师府找到劫走淑妃之人的尸体,便下令枭首示众。 季朗风一死,他倒是无心怪责季家,不过季淑妃这次被劫,可是问题不小。朝中早已有人借此事弹劾太子,若非季淑妃此时昏迷不醒,想来也只有自尽才能证明清白。 大街之上,多少人为此事议论纷纷,有一青衣人听得消息,便守在宫门口。他一连等了数日,这才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,连忙走上前去。 “你、你怎么还在这里?还没离开京城?你是不要命了吗?京里那么多朝堂大臣,要是被人看到你的脸,你让陛下怎么办!” “听说陛下遇刺,不知情况如何,还望告知。” “只是受惊,发热之后便好些了。不过你问这些做什么?你当初可走得很果决,全无留下之意。” “他要我走,我也只能走。” “我也是看不懂,君心难测。陛下要你走,却有不肯留宿后宫,连前阵子朝臣上奏求情他例行选秀女的折子都摔了,说以后不会再选秀。” “他……大约是觉得后宫麻烦吧。” “你出了宫,胆子倒是大了不少。可快走了,别再出现。” “多谢您,承您的情了。” 青衣人说着,递了一叠银子,却被对方推了回来,只是不收。青衣人不再多说,便告辞而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部分症状得到控制,尝试继续更新,今天语音码了一千字 第97章 第 97 章 萧奕下旨,令大理寺卿孟广宾详查秦信,把当日所有刺客的幕后主谋都要揪出。他显然已经看出那日的刺客并不是一人所遣派,但诀不会如此凑巧的在同时发难。 秦信在天牢中不言不语,根本不肯配合孟广宾,只是沉默到底。孟广宾事先得到萧奕的旨意,不能对他动用刑罚,如此一来,便是无可奈何,只能将他的身份详查。 萧奕翻看了几眼他呈上来的奏报,问道:“此人与沈灵姣有故?你查确实了?” 孟广宾说道:“确实如此,微臣查访过他之前在京城住宿的酒楼,几乎每一家都说他总会打听沈家旧宅,偶尔还有沈灵姣的婢女来找他。” 萧奕也不多言,只下旨选越王进宫,便独自坐在案几上发呆。 张公公见了,连忙劝道:“陛下,你今天也不去看望淑妃娘娘吗?太子令人传信,说娘娘已经醒了,只是身体极为虚弱。” 萧奕看了他一眼说道:“张乐时,你这个老奴才,是收了太子多少好处,不然怎么就有胆子和朕说这些?” 张公公吓了一跳,连忙跪下道:“老奴死罪,陛下息怒!” 萧奕摆了摆手:“好了,别又死不死的,给朕沏杯枫露茶才是正经。” 张公公起身,便走了出去,亲自泡茶。他使了个颜色,便有暗卫走了进来。 萧奕问道:“又有何事?” 那暗卫说道:“卑职昨日在宫门口撞见他了……” 萧奕抬头看了他一眼,说道:“朕不曾问他的事,你为何多此一举?” 暗卫跪下道:“卑职告退。” 萧奕踹了一下桌脚,说道:“站住!把话说下去。” 暗卫回转身来,说道:“卑职见他精神倒好,只是在问您遇刺的事情,得知你无事他便走了。” 萧奕说道:“谁让你说朕无事的?” 暗卫跪下道:“卑职嘴笨,陛下恕罪!” 萧奕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好了好了,你也下去吧。告诉张乐时,茶水让别人端来,他去跪后花园的鹅卵石路吧,务必跪足一个时辰才可起来。” 暗卫领命,便去寻张公公转达此话。张公公听说,便老实跪着,只是念叨:“陛下明明心中欢喜,偏生要让老奴受罪,真是伴君如伴虎啊。” 暗卫问道:“张公公,为何陛下要罚你?” 张乐时道:“还不是因为我没让你及时向陛下禀告无执的事嘛!” 暗卫说道:“既然如此,那卑职一早去说不就好了,您当时为何又要拦着?” 张乐时苦笑道:“你要去说,陛下一准说谁让你提他,到时候只怕你我都要挨打。不如现在我一个人跪会儿,自然也就好了。” 暗卫说道:“陛下既然担心无执,为何不肯明言?” 张乐时说道:“你还说,再大点声,小心陛下把你斩了。这里面的小心事,我们不用懂。你下去吧,我一个人跪在着无妨的。” 暗卫无奈,点头称是,便走了出去。 张乐时跪在那里,头顶烈日,才不到一个时辰便昏了过去。身旁服侍的太监倒是被吓得不轻,连忙去禀报萧奕,偏偏他正和萧谦说话,只好任由张乐时瘫倒在地。 他昏昏沉沉中,似乎回到孩童之时,还不曾入宫的情景。 “表哥,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剩饭,母亲竟敢如此待你!看我告诉爹爹去!” “乐时,你小点声,我能有饭吃就不错了。我们家乡黄河水灾,多少人活活饿死,我能逃难到你家,等舅舅舅妈收留已是不易。” “表哥!” 他忽然睁开眼来,见自己还摊在后花园的地上,便挣扎着跪好,只吩咐身边的人不必声张,切莫惊动圣驾。 萧谦进宫之后,便见萧奕脸色不豫,便也不敢多言。自从他被罚去抄经,回来之后,心思淡了不少,比从前更加从容。 “伴麟,你可认得秦信?” “父皇说的,莫非是刺杀您的那位?听说他此前潜入赵王府,在阵前投靠滇国,算计了赵王,而后被秦王生擒,之后便下落不明。儿臣当然不识此人!” 萧奕看了他一眼,猛然拍桌道:“事到如今,你还不和父皇说实话吗?” 萧谦被吓了一跳,顿时跪在地上,说道:“父皇!你在说什么?” 萧奕说道:“他躲在你府中养伤数月之后,而后更是随你同去江南,你遇刺的时候他就在你身边。后来你受伤,停在黎州,他还回来找过你!” 萧谦说道:“儿臣知罪。” 萧奕问道:“伴麟,你是朕从小亲自带大的皇子。人人都说天家无情,父皇自认待你不薄。你身上虽有一半的西凉血,但终究是我萧家人。现在你老实告诉朕,你是不是早知那秦信乃宁王之后?你心中不忿,朕做了天子,而你的父亲却只能撞壁而亡,所以与他窜通骗得沈家家财,而后起兵谋反坏我东陵江山?” 萧谦大吃一惊,没想到会听到他这样问,说道:“父皇!儿臣实不知那秦信是宁王之后!不过他是越王妃心爱之人,当日他刺杀儿臣,是越王妃以命相救。儿臣答应越王妃不与他为难,这才放他离去。至于沈家家财,若儿臣当真有心与他窜通,如何能被他偷去账本!” 萧奕说道:“你口口声声爱王妃,甚至发誓为她终身不娶!若秦信是王妃所爱之人,你更应该诛杀之,何况他还刺杀于你!你这分明是故意与秦信演戏,好让他打入赵王府中,借此在滇国彻底算计赵王至如今的地步,还赔上了顾昭的性命。你果然布局深远,父皇真是小看了你。” 萧谦还想再说,却见萧奕甩出一道奏折,他拿起再看,却见上面写到当初娇奴一案,那枚古怪的玉佩。 萧奕继续说道:“当日娇奴一案,朕已经查出是你的玉佩搅乱其中。当时朕觉得此事蹊跷,便着令再查,深怕冤枉与你。没想到那石缃转头就被杀人灭口,而后便死无对证。朕派你出巡江南,便是要试探你有何不妥,果然你就来一番遇刺的连环计,真是好!很好!” 萧谦见此,终究不再多言,只说道:“父皇既然认定如此,那么这件事是不是儿臣做的,已经不重要了。儿臣愿担此罪!” 萧奕猛然站起,踢翻案几,连带滚烫的茶水都洒在萧谦的身上。萧谦忍痛不言,只是跪在地下,不动声色。 萧奕怒喝道:“愿担此罪!你知道你认的是什么罪吗?窝藏叛党,谋害皇子,欺君罔上,滔天大罪,你要怎么担!” 萧谦平静的说道:“事已至此,只盼父皇你莫要太难过,就当儿臣不孝,愧对您多年的养育之恩。” 萧奕气得泪如雨下,说道:“伴麟,你告诉朕,这当中到底有没有隐情!” 萧谦说道:“并无隐情,儿臣认罪。” 萧奕说道:“来人,即可传旨,褫夺越王封号,贬为庶人,收监大理寺!” 萧谦郑重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,便被人带了下去,他看到一个面熟的宫人急忙忙跑出,便知道是与萧诀报信去了。他心中叹道:只望阿竹不要执迷不悟,能割舍这份情,日后做一个仁君,不要再有痴心妄想。 他到了大理寺牢房,与秦信关押的地方相邻,便也不多言,只是默默的坐在一旁。 秦信看着他,问道:“难道你就没有话对我说吗?” 萧谦说道:“你要我说什么?” 秦信猛然靠近,几乎掐住他的脖子,用尽了力气,若非铁链困住,险些便能成功。 萧谦好容易松口气,推开几步,问道:“你……你真的是宁王之后?” 秦信哈哈大笑,说道:“这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攀咬你之事,没想到竟能轻易成功,看来那人说的没错,炎启帝果然是太聪明,反而容易中计。” 萧谦问道:“那人是谁?” 秦信说道:“你莫管那人是谁,你现在自身难保,难道不问问我,他到底说了什么话,打动我来陷害你?” 当日刺杀之事,秦信对沈灵姣的深情,还有不杀自己的许诺都还历历在目。那几个月下江南,秦信对他也算是恭谨有礼,如今忽然发难,他着实也想不明白。 萧谦问道:“我想知道,你就会说?” 秦信说道:“哈哈哈……为什么我不说,反正谁也救不了你,现在你已必死无疑。我真是不懂,你身为一个男人,怎么会愿意委身另一个男人?那个人还是你的骨肉兄弟,难道你不觉得肮脏恶心吗?亏我当初还怜惜你身不由己,四面楚歌,没想到竟是多此一举!” 萧谦猛然站起,说道:“你、你说什么!是谁告诉你这些,是谁!” 秦信全然不理,自顾自说道:“你既是这样下贱之人,为何要娶灵姣!她竟然还为你而死!是你骗了她!是你害死她!我秦信定要你粉身碎骨,死无葬身之地,便是死也要带着你一起下地狱。” 萧谦跪在地上,说道:“你要杀我害我都随便,只求你放过他吧。” 秦信说道:“你到现在还为他求情?哼,若非你们做的事情太龌龊,我偏偏又已是阶下之囚,乱臣贼子,说的话根本没人会信,早就揭发你们了!若他待你是真,等你死了,他便是生不如死,这样的折磨,岂非痛快!” 秦信说着,笑得越发大声,与萧谦在旁苦苦磕头哀求,两种声音掺杂,听得人越发心惊。 过了一会儿,狱卒前来,便带萧谦离了这里,去另一边天字号牢门关押。 萧谦心中惶惑难安,便仔细回想:按照仪制,自己应该是在天字号牢房。刚才过于惊慌,倒是忘记这件事。这样一来,秦信身后之人,便屈指可数。难道会是赵王,他记恨自己如此下场?这绝不可能,赵王恨秦信入骨,现在应不可能与他合作。那么到底是谁? 如今太子之位岌岌可危,余下有可能继任皇子的,只有梁王萧云详,秦王萧谅。自从柳宸妃死后,萧云详越发孤僻,从前的失语症也越发严重。那么只有可能是萧谅,想到这里,他又不敢置信。 萧谅此次平定滇国,大有军功,又与季澜走得极近,莫非当真是有意皇位,这才陷害自己吗?萧谦越想越是不能把自己的这个猜疑,往从小宠爱的小七身上套,便渐渐放下念想,只考虑如何才能传递消息给萧诀,让他不要插手此事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昨天诊断结果出来,只要不恶化,就可以一直平安,这东西在大脑里,犹如□□一样的存在。没办法治愈,只能缓解。看着诊断书,我感觉人生都要改写了。 第98章 第 98 章 自从刺杀一案发生后,季泽和季澜便被革职在府。兄弟二人守着季朗风的灵堂,终日不出门,对外的消息却不闭塞。越王下狱的事情一出,季澜便知道萧诀定会寻来,早已安排人小心接引。 萧诀进门便拉到他一边密室,神色颇为着急,说道:“表哥,你如实告诉我,你们在滇国发生何事?那秦信是如何被放走的!” 季澜说道:“太子殿下,稍安勿躁。秦信他……是自己逃走的,并无人将他放走。” 萧诀说道:“到这种时候还想骗我?若非有人相助,他一个人如何逃出军营?你说吧,是不是秦王的意思?” 季澜不语,他没有将秦信是自己师兄的身份说出,便是不希望有人拿此事再做文章。 萧诀见他不语,又道:“表哥,你不说我也知道,定是秦王的意思。我真是不明白,他这么做到底有何目的,难道当真是为了皇位?” 季澜抬头看他,问道:“太子殿下,你在说什么?” 萧诀便把大理寺调查秦信,查出他与沈灵姣关系匪浅,进而又牵引出越王的事情,一一说出。季澜听得心惊,万万没料到还有这一通关系,如此想来,萧谦只怕凶多吉少。他是决然不信萧谅会设局秦信,但要说起来,确实只有秦信知道萧谦和萧诀的关系,而他对自己说过有夺嫡之心。 季澜心中生疑:难道当日放走秦信,当真是萧谅顺手推舟的人情吗? 不过秦信的个性他了解,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去陷害人。他这一番不招供任由他们调查,偏偏还留下蛛丝马迹可以让大理寺卿查到痕迹的情景,显然不是他一个人能做的。这背后定是有人在帮助秦信,陷害越王。若说是梁王萧云详,他如何能知道萧谦和萧诀的关系,又怎么知道利用这点来说动秦信呢? 季澜心中惊疑不定,说道:“太子殿下,你快回宫吧,现在说这些也是无益。当务之急是如何救得越王,不如设法去天牢走一遭,探个口风?” 萧诀说道:“ 我早已去过天牢,但大哥他避而不见,甚至说出我若敢再踏入天牢半步,就自尽狱中。你说,我还能怎么办?” 季澜劝道:“你莫着急,让我天牢试试?” 萧诀说道:“你现在没有官职在身,如何进得去?去了被人发现,可不是革职这么简单。现在这局面已经是最好不过的,季家先低调几年,横竖只要有战打,父皇不会忘记两位表兄。” 两个人正说着,却听到有人进来,正是萧诀的跟班小良。小良对着二人行礼,说道:“殿下,天牢那边传来消息,秦王不顾陛下禁令密探天牢,去看望越王殿下了。” 自从萧谦被褫夺封号,人人都已改成罪民萧谦,唯独萧诀身边的人,还是称越王。萧诀听说,顿时站起,说道:“他去做什么!” 季澜拉住他,劝道:“太子,你莫着急,还是再等消息。” 这一边,天牢之内,萧谅带着美酒佳肴来探望萧谦,显得极为自然。他走入牢门内,将东西一字摆开,又屏退了众人。 萧谦心中忐忑,不知他什么意思,便问道:“小七,你违抗父皇旨意,去拜祭老太师,跑去御书房跪了一天一夜。父皇不是命你禁足三个月,怎么跑来这里?” 萧谅温了一杯酒,递给萧谦说道:“说到此事,小七正要感谢大哥,当时只有你一人跑去陪我跪了一天。这杯酒敬你!” 萧谦接过酒杯,二话不说,举头便干。他还想再说,却被萧谅阻止,只见后者站了起来,绕着牢门走了一圈。 萧谅说道:“大哥,你说人要睡的地方没牢门这么大,为什么偏偏大家还要去争抢比那牢门更小许多的椅子?” 萧谦说道:“果然是你!” 萧谅叹气,说道:“我知道你想什么,但这件事当真不是我做的。” 萧谦问道:“除了你,还有谁?” 萧谅说道:“你们眼中,六哥当真是清白无辜的吗?” 萧谦说道:“云详自幼孤僻,不与人言,自从柳宸妃病故,他就独自在梁王府大门不出,二门不迈。你让我如何相信,他会布下如此毒计?” 萧谅叹气道:“我若说六哥的失语症是装的呢?” 萧谦说道:“胡说八道,他从小如何,怎么可能是装的?难道他年幼就有那般心机吗?” 萧谅说道:“大哥,你可知我为何绝无可能设局害你?” 萧谦抬头看他,似乎不管听到什么话,都不会再相信,说道:“事已至此,是不是你,都没有区别。” 萧谅说道:“当然有区别。大哥,你死了,五哥会伤心,而我则会彻底失去那个人。对我来说,他是我的一切,夺嫡都是为他,我又怎么会做顾此失彼的傻事?何况五哥曾说,我幼时多病,你常常偷送药材来,虽然被母妃拒之门外,但私下却要为此受淑妃娘娘责罚。难道大哥眼中,小七就这么不堪,铁石心肠,不念旧情吗?” 萧谦问道:“你说夺嫡是为了他?那是什么人?” 萧谅说道:“是与你和五哥一般,不可言说之人。” 萧谦抬头,问道:“是季澜?” 萧谅点了点头,说道:“正是。” 萧谦说道:“你要夺嫡,阿竹确实太子,你告诉我这样大的秘密,不怕我告诉阿竹,算计于你吗?” 萧谅说道:“大哥,你知道我现在最怕的是什么吗?” 萧谦问道:“你来此,所为何事?莫非与你口中最怕的事有关?” 萧谅说道:“我怕你死了,太子也会跟着你去了。那样我夺嫡也夺得胜之不武。” 萧谦说道:“小七,夺嫡这种事,别说胜之不武便是卑鄙到极点,只要能成功,事后都是值得称道的。” 萧谅笑了笑,说道:“大哥,你知道最不想要五哥做太子的人是谁吗?” 萧谦问道:“你想说老二吗?” 萧谅摇头,说道:“是父皇。” 萧谦大惊,说道:“你说什么?” 萧谅答道:“大哥,你有没有想过,为什么当初五哥这么大一个活人,消失在笑月轩,却没人离开发现?淑妃娘娘明知他跟着我偷跑出京,前往黎州见你,却不能阻拦?为什么偷逃出宫这么大的过错,我们一回来,父皇就轻轻放过?他不但没有责罚五哥,还立他为储?当时二哥还在忙于战事,虽有娇奴一案,但也不至失他失了东宫资格。” 萧谦越听越是奇怪,问道:“你想说什么?” 萧谅说道:“后宫之中,最受宠的是兰贵妃,她的母家是尹太傅。太傅多年监管科举,天下门生无数,权势熏天。父皇几度吏治,都被这群人无声无息的化解了。随后兰贵妃便在新春佳节自缢宫中,尹府一夕之间顿时倾覆。宸妃娘娘的妃位特殊,虽不是皇后,却算是六宫之主。柳家出了太皇太后,又出了柳贤妃和宸妃,父皇碍于孝道不能对柳家动手。可是柳家现在如何?” 萧谦背后生凉,说道:“你是说父皇有意针对各个大臣?” 萧谅继续说道:“我外祖父文武双全,天下皆知,却是满门殉国。你以为当真是巧合吗?季太师早年丧子,却有季泽屡战屡胜,一个天下称颂的常胜将军,便是骠骑大将军顾昭也难以掩其锋,你以为父皇会很高兴看到这样的臣子吗?太子外有季家军功,内有三花组织,若是得了沈家雄厚的财力,父皇这个皇帝的位置还要不要了?群臣数次上表求立太子,他便立了一个太子,但现在你看季家如何?五哥这个太子之位,坐得当真稳当吗?太师病死,淑妃被掠,父皇遇刺,你又下狱,对太子来说,每一件事都是难题,是打击,是考验。” 萧谦说道:“小七,难道这些事全部是父皇一个人安排的?” 萧谅摇头道:“父皇是天子,但也不是神仙,他如何能料出许多来?不过是事有凑巧,也算他有所安排,相互推动之下,便有如此结果。” 萧谦说道:“那你今天来,究竟所为何事?” 萧谅说道:“我来,不过是想劝你,前往不要寻死。父皇虽然算计良多,但我看出他待你真是极好。你看这里被褥餐饭虽然极简,但显然精心布置,不至于让你受了委屈。父皇现在的心思,只怕是想将你打发出朝堂,而没有诛杀之心。所以你万万不可寻死,否则五哥的深情,父皇的苦心都要付之流水。” 萧谦说道:“你五哥身为太子,终究是要娶妻生子,便是离了东宫,也不可能与我相守。借此断念,也没什么不好。” 萧谅叹气,说道:“大哥,你一向是君子之风,怎么到了这时候,却这般狠心。若被五哥听到你这番话,不知要如何伤心。当日在大别山上,莫萱不肯救你,五哥可是拿出一命换一命的架势,难道你就一点都不顾念他的痴情?” 萧谦苦笑:“想也没用,我们终究是不能的。” 萧谅说道:“我不知你为何如此心灰意冷,若是为了五哥身上的锁情关,你大可放心,我已求得十方恨,只不知如何劝他服下。这件事还要劳你费心。” 萧谦说道:“父皇不想要我的性命,不过是你的推测之词,也未必是真。十方恨你先留着吧,若大哥当真有命出去,再设法令他服下。” 萧谅点头,说道:“我出来够久了,先行回去,大哥你好好保重。” 他说着便离开了天门牢房,全无注意身后还有一个人影闪过。萧谅回到府中,却见人人屏气收声,极为紧张,便知不对,走到大厅,却见萧奕坐在堂上。 萧奕说道:“秦王,你好大的胆子,朕命你禁足三个月,你竟敢公然抗旨,可有将朕放在眼里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萧谦:你说夺嫡是为了他?那是什么人? 萧谅:是与你和五哥一般,不可言说之人。 萧谦:是……二弟? 萧谅:(晕倒状) 季澜:(跪了) 萧诚:(大哥,伦家是直男,伦家爱王妃,伦家做爸爸了,别害我) 第99章 第 99 章 萧谅跪在地上,说道:“儿臣惦记兄长,有违父命,着实有罪,还望父皇责罚。” “兄长?父命?你倒是聪明,不提越王不提皇命,反是以兄弟之情为托,若朕当真怪罪下来,岂非理亏?可是君命大过天,便是手足之情也不能例外,皇家更不能徇私。凤眠,这个道理你可明白?” 萧谅听到他唤凤眠,便知道父皇已经不生气,便答道:“父皇说的是,国有国法,家有家规,这次是儿臣犯了错,还请父皇责罚。” 萧奕上前扶他起来,父子二人坐在一边,他打量着萧谅。这个孩子自小体弱,痊愈后也不得好生静养,总是愁眉不展。没想到黎州和滇国之行,倒是让他越发容光焕发。 萧奕说道:“朕之前罚你禁足三个月,现在要怎么罚你,难道再禁足三个月?太医说你体弱,本就应该多多走动,老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终究不像样子。朕的皇子便是做了偷懒赖床的凤凰,也不能和个大家闺秀一般,日日憋在府中。” 萧谅拉了他的衣角,想要撒娇又觉得不好意思,毕竟不是年幼时候,又收回了手。他只辩解道:“什么偷懒赖床?儿臣何时这般散漫了,父皇冤枉人!” 萧奕笑道:“当初你们兄弟个个都选了个外号,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自号凤眠?凤虽吉祥,但睡着的可就不成气候了。” 萧谅眨了眨眼睛,说道:“父皇既然不喜,为何又允了儿臣这个别号?” 萧奕说道:“小时候你体弱啊,我要说你什么,你母妃又要难过委屈,这连带你这小心思也跟着不开心。这一个不乐意,加重病情可怎么好?父皇哪里敢说一个不字?” 萧奕很是慈爱的看着萧谅,要说起来,这是自己最小的孩子,又偏偏最为体弱。他都不记得多少次,害怕这个孩子早夭,没想到命大真能活下来,长大成人。如今滇国平定,萧谅在朝野上下有了薄名。萧诀虽是太子,军功不敌萧诚,对内又有些偏执,行事不是太过耿介,就是有些拖泥带水,倒是让朝臣有些不满。 萧谅见萧奕愣愣的出神,也不敢打断,看了一眼外面,见云昭还未回来,便心下担忧。他刚才离开大牢之后,走到半路觉得有些不对劲,便又让云昭回去一趟。照理说,他应该很快回来,可到现在都没有动静。 萧奕回过神来,问道:“对了,朕这次来□□,是有一事要问你。那秦信在边境曾经被擒,为何能够脱逃?上次你并没有给朕一个交代,今日必须要说明原委。” 萧谅说道:“儿臣当时觉得凭他一人之力,绝无可能将通济钱庄的财力尽数取出交于二皇兄。二皇兄身为皇子,一举一动都受朝臣注意,他着人调动人马取钱也不妥当。所以儿臣以为,秦信还有他人相助,而且只怕就在军中。” 萧奕顿时来了精神,道:“你的意思,当时是想引出那人?” 萧谅点了点头,颇为沮丧地说道:“可惜儿臣还是棋差一招,没引出那人,反倒是被秦信找到机会逃走。” 萧奕笑着安慰道:“你毕竟经验尚浅,情有可原。如此说来,父皇倒是错怪你了。” 萧谅心中一惊,他明白父皇定然知道秦信的背后还有他人,只怕他和大哥一样,认为是自己在操纵一切,算计大哥和二哥。 萧奕说道:“传令,自明日起,解除秦王禁足令。萧谦秦信一案,由秦王与大理寺联合审理。” 萧谅顿时站起,说道:“父皇,此事不妥……” 萧奕问道:“如何不妥?” 萧谅说道:“儿臣从来不曾参与政务,您要我处理这么大的案子,实在有点勉强。” 萧奕说道:“你可知,当时朕派遣你去滇国,抗了多少压力在身?之所以相信你,是因为知道你这孩子重情,与诚儿感情极深,定会护他周全。如今,要你主审此案,便是相信你定会公正判断,给伴麟寻得活路。” 萧谅听得此言,道:“父皇,你果然还是疼惜大哥!” 萧奕苦笑:“朕虽为君,但也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,若是可以,倒真想如普通人家一般,儿孙绕膝,闲云野鹤。帝王之家,便是有滔天的权势,却也难免无奈。翻云覆雨,却逃不出天地罗网,造化游戏。记不清有多少次,朕都只能眼睁睁看着,那些在乎的人一个个死在眼前。” 萧谅说道:“父皇,儿臣一定会竭尽所能,办好这件差事。” 萧奕点了点头,便告辞而去,离了秦王/府。他不着急回宫,偏偏要在京城各处闲逛,倒是吓得一群人提心吊胆。 张乐时跟在后面,劝道:“陛下,您前不久刚遇刺,实不宜出宫太久,还是早些回去,不要再这些茶楼酒馆待着了。” 萧奕说道:“朕就去回春阁坐坐,也耽误不了回宫的时辰。上次罚跪是还没够吗?不然回去再多跪几个时辰?” 张公公苦着脸,不敢再劝,只能应声,着人护驾,前往回春阁方向去了。这个回春阁,是萧奕当年登基前后,最喜欢去的酒楼。不过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,就再也没来过。几次微服私行,都刻意避开这里。 回春阁共有五层,一般人只能到三楼,四楼几乎是达官显贵才能入的,五楼早就谢客多年。萧奕一来就上了五楼,那掌柜也不言语,只乖乖的待在一旁。 店小二凑前低声问道:“掌柜的,刚才那人什么来头,竟能上得五楼?” 掌柜小声说道:“我们的东家。” 店小二问道:“哈?我们还有东家?” 掌柜捶了他一下,这才说道:“说的什么傻话,当然有东家。你这话可别再说,被听见我们没东家,是要杀头的。” 店小二听得不敢说话,连忙去忙活了。掌柜使了眼色,与那群侍卫格外小心酒楼之人,生怕有个不妥。 萧奕在五楼打量了一圈,打量墙壁上陈旧的题诗,又见周围都干干净净的,知道确实有人日日打扫,便也放下心来。他伫立在五楼窗前,回想过去种种,似乎自己还是那个太子,而他的皇兄还躺在这张床上,正看着自己。 他想着,脑子忽然窜出少年,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,却满含倔强和不屈,根本不是皇兄那般温润恭敬的模样。那时候,他怎么会将两个人看错呢? 他一个低头,忽然见楼下远处,有个带着斗笠之人站在那里。虽然看不清脸,但那身形再熟悉不过,他连忙跑下楼来,惊得众人纷纷跟随在后。 刚才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,萧奕站在那里,怅然若失。身后的侍卫早已遣散了街上的闲人,倒是让半条街都空了出来。 萧奕站在那里好一会儿,说道:“你们退后,让朕在这站一会儿吧。” 张公公看出端倪,不敢再说,只令人照做。他知道这个时候再去搅扰圣上,那是找死,便不敢多说什么。 萧奕闭上眼,感觉微风拂面而过,口中喃喃:“这风倒是赚了,轻薄了他,还能对朕动手动脚。可惜我堂堂九五之尊,连风都比不上了。” 他说着,便转过身,一步步的往回走。就在此时,一个人影飞出,手持宝剑直奔他而来。侍卫都离得远,只有一声护驾,却是来不及了。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,忽然旁边有个戴着斗笠之人窜出,与人影刀光剑影,却是不敌倒地。 众人纷纷上前,却见萧奕喝道:“立刻回宫,急召太医!” 这人影本是他事先吩咐,埋伏在这里的大内侍卫,故意装作刺杀他,就是为了引出无执。正如他所料,无执果然就在回春楼附近。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无执的病情恶化到如此地步,竟不能妄动武功,现在他为了护驾显是用尽力气,脸色惨白之际。萧奕看着他,心中又气又悔,一时之间竟是手足无措。 作者有话要说: 今天去了推拿科,颈椎歪了需要正骨,推拿得我痛死了…… 第100章 第 100 章 太医仔细查看无执的伤势,只回报说,筋脉受损已深,这一番动武大损元气,只能静养为好。萧奕没有再说,屏退众人,只是呆坐在床边,看着他脸色苍白躺在那里,他不知是喜是忧。 “朕已经放你走了,为什么还要回来?你若无心,朕也死心。现在叫朕怎么办?放了你还是拘着你?” 他喃喃自语,全然没有发现那人的睫毛正在微微抖动,显然已经清醒。 “陛下是万金之躯,如何能为了我这一个无命之人,把自己当靶子使唤?若当真有人借机行凶,那该怎么办?” 在萧奕的记忆里,无执从来不曾这样好声好气的和自己说过话,一直都是冰冷的。他对九五之尊的他怨恨过,畏惧过,蛮横过,唯独没有这般和气过。 “你好好休息,朕走了。”萧奕没防备他忽然醒来,连带把刚才自己说的话都听去了,顿时有些局促,便想要离开。 “其实我的病并非无救,只是……” “只是什么?”萧奕听到话头,连忙转身问他,关切之情,溢于言表。 “萧奕,你终于敢看着我了。”无执第一次见他这般毫无隐藏的关心,不由得又与他针锋相对,竟是直呼其名。 “你快说,还有什么办法!” “你救我作甚,难道我们牵扯了十几年还不够,你不腻,我也腻了,做别人的替身还不如死了的好。” “朕知道你是无执,不是他。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,只是我不想承认。你在怪我吗?” “是,我怨你恨你到极点!”他的口气忽然又充满了痛苦。 “既然如此,在回春楼为何要来救我?你明明已经不能动武,这么大费周章又是何必?” “我希望你别死在别人手里罢了。” “死在你手上就可?那你现在就动手吧。”萧奕说着,竟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匕首,将递到他手上,手把手握着那刀锋,对着自己的胸口。 “你这个皇帝不是一向惜命吗?这是玩哪出!”无执有些气急败坏。 萧奕听到他说惜命,便不由分说就往自己胸口上扎,吓得无执连忙将刀丢出。没想到刀锋竟是软绵绵的,根本刺不了人。 无执心知中计,对着萧奕一脸自信的样子,大为恼火。没想到后者根本不管许多,扑了上来,就往棉被里钻去。屋子里静悄悄的,床帐后却是一片春光荡漾。 萧谅得了主审萧谦秦信一案的旨意,便直奔太师府而来。他被禁足数日,一直不能去见季澜,着云昭几次去送信也不得个回音。想来季澜也是守孝在身,自然不便前来秦王/府,大约是不好意思让云昭传话。 季澜见他来,却无半分欣喜之色,只是尽君臣之礼。 等到季泽告退而去,萧谅便按耐不住,说道:“鲸波,你在府中还好吗?” 季澜说道:“多谢秦王殿下挂念,微臣……不,是草民一切都好。” “你怎么了?为什么见到我还一副疏远的模样?是不是怪我没能为季家求情?” “草民不敢。” 萧谅终于看出不对,凑上前说道:“什么草民不草民,鲸波,我知道太师去世让你很是难过,但为何你见到我这般态度?是我做错了什么吗?” 季澜退了一步,说道:“还望殿下自重。” 萧谅顿时会意,说道:“你该不会也以为是我陷害大哥吧?难道你觉得我能说动秦信吗?他可是你的师兄!就算你不相信我,那也你应该了解他!他会这么轻易与我做什么交易?” 季澜说道:“殿下说的是,只要他是草民师兄一事被外人知晓,我季家满门便再无苟活之理。” 萧谅听得此言,怒到极致,只觉得气血上涌,便有些站立不住,倚靠在旁边的栏杆上微微喘/气。 季澜有些后悔自己话说得太重,但想到不如此,不能逼出真相便只好忍耐住几乎要迈出去的脚。 萧谅等到气息稍定,便转过头看着他,说得:“原来你与他们一样,也是那么看我。大哥那么想,我不怪他,父皇以为我另有计较,我也认了。只是为什么连你……你竟也这般认为,真是太有趣了。原来我说的话,你竟是半个字都不信的,亏我还那么高兴,以为能主审此案,定有办法为大哥开脱,也能让秦信有一个全尸。” 萧谅越说越觉得口中甜腥味浓烈,又转过身去,说道:“好,你说是我,那就是我。不过你放心吧,本王顾念你当初教授武艺的旧情,决计不会将季家牵扯进来,便是有所波及,也不至于有多大罪责。” 他说着便步履蹒跚的往门外走去,只留下季澜一个人独自站在身后,楞在那里出神。 季澜苦笑着看他离开,心中着急却是不敢上前,他不知如何唤回这人,也不敢去挽留他的脚步。 那日察天死在淑妃怀里的时候,他忽然明白过来,再多深情在皇权面前不过是一纸空谈。萧谅便是有心夺得天下,称帝为君,那也与他无关。他们终究是君臣,是世人口中的龙阳断袖,便是在一起也不能见光。 那天夜里,祖父苦苦念着:玉珍,为父后悔了,后悔了啊! 他看着一向睿智精明的祖父,如此念叨着,郁郁而终,便知此生与萧谅绝无可能。若他无夺嫡之念,是寻常人家倒也罢了,既然套上君臣枷锁,如何能够随心所欲?当日萧谅所说予取予求,那是因为他是皇子,有这样的底气,日后为君,他便发现,他什么也给不了,而自己什么也不想求。他们早就在出生那一刻,注定被困在血液的枷锁里,不得解脱。 那日萧诀所言,他根本不信,却心生一计,用这样的办法疏远他,才是最好不过的。现在他有些后悔了,萧谅至情至性,刚才那番话等于拿刀往他心窝里捅。可他不敢上前,只盼着小凤凰真的断了这份情,放弃夺嫡之念,好好做个富贵闲王,远离京城纷争。萧诀身为太子,注定护不住萧谦,而他不希望有一天,要萧谅也受这般打击。不如一开始就断了,大家各过各的,也好过最后生离死别的苦痛。 萧谅跌跌撞撞的出来,上了马车也不多言,只是吩咐去梁王府。只可惜他才到半路,便越发觉得心神不宁,那口血被咽下去,现在卡在胸中,吐不出下不去,只咯得他心慌。 云昭拦住马车,窜了上来,说道:“小谅,宫中急报,说太子正披发脱靴,跪在宫里,请罪让储。陛下大发雷霆,你要不要进宫去看看?” 萧谅见他来了,顿时松了一口气,想笑却笑不出来,只问道:“表哥,你说我做皇帝好不好?” 云昭见他脸色不对,担心道:“皇帝什么的不好做,还是做个王爷自在些。” 萧谅听说,哈哈大笑,说道:“你说的对,我该安心做个自在王爷的好!”他越笑越是大声,竟有些纵声不止的样子,顿时把云昭吓得不轻,却不敢轻举妄动。他笑到最后,忽然吐出一口血来,竟是昏了过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一个百合脑洞一个现耽脑洞,这篇完结写哪个呢?思考ING 第101章 第 101 章 萧诀披发脱靴跪在殿前,磕头道:“儿臣自认天资驽钝,无法胜任东宫之主,还望父皇允准儿臣让贤,在其他几个皇子中再选良才。” 萧奕刚与几位重臣在商讨北域战事,便传令让太子前来一同参详。没想到他进得门来,就扯了发冠,拖了鞋靴,跪在那里说了这么一番话。几个大臣吓得连忙告退,只留萧奕一人在那。 他气得发颤却是无奈,屏退了左右诸人,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,按耐住上前一脚踹死他的冲动,说道:“诀儿,你这是闹什么?” 萧诀面不改色,只说道:“父皇,还望您准了儿臣的奏请。” 萧奕把整个桌子都推翻在地,说道:“自古以来,从未有储君请辞之说,你刚才故意当着众臣之面,做出如此失仪失态的事来。就算朕不允诺你的奏请,众臣还会甘心辅佐你吗?现在朕允与不允,有何区别?” 萧诀说道:“是儿臣不孝,还望父皇息怒。” 萧奕冷笑道:“不贤不孝,你给自己戴的帽子倒是多。你老实告诉朕,是不是有人威逼你做出如此举动?” 萧诀说道:“没有人逼我,一切都是儿臣心甘情愿的。” 萧奕摇头,说道:“你母妃还在病中,若是知道她处心积虑为你谋夺的东宫之位,被你这番推拒,只怕要活活气死。也罢,你横竖也不把朕放在眼里,又怎会在乎你母妃的死活?” 萧诀几乎把头磕出血来,说道:“儿臣不孝,让父皇母妃伤心了,儿臣罪该万死。” 萧奕说道:“罪该万死?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对待父母的,确实都该死。来人,即刻传令,赐毒酒一杯与罪人萧谦,速速去办,不得延误。” 萧诀大惊失色,猛然站起,说道:“父皇!此事与大哥何干?你赐死我便是,为何要赐死大哥!” 萧奕说道:“哈,他死了,你自认就会安心做个太子。就算做不得太子,也会是一个好好的皇子。” 萧诀他脸色顿时变了半分,心中着急,眼见那传令之人已经出门去了。情急之下,再也顾不得许多,便抢了挂在房内的刀,架在自己脖子上。他说道:“父皇,你即可收回成命,否则儿臣今日便死在你的面前!” 他说着,只轻轻用力,脖子上便出现了一道血痕,显然是句句属实,并无虚言。 萧奕气急却是无奈,说道:“你这个逆子!你与伴麟的事情真当父皇不知道吗!没想到你竟为他舍弃太子之位,朕更不能留他了。” 萧诀苦笑道:“父皇执意如此,那么儿臣不孝,只怕要累你一日之中连丧二字。” 他说着便要举刀自刎,急得萧奕连忙嚷道:“张乐时,即可去追回刚才的谕令。” 萧诀跪在地上,眼中含泪,说道:“多谢父皇。” 萧奕说道: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皇吗?与兄弟悖德逆伦,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,亏你还是皇家之子,是朕看上的储君!” 萧诀说道:“父皇,儿臣有时候不免怀疑,你真的有当我是储君吗?或者,儿臣不过是您的挡箭牌罢了。” 萧奕一时语塞,还想再说,却听外面传报秦王求见。萧谅神色匆匆,进得宫门,说道:“父皇,您为何要赐死大哥!” 他的话音刚落,却有宫人入内禀报:“回禀陛下,罪人萧谦听得御赐毒酒,便举杯欲饮,而后我们拦了下来。他听传旨之人,说太子自请让贤,竟是抢夺毒酒,一饮而尽。我们阻止不及,他已经毒发身亡了。” 萧奕说道:“你说什么!” 萧诀听说,连忙站起,举刀便刺穿了萧谅的胸口,说道:“好,既然天意如此,我萧诀要为大哥报仇雪恨!” 他拔出剑来,便反手自刎,却被打落在地。暗卫连忙上去点了萧谅的穴道,那边宫人自去宣太医,而众人将萧诀架住。 萧奕道:“来人,马上将秦王抬到朕的寝宫,宣太医院集体前来会诊。你这逆子!好好的为什么要杀凤眠!他有什么不是!你要取他性命?” 萧诀哈哈大笑:“为什么?父皇,你这是明知故问。若非他告密,你怎么会知道我和大哥之事?若非他故意差遣人告诉大哥我让贤之事,大哥怎会寻死?明明是他算计好了一切,逼我让贤以保大哥,现在却又来这么一出,根本是要赶尽杀绝!我杀他有什么错!” 萧奕目瞪口呆说道:“凤眠知道你和伴麟之事?” 萧诀闻言,顿时觉得不对,说道:“难道不是他告诉父皇的?就算不是他亲口说,只要稍稍留点线索,您也照样能查到。一定是他,除了他,还有谁知道我和大哥的事。” 萧奕喝道:“来人,即可将太子收入天牢,日夜小心看护,不许他寻死。” 他也顾不得其他,只随着众人去顾萧谅。好在暗卫反应快,倒是不曾流出太多血来。太医赶到以后,即可检查,满宫上下胆战心惊,人人屏息凝声。 萧奕神情委顿,坐在一旁,心乱如麻。他有七个皇子,可惜连连遭遇厄运,如今只剩下萧谅这一个尚能成器,若是也有闪失,这可如何是好! 这边季澜还蒙在鼓里,在府中发呆,看得季泽好生奇怪。季泽说道:“鲸波,你这是怎么了?早上和秦王聊些什么,他怎么走的时候似乎神色不对,你现在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。” 季澜说道:“大哥放心,我没事,就是忽然有些心神不宁,想来是这几天有些累吧。” 季泽叹气道:“你我守灵七日后,你也不好好休息,成天在房中枯坐,好几次天亮也不曾歇下。早前下人来报,我知道你是伤心祖父去世,便也由着你。但你不能总是如此,便是铁打金刚也受不起这么久的折腾。” 他话音刚落,却听得外面一阵乱嚷,有人在院中叫阵:“季澜,你给我出来,今日我不打得你满地爪牙,我云昭誓不为人。” 季澜听说,连忙出去,却见云昭满脸怒容,举剑站在院中,身后一群仆役都被打翻在地。 季澜说道:“云昭师兄,你怎么来了?发生何事?” 云昭说道:“你还敢问!我问你,到底和秦王说了什么话,他回去就气得呕血!” 季澜大惊,连忙问道:“什么?秦王呕血?他现在在哪?怎么样了?” 云昭喝道:“你别假惺惺!我告诉你,他听闻宫中出事,也不肯歇息,进宫去了。他虽不肯说为什么,但他是从你季府出来才如此的,定与你有关。” 他二话不说,便与季澜动起手来,两人满院子乱窜,你来我往。季澜心知理亏,不敢用足全力,再加上这连日不曾休息,倒是越发落了下风。 一旁的季泽听他们的对话,心中觉得诧异不已。他见云昭怒极,生怕季澜有失,在关键时刻,跳出打落了云昭的宝剑。 云昭提剑再斗,说道:“你有亲哥哥,我便怕你吗!再来,今日云昭不打到你吐血,决不罢休。” 他的话刚说完,却听外面有仆人冲入说道:“大少爷,二少爷,不好了!宫里传讯,太子让位,惹得陛下震怒,不知发生何事,太子竟刺了秦王一剑。听说秦王当场就流了好多血,把陛下的龙袍都染红了。” 云昭丢了剑,提起那仆人领口,问道:“你说什么!” 仆人被他一抓,几乎喘不上气,连连摆手,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。 季澜连忙将他们拉扯开,问道:“你把话说清楚。” 仆人说道:“二少爷,这件事是宫中传讯而来,但具体情况,老奴也不知情啊。听说陛下不知为何,还立刻传令赐死了罪人萧谦。” 季泽说道:“你即刻着人再去打探,把事情经过好好查明再报” 季澜见云昭丢剑便走,拦在他面前,跪在地上,说道:“云昭师兄,我现在不能入宫,秦王那边有什么事,请务必差人传报一声。” 云昭冷笑道:“我告诉你,若秦王死了,你便拿命来赔吧!若他活着,我巴不得你离他越远越好。别想要我帮你传什么信,做你的春秋大梦吧。你给我让开,否则我现在就一刀砍了你!” 他说着便自顾自的入宫去了,丢下季澜一人还跪在原地。 季泽遣散下人,拉着季澜到了内室,问道:“鲸波,你告诉大哥,你与秦王究竟怎么回事?” 季澜早已方寸大乱,说道:“大哥,此事以后再说,我去找找三花剩余之人,务必要打探出宫里消息。” 季泽拍桌道:“站住!你哪都不许去,且不说现在我们已经被革职,便是还如往常一样,你也得先告诉我,这到底怎么回事?” 季澜说道:“大哥,你既想说,我便一一告知于你。那日死在我们家中的刺客,他也不是别人,正是我的师父。还有秦信,他是宁王之后,但也是我的师兄。这些事秦王都知道,所以你不必再怀疑他对我们会不利。” 季泽惊愕道:“你到底在说什么?” 季澜便把所有的事情一一告诉季泽,包括自己与萧谅的感情也一并摊牌。季澜说道:“大哥,只要秦王平安,我答应你从此再也不去见他,他本来也是伤心透了。但我求你,现在让我出去查探消息吧,他若有什么闪失,你就当没我这个兄弟吧。” 季泽深知季澜心神已乱,便道:“罢了,你去吧,我不拦你。” 季澜一步步走出季府,心中后悔莫及,早知如此,何必拿话刺他。想到在边境时的种种,越发担心萧谅的安危。他思来想去,求人入宫是不能的,只因自小常进宫门,早就是熟面孔。现在唯一的办法,就是去太医家中,等他们回来。 他想到这里,抬脚边走,却听闻太医入宫已久,只怕要暂住宫中。他忧虑不已,又寻思了半天,决定先去看望萧诀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早上早起多运动,目前就是这个样子,没有什么治疗方案。 第102章 第 102 章 萧奕下旨将萧诀严加看管起来,听闻季澜求见,心知二人关系一向不错,便有心让他劝慰季澜,倒也准了他随时可以探视。 萧谅躺在床上,昏迷不醒,急得云昭上蹿下跳。他不敢在萧奕面前表露太多,只是苦思如何救治,后来回想自己曾经服下血灵芝,或许可助他一臂之力。他每日在萧谅床前服侍,便偷偷取血掺到汤药里,不出所料,萧谅果然日益见好。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,萧谅终究转醒,宫人看了连忙回报萧奕。萧谅趁着房中无人,对着云昭说道:“表哥,你是不是又取血救我?” 云昭说道:“不妨事的,我是习武之人,一点鲜血罢了。” 萧谅道:“我已经醒了,你切勿再做这等事。在秦王/府的时候,裴公子虽然被带走,你却常常夜里出去,想是去见他了。如今你一直在宫里,想必他也会着急,不如你先去见见他吧。这里那么多人在看顾我,定是无碍的。” 云昭说道:“不行,宫里人多嘴杂,我不放心。” 萧谅闻言,忽然落下泪来,说道:“我死便死了,也没什么。” 云昭心疼不已,说道:“你别难过了,是不是季澜那臭小子欺负你?你不与我说,我也知道是他说了什么蠢话。你就别管他了,好好养病吧。” 萧谅想起季澜对自己说的那番话,心中又难过起来。现在自己不能主审,不知父皇会派何人去,也不知道季澜知道自己遇刺是什么反应。 云昭正看他神色,知道他又在想季澜,不由得生气,却也不敢劝他,生怕越说越勾他难过。 萧谅缓过神来,问道:“越王和太子怎么样了?越王当真死了吗?太子现在何处?” 云昭气不打一处来,说道:“越王已死,你父皇下令厚葬。太子被关押在天牢,现在也没个说法。不过你放心,等我寻得机会,定要找他为你出气。” 萧谅说道:“你别责怪太子,他不过是一时冲动,有所误会。我更好奇的是太子为何忽然让贤,只怕其中另有玄机。” 云昭问道:“你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捣鬼?” 萧谅叹气道:“目前的局势,最可疑的莫过于梁王。” 云昭说道:“等你好了,我再去梁王府查探一番吧。” 萧谅说道:“不必了。上次你去赵王府,险些丧命,如今看来,只怕梁王府比赵王府更加凶险,你万万不可再去。表哥,我现在饿得狠,你去帮我弄点吃食来吧。” 云昭心疼不已,便点头去唤人寻些米粥来。他正说话,却见萧奕正直奔寝殿,便连忙退在一边。 萧奕陪着萧谅说了好一会儿话,见他精神尚好,这才放心。 萧谅问道:“父皇,太子大约是受人挑拨,对儿臣有什么误会,你莫要责怪他。” 萧奕冷哼了一声,看着萧谅惨白虚弱的脸,说道:“这些事你不必管了,好好养伤便是。” 萧谅始终不能放心,说道:“父皇,大哥他真的……真的死了吗?”他才问出口,心中想到萧谦在时对自己的百般好处,不由得落下泪来。 萧奕叹道:“凤眠,你老实告诉朕,太子与伴麟之事,你知晓多少?” 萧谅说道:“该知道的,都知道了。” 萧奕问道:“是不是去黎州的时候知晓的?如此大事,你为何不禀报父皇?”他心中盘算,若萧谅一早告诉自己,只怕萧诀这个太子之位也坐不上去。由此看来,他这个皇儿当真是对皇位执念不深,对兄弟也算关心至极。 萧谅说道:“父皇,之前滇国的时候,儿臣便告了二哥的状,那是因为事关国家利益。大哥和太子他们……并没有妨碍到任何人,儿臣若向你说出此事,只怕立时失去这两个兄弟。虽然他们做的事情有悖人伦,但儿臣不忍心看他们如此下场。” 萧奕叹道:“你这孩子,还是太心软了。你先好好休息吧,至于其他的事情,父皇自会处理。” 萧谅乖巧的点了点头,便任由萧奕为自己掖好被子,起身离开。 等到季澜入得天牢去看望萧诀,已经是三天之后,他几乎不眠不休,用尽各种办法打探宫内消息。唯一的好消息是秦王已醒,应无大碍,余下便再也探查不到。 萧诀见季澜前来,便说道:“表哥,你怎么跑来了?不如乖乖待在季府,以免被人抓住把柄。” 季澜问道:“太子,你好端端的为何让贤?听说淑妃娘娘在病中闻得此事,当即绝了进食,一心求死。你这样如何对得起她?” 萧诀面如死灰,说道:“那也好,我去了,便在九泉之下孝顺母妃吧。只怕到时候她不肯认我这个儿子,这样也好,想来我这等不孝子该下地狱。大哥不知在何处,若他去了天上,我到地下,那可怎么办呢!” 季澜见他一脸痴傻,不由得着急起来,问道:“太子!你快告诉我,到底为何攻击秦王?难道你有真凭实据,是他陷害越王?” 萧诀说道:“那日我为大哥下狱,在宫中急得六神无主,忽然在我的点心盒子里,发现一张纸条,上面画着一只满身是血的麒麟,旁边写着‘兄弟合卺,天地不容,退位让贤,尚可保命’。我便知晓,他说的保命定然不是在说我的命,是大哥的命。从前我以为做了皇帝,再忍上一阵子,定能与大哥长久相伴。没想到自从做了太子,付出的东西越来越多,与大哥反不如从前那般自在亲密。” 季澜问道:“你为何认定是秦王所为?” 萧诀说道:“这要问你!他去了滇国一趟,收复顾家的兵马不说,连带季家军也对他称颂有佳。战场上他取血救人,为季泽付出如此代价,你们兄弟二人几乎唯他马首是瞻。凡此种种,难道不正说明他有夺嫡的野心吗?赵王被救出来以后,那些沈家的银两也落入他的口袋。他虽然报与父皇具体名目,谁又知晓他有没有偷偷藏匿一些?父皇七子,如今唯有他可与我一争,不是他还有谁!” 季澜听了,知道他已认定此事,便也不再为萧谅开脱。他知道自己越说,只怕萧诀越发认定自己袒护萧谅。 萧诀问道:“你走吧,大哥已经死了,我的心也死了。如今太子之位谁要就拿去,横竖与我无关。” 季澜点了点头,便告辞而去。他出门去便不知方向,想入宫是绝无可能,便鬼使神差的跑去了秦王/府。 他偷跑进萧谅的房间,但见屋内陈设极为简单,桌上不过是些书稿。他随手拿起,却见是一本破旧的《兵法概要》。萧谅当初在滇国随军,每日捧着研读,把书都翻破了,后来心疼不已,又令人手抄一份,将原稿仔细收藏。没想到他连手抄的这本也翻破了,如此用心,定是为了当初对自己的承诺。 他正翻着,忽然见书内夹着几张纸,上面却不是兵法。他仔细看去,没想到竟然是为君之道,治国良策。他看那手笔,认出是杨聿书的字迹,不由得感叹:杨家被灭果然不冤,身为臣子,有如此心思,任何帝王都会忌惮。 他翻到最后,忽然注意到背面,反转来一看,却是一只火鸟飞在海面上,而水中有只大鱼,鸟与鱼正在水面上相戏,鸟喙与鱼嘴几乎碰在一起。 季澜自然明白画意,想到萧谅作画时的心情,定然满心欢喜,自己却如此待他,不禁落下泪来。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入皇宫,好好看一眼此时的萧谅。可惜宫门似海,他这条鱼只怕再也游不进去了。 第103章 第 103 章 季淑妃半靠在床上,看着窗外,院里的树上有两只小鸟叽叽喳喳,打破了储秀宫的清净。 宫女见她一直盯着小鸟,便有意找人打发了那两只吵闹的东西。她才抬脚,却听外面报说陛下驾到。 宫女连忙对季淑妃说道:“娘娘,陛下来了?奴婢扶你出去迎驾吧!” 季淑妃说道:“不必了。现在本宫巴不得陛下立即赐死,也省了许多麻烦。” 萧奕这才迈进寝殿,就听到这句话,也不生气,只挥了挥手,遣散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。 他自己找了张椅子坐着,说道:“既想寻死,为何不自裁?” 季淑妃没想到被他听去了方才的话,顿时不知如何答复,一时没了言语。 萧奕看了她一眼,脂粉不施,形容憔悴,说道:“你怕自裁之后,朕迁怒季家?其实若朕有心处置季家,光凭那个来历不明的刺客死在太师府,季家两兄弟一个都不该留了。” 季淑妃听说,顿时滚下床来,用尽力气磕头道:“陛下,求您放过他们吧!一切都是臣妾的错,你要杀就杀我吧。” 萧奕冷哼一声,说道:“他们兄弟是难得的将才,杀了岂非可惜?何况老太师毕竟是三朝元老,为国事操劳一生,居功甚伟,朕也不想要赶紧杀绝。只不过,那秦信与死在太师府之人,究竟是何关系?可别说你什么也不知道,三花在京中势力大到如此地步,绝非朝夕可成。” 季淑妃说道:“陛下为什么就不问问,那人劫持臣妾之后,发生了什么事,怎么又死在太师府。” 萧奕说道:“问了你就会说吗?” 季淑妃久病体弱,跪立不住,只能半趴在地上,说道:“陛下果然英明,臣妾确实无可奉告。秦信此人我也不认得,陛下若不信,那就当有什么猫腻吧。反正一切罪责,臣妾愿担,只求陛下放过诀儿和季家两个孩子。” 萧奕说道:“你话不多,求的事倒不少。朕凭什么答应你?” 季淑妃说道:“陛下当真就无可指摘吗?臣妾敢打赌,若您绕过那三个孩子,那么之后的江陵都是风平浪静的。可若您不肯放他们一马,那么你永远也得不到吞天蟾。” 萧奕站了起来,走到季淑妃旁边,俯身抬着她的下巴,问道:“你知道什么?” 季淑妃极为勉强的说道:“您的男宠身中剧毒,需要吞天蟾才可活命,难道不是吗?” 萧奕把她拽了起来,丢到床上去,又拿被子盖好,说道:“你若敢骗朕,担保你们季家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!” 季淑妃哈哈大笑:“一个男宠,竟让陛下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要了吗?” 萧奕冷冷的说道:“你的话太多了。” 季淑妃说道:“陛下要以那个人的性命起誓,绝对不会伤害太子和季家兄弟,臣妾才会说出吞天蟾的下落。” 萧奕当即起誓道:“东陵炎启帝萧奕,今日对天立誓,若季淑妃能告知吞天蟾下落,定然不伤太子萧诀,季泽,季澜三人性命。” 季淑妃拽着床单,又哭又笑了一阵,说道:“臣妾真没想到,陛下竟也是一个痴情人。” 萧奕颇为不耐,说道:“闲话少说。” 季淑妃问道:“在说之前,陛下可否告知,为何突然对三花下手?你什么时候知道他们的存在?为什么一直视若无睹,却又忽然下手,而且杀得那么快,就好像我们内部有了卧底。臣妾自认小心至极,绝无可能败得这般惨烈。” 萧奕说道:“三花分折花,临花,羞花。临花盘踞京中,打探消息。折花屡次暗中杀害大臣,也做收银卖命的勾当。这些倒也罢了,但是羞花组织一直在后宫之内。虽然嘉元皇后早亡,但朕的六宫,若当真这般好摆布,那你未免太小瞧了。” 季淑妃抬头道:“莫非……是她?” 萧奕说道:“你怀胎两次都没能保住,怀诀儿的时候又受暗算,是她提醒你,这才顺利生下孩子。所以你对她感激至极,又极为信任。她不是你宫中人,故而你以为最不惹嫌疑的,便是东窗事发,她也决计不至暴露。” 季淑妃莫名胆寒:“难道我那两个孩子,都是你……是你!” 萧奕摇头道:“朕的孩子,自然越多越好,就算忌惮季家,绝不至于害你腹中的骨肉。他们可都是朕的骨血。” 季淑妃说道:“所以她一开始是你派来助我的?” 萧奕说道:“不。她在宁馨宫当差,本就是兰贵妃临时找来的乳母,无奈诤儿自幼与她亲昵,故而不曾遣退。可惜兰贵妃和你都不知道的是,此人来历并不简单。她那时候也失了孩子,见你两次滑胎,这才好心提醒。您既有意与她合谋,却正中她的下怀。” 季淑妃惊道:“她到底是什么人?” 萧奕说道:“你们筹谋多年,本也无碍,可惜你口中朕的男宠,却是她的故交。他认出她的身份,禀报于我。我不想打草惊蛇,倒是想看看你们玩的什么把戏。” 季淑妃说道:“所以这些年羞花的密报,都在你的眼皮底下走过,根本没有瞒骗过你?” 萧奕说道:“正是如此,就是从你们这里,才得知折花和临花的存在。若非如此,朕决计不会对季老太师下手。当年已经害死了你哥哥季少康,当真害死季家一门,朕也于心有愧。” 季淑妃咳嗽数声,问道:“哈哈哈……当初她以为你的男宠不曾认出她,也曾经向我提过此事。我担心事情败露,这才暗中把你赐给他的药调包过几次,本想慢慢害死他。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,竟是如此。” 萧奕怒道:“什么?是你下的毒?” 季淑妃说道:“是啊,我的陛下,你没想到还有棋差一招的时候。” 萧奕问道:“快说!吞天蟾在哪?” 季淑妃说道:“实不相瞒,这东西被她盗走了。不过陛下既然知道她,自然也能明白如何求得此物。不过还望陛下垂怜,在臣妾临死之前,告诉我她究竟是什么人!” 萧奕说道:“她是洱海公主莫萱,与宁王有私,秦信就是他们的孩子。” 季淑妃惊道:“我季家满门忠烈,当年哥哥与洱海苦斗多年,没想到我身为季家的女儿,竟与外贼合谋,果然是大逆不道。哈哈哈……我竟是如此罪人!” 萧奕见她状似疯癫,这才说道:“其实不管你求不求,朕都不会杀诀儿的。他虽鲁莽,终究是朕的皇子。” 季淑妃说道:“若诀儿不是为情所误,陛下真的会让他坐稳东宫吗?” 萧奕说道:“朕立储虽有他意,但最开始,确实以为能磨砺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。怎奈朕没想到,这个孩子比朕少时更冲动,痴情更甚!” 季淑妃连声大笑道:“人算不如天算啊!臣妾谢陛下,惟愿碧落黄泉,两不相见!” 萧奕轻轻迈出储秀宫,对着张公公说道:“来人,赐季淑妃白绫,宫人亲近者杖毙,余下遣散之。另外传旨,太子萧诀枉顾人伦,君前行刺,不念父兄,贬为庶民,发配江浙,终生不可入京。着令梁王亲审秦信之案,速速查出幕后之人,不得有误。” 一场血雨腥风,在京城之中弥漫,当初弹劾太子之人,倒是被治罪不少。众臣心中惶惑,难测上意,纷纷闭口不言,再不敢轻易上疏直谏立储之事。 萧奕当朝宣布,炎启永不选秀,让那些以为还能再送女入宫的臣子都死了心。如此一来,满朝上下,唯有萧谅和萧云详两个皇子,成为最热门的储君之选。 萧谅在宫中养了一个多月,这才回到□□,由云昭小心翼翼扶着,下了轿门,就见一人跪在门口。 正是隆冬时节,从昨夜开始下的雪,到晌午方停。萧谅正是等着雪晴这才出宫回府,他见那人全身雪白,显是跪了许久。 萧谅说道:“此乃何人,怎么跪在秦王/府?你若有事相求,也该知道本王今日回府,怎么……” 他的话还没说完,忽然觉得不对,推开云昭扶着的手,半跪在地上,看着那人。那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,被冻得惨白,眉毛上都挂着冻结的雪花。一双乌黑的眼睛,正满含担忧和愧疚的看着自己。 云昭见此,拉了萧谅就往里面走,说道:“秦王,你身体刚好,怎可为了这样一个人半跪在雪地里,我们快进去吧!” 萧谅的力气没他大,被他拉扯着走了好几步,终究是挣脱出来。他掸了掸那人身上的积雪,又脱掉萧奕赐的貂裘,披在他身上,想要扶他起来。那人显是跪了太久,已经不能动弹。 云昭跺脚道:“我的祖宗呦,他爱跪就让他跪去吧。门口风大,怎么还脱了衣裳!好了好了,我怕了你还不行吗?你把这衣裳穿上,我帮你把这人背进去,这样可行?” 萧谅说道:“来人,快宣太医!” 云昭道:“你别嚷了,陛下怕你身子不好,早让景太医住进秦王/府,这下倒好,便宜别人了。” 萧谅担忧不已的说道:“表哥,你说这笨鱼跪坏了可怎么办?” 云昭叹气道:“放心吧,他吓唬你呢!有我在,你怕什么,赶快听话进去!” 萧谅三步并作两步就跳了进去,一直催着云昭赶快背人到自己房里,又急急找了景太医来。 云昭吩咐人送来热茶,这刚要递上,萧谅一把抢过就来喂他。 云昭说道:“他全身冻成这样,得要洗个热水澡先,你别抱他,冷得慌,仔细别着凉。” 萧谅见喂不进去,又怕烫着人,只把热茶含在嘴里,便拿斗篷遮了两人,嘴对嘴的喂给他。 云昭嘴巴都要合不上了,耳旁听到外面有脚步声,知道那景太医来了,连忙自己走出门来,甩上门。 那景太医正带着小徒弟来呢,正与他面对面打个正着。他身后的小徒弟一见云昭,不由得戏谑一笑,宛如那日在黎州城时的刁钻古怪。 云昭看到他,眼珠子都要掉下来:“怎么是你……” 第104章 第 104 章 景太医的年纪不大,新入宫做太医不久,云昭曾经问过宫中之人,照理应该寻个老太医好好看护萧谅,怎么反而寻个新手。 宫人这才说这景太医世代行医,自小就有声望,不过他偏偏喜欢去民间看诊,说是偏方土方未必没有可用的法子。民间疑难杂症也多,正好锻炼医术,故而在全国走了三年,最近才回来的。 云昭没想到的是裴尚会成为景太医的徒弟,还明目张胆的来了□□。虽然说裴家满门抄斩后,他的通缉令也撤销,但朝中不少人还是见过他的。他要是每日跟着景太医看诊,迟早是要露馅的。 景太医见云昭盯着裴尚,便说道:“云侍卫,您与小徒认识?” 云昭连忙说道:“他长得肖似我的一位故友,是卑职一时失态了。” 景太医打量着他,又道:“秦王急召微臣前来,不知有何不妥?” 云昭死命咳嗽了几声,又敲了敲门,故意大声说道:“景太医里面请,秦王无碍,是有旁人需要看诊。” 景太医有些奇怪,便推门进去,却见秦王坐在床边,很是担心的看着一人。 “太医,您快来看看,季澜怎么样了?他不知在雪里跪了多久,可会有什么妨碍?” 裴尚跟着景太医往前走,路过云昭身边便轻轻用手戳了他一下,不等他发作,连忙正色上前伺候。 云昭也不想和他计较,只是心中有些无奈,他这个表弟是栽在季澜手上了。 景太医把脉过后,说道:“殿下不必担心,这位公子身体强壮,只是进来劳累过甚,又在雪地跪了太久。只要让他洗个热水澡,再灌姜汤,微臣再开几服药驱寒便可无碍。这里还有个药膏,您记得让人给他擦脚上和膝盖的冻伤。” 他一边说着,便拿出针来扎了季澜身上几处穴道,帮他活血。 萧谅问道:“若是有武功高强之人,帮他疏通经脉,是不是可以好得更快?” 景太医点了点头,说道:“那是再好不过了。” 萧谅抬头便看云昭,逼得后者无奈,只好上前为季澜输送内力。萧谅这时才发现裴尚,顿时有些愣神。 景太医写好了药方,正要告辞而去,见萧谅也盯着裴尚,便有些不解。 萧谅道:“景太医,本王有个不情之请。” 景太医说道:“殿下但说无妨。” 萧谅指了指裴尚,说道:“本王虽无大碍,但偶尔也会感到胸口疼痛,总不便每次都兴师动众将您唤过来。本王听说,您经常开义诊,这次为了父皇的旨意,搬到□□来看护本王,连义诊也停了。不若这样,你就在秦王/府偏门开设义诊,留你这个小徒弟陪在本王身边,想来他是你的弟子,若本王有什么事,也能照顾到。” 景太医拱手道:“殿下仁慈,微臣替百姓谢过。但每日来看诊的人,鱼龙混杂,若在秦王/府偏门治病,一则怕有心之人借机混入,对殿下不利,二则传到陛下耳中,微臣只怕要落个抗旨不遵的罪名。微臣还是待在府中,为殿下一人看诊到痊愈为止,余下之事以后再说。” 萧谅心中讶异,说道:“好吧,那你先下去吧。你这徒弟留在这里,伺候本王几天,这样可否?” 景太医说道:“微臣领命。我这小徒生性顽劣,若有冒犯之处,还望殿下多多包涵。” 萧谅点头称是,便见他退了出去。仆人正好前来回报,说热水已经准备妥当。云昭也不等他吩咐,背了季澜便往沐浴之所而去。 萧谅有心上前,又觉得自己身体虚弱也伺候不来,想必云昭能妥善处置,便任由他去了。 裴尚看着萧谅,说道:“秦王殿下,你留下我独自在此,真是好胆色。” 萧谅问道:“你们裴家一门都因舅舅而亡,若你要杀我报仇,大可动手。不过表哥既然能放心让你进来,定是知道你对我并无不利,否则你根本进不来这个门。” 裴尚叹气道:“若非知道你们是表亲兄弟,我几乎以为你们才是一对。” 萧谅忽然起身,躬身行了三礼,说道:“本王替舅舅陪个不是,也为云昭向你道谢。” 裴尚坦然收礼,只看着他道:“人都死光了,陪不是就免了吧。为何你要替云昭谢我,这倒是奇了。” 萧谅说道:“表哥身世坎坷,自小孤苦无依,虽有师父却是严苛之际,做了大内侍卫又是伴君如伴虎,日夜不能安心。后来被派在本王身边,大多时候是他照顾我,上次夜探赵王府还险些送命。我始终担心他的身世被人发现,故而想等朝中安宁一些,找个机会打发他离京。有你与他作伴,我自然能放心些。” 裴尚说道:“秦王,你未免太自作多情。杨家害我裴家至此,你凭什么认为我和他还有可能?” 萧谅说道:“当日表哥为了寻你,告辞而去,后来到边境随伺我左右。那时候他应该刚与你在醉梦楼告别不久,每日郁郁寡欢,为免我担心,强颜欢笑,私下却是一个笑容都不曾有过。他虽然看着冷淡,却对你动了真心。我回京以后,他几乎日日喜上眉梢,显然是与你重归旧好,否则定然不会如此。你既能牵动他的悲喜,自然代表你们还有可能。” 裴尚见他气力有些不济,似乎站立不稳,显是勉强说出这么多话,连忙说道:“殿下请坐。” 萧谅依言而做,只是好奇的看着他,说道:“云昭带着赵王提前回京的路上,到底发生什么事?是不是与你有关?” 裴尚说道:“殿下你该知道,赵王手上那批东西,本是沈家之物。而我则是沈家的孩子,所以奉父命夺物。” 萧谅之前已经知道裴尚本是沈天尧之子,没想到他倒是大方接受这个身份,显然也经历了很多变故。 裴尚接着说道:“云昭见我来夺,也不阻拦,只说要抢东西请便,只让我把他的命一并夺走。我没想到他为了你做到如此地步,心中愤恨,想要举刀刺他,又想起上次他被我刺得伤,流了一地鲜血。他在醉梦楼之时,被我刺伤不曾离开,后来走了却也忘记血迹。他那个傻子,不知道血太多也可以吓死人的吗?” 萧谅见他一脸疼惜,便知道那时候裴尚见满地鲜血定然是吓得不轻,这样一来,只怕云昭不擦血迹也是有心为之。 裴尚说道:“我下不了手,便只好放他去了。” 他一边说着,又想起那日的情景。他违背父命,夺不回财物,便找了一家青楼寻欢。他几乎把所有小倌都叫来了,却是兴致全无,便揽着几个喝酒。他没想到云昭会跟着身后,所以等发现的时候,自己索性就假戏真做,真的当着云昭的面开始扒小倌的衣服。 云昭默不作声,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。裴尚那时候报复心起,全然不顾便爬到那小倌身上,正要做些什么,却听那小倌惊呼起来。他转过身,却见云昭口吐鲜血,拿着剑死撑着在那里,只是定定看着他们。 裴尚记不得自己怎么把那小倌赶跑的,又依稀记得自己终究不忍心,扶着云昭到床边休息。没成想云昭也不顾嘴角的血迹,只是狠狠的吻了上来,再接着自己便被吃干抹净了。 “不愿意就推开我。”他明明正在自己的身体里作孽,却说出这样的话。 “你见不到我找小倌?告诉你,老子从前找过的小倌,比你吃的饭还多!” “那你怎么没有精/尽人亡?” 他不记得后来发生什么,反正第二天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。谁会想到一个吐血的云昭,生猛得和那什么一样,几乎是不管不顾只抱着他反复不停的玩花样。最可恨他还掏出在青楼顺来的春宫,现场挨个玩了一遍。 裴尚想起这事,就觉得全身发寒,楞在那里半天,竟是没有听到萧谅连声喊了自己几次。 “裴公子?你怎么了?” “啊,没什么,我去看看季澜怎么样了。我可和你说,云昭那根本是扮装吃老虎,心黑得很,搞不好就偷偷做什么手脚,折腾你的宝贝鲸鱼。” 萧谅听到宝贝鲸鱼四个字,脸上一红,连忙起身便去寻云昭。两个人一起到了沐浴之所,季澜已经洗好,正准备换衣服。 萧谅进来,便扯了云昭,将他和裴尚一同推出门去。他亲自上前帮季澜擦干身体,又递了衣服给他。季澜也不知道接,只怔怔看着他。 “你再不穿上,冻死了可别怨本王。” “凤眠……” “不许叫我,快穿衣服。” 季澜刚刚有些恢复的神色,瞬间黯淡了下来,只埋头穿衣,一个不防,便有一双唇贴了上来。两个人一个多月未见,如痴如醉的吻了大半天,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。 “对不起。” “以后别做这种傻事,你以为你铁打的?我听人说,便是生铁,冻僵了也是任由人掰断。” “我见不到你,这颗心不用掰也能碎。” “哪学来的昏话?” “我也不知,忽然就说出口来了。” 萧谅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,不由得笑了起来,只把头往他肩窝上埋。 门外的两个人,也不多言,只是看着彼此。云昭不知他怎么跑出来的,但丈母娘大人似乎暂时不会再出现,便偷偷香了一个,却见他功力见长,竟是面色如常。两个人紧紧握住对方的手,似乎在感叹这次分离之苦。这次为了萧谅的伤,屋里屋外一共四人,一个多月来,几乎没过一天好日子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检查无碍,不过要好好调养。开心也担心,我要赚钱还信用卡啊啊啊啊啊 第105章 第 105 章 这一个多月,季澜天天想要进宫,实在没办法就传信进去,无奈根本是杳无音信。他以为萧谅真的不肯见自己,越发心慌,这才明白,原来放手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想到去年这个时节,萧谅在章怀民死后赶走他,那时候定也是这样心绪难宁,不知如何是好。 两个人都瘦了许多,尤其是萧谅胸前的伤毕竟是被刺个窟窿,并不容易好。季澜很想留在秦王/府,又想起自己对季泽的承诺,一下子便有些踌躇。 萧谅拉着季澜,和云昭、裴尚一起用晚膳,因为难得的团圆,四人都颇为欣喜。 不过云昭还是满心不爽,他对着季澜说道:“小谅的伤虽然好了大半,但不能用大力气,尤其不能激动,更不可再受伤。一切吃食都必须是热的,饭后半个时辰开始服药,每天要擦拭身子,注意伤口别碰到水,还有那膏药每日都要擦的。” 他念叨了一大堆,怎么伺候萧谅的细节,还有各种要小心的事,说得极为详细。 萧谅从来不知他为自己操了这么多心,一时之间感动不已,说道:“表哥,这一个多月让你受累了。” 云昭说道:“我是心累,累了一个多月,好容易照顾得活蹦乱跳的小凤凰。被某人随便跪一跪就抢走了。真是不甘心!” 裴尚夹了一块鸡腿丢他碗里,说道:“你说完了没有!平时看你这么粗糙,怎么遇着秦王就和老妈子一样!” 云昭也不应他,扒拉完碗里的饭菜,便拉着裴尚走了。他临走前,看了一眼季澜,说道:“你小子再要欺负小谅,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 萧谅问道:“表哥,你去哪?” 云昭说道:“你有了这只大鱼,还稀罕表哥啊?我告假三天,这就走了。” 萧谅还想再说,却见云昭牵着裴尚的手,自顾自的走了。季澜看着他们离开,只是发呆,一下子倒是不知如何。他想着季泽还在家里,若知道自己来了秦王/府,定会不悦。 他的目光偶尔看向大门,此时还特意对着暗下来的天色发呆,如此一来,萧谅自然明白他的心思。 萧谅放下筷子,说道:“鲸波,你不愿意留在这里陪我吗?” 季澜说道:“我怎会不愿?你不要胡思乱想,快吃饭吧!” 萧谅猛然站起,说道:“你走吧。” 他说着便头也不回的往房里走去,全然不管季澜在后面连声呼喊,便猛地关上房门。 萧谅刚要转身,却撞到一个人的怀里,他抬头一惊,赌气问道:“你怎么进来的!” 季澜指了指半开的窗户,便抽了叉杆,确认门窗都关好以后,就将不理他的萧谅打横抱起,走到床上。 萧谅任由他抱着,却是闭着眼睛,说道:“你不是要走吗?” 季澜爬上床,将萧谅放在自己腿上,又仔细的盖上棉被,这才说道:“你不要生气,我不走。趁着现在没人,让我好好看你的伤痕,究竟怎样?” 萧谅此时坐在他腿上,顿觉暧昧至极,又不想摆脱开来,便任由他解了衣襟,小心的查看胸口。 现在胸口还贴着膏药,季澜轻轻解开,却见一道半根手指长的刀伤,上面粘着白色的药膏。想来刚受伤时,定是极为凶险。 季澜看着越发心疼,又帮他把衣裳穿回去,只是抱着萧谅亲了一遍又一遍,口中喃喃:“对不起!” 萧谅说道:“又不是你刺伤我,何必道歉?” 他不由得整个人都贴在季澜身上,回想那时候被萧诀一刀刺穿的时候,以为自己快死了,偏偏又因为他那番误解自己的话,死活不肯宣季澜进宫。他知道那时提出什么要求,只怕萧奕都会允准,但他害怕自己和季澜的事情被察觉,故而只能忍气吞声。刚受伤那几天,疼得厉害,他连睡梦里都喊着季澜的名字,唯有云昭小心守着,才没让人听了去。 两个人抱了许久,季澜才说道:“凤眠,你刚吃过饭,不能坐太久,我们去院子里散散步吧。” 萧谅早已注意到他身体的变化,含羞的抬头看他:“不散步也可以做别的。” 季澜温柔的说道:“你受这么重的伤,怎可想那些?” 他扶着萧谅起身,又寻了貂裘为他披上,两个人信步而走,来到了鱼池边坐下。 萧谅说道:“这个鱼池……” 季澜问道:“怎么?” 萧谅说道:“这是云昭发现大哥和五哥有私情的地方,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,万一屋顶上也有人在偷窥我们,那如何是好?” 季澜说道:“你放心,我的耳力极好,断然不会任由旁人偷听。” 萧谅说道:“所以你自己就可以肆意偷听,把我这秦王/府当做你的后花园?” 季澜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 萧谅说道:“去年你每次来都躲在屋顶,难道我秦王/府真的就没有一个人发现吗?” 那时候他听闻侍卫奏报,也不做声张,只任由季澜来去自如,只当他在陪伴自己。不过他毕竟武功低微,发现季澜的时候少,却担心侍卫起疑,倒把他们打发了。 季澜拥着他,说道:“原来你是有心如此,没想到凤眠这般厉害,是我失礼,得罪得罪!” 他说着脸上却无一丝歉意,倒是想起那时候在屋顶偷听萧谅在房里,喊着自己名字的那一声声。 萧谅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越发痴了,便打岔道:“五哥离开京城也有十几天了吧,不知现在怎样了。” 季澜说道:“他心如死灰,我拿了十方恨的药丸塞给他,他也不管不问。不过到了江南,他的病都会好的。” 萧谅惊道:“此话怎讲?” 季澜叹了一口气道:“他曾经求我帮他找到越王的坟,我却便寻不得。当时陛下明明下令安葬,但我问遍诸人,却只找到一个衣冠冢。后来我猜想,也许陛下不杀齐王,只贬为庶人,只怕另有深意。” 萧谅问道:“你是说大哥没死?” 季澜说道:“非常可能。那日我送别齐王,却见有不少高手在远处,似乎是来保护他的安危。” 萧谅有些不信,说道:“父皇当真放过他们了吗?” 季澜说道:“听闻陛下待越王一向亲厚,赐死后却无太多伤心,也许真的放过他们也未可知。” 萧谅说道:“五哥恨我入骨,被他刺了这一刀,我却不记恨他。那时候他连寻死的心都有,想来没有大哥,当真活不下去。就如凤凰没了鲸鱼,与死也无区别。” 季澜将他紧紧抱住,说道:“是我不好,这些念头断然不可再有了。” 天早已黑了,从江陵到临安,都是不改的黑暗。萧诀坐在马车里,全然不管外面的一切,只是静静的犹如没有生气的木偶。 车夫对着萧诀说道:“少爷,天快黑了,只怕临安城的城门早已关闭。现在荒郊野岭的,可如何是好?” 萧诀回了一声,说道:“若寻不到村落,露宿野外也无不可。” 他正说着,忽然听得车夫啊的一声,跌下马来。萧诀解开车帘,却见外面有几个山贼将他们包围起来。 为首的山贼对着车夫说道:“你鬼叫什么!大爷我还没举刀呢。车里的,劝你乖乖交出买路钱,否则只怕你和这车夫都做人刀下亡魂。” 萧诀放下车帘,自顾自坐回车里,说道:“你们放了这车夫,杀了我吧。” 山贼说道:“呦,今个儿遇到个要钱不要命的主,真是少见得很。你都死了,留着钱干什么?” 萧诀皱眉道:“少废话,谋财害命不是都一起的吗?本……本少爷有的是钱,你们想要银子,就尽管来。” 旁边的人对着山贼说道:“大哥,这小子莫非有什么门道?不会是骗我们过去吧?” 山贼掀开门帘,将刀架在了萧诀的脖子上,说道:“你是少爷,我还是大爷呢!你……”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,却见萧诀一脚把他踹翻在地。他对着山贼恶狠狠的说道:“不许说大爷!” 那群人连忙将萧诀围住,说道:“居然是个练家子,这点子还挺硬的。长相不错,等下我们下手后,将他绑了带回去卖给万花楼,说不好能赚一笔大的。” 萧诀拿起刀来只挥舞了几下,那些山贼顿时跪地求饶,却见他拎着刚才被踹翻的山贼,说道:“我身上的钱,还有马车里的银两包袱,连带这马车都归你,你杀了我!快,立刻杀了我!” 山贼被他吓个半死,说道:“妈呀,今日遇到个疯子,咱惹不起,大伙快逃!” 他们正要起身,却见忽然有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,喝道:“你们是什么人!假扮山贼在此,意欲何为?” 萧诀听到这个声音,顿时丢了手里的刀,只转身看去。只见那熟悉的身形带着一个斗笠,慢慢的往自己这边走。 为首的山贼忽然说道:“哈哈哈……若您早点现身,我们兄弟又何至于一路上各种发愁呢?如今能回去给老爷交差,真是再好不过了。走!” 他一声令下,几个山贼连带马夫竟是使出极好的轻功,飞离而去。 阔野无人,唯有皎洁月光。那人叹了一口气,摘下斗笠,走到萧诀面前:“阿竹,你怎么傻得连江山都不要了?” 萧诀再也按耐不住,将他紧紧抱在怀里,说道:“你连我都不要了,只是一心寻死,我还要那江山作甚!” “你怎么还是这么任性?” “大哥,你真是我的大哥吗?我是不是在做梦?” “真是越来越痴傻了。对了,快把这东西吃下。”他说着,翻找马车,将十方恨取出,却见一张字条,写着“及时行乐”。 萧诀将药丸和字条抢去看过,便收在怀里。两个人自然明白话意,四目相对,便知彼此心中所想,当下对着江陵方向跪下,拜了三拜。 萧谦说道:“父皇,请恕儿臣不孝!谢谢您多年养育之恩,如此大恩,伴麟来生再报!” 萧诀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,说道:“母妃,此生累你至此,是萧诀一生之憾,惟愿来世您能有个孝顺孩子,不像我这般忤逆不恭。” 两人这才站起,相拥在星空下,从此一心一意,再不做他想。 作者有话要说: 106章若被和谐就见文案,无和谐就继续往下看 本来的计划是谦诀都会死,因为生病忽然转了心思,只觉得人世太苦,既然他们有缘活在我的笔下,那么就多给一些幸福吧~ 第106章 第 106 章 萧奕其实很心疼儿子,但又不能不生他们的气,索性就派人暗处盯着,不让他们近身伺候。萧谦和萧诀拿着他给的银子,在城郊买了一个山庄,两个人便隐居在此。 萧诀是个醋坛子,不管是丫头多看了萧谦几眼,还是有小厮颇得萧谦的夸赞,他就会撵人出去。如此一来,他们竟是没几个仆人何用,都是些村妇老叟。 萧诀盯着萧谦的手,看着上面薄薄一层茧子,是上次他们野外相遇,萧谦赶马车拉缰绳留下的伤。他忽然有些明白父皇的意思,是他们选择放弃荣华富贵,那么就要对民间的一切都甘之如饴。 萧谦说要省着银子花,对银钱之类都算得小心,看得萧诀越发心酸。他们自小长在皇宫内,养尊处优,何曾愁过生计。萧奕赐的银两,要认真说起来,普通人家用一辈子都花不掉,却被自己挥霍得厉害,逼得萧谦不得不精打细算。 他们住在这里已经三个月,慢慢的习惯了亲力亲为,从百般不适到灵活取用,终究有了烟火气。 仆人都被遣到老远的地方住着,他们二人夜里便常常睡卧一处。只有一件不足,就是从来没有逾越之举,这让萧诀很是不满。萧谦似乎觉得自己亏欠萧诀一个太子之位,凡事比从前忍让更甚。 萧诀身上的锁情关一直是个心结,虽然有了及时行乐的批语,却不敢马上服下。萧谦总怕有个不妥,非要写信回京,问萧谅个清楚明白。 其实季澜当日递给他药丸的时候,不是没说过具体用法,但萧诀心中明白,大哥只怕不愿伤到自己半分,会以为是糊弄之语。 这一日正赶上萧谦生辰,萧诀早早遣散下人,只留两个人在家。他灌了萧谦许多酒,看他神色迷惘,便当面把十方恨一口吞下。 萧谦有些着急,想要抢又使不上力,只觉得全身燥热得很。他一个失神,却见萧诀已经赤条条躺在床上,只轻轻唤:“大哥,你来。” 他头晕得厉害,上前来钻到被窝里,压着萧诀便狠狠吻着,只低声说道:“阿竹,你说锁情关的解药,为何要叫十方恨?” 萧诀脸色现着红晕,显是已经情动,便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下探去。两人唇齿相交,肆意的发出声息,入得萧谦耳内,也颇为有些心痒。 他顺着萧诀的手,摸到那处,却见一片清凉,知道他早已事先做好准备。 萧谦拿了枕头为他垫了腰,便一个挺身入了进去,只闻一声闷哼,心里不由得激动起来,他便慢慢的加快动作,顶得越来越深。 身下的人满头的汗,只是两眼定定的看着他,咬牙不肯发出一点疼痛的哼哼。他们太了解彼此,一点疼痛的神态就会让萧谦停下来。他等了许久,想要萧谦彻底的放纵一把,决计不肯暴露出内心的情绪。 萧诀的手摸上了萧谦的腰,又绕到他的臀上,只是狠狠的把他的臀往自己身上压。这是默许他更快的信号,萧谦放开顾忌,更快地进出他的身体,到最后萧诀的喘/息都不成声,只是断断续续的飘进耳里。 萧诀看着萧谦动情到极致的模样,越发想要把自己交付出去,只动了一下这个念头,便觉得身下一紧,那东西已经出来了。 萧谦显然注意到这点,便有些停下来,但他根本还没出来,却有些想要退出萧诀身体的意思。 萧诀索性起身,拿了酒杯,含了一口酒,便让萧谦坐在床上,自己跨坐在他的身上。他不等萧谦在做第二个反应,便又用嘴渡他喝酒。 萧谦喝干了他嘴里的酒,不由与他唇齿相依,竟是被那灵活调皮的舌头勾起兴趣。萧诀作势收回舌头,却勾得萧谦主动伸出舌头与他的相缠,带着满满占有意味。 萧诀闭着眼,任由他如此玩弄,身下却是不停,坐得越发深,几十下过去,不由得有些疲累得后仰。 萧谦玩得兴起,将他推倒在床上,又翻转过身,从后方进入,捣得他连连发喘。 “大哥……大哥……你慢点……”萧诀没想到平日躺在自己身下的大哥,会有如此耐力,到现在自己都泄了两次,他还会如此精神。 萧谦闻言,却又慢了一些,只低头咬着萧诀的耳垂,再到他耳后脖颈处,一路啃咬着,手上动作不停,却去揉捏胸前的两处红点。 那两处早已立起,触碰时又有些勾他心肠,不由得有些忍耐不了,动作快了几分。他看着跪在自己身下的人,这时候才能把那颗悬了多年的心轻轻放下。从此,阿竹真的就只是他一个人的阿竹。 想到这里,他忽然绷紧身子,一时紧紧抱住萧诀,极快的捣了几十下,这才泄了出来。 两个人都在轻轻的喘气,只等了一会儿,萧诀便觉得那东西离开了身体,随后便有液体慢慢沿着大腿往外流出。他有些不好意思,便又抱着萧谦狠狠亲了一口。 萧谦却是将他打横抱起,便往浴桶走去,那边早已备了烧好的热水。萧谦抱着他一起进入木桶,便拿毛巾为他擦汗。 萧诀只觉得疲累至极,便也由着他,却不妨有异物进入下身,以为他还想再要,连忙再看,却见萧谦正用手指为他把那些东西清理出去。 “别动,留着会发高热,我帮你弄出去才好。” 要说起来,他从前只和萧谦有过两次肌肤之亲,从不曾为他做过这些。第一次的时候,他被禁在青蚕宫,萧谦事后便离开,莫非他那时候也曾经为此发热吗? 萧谦似乎明白他心里所想,只是笑而不答,专心帮他清理。萧诀不太习惯这样的伺候,不由得发出几声闷哼来。 “大哥,今天开心吗?” “你是不是在那酒里放了催情的药?” “没有。只听表哥说,两个中了锁情关的人在一起,难免会情不自禁。” “原来是这样,我说怎么会这般控制不住,险些累你受伤。” “只要你开心,受伤也不要紧。” 萧谦亲了亲他的额头,说道:“阿竹,我真怕你会后悔。” “大哥,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?” 萧谦看着眼前之人,全身遍布着自己的痕迹,把他按在自己胸前,说道:“是大哥失言。” “那你要怎么向我赔罪?” “凭你吩咐。” “当真?” 余下的话语莫名的没了痕迹,两个人难舍难分的在浴桶中开始一场新的追逐。 作者有话要说: 不知道会不会被和谐,先试试吧 第107章 第 107 章 大理寺卿孟广宾静候在旁,看着梁王萧云详翻阅卷宗,已经有两个时辰之久。自从圣上下旨后,萧云详每日都会前来大理寺和天牢,可惜不管怎么,秦信都是不发一言。 孟广宾到现在都不能理解,为什么萧奕会下旨不可对他动刑,甚至于还要好吃好喝的招待秦信,不能让他在牢里收到亏待。大理寺内,已经慢慢有了流言,说秦信的身份可疑。 萧云详撇开孟广宾,独自去了天牢看望秦信,他对着这个软硬不吃的阶下囚,有些无可奈何,说道:“你可知为什么父皇不让人对你动刑?” 秦信头也不抬,说道:“他想要惺惺作态,彰显自己是个仁君罢了。” 萧云详笑道:“你这话说得可笑,父皇处死的大臣不少,施以极刑者,不下百人。” 秦信岿然不动,只道:“你帮我传一句话,让他要杀便杀,不要再问许多。我不会供出那日相助之人,别说我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,就算知道也不会说的。” 萧云详笑道:“你也算一条好汉,本王今日就把话和你说明白,父皇要我查出幕后之人,显是要拉人下马。可惜圣心难测,实在看不出他要和谁过不去,所以这案子结不了。既然结不了,本王少不得要背个办案不利的罪名。” 秦信说道:“哦?那真是抱歉了。” 萧云详摇了摇头,说道:“你就从来没想过你娘吗?” 秦信顿时站起,问道:“你知道什么?” 萧云详说道:“实话告诉你吧,当年是我困住你,算准你在沈灵姣回门之日出去刺杀萧谦。也是我让人传递字条,告诉你萧谦和萧诀之事。你娘如今就在梁王府做客,你若希望她平安无事,最好是把罪状都推到秦王身上,这样一来,你就算死了,也好歹救了你娘一命。” 秦信说道:“空口无凭,让我怎么相信你?” 萧云详说道:“其实本王刚才大可不认做过之事,你也无可奈何。现在本王既告诉你,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。你娘在宁馨宫服侍兰贵妃多年,却暗中与季淑妃组成羞花组织,偏偏还贪心染指我娘柳宸妃的未央宫。多年来,本王将计就计,也算得了许多好处。本王也不想和一个老太婆过不去,你若是死了,她应该也能安心离京,不再兴风作浪。” 秦信说道:“你想办法让我见她一面,我才能信你。” 萧云详叹气:“天牢不比寻常,如何能带她前来?不过本王有一法,就是你若应了我的要求,到时候行刑时,本王自然带你娘到现场观看。如此大事,只怕父皇也会在场,到时候若你娘有失,你大可改口说是本王与你窜通。若她无事,你就指认秦王,务必将他扳倒。” 秦信说道:“如此大事,容我考虑三天。” 萧云详说道:“夜长梦多,你早做决断吧。” 他说着便离了天牢,死牢中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,震得人心神不宁。秦信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会上钩,只不知如今要怎么传递消息出去,报与季澜知晓。 季澜在秦王/府待了一夜,第二天终究不敢驻留,只说回府和季泽说一声,再度前来。没想到他的脚还没迈出,却见赵王萧诚下轿立在府门口。 萧谅看到他,颇为惊讶,说道:“二哥,你怎么来了,快请进吧。” 萧诚见季澜正要离开,便道:“今日前来,是有一要事问你,正好和季澜也有点关系,让他一起进来吧。” 萧谅和季澜面面相觑,见他神色郑重,便只好跟着进了正厅。萧谅察言观色,早已遣退左右,只等他发话。 萧诚说道:“小七,你老实告诉我,当日去滇国的一路上,顾二小姐跟着你们前来,与谁颇有交情?” 萧谅见问,心中惊疑,说道:“二哥,顾姐姐她是相府千金,那时候又着急赶往边境为顾大将军收尸,自然独处一边。我与季澜,季泽自然不会有越礼之处。” 萧诚拍桌道:“没有越礼之处,怎会怀有三个月身孕!” 萧谅大骇,说道:“二哥,这是怎么回事?我向你发誓,这绝对不是我们几个人做的。” 萧诚说道:“她当日见秦信潜逃,追出帐去,而后你们回京才与她重逢。算时间,正是那时候怀上的孩子。我问她到底是谁的孩子,她只不肯说,跪在地上但求一死。舅舅她只有两个女儿,晶华已经去了,难道青墨又不明不白怀了身孕!她有热孝在身,又守寡在家多年,忽然怀孕,如何在京中立足!她武功极高,想来也无受人胁迫的可能,除非是武功高过她的你!” 他说着,便用手指向季澜,后者却是跪在地上,说道:“赵王赎罪,顾姑娘怀的确实是我的骨肉。” 季澜此言一出,萧谅顿时跌倒在地,只是不敢置信。 萧诚拔剑而出,说道:“好你个季澜!竟敢如此对待相府千金,想是仗着舅舅去世,季家与顾家多年不和,便如此欺凌弱女。如今季太师也去了,你们兄弟也都革职查办,本王便是杀了你,也无不可!” 他说着便要拿剑去刺,季澜竟是两眼一闭,不做反抗。萧谅无奈,只挡在季澜面前,说道:“二哥!你杀了他也是无用,现在顾姐姐身怀六甲,若是传扬出去,名节不保。难道你要她的孩子,没有父亲吗?” 萧诚说道:“让开,季澜如此行径,绝非良人,哪怕青墨终身不嫁,也不能与他再生瓜葛。” 萧谅说道:“二哥,你先将顾姐姐送出京城,她还在热孝中,回乡是再正常不过的。季老太师去世不久,季澜也是戴孝在身,不如等三年之后,让季澜……娶了顾姐姐,再对外说那孩子是收养的义子。” 萧诚说道:“不行,那孩子明明是名正言顺的顾家之后,如何能受这等委屈?何况季澜现在什么身份,他配迎娶相府千金吗?” 萧谅说道:“罢了,那到时候我收他为义子,你看如何?” 萧诚说道:“小七,季澜这样的男人,你为什么还帮着他?不管将来如何,现在就让我斩了这等敢做不敢当的孬种!” 萧谅几乎碰到那剑锋,只道:“他是将才,父皇尚且有留他一命的意思,若二哥杀了他,只怕人人以为你是记恨季家。” 萧诚气得发抖,却见季澜只是跪在地上,沉默不语,又见萧谅神情激动,怕他伤势不妥。他跺了跺脚,摔剑而去。 季澜着急不已,说道:“凤眠,此事你听我解释!” 萧谅眼见他的脚步声渐远,耳边是季澜着急万分的恳求,只觉得全身无力,顿时昏倒在地。 季澜急忙忙的横抱他到床上,又喊人叫景太医前来,只是六神无主,不知如何是好。 他小心揭开萧谅的胸前,但见伤口崩裂,鲜血已经渗出,连带中衣上一片血迹。 景太医赶到后,连忙把脉,小心帮他换药,这才说道:“方才赵王前来,说了什么?秦王怒极攻心,血气上涌,大是不妥。这是心病,还需心药方能医治。” 季澜待他开药,便命人立刻去煎煮,却是半刻不肯离开萧谅身边。 到了下午,萧谅才悠悠转醒,看到季澜在旁,只道:“滚出去。” 季澜不管不顾,跪在当下说道:“你听我解释,那是秦信师兄的骨肉,我受他之托,才认下此事。我和顾姑娘之间是清白的!” 萧谅问道:“说清楚,若有一字不实,本王今生不再见你。” 季澜说道:“秦信早前救过赵王,又受人追杀,便在将军府养伤,与顾姑娘有数面之缘。后来他心伤沈姑娘的死,日日颓废,被顾姑娘看在眼里,感其痴情,两个人便多聊了几句。后来……后来他想要撺掇赵王谋反,便趁着顾将军不在,躲在将军府内,与顾姑娘日久生情。只是那时他还不能忘怀沈姑娘,颇为抗拒这份感情,滇国事后,秦信自知害死顾将军,与顾姑娘绝无可能。没想到顾姑娘会追他出去,两个人在荒郊野外,爱恨交缠,竟是有了这一桩□□。自从秦师兄下狱,我便有几次设法进去探望,他才对我说及此事。只是他也不知顾姑娘已经有了身孕,只交代我好生照拂她。今日赵王忽然前来,我怕他对孩子不利,这才认了此事,你切莫误会。” 萧谅坐起身来,只是看着他,问道:“季澜,此话当真?” 季澜仍然跪在地上,说道:“我发誓,句句属实。其实这个孩子若被我认做养子,那么从此可以不再娶亲。这样,你不该高兴吗?” 萧谅听了只是不答,闷闷不乐道:“你拿本王谕令,去一趟天牢,看望秦信吧。” 季澜见他神色有异,便问道:“凤眠,你可是不信我?” 萧谅说道:“我累了,你下去吧。” 季澜还想再说,却是无奈告退,只好往天牢中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昨天本来没想开车,忽然就……被锁的时候吓坏了,还好解了 第108章 第 108 章 “你给我放手,昨天晚上还没够吗?有事就不见人,现在到有力气来招惹我!” “还在生气?看你还能抬起胳膊,不如我们再来?” “云昭!”裴尚颇为无奈,又有些生气,一脚便把他踹下床来。他实在受够了,虽然知道他们是表兄弟,但一想到为了萧谅,这个人便常常顾不上自己。在过去一个多月就记得捎几封信出来,心中就不免来气。 云昭没有提防,摔在地上也不动弹,干脆坐在那看着床上的裴尚。他也不辩解,只是一脸温柔的盯着裴尚看。 “就算他是你唯一的亲人,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?一个多月没见面,你为了照顾他可以衣不解带!我呢,我在你心里是什么?早知道这样,那时候就不该心软,就该当着你面和那小倌搅在一起,不中你的苦肉计!” 云昭仍是不动,只是认真的看着他,好像想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不是气话。他几乎半裸着,坐在冰冷的地上,低头沉思了一会儿,这才说道:“如果那时候你真的和那小倌在我面前如此那般,我们之间当真再无可能。” 正值严冬,裴尚知道地上虽铺着毛毯,到底冷得慌。他武功高强,但此时显然与自己赌气,并没有运功御寒。他想拉他起来,一时又拉不下面子,倒是对云昭忽然的认真有些好奇。他问道:“那时你看着我趴在那小倌身上,为什么会忽然吐血?是伤心难过还是故意气我?” “我不知道。那时你不管做什么,我都没立场阻止。为了秦王,让你违背父命,再加上舅舅陷害裴家满门,这些上一辈的恩怨是非,本就太重了些。身为杨家之后,我没有选择,只能背负着走下去。只是看到你和那小倌的样子,我忽然心如刀绞,连吐血了都不自觉。” “若我不曾停下来,不曾去扶住你,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?” “我会等你上演完那场活春宫,看你怎样在别人身上获得快乐,然后把沈家的银两押解回京。从此浪迹天涯,不再见小谅,也不再见你。” “这是为何?他不是你唯一的亲人吗?” “为了他,我也许可以舍弃你,但舍弃你以后,我也没办法接受自己继续留在他身边。因为我怕会再一次碍你的事,若有一天你和小谅之间我只能选一个,我一定会选小谅。但同样的,我愿意把命赔给你,作为补偿。” “谁要你的命!我真是不懂,你和萧谅并非一同长大,他是你半路遇到的表弟,为什么你那么在乎他!” “你当然不懂。”云昭面色发苦,似乎在回想往事,“小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不是那个猎户家的孩子,虽然有衣穿有饭吃,但总怕有一天会被丢弃。后来被师父收养,她常常好几天不见人,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吃,全靠从猎户那学来的授意,抓点小动物食用。每次见到师父,她就只关心我有没有认真练功,从来不问我脚上被刺穿的窟窿是哪里来的,手上被动物咬的伤怎么化脓了。她只告诉我哪些药能治伤,又会留下少许银子,确保我不会饿死,余下就不管了。” 裴尚将他拉上床来,又拿被子裹他到身边,说道:“她这算什么师父!”他想起自己的师父章怀民,自小对他极为严厉,但若顽皮挨罚,稍有受伤,便会骗的章怀民心软。有一次他挨了戒尺,晚上发起高热,急得章怀民一整夜都不合眼,只守到天亮才好。他明明是个神医,却对这么一点病症也万分着急,显是极为关心自己。 云昭倚靠在裴尚的肩上,接着说道:“师父虽然严苛,但至少教我武功,过年过节会缝补一套新衣裳给我。记得有一年她没回来,只托人捎来新衣,我心中烦闷,便漫山遍野乱走,不小心就踩到猎人的陷阱里。好在我经验丰富,有惊无险,只是划破了那身新衣。心疼后悔之余,只能跑去镇上找个裁缝补好。我才到那他家门口,却见一个小男孩坐在那里哭。” 那个小男孩不小心弄破了父亲给母亲缝制的新衣,心里害怕才坐在门口哭。不管云昭怎么哄骗,他不敢立刻带他去父亲那里。 云昭没办法强拉着他进门,却见男孩的哥哥正跪在地上,自承是自己把母亲的新衣弄破的。裁缝夫妇虽训斥了几句,也不再怪罪,只可惜好容易攒下钱买的布料就这样被糟践了。直到现在,云昭还记得那个小男孩飞扑到哥哥的怀里,一声声哥哥的喊,两兄弟极是亲切的抱在一起。 他一步步的退出门去,心里羡慕至极,甚至有了嫉妒的情绪。那对夫妇见云昭一个半大的孩子,不但好心帮他补好衣裳,还留他在家里吃年夜饭。 “那时候我就在想,要是我有一个亲人在身边,那该有多好。他可以陪着我一起吃年夜饭,会心甘情愿地帮我顶罪,还能把好吃好玩的让给我。” 裴尚听着,心都揪在一起,想到自己小时候,裴家上下明知他不是亲生,但宠爱至极。裴家极为富有,锦衣玉食不说,但凡有个好东西无不任由他糟践。他顽皮捣蛋,不知道闯了多少祸,每次裴中玉不过是责骂几句,便会安心善后。 云昭继续说道:“刚知道身世的时候,我有些害怕,总觉得宫门似海,永远没有机会和惠妃,梁王,秦王扯上关系。后来在师父的帮助下,好容易入了宫,又觉得皇家骨肉亲情都淡薄得可怕,也不敢和小谅相认。偏偏圣上派我到秦王身边伺候,见小谅为了母妃和皇兄伤心,越发心生怜惜,再到后来被他们识破身份,我也认了。活了二十年,终于有个可以全心疼惜关心的人,老天也算待我不薄。” 裴尚正在哈气帮他搓暖手心,听到这句,又有些不悦,说道:“那我呢!” 云昭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,轻笑道:“小谅已经长大,我知道再过不久,他就可以独当一面。我终究不能在他身边一辈子。等秦信的事情过去,你可愿意跟着我四处游山玩水,与我白头偕老?” 他说着,便握紧裴尚的手,深情款款的看着他。裴尚抽回手,笑骂道:“别以为这样说,那一个多月把我撇到脑后的事情可以揭过去!” 云昭拽住他的手,放在嘴边亲了亲,说道:“你想怎么罚我都可。听说有个地方喜欢罚夫婿跪搓衣石,不若等下我就去找块来跪?现在定要先回答我刚才的话。” 裴尚说道:“我不愿意!” 云昭的眼神黯淡了下来,他不说话,只是静静转过身子,想要下床去。 裴尚生怕他又做出什么事来,连忙扯他回来。一个用力,便见他摔回床上,稳稳的压在自己身上,那双眼睛满是得意欣喜的看着他,便知又中计了。 他还想再说什么,却听门外有人一脚踹入,连忙将云昭推开。门口有个带着面纱的人,看身形是个女子,正定定看着云昭。 云昭见到她,吓了一跳,连忙扯了棉被裹在裴尚身上,自己早已拿了斗篷披着。他单膝跪地,说道:“师父!” 莫萱冷哼一声,说道:“出来。” 裴尚还想再问什么,却见云昭捏了捏自己的手,示意他坐在这里稍等片刻。 云昭出门之后,便问道:“师父,你最近都在何处安身?徒儿便寻不到您的踪迹,又怕您贸然去劫狱,掉落陷阱之内。” 莫萱说道:“哦?我看你忙着偷香窃玉,还以为你要好言好语哄骗我,好擒拿我去找秦王邀功领赏。” 云昭跪在地上,说道:“徒儿不敢。秦师弟在牢中时,徒儿曾经偷偷与他交涉过,他说希望您老人家远走京城,不要来救,下辈子再回报您的生育之恩。” 莫萱说道:“哼!他倒是说得容易,若我被擒,难道他也会老实的远走避祸吗?就算有天罗地网,我也要走这一遭。你在各路留下的暗号为师都已经看到,也幸亏你,我能躲过各处追捕的官兵。闲话少说,我此来只为一事,当日你在别灵山偷去的吞天蟾现在何处?立刻把它交给为师,便算你报了为师的养育之恩。” 云昭万万没料到她所求的是吞天蟾,这才说道:“此物确实在弟子这里,不过现在正放在秦王/府内,不若弟子立刻去取出交给您?” 他生怕莫萱前去□□会暴露身份,也怕她威胁到萧谅的安全,便自告奋勇。 莫萱皱了皱眉眉头,说道:“好,明天酉时十里亭见。不过为师实在信不过你,这该怎么办呢?” 她话音未落,冲入房门,便点了裴尚的周身穴道,说道:“若你不来,你的小情人便不保了。” 云昭还未回答,就见她掠走裴尚,当下也不敢声张。他怕惹来官兵,倒是不妥。他当下起身,往□□而去,没想到才回府中,就闻得萧谅的伤口裂开,高烧不退,季澜又不见踪影。他心中着急不已,收了吞天蟾在怀中,见时间还早,便先照看他。 没想到到了第二天中午,京城巡防营便将秦王/府包围得水泄不通。 云昭大怒:“你们是什么人?竟敢包围秦王/府!若是惊扰了秦王休息,告到陛下那里,你们吃罪得起吗?” 贺旭说道:“奉圣上口谕,秦王唆使季澜夜闯天牢,劫走人犯秦信,即刻搜查秦王/府上下,不得有误。” 云昭听得这话,大惊失色,问道:“什么,秦信被劫了?这不可能!” 贺旭说道:“圣上体恤秦王尚在病中,不便惊动,只下令查抄,已是大恩。不过他身边的近侍却都要抓捕下狱,交由梁王挨个盘查。来人,将云昭拿下!” 云昭想要反抗,却知道若是动武,便是抗旨,这样的话更加连累萧谅。他心中着急万分,猜想莫萱要吞天蟾只怕是为了救秦信,虽然不知道其中缘故,但现在秦信脱险,师父应该不会为难裴尚。他思来想去,只好束手就擒。 贺旭带人查抄秦王/府上下,一无所获,倒是跟着的御前暗卫见到吞天蟾面露喜色。暗卫取了吞天蟾,吩咐好生看守云昭,便急忙入宫去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昨天做了三个半小时的动车,到家以后感觉好累,不过接下来应该可以保持日更了 第109章 第 109 章 话说季澜拿了秦王的令牌,直往天牢而去,心中担忧他的伤势,便匆忙赶路,只盼着和秦信说完话,便回来秦王/府陪着萧谅。 他才到一个偏僻巷道口,便发觉有人跟踪,连忙拔剑而起,却不妨有一剑与自己直面相击。两人你来我我往,打了数十回合,季澜心中着急,挑下来人面纱,却是顾青墨。她扮作男子,显是跟了自己许久。 “顾姑娘,怎么是你?”季澜连忙收回剑,上前说道。 “你还敢问我!你凭什么说自称是孩子的父亲,今日我不杀你,绝不罢休。”顾青墨来势汹汹,竟是招招致命。 季澜生怕打斗伤到她的胎气,越发不敢用力,一个不慎,秦王令牌便被打落。顾青墨见了,心中大喜,趁着他留手,便将剑架在他的脖颈之上。 “把秦王令牌给我!” “你想做什么?” 顾青墨抢过令牌,封了季澜的武功,这才说道:“你现在是要去天牢?那正好,带我去见他!” 季澜无奈,想要反抗已是不能,只好与她一同前往天牢。 守门的人见到秦王令牌也不敢为难,只是吩咐不可久留,便放了二人进去。 秦信正在牢中枯坐,看到季澜精神一振,连忙说道:“师弟,你来得正好,梁王他想要逼我伪造证词,陷害秦王,我正愁不知怎么通知你……” 话音未落,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,在季澜身后响起:“你只想着别人?就从来没想过我?想着逃出去吗?” “你怎么来了?”秦信大惊,顿时站起,“快走!若被梁王发现就糟了!” “你跟我走!” 顾青墨说着便砍断了牢门的锁,却见秦信纹丝不动,端坐在那,竟是没有出逃之心。 “你劫持师弟前来,若我逃了,便是害了季家满门。若是途中被擒,连带你和赵王也要受到牵连。我害死了顾大将军,也害死了无数的东陵兵士,害苦了赵王,本就死有余辜。” “难道……你要我们的孩子像你一样,出生就没有父亲吗?” 秦信大惊,猛然上前,看着顾青墨的肚子,又看季澜,说道:“她说的可是真的?” 季澜无奈的点了点头,他说道:“师兄,顾姑娘所言是真,只不过……” “你到底跟不跟我走!”她见秦信还在犹豫,便转头大喊大喊道:“来人啊,秦信被劫走了!” 秦信大吃一惊,问道:“你这是干什么?” “若你现在不肯跟我出来,我便与季澜在此等着官兵前来,到时候他们必定将我们拿下。那么我和季澜都完了,你现在跟着我逃出去,我们还有一线生机。” 秦信万般无奈,却是站起解开了季澜穴道,正要拉着他们离开。 季澜却是跪在地上说道:“师兄,若你还念在同门之情就将我打晕,我自然会谎称是被人劫持,这样我季家才能摆脱干系。哪怕我死在这里,也决计不能背着劫狱的罪名。”他知道若自己跟着逃出,萧谅也要被连累,更不要说季家。 顾青墨不等秦信说话,出手便伤了季澜,又点他睡穴,这才扯着秦信逃出。 萧谅昏迷了两天一夜,直到查抄秦王/府当天夜里才醒,他见左右伺候的人都脸生得很,便知有变。 景太医正在一旁,见他清醒,连忙使了个眼色,说道:“殿下您终于醒了,可有什么想吃的?” 萧谅说道:“你们下去准备紫米粥吧,景太医先看看本王的伤口如何。” 众侍卫都下去,守在门口,那景太医假意上前为萧谅查看胸口的伤势,这才凑在他耳边说了事情经过。 萧谅万料不到秦信被劫,知道此中定有文章,绝对不是表面那么简单。他听到云昭束手就擒,还被搜出吞天蟾,便有些吃惊。此物是莫萱所有,若被人猜出她和云昭的师徒关系,只怕非同小可。 季澜现在被关押在天牢,正受到梁王详细盘查,不知有无动刑,想到这里,萧谅的心口一阵疼痛。 景太医连忙劝道:“殿下,你切勿激动,还是仔细想想陛下那边要如何应对。” 萧谅看着景太医,说道:“若是一般太医,遇到这种事早已避之不及,你为何要帮本王?” 景太医叹气道:“实不相瞒,微臣虽不是神农一派的弟子,却受他们颇多恩惠。章怀民正是微臣的故交,他曾经写信嘱托若有机会,定要好生照料殿下。” 萧谅看了他一眼,说道:“你就不奇怪,他一个盗墓的贼首,怎么还托付你照顾本王?何况他盗取惠妃之墓,正是本王求请父皇严惩不贷。” 景太医说道:“微臣不知这些,只是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罢了。” 萧谅说道:“罢了,你便算计本王也是应当。” 景太医说道:“殿下怀疑微臣是梁王的人?他曾经说过,让我劝殿下在府门口栽种杨树,以为悼念。微臣虽不解其意,但想来这句话另有深意。” 萧谅听了,说道:“本王明白了。你叫他们进来服侍穿衣,本王要去见梁王。” 景太医还想再说,却听下人禀报,说是梁王求见。不等萧谅说话,萧云详已经推门而入。 萧云详笑道:“小七,你和景太医在说什么悄悄话呢?” 萧谅说道:“景太医不过是为我换药罢了,六哥大驾光临,不如先安坐片刻,等我换一身衣裳,再去大厅见你。” 萧云详说道:“我看你我兄弟自小一起长大,何必拘礼?你既想要我等,那不如我就坐在这里等你好了。” 萧谅对着景太医说道:“你下去吧。” 景太医临走之时,特意为他们关上了房门,只留两人在屋内。 萧云详说道:“小七,你刚才似乎要见我,这么巧我就来了。我们兄弟也算是心有灵犀了,你说是不是?” 萧谅说道:“六哥,我真好奇,你对父皇到底说了什么,怎么季澜明明是被人挟持,怎么反成了放走秦信的逃犯?” 萧云详特意拿了一边的貂裘给萧谅披上,这才说道:“这当然要问你了。” 萧谅也不推拒,安心由他为自己披上衣服,便坐在一边道:“难道是因为我?”他的心跳莫名的快了几分,生怕萧云详知晓他和季澜之事,若借此大做文章的话,季澜定然性命不保。 “你在边境,以血饲臣,收服季家兄弟,这等手段实在非同小可。季家现在虽然败落,但父皇极为看中二人的将才,只怕不会让他们赋闲太久。他们在军中如此声望,那季澜当日不近萧诀,却总往秦王/府跑。你不过是跟着他学习武艺,怎么就能让人对你死心塌地。要论收买人心,为兄不得不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。” 萧云详显然误解了他和季澜的关系,以为他是为了季家在军□□绩,才与季澜交往密切。 “不过为兄很是奇怪,精明如你,怎么会收了那么一个大内侍卫在身边?他手上的那只蛤/蟆不知是何物,竟让父皇欣喜若狂之余,又对你颇为恼怒。那个云昭也是一个硬汉子,扛了那么多刑罚,还是那么嘴硬。” 萧谅刚刚松的一口气,听到这里顿时站起,说道:“六哥,你对云昭动刑?用的什么刑,他现在怎么样了?” “你放心吧,本王听说你与这云昭关系不同一般。上次萧诀将你刺伤,他可是衣不解带的照顾你。从来没有哪个侍卫会这么尽心,所以六哥给你留了点情面,不过是鞭刑罢了。他倒是一声不吭,只是可怜见的,晕死数次还被泼醒再打,衣衫都已经被打破了,真正的遍体鳞伤。他那样的武功,当时竟也不敢反抗,想必是顾念你,生怕抗旨不遵,连累你吧。” 萧谅听到耳里,只觉得心口如刀割一般,脚下一软,便跌坐在檀木椅上。他抬头看着萧云详,一字一句的说道:“六哥,你到底想怎样,只说了吧。” 萧云详哈哈大笑,说道:“我想怎样?这话问得蹊跷,你应该问自己,到底想怎样!你可知道,裴府那株血灵芝,本就是为我母妃准备的。偏偏就你有办法,竟然说动裴家大公子为你盗取而来,给你的宝贝侍卫服下!若不是你,母妃怎会小产血崩而亡!天下怎会有如此凑巧的事,裴府刚求到血灵芝,母妃正要产后服用,就被你的人夺走了!” 萧谅万料不到还有这一桩心事,当日他确实听裴尚提起,那血灵芝本就是裴家打算进献给柳宸妃的。现在萧云详把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,细说起来,也不算冤枉。 他知道这个心结已是无法可解,只好说道:“六哥,你今日前来,到底想要我怎么样!” 萧云详说道:“那就看你为你的男宠做到什么地步了!” 萧谅听到男宠二字,也不想否认,他明白云昭与自己的相处,定然会落入他的耳目之中,只怕父皇那里也早已知晓。若他们认定云昭是自己的男宠,那也好过被发现他是杨家之后。 萧谅说道:“六哥,你是希望我出面把派秦信刺杀父皇一事揽下来?” 萧云详说道:“啧啧啧,我们小七还是那么聪明。只不过我真是奇怪,云昭不过是一个男宠,你当真愿意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吗?” 萧谅说道:“六哥,不必出言相激。不过我有一个条件,要先去见云昭一面,明天我自然入宫,把一切罪责揽下。” 萧云详笑道:“这个简单,不过你这未免太过爽快了。我可提醒你,若你耍什么花样,那云昭定会尝遍十八种刑法,才会死去。” 萧谅只觉得心口疼痛不已,背后冷汗直冒,强做镇定的说道:“你放心,小七一定言出必行。” 萧云详说道:“我来的时候,还在想若你有一句不应,晚上就要让你的男宠享受一下夹棍的滋味。那东西可以把他手脚的每一根骨头夹断,到时候他连吃饭更衣都不能了,哈哈哈……” 他的笑声已有疯狂之态,显是对云昭恨之入骨。萧谅明白,他当然是记恨云昭吃下了血灵芝,才会如此报复。 萧谅只令人匆忙更衣,便坐着轿子,随萧云详偷偷前往天牢看望云昭。 贺旭守在门口,说道:“梁王殿下,陛下有旨,秦王不可出府。” 萧云详说道:“我们从后面出去,你当没看到就是。将来我和秦王之中,定有一人为国之储君。贺大人现在与我们为难,难道不怕日后我们找你算账?你的父帅就是太过耿直,才到现在一把年纪还要镇守北域边境。你竟还没学乖,也不看看我们是什么人,就敢拦阻!” 贺旭听说,只好静静退在一旁,由着他们过去。旁边的小将等他们走远,这才说道:“大人,这梁王好生嚣张!” 贺旭说道:“休得胡说!” 贺旭心中忖度:“梁王自小孤僻,有失语之症,日日在那深宫,没想到柳宸妃去后,他似乎受了刺激,一时之间性情大变。现在这般乖张暴戾,若是做了储君,恐非东陵之福。”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萧谅的背影,心中有了些动摇,要论起来,这位也是好材质。 第110章 第 110 章 萧谅拿着汗巾擦了好几回,觉得脸色好了些,便也顾不得胸口的伤痕,一心只在云昭身上。从他进了天牢的门,便一路小心查看,留心固守之人,打赏了不少银钱。狱卒们开始还不敢收,但最后见他坚持,便也收下不提。 他走到最里面的那间,但见一地茅草,且不说上面的污迹,还有很多茅草染了不少血迹,连带牢门口都有几滴鲜血。一个衣衫不整的人缩在那里,全身是血,露出的皮肉都是伤痕。 萧谅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,只屏退众人,跪在牢门口,掩面而泣。他一向硬气,嫌少在人前落泪,此时却是哭得不能自己。 他本就在病中,体虚至极,又高烧了两天,接连受到刺激,这才哭了一会儿,便觉得有些头晕。他知道在此的时间有限,只好狠下心来,轻轻唤道:“云昭,云昭!快醒醒!” 缩在那里的人微微侧了侧身,见他蹲在牢门口,吓了一跳,想要起身,动作太大牵动伤口,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。他慢慢起身,从墙角爬到牢门口,隔着木栏看着萧谅。 云昭伸出手去,轻轻摸了摸头,说道:“中午才退的烧,怎么跑来这里,万一着了凉,可怎么好?” 萧谅好容易忍了大半的眼泪,为他这一句话,又溢出眼角,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,闪得云昭心疼。 “表哥,你受苦了。”萧谅解了自己背上的披风,隔着牢门递进去,动作受木栏的阻碍,只堪堪遮住云昭半边的背。 “我以前受的伤,有几回比这样还严重呢。你呀,没见过世面,真当是多大的事儿。”云昭的口气如常,如果不是憔悴疲惫的面容,几乎让人以为他正坐在秦王/府调笑。 萧谅的视线被泪水弄得模糊不清,便狠狠擦了一把眼泪,说道:“自从舅舅查出母妃的死因,我便暗暗下定决心,一定保护你们每一个人。没想到我这么没用,竟让你受尽苦头。上次你说不希望我抢那把椅子,可如今的形势,若是真的被人抢了去,只怕我只有死路一条。” 云昭看他神色,知道他心意已决,再劝无用,也深知现在的局面定与梁王拖不了干系,只好说道:“无论你做什么,表哥都会站在你这边。依我看,梁王想在我身上做些文章,让陛下疑心于你。不若我加装受刑不过,自称与秦信同谋,埋伏在你身边是别有用心,你事先并不知情,这样的话,兴许能保住你。” 萧谅摇了摇头,说道:“表哥,杨家唯有你一个后人,若连你也死了,九泉之下,我们如何去见杨家先祖?” 云昭笑道:“我既与裴尚相好,此生定不会负他,这辈子娶妻无望。横竖都是无颜见先祖,这有何区别?” 萧谅一时语塞,猛然拿出匕首,竟是指着自己,说道:“表哥,这一次你若不肯听我安排,我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。” 云昭吓了一跳,说道:“你这傻孩子,快把刀收起来,不知道你表哥现在受伤,虚弱得很,惊不起吓吗?”他说着,便咳嗦了起来,嘴角也流出血来。 萧谅摔下匕首,便要帮他擦血,却见云昭连连摆手,示意并不要紧。他接着说道:“表哥,我说真的,若这次保不住你,若每一次都只能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死去,萧谅又何必活在世上?” 云昭见他神色坚定,便不敢再说,生怕他性子上来,伤了身子。他说道:“吞天蟾的事情,要怎么解释才好?” 萧谅说道:“我会向父皇坦言,你是我的男宠,与我一起去黎州探望大哥时,为救大哥,阴差阳错这才去了别灵山,盗取吞天蟾。” 云昭咳了几声,极为虚弱,却是故作轻松的笑道:“怎么我就成你男宠了?再怎么说,我应该是面首才对。” 萧谅满面愁容,担心他的伤势,决定让景太医进来为他诊治。他说道:“梁王认为你是我的男宠,那就顺水推舟便是。反正有大哥和五哥前车之鉴,父皇想来也早已知晓你待我非同寻常。” 云昭说道:“你就不怕陛下杀了我?” 萧谅说道:“表哥,当日五哥以死相逼,父皇也不曾杀大哥。我想,也许可以……” 云昭摇头道:“你大哥毕竟是皇子,陛下自然顾念父子之情,我不过是一个侍卫罢了。” 萧谅说道:“不,我自有办法说服父皇,总之,这几日梁王不会再动刑。我会叫景太医来为你诊治,你再熬几日便可出去。” 云昭还想再说,但见他信誓旦旦,也不敢打击他过甚。他心中打下主意,若有不妥,便自尽狱中。想到这里,不免有些放心不下裴尚,顿时有了主意。 他说道:“看到你太激动,险些忘记大事,你快去城外十里亭。我师父掠走裴尚,与我相约酉时在那里见面,用吞天蟾交换。我猜陛下身边有什么要紧之人中毒,需要此物解救。你不若多派些士兵去,只要救回裴尚便可。不过万万不可动念要拿下我师父,她的毒厉害得很,若被逼狠了,同归于尽都是可能的。” 萧谅点了点头,便听外面有声响,知道时间有限,便起身告辞。他看着虚弱不堪的云昭,暗暗发狠,定要将权势牢牢握在手上,日后十倍百倍的奉还萧云详。 云昭说了这许多话,已是疲累至极,趴在地上,看着萧谅走远,这才安心闭眼睡去。 萧谅慢慢走出大门,知晓季澜就关押在另一边,但并没有收到为难。他生怕自己若去见他,会惹人生疑,便狠下心迈出天牢,上轿回府。 这一路上,他的伤口越发疼痛难忍,便也顾不得许多,只挨到回府。景太医来为他换药之余,便将他的命令悄悄传递出去。只是谁也没想到,十里亭早已无人,只有一些打斗痕迹,也不知发生何事。 萧谅听说,心中烦闷,越发难以安眠。他也顾不得伤势发作,便依靠在床边,只静静看着床前的月光到天明,便起身入宫去了。 第111章 第 111 章 莫萱抓了裴尚并守在十里亭边,因时辰尚早,故而就坐在亭子中等待。 裴尚被锁了武功,见她带着面纱,不由得好奇心起,便说道:“您老人家为何总是带着面纱,不肯露出真面目?” 莫萱放下茶杯,说道:“你说谁老!” 裴尚吐了吐舌头,说道:“师父,你别生气,是我一时最快,哈哈……” 莫萱说道:“谁是你师父!你们神农一派虽与我岐门有故,但早已自成一家。” 裴尚歪头说道:“你是云昭的师父,所谓天地君亲师,皇帝老子是我不会认了,却不能不认你。” 莫萱猛然站起,说道:“你们身为男子,怎么一个个都有断袖龙阳之癖?你不以为耻,竟敢这般理所应当!” 裴尚说道:“您嫌弃吗?刚才你闯进来,见我和云昭抱在一起,坦诚相见,似乎也不那么惊讶。我真好奇,是不是云昭怎么样都不入您的眼?他和男子搞在一起也好,被人重伤也罢,您这个师傅都不会心疼半分!” 莫萱喝道:“闭嘴!再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。” 裴尚全然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,说道:“你尽管动手,我这个人就是直肠子,有话定要问个清楚明白。” 莫萱说道:“你想知道什么?” 裴尚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喝下去,说道:“你当初是怎么收养云昭的?既然收养了,为什么不肯对他有半分关心?想他那时不过五六岁,你就这么放心将他仍在山林中?” 莫萱说道:“那时我失了孩子,找寻过去,毫无踪迹。过了好几年,偶尔听到一个老兵提到当初战场上有一个孩子,便询问那人孩子在何处。他告诉我说交给那边的猎户收养,我满心欢喜找过去,却见他有我儿没有的胎记。虽不知道他身份,但我也不想任由他流入民间。收养他不过是想多一枚棋子,自然不会上心。若他被山中野兽叼走,那也是他命中如此。” 裴尚听了,猛然拍桌道:“你对自己的孩子如此上心,可曾想过他也是人生父母养的,为何却这般无情!” 莫萱冷哼道:“这话说得好笑,你去问问你们萧奕,他杀死宁王八岁的儿子时想过那是一个孩子吗?我就活该与儿子骨肉分离吗?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命,云昭能被我收养,代入皇宫,而后与你结识,难道你不该感谢我吗?若他一直做个猎户之子,未必会与你相遇。” 裴尚一时语塞,接不上话头,正想如何回嘴,却见自己的母亲飞身而来,拔剑与莫萱缠斗。 “你是何人,竟敢挟持我儿!” 两个人一个带着面纱一个带着斗笠,在十里亭旁打得难分难解,过了好一会儿,却见莫萱逐渐败下阵来。 裴尚生怕母亲伤了莫萱,连忙说道:“娘,手下留情,切勿伤她。” “她绑了你,你还敢为她求情!” 一言未毕,那女子出手更加狠辣,却是越斗越是惊讶,只想这生擒之后再问,却没想到莫萱率先开口。 “你是诡门央容?” “你是何人,怎么知道我的名字?”裴尚之母央容当即停手,满是疑惑的看着莫萱。 “我是岐门的莫萱啊!” 当年央容的师父西凉王妃与莫萱的师父本就是师兄妹,故此二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,没想到现在竟会相遇。两人的个性均极为古怪,虽不投契,但念在各自师父的面子上,倒也不好再斗。 “我儿若有得罪之处,还望见谅,告辞。”央容点开裴尚的穴道,说着便要离开,却见莫萱拿剑来拦,便问道,“怎么?你连一点师门情分也不顾了吗?” “若被他逃脱,我那孽徒未必肯交出吞天蟾,还望你再等片刻。” 央容说道:“你索要吞天蟾,是为了救你的儿子秦信吧?我的徒儿顾青墨与你儿子倒是情投意合,今晚劫他出天牢,只是现在被人追杀,我遍寻不得。你有空在这里苦等,不如赶快去救援他们,否则只怕梁王的追兵很快就会将他们找回来。还有一事,青墨怀了秦信的骨肉,我深知你们洱海与顾家势不两立,不过还望你看在师门和未出生的孩子面上,不要与青墨为难。” 莫萱吃惊不小,连忙问道:“此话当真!” 央容说道:“我骗你作甚!只是我那傻徒儿,热孝之中,身怀六甲,又恨又愧,几番寻死。我哭劝才歇,如今戴着你的儿子又能逃到哪里去!你再多言,他们便多一份危险,还不快去救援。若我所料不差,他们应该会设法逃去花浓阁。告辞!” 莫萱说道:“等一等,你难道不与我一同前往?” 央容说道:“我终究是东陵人,并无立场干涉其中,如今只想逍遥世外。我这徒儿自有命数,只能保佑她成功脱险。”她说着便拉了裴尚离开,再不回头。 莫萱万料不到自己会有孙子,偏偏又是仇人之子,当下心思混乱,也顾不得许多,便急忙忙赶往花浓阁。 她才到门口,却见梁王兵马早已包围了那里,秦信正被绑着押入囚车,顾青墨也不见踪影。莫萱再也顾不得其他,撒下漫天毒粉,要来救秦信,只可惜棋差一招,只见一张大网扑来,将她困在网中。 萧云详看着他们,哈哈大笑,说道: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功夫。莫萱,本王有个交易,若你允了,你的孙子还有命在,否则的话,定让宁王从此绝后。” 秦信心中着急,却是口不能言,他连连向莫萱摇头,却见后者欣然允诺。他心中叹息,从昨晚逃出大牢,便太过顺利。原来一开始就落入梁王的算计之内,想他定然是故意在季澜探监时放自己逃出,再把罪责推给秦王。他再行抓捕他们,这样的话,不但有功,还能顺带打击顾府和赵王。 方才顾青墨与自己进入花浓阁,本想借着田时化留下的机关躲避一阵子,没想到梁王早已守候在此。两方人马缠斗起来,顾青墨从下午到现在一路逃亡,早已动了胎气,刚才疼痛得倒在地上,被梁王派人带走,现在也不知如何。 秦信第一次感觉到彻底的绝望,这一次不知是他的母亲莫萱,还是顾青墨和腹中的孩子,都被捏在梁王手上,只怕当真要对不起秦王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那天睡觉本来想好裴尚老娘的名字,后悔没记下来,现在就记起一个容字,只好瞎凑了前面的字。 最近在家灵感如泉涌,恨不得马上完结,可惜写不动。 第112章 第 112 章 萧奕皱着眉头看着床上的人,折腾了一整夜还是毫无起色,不管是针灸还是服药,都不能缓解半分他的痛苦。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牵肠挂肚守了一夜,原来对这个人动的心比想得要多吗?他苦笑着,却不知这次能不能留住此人。 吞天蟾虽然到手,但自从无执使用之后,并不见丝毫缓解,反而越发疼得厉害。他怀疑此物有诈,可又怕只是治疗必经之痛。 萧奕看着梁王呈上来的奏报,略略皱眉,只传令将莫萱代入宫中,自己要亲自审问。 无执悠悠转醒,听到莫萱二字,挣扎起身,说道:“陛下,无执有一事相求。” 萧奕上前抱着他,只觉得揽着一把骨头,温柔说道:“是与莫萱有关?” 无执虚弱地靠在他的肩膀上,说道:“我毕竟是洱海人,她当年也是我们众民敬仰的公主。卑职斗胆,恳请陛下留她全尸。” 萧奕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朕还以为你要我放她一马,不过求个全尸,这有何难?” 无执抬起头,目不转睛的看着萧奕,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,一点点描画。他正想说什么,却猛然咳嗽了起来,急得萧奕连连喊人去宣太医。 下面的人正应声去了,萧奕低头却见无执紧紧抱住自己,不肯松手。 他说道:“陛下,不必宣太医,等下处理完事,早些回来陪我便好。” 他的性子倔强,从来没有在萧奕面前有如此情态,软语细声的央求更是绝无仅有。 萧奕心中惊喜,忖度道:莫非他被这毒症折磨,心思有所转变,从前可不曾这般服软。 当下,他贴在无执耳边,轻声安抚道:“你放心。等下秦王进宫,与他说完话后,朕再请教莫萱,为何你用吞天蟾之后,越发疼痛难忍,便立刻回来。” 无执应了一声,又用唇轻轻碰了碰他的嘴角,这才说道:“我再睡一会儿,陛下早去早回。” 萧奕特别吩咐众人好生伺候,这才起身前往重华殿,却见萧谅早已跪在那里。 “小七,你府内搜出吞天蟾一事,未必就与你有什么干系,怎么就跪在这里?来人,赐坐!” “儿臣不敢坐。父皇,您打算如何处理云昭?” “他不肯说出吞天蟾的来历,大理寺却查出当年他入宫的举荐信被做过手脚。想来他是莫萱一党,潜伏在朕身边,你小小年纪,难免被他所惑。朕知晓你与他感情甚好,但此人不可再留,稍后朕会下令将他赐死,你也不必太难过。” “父皇,若儿臣执意要您饶他一命呢?” 萧奕拍桌喝道:“大胆!你竟敢命令朕?他死之后,朕准你豢养男宠,但决不可对他动心,否则便是你的软肋。身为皇子,怎可轻易受挟于人?” “若父皇能饶他一命,儿臣自此再不做这些荒唐事。” 萧谅神情坚定,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显得如此倔强,倒是有些出人意料。 萧奕摔了一叠奏报到他面前,说道:“你看看这些再说!昨天夜里,梁王已经生擒了莫萱和秦信。秦信招供是受你指使行刺,你有何话说?” 萧谅也不翻看奏报,说道:“儿臣并无话说,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做的,还望父皇赐死儿臣,放过云昭。” 萧奕本以为他会为自己辩驳几句,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认罪,当下大为惊骇。他看着萧谅,问道:“凤眠,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?你认的是什么罪?” 萧谅说道:“儿臣但求一死。” 萧奕气得跳脚,说道:“来人,立刻将那云昭凌迟处死!” 萧谅猛然起身,说道:“父皇可曾记得,当日五哥因为您赐死大哥,便以死相逼?” 萧奕问道:“所以呢?你也想玩这一出吗?少年人冲动行事,他不过是一个逆党罢了,你眼里还有朕吗?” 萧谅说道:“父皇,事已至此,凤眠无话可说。为何我认罪了,您却丝毫不肯责罚,反去找云昭算账?” 萧奕说道:“你这孩子自小柔弱孝顺,心地仁慈,怎可能派人刺杀朕?朕也着实想不出动机来,何况秦信才刚出逃,当晚便被找到,着实可疑。” 萧谅拿出胸前的锦袋,说道:“父皇,这是儿臣从母妃梳妆台的发梳和簪子上采集的头发,日夜戴在身边。章怀民其实并非盗墓,他是奉我的命令,入陵寝查看母妃的死因。儿臣不知您为何毒死母妃,既然已经做了,不若斩草除根,连凤眠一并除去吧。如此一来,儿臣在九泉之下还能与母妃和三哥作伴,也是一桩美事。” 萧奕惊讶不已,反问道:“荒唐!什么叫做斩草除根?你是朕的骨肉,朕是你的根!你说得没错,惠妃确实是朕下毒所杀,但此事与你无干。朕自有自己的道理,但你究竟为什么坦诚,是你和秦信合谋刺杀于朕?” 萧谅苦笑:“父皇,儿臣已经认罪,为何您百般不信,还想要为儿臣脱罪?” 萧奕问道:“你老实告诉朕,是不是受人胁迫所致?还是……你只为了那云昭,连性命也不要了?是有人拿云昭威胁你吗?” 萧谅摇头道:“他的命在父皇手上,何人能拿他威胁儿臣?父皇,您赐死儿臣便是,不必多言。” 萧奕怒道:“你们一个个求死,是朕这个父皇做得不好吗?朕有七子,如今还剩下谁?” 萧谅说道:“儿臣擅自差人为母妃开棺验尸,是为不孝,与云昭违背伦常,是为不贤。您有儿臣这样的皇子,不若杀了的好!” 萧奕喝道:“住口!” 萧谅深知萧奕多疑,越是把罪责往身上揽,他越是疑心另有内情,只不过这招险棋,稍有不慎便是飞蛾扑火。他现在早已顾不得许多,只求能保住云昭,至于萧云详,他的手脚做得越多,败露的可能越大。 萧奕还想再说什么,忽然听得宫人来报,也不知说的什么,只在耳边轻声回报,惊得他脸色大变。 萧奕说道:“来人,扶秦王在偏殿稍歇,带莫萱即刻前往丽华阁。” 他说完便冲出重华殿,往丽华阁方向而去。萧谅看得奇怪,那丽华阁距离父皇寝宫不远,为何要带莫萱去那里,究竟所谓何事,竟让父皇平日的镇定全无。 萧奕急急冲入丽华阁,却见无执侧躺在床上,吐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枕套和半边被子。他见萧奕来,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,只伸手向他。 太医跪在地上,说道:“陛下赎罪,无执公子的毒性不减反增,已经回天乏术了!” 莫萱正被人押进来,听得这话,哈哈大笑起来。她的笑声与无执痛苦的呻/吟夹杂,传入萧奕耳内格外刺耳。 萧奕抱着气若游丝的无执,惊惧不已,问道:“怎么回事!这到底是怎么回事!” 第113章 第 113 章 无执是洱海一个崇佛人家的孩子,他成天听父亲念叨乐善布施,对事不可强求,每每不以为然。父亲所想者不过是一生顺遂,他向往的却是沙场征战。有一天,父亲拿着公文发愁,说上头要找一个与画中人相似的人。他偷偷打开看去,便见那图画与自己的面容有七八分相近。公文是王族发出,显然此事非同小可,父亲不愿让自己出头,便要推脱找不见人。 他瞒着父亲偷偷的去了王宫,向洱海王自告奋勇,便得知是卧底东陵的大事,兴奋不已。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莫萱公主,在百姓心中犹如圣女一般的人。她的个性傲慢,几乎不拿正眼看他,只令他服下三颗丹药,便着令人送他去东陵。 那三颗丹药每隔十天服一丸,整整一个月的时间,他常常疼痛不已。莫萱曾经说过,他若熬不过,只有死路一条,也不要想着为国尽忠。所幸他身体甚好,等到东陵地界,竟是完好如初。他不知这药有什么作用,反正从被擒后与萧奕这十几年相处间,并无任何不妥。 回想那十几年,他都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,身体会主动回应那个冷漠帝王在床上偶尔的温柔爱抚。那时候他百般厌恶这样的自己,却是无法控制,到最后越陷越深,慢慢的忘记自己是个洱海人,是带有任务的细作。 想到那时候他在兰贵妃宫中偶然见到莫萱,惊讶不已,当天晚上便想要夜探宁馨宫。萧奕知晓以后,便将他五花大绑,那时候大为震怒,以为他觊觎兰贵妃。他不敢说出心中所想,只是低头不语,萧奕便当他默认,那一阵子几乎夜夜临幸宁馨宫。他有些看不懂萧奕的做法,不杀自己,反而宠幸兰贵妃,这是什么道理? 萧奕去宁馨宫太勤,使得他害怕起来。他不知莫萱怎么会潜入东陵皇宫之内,又知她自小善用蛊毒,不免担心她会对萧奕不利。若是告知他实情,又担心他会处死莫萱,所以那天他偷跑去找莫萱,想要问她为何潜伏在宫中。没想到的是他人还没进莫萱住的屋子,便被暗卫带到了萧奕的面前。 “你喜欢诤儿那个乳母?” “卑职不敢。” “来人,即可处死那个宫女。” “陛下,万万不可!” “还敢说没有!看来处死真是轻的了,不若先切下她的手。” 他不明白萧奕震怒的缘由,只是脱了衣裳向他求欢,想要借此让他息怒。以往他一旦主动,萧奕的脾气就会好上许多,那次却格外愤怒。他不知道哪里做错了,只跪在那里受鞭子狠狠抽打,到最后昏昏沉沉的任由他在身上发泄。 他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,萧奕的脸色带着些后悔,又很是不悦,说道:“朕不管你心里想什么,你都是朕的人。” 他苦笑着,说道:“无执不过是玩物而已,陛下何必动怒?” 萧奕之后数日仍是有些不悦,但好歹放松了对他的看管,也没有对莫萱做些什么。他心中还是害怕,挣扎了许多之后,终究还是向萧奕坦言了莫萱的身份。 没想到他听完以后,竟是有些欣喜,也不知出于什么缘由,竟也不处置莫萱。无执从那时起,便可自由出入,还可以学习武艺。那一阵子,萧奕常常叫他在身边伺候,只是赏月观画,品茶下棋,便是床第之上也温柔非常。 可是他心中想着自己终究背叛了洱海,是一个罪人,总有些心不在焉。萧奕似乎察觉到这点,竟然派他出宫办差,那几个与他一同出任务的暗卫还常常不见踪影,可他不知为何,每每生出逃走的念头,脚却不由自主的往宫里走。 那一天,他照常服下萧奕送来的药丸,当下便剧痛不已。他每次出宫,萧奕就会送来药丸,吃得久了,竟也习惯,慢慢的疼痛越来越少。他对萧奕生出的那一丝丝情意,轻而易举的被这几颗浇灭了。他又变成了那泥雕木塑,任由萧奕玩乐。怎奈萧奕似乎瞧出他的不乐意,便越来越少见他伺寝,只派他办些任务。 那时候他看不透,以为萧奕要杀自己,完全不需要下毒这么麻烦,怎会想到会是季淑妃私下换了□□,倒让他误会萧奕。 那时候萧奕第一次见他毒发,便放他离去,只不知是什么心思。他在外面拿着银两和药丸,却是日日想着宫里的人。若萧奕不曾去回春楼,大约他从此便会默默死去。只是重逢之后,让他有了活下去的意愿。本以为洱海的圣品吞天蟾,还能救他一命,怎料却称了催命符。 莫萱哈哈大笑,看着神色慌乱的萧奕,说道:“当年我怕无执有反叛之心,便下了蛊毒。吞天蟾是我养的宝物,虽能解其他毒性,遇到他体内的蛊毒,只会让他更快的毒杀身亡罢了。” 萧奕大怒道:“你的儿子秦信还在朕的手上,若你能解救他,朕可饶他一命。” 莫萱笑道:“好啊,我可以替他解毒,不过在此之前,你要告诉我,到底你是如何知晓,他是我和宁王的孩子?” 萧奕说道:“他的长相和宁王几乎一模一样,宁王好歹与朕一起长大,怎会认不出他的儿子!” 莫萱又道:“原来如此,我只当是被人出卖,没想到还有这个缘故。你想我救无执,那你现在就跪在我面前,向我磕三个响头!” 无执口吐鲜血,牢牢拉着萧奕说道:“陛下,你是九五之尊,万不可如此。我的毒已经救不了,公主她不过是骗你上当,万不可信。” 莫萱喝道:“你这叛徒,给我闭嘴。萧奕,现在就一句话,你跪还是不跪。” 萧奕对着在场众人说道:“你们退下吧。” 他扶无执靠坐在床边,便向莫萱屈膝下跪,并不磕头,只是说道:“朕乃九五之尊,言出必行,望你莫要失言,否则定将你千刀万剐!” 无执眼睁睁的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,天下万民之主,为了自己跪在莫萱面前,磕头求命,顿时泪如泉涌。他从来不知道,原来帝王无情不过是句空话,萧奕对他竟已用情至此。 莫萱笑得越发大声,说道:“实话告诉你,这毒根本就没有解药,我刚才不过是诓骗你罢了。宁王是我一生所爱,他死在你的手上,如今你所爱之人也要死在我的手上,这样才是公平。” 萧奕站起身来,几乎不能置信,说道:“不可能!难道你就不担心朕杀了秦信?” 莫萱说道:“我的儿子我当然想救,怎奈无执此毒在我当年下的时候,就无法可解。本来他体内蛊毒可抗一切毒物,只可惜季淑妃当初是找我要的毒,故而他无法抵御。若季淑妃不曾下毒,牵动他体内原有的毒性,他还可再活十年。若他不用吞天蟾,两毒交缠,他还可再活三年。现在却是神仙难救了,你便是杀了我也是一样。成王败寇,我救不了唯一的骨肉,你也救不了所爱之人。说起来,这买卖我也不亏了,哈哈哈……” 她笑得越发肆意,忽然吐出一口血来,便倒地身亡了。 萧奕大怒道:“来人,将她拖出去,剁成肉酱丢在街上喂狗!” 无执惊得滚下床来,惹得萧奕连忙抱住他。他无奈的看着萧奕,说道:“萧奕,你答应过我,留公主全尸。君无戏言,怎可出尔反尔?” 萧奕见他眼神涣散,心如刀割,只道:“你莫担心,我留她全尸便是。” 他极为小心的抱着无执到床上,后者只是把整个人都缩向他的怀里。无执的嘴巴不停的有鲜血流出,慢慢的浸染了他的龙袍。 萧奕的眼泪低落在无执的面上,强做镇定的说道:“你还有什么心愿,一并告诉我吧。” 无执说道:“我死了以后,你别把我埋在丽园。要不然你若经常去看我,岂不是也要经常去看你的皇兄。”他一边说话,一边勉力伸手去擦萧奕的泪,又沾了泪水到自己嘴边尝了尝。 萧奕温柔的说道:“你到现在还吃皇兄的醋吗?你莫担心,朕重新建个园子,给你一个人住。” 无执摇头说道:“不要建园子,从前你总在丽园看着梨树发呆,看着孤苦伶仃,无比可怜。我希望你把我的骨灰埋在你寝宫的榕树下,这样我就能常常看到你。” 萧奕看着他的泪水一滴滴落在自己手心,说道:“好,我依你。那么多年来,我这般对待你,你恨我吗?” 无执虚弱的笑了笑,说道:“我当然恨你,但更恨自己。刚才你跪下来的时候,我忽然什么都不恨了,只是难过。” 萧奕问道:“我也是人,从前也跪过别人。” 无执将头埋在萧奕怀里,温柔至极的低低唤道:“我名无执,父母愿我无欲无念,谁料想你竟成我一生执念。萧奕,萧奕……”他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,那一声声萧奕到最后几不可闻,终究消逝在空气里。 萧奕抱着他,静静坐在床上,只是不声不响的等待时间流逝,到最后,他忽然笑了起来。那笑声带着愤恨和绝望,却不知百炼成钢的帝王心中,是否已经留下抹不去的痕迹? 作者有话要说: 忽然无话可说了,本来想给圆满,奈何写得没办法圆满了 第114章 第 114 章 季澜的牢房布置虽然简单,但细论起来,着实优待不少。他现在的身份只是平民,但谁也不敢怠慢他。他想要打探外面的消息,却苦于无人探访,只能安静坐在牢里发呆。 他心中后悔不已,若是那天萧谅来找自己的时候,没有犯浑忽然说出那番话来,他定会留在季府。这样的话,那天萧诀自请让贤的消息传来,他们若一同进宫,萧谅也不至于被刺伤。 回想那一个多月,他几乎没办法有一天安心,便是季泽百般劝慰或者训斥,也没办法有一点安心。每次萧谅出事的时候,他好像都不能陪在他身边,反而是云昭永远守护着他。 这一次也是如此,一时的心软给了顾青墨机会,捅下这么大的篓子。秦信是要犯,一旦被劫,有多少人会利用这个机会把矛头指向萧谅。细论起来,朝堂之上,萧谅除了军功,并无助力,尤其缺乏文臣相助。若是有心之人,尤其梁王萧云详,借此打压萧谅,那该如何是好? 他心中忧虑,眼见得最近风平浪静,越发觉得可疑。这一日,狱卒在远处闲聊,被他听了进去,才是吃惊不小。 “你听说了吗?那云昭竟然是秦王的男宠,真没想到啊……” “嘘,你可小声点。这要被人听见,是要杀头的。” “我真是没想到,那日秦王殿下探监,见到云昭被打的那副惨样,当场就止不住眼泪。这几天不知为何又不见动静,宫里也没传出消息,只听说三天前秦王入宫求见陛下。只不知出了什么乱子,陛下竟是一夜白了大半的头发,我猜定是被秦王气的。” “谁说不是呢!堂堂皇子,竟要整什么分桃断袖,也难怪陛下生气。七个皇子,眼下就剩下梁王和秦王可用。你说这么一折腾,秦王会不会被贬啊?保不齐梁王马上就要入住东宫了呢!” “你少说点醉话,没听说早前虎泉宫怠慢秦王,被陛下责令全部杖毙的事情吗?秦王自小就得陛下宠爱,自打滇国回来,恩宠更甚。依我说,大户人家养几个男宠也不是稀罕事。” “我听说陛下白发也不都是被秦王气的,听说他死了一个心腹的侍卫,心里本就有些不悦,正赶上被秦王一气,就成这样了。” “好了,别再多说,若是被人发现咱们在背后议论这些,几条命都不够用的。” 季澜仗着耳力,把话听得真切,心中惊疑不定,云昭怎么会成萧谅的男宠,圣上一夜白发究竟发生何事? 他正想着,听到一阵脚步声,连忙抬头,却见季泽跟着牢头正走进来。他欣喜不已,说道:“大哥!” 季泽向他点了点头,见牢头走远,这才说道:“你在这里可有受刑?” 季澜回道:“没有。大哥,你怎么进来的?” 季泽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祖父去后,人走茶凉,我这个常胜将军多年在外,也不与京中百官熟识,这次得亏贺旭帮忙,否则也进不来这里。不过我看这里打点得不错,大约是秦王殿下暗中派人做的。” 季澜问道:“现在外面的局势如何?秦王怎么样了?” 季泽说道:“鲸波,你还是太痴了些。云昭既是秦王男宠,你在他眼里怕也不过如此。没想到他小小年纪,心机深沉,竟骗得你死心塌地。” 季澜不解,开口辩驳道:“大哥,云昭他绝对不是男宠,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不便与你明说。”他深知兄长性格正直,要是听说云昭的身份,未尝不会去告发,故而不敢挑破。 季泽摇了摇头:“执迷不悟啊,真是执迷不悟!” 季澜说道:“大哥,你要相信我并非那等愚笨之人。秦王待我如何,我心中一清二楚。” 季泽回道:“你那日领了秦王令牌前来天牢,路上究竟发生何事?” 季澜只好把中途遇到顾青墨一事说出,因担心认下她腹中孩子会遭到季泽反对,故而刻意略去。他说完之后,便问道:“大哥,你赶快告诉我,外面究竟发生何事?秦王/府是不是受秦信之事牵连?我被关押在这里四天,怎不见他来见我?陛下为何会一夜白头?” 季泽说道:“你这边出事以后,梁王就奉旨包围了秦王/府。听说当时秦王胸前刀伤复发,高烧不退。那云昭是秦王近侍,故而被带走盘问。当天夜里,秦王醒来便去牢里探望他了。我问你,他可来看过你?” 季澜说道:“什么?我走了以后,他又发高热了?”他深知定是为自己认下顾青墨腹中孩子一事,不由得后悔自己莽撞,越发心疼萧谅。 季泽气不打一处来,见他只关心秦王如何,竟然全然不把他未曾来探监之事放在心上。他说道:“秦王根本就是欺骗你的感情,他没去看你,反去看云昭,显然是见我们季家失势,便一颗心都在别人身上了。” 季澜充耳不闻,也不辩驳,只说道:“大哥,秦王做事自有道理,你不必再说了。实话和你说吧,你见过哪个皇子豢养男宠,会愿意委身人下吗?” 季泽惊讶不已,说道:“你、你和他……你们……” 季澜说道:“我向你保证,云昭绝对不是他的男宠。至于我和他,我不是没想过放弃,上次云昭大闹季府就是因为我想忘了秦王。可我做不到!大哥,我费尽心思也忘不了他!他遇刺在宫里养病的一个多月,你也看见了,我是怎么过来的?他已经是我的一部分,你让我怎么放手!” 季泽烦躁的说:“罢了,此事由着你,我不管了。先和你说正经事吧,三天前秦王进宫见陛下,也许是为云昭求情吧。不知何故,陛下忽然就白了头发,也不处理政务,只让一切事宜暂缓。不过秦信已经被梁王所擒,同党莫萱也自尽了。” 季澜大为吃惊,想来梁王比所想得还要厉害,只怕会借机构陷萧谅。他不由得担心起来,又说道:“那秦王现在何处?” 季泽说道:“他入宫后就病倒了,随后便被留在那里养伤。我已经派人帮你找景太医问过了,听说已无大碍。” 说话间,那边牢头已经打开门,催促季泽赶快出来。 季澜松了一口气,便说道:“大哥,你回去吧,他们不会为难我的。” 季泽百般无奈,只好点了点头,便递给他一些酒菜和棉衣,这才不舍得离开牢房。 季澜心中挂念萧谅,只恨自己无用,每每重要之时,都没有陪在他的身边。他见季泽的态度,便知他有些心软,等出去以后,定要想办法让他接受自己和萧谅的关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上一章,奕执有刀 谐音 一直有刀,我到今天才发现噗 第115章 第 115 章 萧谅在宫中养了三日,不见萧奕传唤,心中惊疑,便遣人找了御前总管张乐时来。他知道这个张乐时跟随萧奕快要二十年,定是知晓缘由的。 张乐时颇有些难为,行礼之后便说道:“秦王殿下莫急,万岁爷这几天心情不好,若有什么事,最好还是往后挪吧。老奴不能陛下太久,还望殿下恕罪。” 萧谅见他如此,也不强问,只道:“听闻父皇已经罢朝三天,独自待在丽华阁内,把你们都赶了出去。张公公,那日父皇来见我,还很有精神。若本王没有记错,炎启开朝至今,便是嘉元皇后薨了,也不曾有罢朝之例。丽华阁究竟发生何事?莫非是与莫萱自尽有关?” 张乐时跪在地下,说道:“殿下,您还是莫要为难老奴,只在此耐心等待便是。” 萧谅说道:“本王不为难你,只听说各宫娘娘,朝臣,梁王求见父皇都被拒之门外。你现在也不必通报,直接带本王亲自前去见父皇,若他怪责,本王一并承担。” 张乐时颇为无奈,说道:“殿下,您听老奴的劝,切莫在此时惊扰陛下,否则只怕坏了您的事。” 萧谅深知张乐时随侍萧奕多年,自然也明白自己所请的是云昭一事。不过他现在更担心的是萧奕,依他对父皇的了解,若非遇到极大变故,怎可能将自己锁在房内三日之久? 他不再多说,只道:“你不肯领本王前往,那本王自己去便是。”他抬脚便往丽华阁走去,宫人皆不敢拦阻,只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。 自从萧奕下令杖毙虎泉宫众人后,宫内无人敢对萧谅不敬,但这回他要擅闯丽华阁,惹得龙颜震怒,倒霉的还是他们这群伺候的宫人。 萧谅走到那扇门前,推开进去,却见萧奕手捧一个瓷坛,坐在床边。三天前,他们父子相见时,还精神瞿烁的天子,如今却是白了大半头发,竟如一个古稀老人一般。 萧奕见他进来,一动不动,只喝道:“滚出去!” 萧谅关上门,从门口跪着向前,一点点挪到床前萧奕的腿边,这才说道:“父皇息怒,儿臣不知究竟发生何事,让您这般伤心。听闻嗔怒和忧惧最是伤身,只是身为人子,实不忍父皇如此自苦。不管您要如何责罚,凤眠都不会离开这里,只愿守在父皇身边,到您愿意用膳为止。” 萧奕说道:“你是为云昭而来吧,朕会下旨放他一条生路。你已如愿,就出去吧,不要在这里打扰朕了。” 萧谅摇头说道:“父皇,您自小宠爱儿臣,是凤眠不孝,为了云昭,口口声声以死相逼。可在儿臣眼里,父皇比任何人都要重要。眼见您如此模样,怎能视若无睹,安心离开?” 萧奕惨笑道:“要说起来,还是你这个孩子比父皇懂得人情道理。你会用尽一切办法挽救所爱之人的性命,父皇却只能看着他眼睁睁死在眼前。” 萧谅看了一眼他怀里抱着的瓷坛,不由得心惊起来,一时也不知如何接口。他憋了半天,这才说道:“父皇,人死不能复生,您是我东陵之主,万不可悲伤过度,损及龙体。” 萧奕说道:“凤眠,你老实告诉父皇,云昭的吞天蟾究竟是哪来的?你事先是否知情?” 萧谅见他神色有些变化,便猜想吞天蟾事关重大,思来想去便决定直言不讳。他说道:“昔日儿臣奉旨前往黎州看望大哥,是因为他中了蛊毒,但其实儿臣身上也有蛊毒。” 萧奕猛然抬头,看着他道:“此话当真?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 萧谅说道:“那日儿臣不慎掉落太液池,听净空大师所言,是中了叫做天仙醉的蛊毒。得净空大师妙手,虽解蛊毒,却中了宸妃娘娘送来的蔬果之毒。那毒名唤百枯草,当时被压制在体内不得发,只没想到在黎州机缘巧合之下,发作起来。不敢欺瞒父皇,云昭的师门与莫萱有所牵连,他本是父皇侍卫,与儿臣一见倾心。后来他便一心只在儿臣身上,故而见我中了蛊毒,便前往别灵山,也就是莫萱所居之地盗取吞天蟾。儿臣和大哥所中蛊毒,就是这么被治好的。” 萧奕越发惊讶,问道:“竟然是柳宸妃?如此大事,为何不早些禀报?” 萧谅说道:“当日在宫中,儿臣手上并无证据,又遇着母妃病故,实是不敢声张,怕宸妃再下毒手。后来时隔日久才毒发,又是在黎州并不在宫中,如何能说道宸妃身上?便是说了,没有证据,父皇就算信,也不能治罪。若被她反咬一口,说儿臣诬陷她,那又怎么辩白?所以儿臣索性缄口不言,反正毒也解了。” 萧奕心中忖度:我只道已经把那莫萱盯住了,没想到宸妃这里竟还有如此手段。只怕二者有所牵连,现在恐怕唯有云详知晓内情。 萧奕把瓷坛轻轻放下,扶起萧谅坐在床边,说道:“是父皇处事不周,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。只不过毒害皇子这么大的事,怎么可以瞒而不报?凡事都有蛛丝马迹可查,你如何笃定父皇就会被蒙蔽,不能为你主持公道!” 萧谅刚才那番话真真假假,并非全部事实,想到当日萧云详为了自己,抢吃瓜果,现在却水火不容,心中不由得叹息。 萧奕说道:“谅儿,你随朕来。” 萧奕走到桌前,倒了半杯茶水,又咬破手指滴了鲜血入内,便让萧谅照做。萧谅惊讶不已,便也如法炮制。 萧奕见两血相融,心下叹道:“看来,你说的都是真的。” 萧谅不解,说道:“父皇,这可是滴血认亲之法?难道父皇以为凤眠不是您的皇儿?” 萧奕摆了摆手,说道:“并非如此。凤眠,你有所不知,当年攻破洱海王族,顾将军取得一件宝物。此物可御百毒,连南疆最厉害的蛊毒入体都无效。当初生怕还有洱海余孽混入京城,对朕不利,故而顾昭特别献上。朕服下后,体内血液有变,便是亲子也不能相融。你中过蛊毒,体内会留存部分残迹。所以你的血可与朕的相融,由此可见,你所言非虚。” 萧谅吃了一惊,没想到还有这个关节,这才明白为何云昭和莫萱都不曾对萧奕动过下毒的心思。 萧奕说道:“云昭之事,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。朕下令给他三个时辰潜逃,之后再行追捕,若他不能逃过,便怨不得朕。” 萧谅心知云昭受刑后,体力不支,定不能走得太远,还想再说,却见萧奕摆了摆手。 他说道:“云昭此人,与莫萱既有渊源,便不得不防。你重情重义,那是好事,但父皇希望你能更进一步,有朝一日入主东宫,那么此人就算留下,也决不能伴你左右。” 萧谅听得此言,吃惊不小,说道:“父皇!这……之前秦信不是签字画押,说儿臣与他合谋刺杀您。这事儿臣都认罪了,您怎可视若无睹?” 萧奕哈哈大笑道:“朕虽多疑,却深信自己的眼光。要说起来,七个皇子中,便有六人杀父弑君,朕也相信你定然不会如此!若你也如此做法,那是朕枉为人父,死在自己的骨肉手上,于帝王之家来说,并非罕事。” 萧谅听出他笑声中凄惶之意,连忙跪下道:“还请父皇保重身体,万不可做如此想。” 萧奕说道:“凤眠,你退下吧。朕明日去审秦信,便下令放云昭三个时辰,特许你寻人助他,却决不能亲自出马。朕想看看我的小七,在没有父皇帮助下,能有多少助力,做出多大的事来。” 萧谅说道:“谢父皇!小七尚是雏凤,还求老父来护,望您保重身体。” 萧奕说道:“你退下吧,朕知晓分寸的。” 萧谅出了房门,连忙拉着张乐时,吩咐做一下清粥小菜送来。萧奕饿了数日,还得召太医偷偷准备滋补之物,放入膳食才好。 他离了宫门,直奔景太医家中,去寻裴尚,不想扑了一个空。他回转府中,几乎把所有侍从都找来,又打开京中地图反复查看。到了半夜时分,裴尚忽然翻墙而去,喝道:“你和云昭究竟怎么回事?” 萧谅看到他心中大喜,连忙一把揽住,说道:“我的裴大公子,裴大救星,你可来了!闲话少说,快来帮我!” 裴尚一脸呆滞被他又搂又抱,眼见他手舞足蹈半天,这才明白发生何事。 第116章 第 116 章 裴尚毕竟也是被通缉过的人,所以他只能蒙着面纱守在最外围的路口。不过他好歹是沈家的人,又是裴家养子,身上的钱财不少。他动用财力,联合萧谅的王爷权威把一路都整得妥妥当当。 云昭出了天牢就被几个武功高强之人轮流背着,不知转换了多少路线,只晃人眼球。这几个人飞檐走壁,穿街走巷,一会儿工夫就走出好远。 景太医曾经入天牢为云昭诊治,可惜他身上虽未再受刑,到底是被打得太狠,只恢复少许力气罢了。 好容易来到旷野之外,云昭便被送上马车,一路向东而行。路上不断涌现杀手,但都被另一拨人牵制住。 等到裴尚用另一辆马车与他接头,又改装往渡口去了。众杀手骑马跟在身后,又有官兵在两旁相助,倒也没生出什么事端。 云昭在车里听裴尚说了事情经过,问道:“这么说来,若能逃出去,以后我想见小谅就难了?” 裴尚撇了撇嘴,只看着他的伤势,说道:“云昭!我巴不得你永远别见他,你看你被打成什么样了!怪不得师父不许我跟着进牢里看你,只说我去了若被人认出不妥。早知道这样,我就该花更多银钱刺杀梁王。” 云昭惊道:“什么!你派杀人刺杀梁王?这如何使得?万一怪罪到小谅头上,岂不是冤大发了?” 裴尚说道:“哼!梁王折腾你还不是因为和秦王过不去,就不许我折腾梁王,让秦王背锅吗?” 云昭怒道:“你赶快撤回命令,否则我……” 裴尚说道:“你现在受伤什么都做不了,等逃出去,我随你怎样。反正命令已经下了,不过你放心,梁王死不了,不过吃点苦头罢了。” 云昭又是生气又是无奈,知道裴尚的性子上来,根本没办法劝住,现在又没办法通知萧谅,便索性闭眼不去理他。 裴尚见他如此,越发生气,也不肯多言,只看着外面。他们终于到了渡口,只要揽舟而下,过了水流湍急的陵川,那边自有大船接应。 一路上的官凭路引都由萧谅负责,想来安全得很。裴尚背着云昭上了云舟,便吩咐人立刻前行。他话音刚落,就见另一边的岸上窜出几个死士,他们用轻功飞过道舟上,便与众人动起手来。 他们没想到这里还有埋伏,措不及防,云昭被打下陵川。裴尚大叫一声,便喝道:“这是秦王令牌,你们把这里所有人杀了,若任务完成,可去秦王/府领赏十倍钱。告诉秦王,我与云昭宁死不想再掺和那些破事,不必再遣人找寻了。” 裴尚说完便跳下水去,舟上和岸边护送的杀手即可将舟上死士团团围住,一场厮杀便开始了。 等到萧谅收到消息,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。他急匆匆赶到陵川岸边,只见到处都是尸体,仍不甘心,但也不敢下令沿岸搜查。 他深知三个时辰已经到了,父皇的人并没有出现,显是故意放云昭一马。若他费心搜寻,反是给梁王和父皇捡了一个便宜,便只好悻悻而归。 陵川水流湍急,行二十里会有一个岔口,向西则有瀑布悬崖,向东通往秦淮河畔,裴尚事先准备的大船便是守在那边。 昨晚他与裴尚商议,本有十分把握,定能让他们顺利弃舟上船,现在却不免担心。云昭毕竟受了重伤,如此寒冬,浸泡在冰冷的水中,而裴尚武功不高,若是护不住他,只怕两人都有殒命的危险。 萧谅惶惑不安,极为担心,却也不敢表露出来。到了晚间,便听闻萧云详遇刺,本是有惊无险,偏偏牵扯到另一个人,险些酿出大祸。 他听得真切,便猜是裴尚找人下手做的,只是机缘巧合,竟会惹出如此风波。在父皇和梁王眼中,定是自己为了云昭,才出此下策阻挠梁王。他心中明白,自己和六哥再也回不到从前,误会重重不说,还有宸妃之死,云昭受刑。现在加上这刺杀的黑锅,新仇旧恨一起,再有夺嫡之争,不知日后会如何。 萧奕一早起来,批阅了积累的奏报,便要起身前往天牢。他还没走到宫门口,就闻得一阵孩童哭闹之声。他派人去看,回报说是永世公主在此,不知为何事,哭闹不休,惹得众宫人跪了一地。 永世公主萧言霜是萧奕唯一的公主,今年才七岁,自从她的生母柳宸妃去后,便经常哭闹不休。她与萧云详兄妹情深,此时正在哭闹皇兄许久未曾进宫看望自己。 萧奕走过去,将她一把揽在怀里,说道:“霜儿想念皇兄?不若父皇遣人送你去梁王府暂住几日?” 萧言霜有些惧怕萧奕,强忍着眼眶的泪水,只怯懦的说了一声:“父皇,霜儿……霜儿想母后。” 萧奕揉了揉她的脸,说道:“你母后现在过得很好,就不要去打扰她了。父皇会下令特许你的皇兄随时进宫,如此你便能常常见到他,这样可好?” 她点了点头,又道:“父皇,你最近都不来看霜儿。”她年纪尚小,故而不能察觉到萧奕的头发在短短数日白了大半,只是觉得父皇有些不同,便一直用手去挑他的头发玩。 萧奕无奈,说道:“霜儿不要胡闹,和你二皇兄小时一般,整日就爱扯弄父皇头发。用过午膳后,自会宫人送你去梁王府,父皇准你在那多玩几天再回。” 萧言霜点了点头,便有些开心起来。她虽是唯一的公主,却不能时常见到萧奕,故而也不敢太过亲近。 萧奕着人领她下去,这才出门直奔天牢而去。秦信早已听得消息,知道莫萱自杀身亡,此时见到萧奕前来,只是怒目而视。 “你可知道朕为何不准旁人对你动刑?” “迟早都是要死在你的手上,用不用刑有何区别?” 萧奕回想自己当初遇刺,忽然看到秦信的模样,顿时想起宁王小时候的种种。当年为了斩草除根,他下令将宁王满门尽灭,连他八岁幼子都不曾放过。没想到现在看到秦信,竟有些不忍心让他受皮肉之苦。 “你在滇国边境,如此算计赵王,通敌叛国是实,纵然你不是宁王之后,也只有死路一条罢了。” “萧奕,你今日前来,究竟想说什么!要杀便杀,哪里那么多废话?” “朕见梁王奏报,他说那日你被劫是因为季澜带着顾青墨前来,你趁他不备,劫持顾青墨而去。你的武功虽高,季澜足以与你平手,顾青墨也身怀武功,怎会被你劫持?你们三个人,定是有人在演戏,又或者都在演戏?” “哼,是那顾青墨热孝之中,与那季澜在班师回朝途中苟合,身怀六甲,不敢声张,故而找季澜商议。天牢时间有限,季澜拿着秦王令牌,自然担心违了时辰,便带她一同前来。当初在军营,我被俘的时候,察言观色,看出他们在眉目传情。我以此事威胁顾青墨,她才放我离开,没想到这女人心心念念杀父之仇,放我之后,又死追在后。我费了好大一个功夫才甩脱这娘们。” 秦信深知顾青墨身上的孩子定是大祸,若被知晓是自己骨肉,只怕母子性命危若累卵,只好尽可能的撇清关系。他只希望萧奕念着顾昭的血仇,不会把孩子往自己身上想。 萧奕听了他的话,便有些惊讶,要说起来,梁王不可能不知道顾青墨现今的情况。他为何瞒下此事,是想做个顺手人情,借此同时收买顾家和季家? “你既然能相助滇国,害死顾昭将军,为何要帮季澜说话?” “我虽不认你这个皇帝,但我身上到底有一半东陵的血。滇国一役,东陵折损的兵马也有十余万,再搭上顾昭的性命,这都是我的罪孽。季澜在我被俘时,拦着那些要把我剁成肉泥的顾家兵马,我自然是感激的。” “没想到你竟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,这倒与宁王有所不同。” “住口!不许你说他。” “你自小没见过他,怎么还如此维护他?是你母亲把他夸得极好吧?哈哈哈……她一定没想过,当年宁王去洱海邦交,与她虽生情愫,但在权势面前不过小事一桩。他事隔三年后再找你娘,却是对她使了迷情香,这才珠胎暗结生的你。他一开始就打定主意,利用你娘的身份,借此图谋江山罢了。若是成功,你娘不过是他的踏脚石。” “胡言乱语,我不会信的。” “秦信,这杯酒你饮下便要魂归黄泉,朕何必骗你?若是不信,待你去了阴曹地府,好好问问你那素有贤明的亲爹,看朕有没有污蔑他。” 萧奕说着,便离开了监牢,只吩咐众人摆上一壶毒酒在他面前。 秦信回想往事,被净空收养,跟着察天四处流浪,而后在江上遇到沈灵姣,再是刺杀萧谦,到得知身世以后,听从莫萱的谋夺,害苦了赵王。桩桩件件,到最后,他忽然想念那个夜晚,顾青墨举剑再前,却不忍心,只是蹲在地上哭泣。他那时愧疚难当,也跟着蹲下来,与她一起哭。只不知为何那天的月亮那么美,他和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变成了似水柔情。 他笑着,举杯饮下毒酒,心中叹道:“小鲸鱼,师兄害苦你了,望你好好待青墨和孩子。下辈子,师兄定当为你做牛做马,回报你的大恩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上周三从杭州回到老家,本来身体已经有所好转,没想到把汤药换了膏方,即刻就不行了。昨天码字到一半,就撑不住了。到夜里,总想着这文的剧情,越想越是错乱,不知后续如何,恐怕当真要写到四十万才会完结。祝平安夜一切平安! 第117章 第 117 章 萧奕并没有转道去看季澜,只是吩咐众人将他释放回府,随后便自顾自去了萧诚的府上。 赵王府建立之初,也是他费心挑选过方位的,本以为让萧诚多去南疆边疆,跟着顾昭立些军功,那日后想入住东宫也不至那么困难。谁想到这反而使得他顾不上与朝臣的往来,到最后竟略略输给萧诀,使得二子势均力敌。那时候他想的是让这两个皇子相互做对方的磨刀石,历练着走向帝王之路。可惜事与愿违,如今他们都被挤出夺嫡之争。 他站在那里,看着自小宠爱的萧诚,在院子中一次次想要挥刀,却每每走不过三招就会脱力。萧奕的心中莫名的心酸,要说起来,当年他与嘉元皇后也算是夫妻情深。她临死之前,苦苦哀求一定要好好护着孩子长大,不要落入他人算计。他却狠下心来,把萧诚放到柳宸妃那里抚养,是有意想要磨砺这个孩子,教育他皇位本就是来之不易的。没想到萧诚剑走偏锋,算计错方向,如今竟是一败涂地。 萧奕缓缓的走上前,便见奶妈正抱着皇孙在旁,便也不许她们行礼,只接了孩子细看。虽然不过是百日大的孩子,却也不哭闹,只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,像极了萧诚小时候。 萧诚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,连忙走上前来,向他施礼。 “父皇,您的头发……” “无妨,朕不过老得快了些。” 萧奕的回答言简意赅,显是不想再说,只是抱着皇孙走向大厅去了。萧诚跟在后面,心中满腹疑狐,却也不敢再问。 “顾青墨是在你府上吧?听说自从皇孙出生以后,她便常住在此,替你照顾孩子?” “是。她身体不适,故而儿臣不好叫她迎接父皇,还望……” 萧诚的话音未落,却见顾青墨由人搀扶,正缓缓从门口走了进来。她看着萧奕,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,跪在他的前面,手持一封血书。 “陛下,臣女有要事禀报,望您听完之后再行定夺。” “赐坐吧,朕今日前来,本也是有事问你。既然你有话要说,不过朕先听你的一番言论,兴许就不必再问其他。” 萧诚看出情况不对,当下也无法劝阻,只好静立在旁。太监早已将顾青墨的血书呈上,萧奕的表情越看越是凝重。 “这是你的悔罪书?真没想到,顾将军有这么一个女儿,朕有这么一位皇子。你且把事情从头说一遍吧,好让赵王也听个明白。” “臣女与梁王自小熟识,也曾倾心,无奈父亲将臣女许配给高家,未过门便守了寡。” 萧奕点了点头,他深知萧云详也算是夺嫡的威胁,顾昭个性耿直,定然不愿女儿嫁给萧诚的对手。否则两个女儿为了各自夫婿相争,不知他要如何立足。不过他真没想到,萧云详和顾青墨还有这段纠葛。 “你血书中说,曾经在娇奴一案中出手相助,这是何意?”众人皆知,当初赵王萧诚牵扯进娇奴一案,被指利用宫女陷害陈王萧诤,最有利的证据就是那两封赵王的亲笔书信。要说起来,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发生在宫中,与一直在宫外的顾青墨毫无关系。 “臣女自小与梁王熟识,陛下难道就没想过,他自小书画双绝,要想模仿赵王笔迹,岂非易如反掌?而您悬榜找到的王俊卿,不过是一个替死鬼。” “赵王是你姐夫,你明知事情缘由,竟坐视他被人陷害而不出手相助?” “陛下容禀。娇奴案事发之初,臣女并没有联想到梁王身上,是有一天,他托人写信,要我埋伏在一处,寄杀招在琴上,取一人性命。臣女被他苦求不过,便应了下来,谁料想此人正是雕刻师石缃。那时臣女才明白,赵王深陷娇奴一案,是梁王的计谋。” 萧奕回想那日下人回报,说石缃走到路上,忽然闻得一阵琴声,便自杀身亡。想来是他们站得远,故而不曾发现顾青墨的杀招。这样想来,只怕大理寺卿孟广宾也是萧云详的人。他真没想到,自小患了失语症的萧云详竟能算计至此,从前倒是小瞧了。 “你犯的也不是大过,何必写下血书这么严重?” “臣女当初前往滇国,不能手刃秦信,却与季澜暗生情愫。前几日,便是借着和他的关系,骗得秦王令牌,潜入天牢。本想杀秦信报仇,不料反受他劫持,酿成大祸,累及诸人。故而,还望陛下恕罪。” “哦?擅闯天牢,劫走要犯,按我东陵律令,可是要当众斩首的。”萧奕脸上颇为郑重,心中暗想,看来梁王对这个顾青墨也算旧情难忘。他们擒下秦信当日,只回报顾青墨是误入战局。梁王却不曾料想,秦信已经向他承认顾青墨当时就在牢中。 萧诚在旁听得真切,连忙跪下求情:“父皇,舅舅只剩下青墨表妹这一个女儿,还望您格外开恩,饶她死罪。” 萧奕看着他,说道:“她偏帮外人,你还为他求情?” 萧诚说道:“是儿臣智谋不足,甘拜下风。” 顾青墨说道:“陛下,臣女但求一死。” 萧奕笑道:“你死了,腹中的孩子怎么办?” 顾青墨和萧诚大吃一惊,他们万料不到萧奕已经知晓此事。萧奕便把在牢里,秦信所言一一转述,两个人更是诧异不已。 顾青墨没想到秦信临死还费如此苦心,心中大恸,却不敢表露出来。 萧诚则是想着他和秦信的恩恩怨怨,本来引为知己的人,到最后却被他害成这副样子。他实不知要恨他,还是要感谢当初城外的救命之恩,又或者,当时死在城外更好。 萧奕说道:“你尚在热孝,就身怀有孕,若是传扬出去,名声有损。朕特许你扶棺回乡,按照亡父。顾将军与嘉元皇后一母所生,当年朕亲自上门提亲时,就与他相谈甚欢。他从前说过,最爱家乡山水,不喜京城繁华。只是一路舟车劳顿,辛苦你了,至于季澜,朕日后给你们赐婚吧。” 顾青墨跪在地上说道:“陛下大恩,臣女决定将孩子独自养大,若是嫁与季澜,这孩子只能做私生子,一世都要受人白眼。” 萧奕叹道:“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?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。” 他说着便要起驾回宫,却见萧诚说道:“父皇,儿臣这几天耳闻宫中有变,屡次求见都被拦在外面。您忽然白发,定是另有内情。您不愿说,儿臣自不敢问,但恳请您保重身体,切勿哀伤过度。” 萧奕转过身,看了看他,想起这个儿子自小忠厚,却被他丢到未央宫去,交由心机狠毒的柳宸妃抚养。到如今,被人算计成这副模样,心中不由得懊悔不已。若他当初不那么狠心,这个孩子便不做储君,做一个辅佐帝君的贤王也未为不可。 他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诚儿,你心中可曾有怨?” 萧诚拱手道:“儿臣……儿臣……” 萧奕摆了摆手,说道:“你不必说了,朕明白。”他说着,便一步步的走出了赵王府。 这天下午,永世公主被送入梁王府,见到许久未见的兄长,喜不自胜。她一时贪玩,在后院的亭子中便睡着了。萧云详心疼妹妹,亲自抱着她回到厢房,又叮嘱众人小心伺候。 他刚安顿好妹妹,走到庭院中,却见屋檐下飞出数名刺客,场面一时大乱。早有侍卫将他护在身后,只见一片厮杀之声,听得他颇为不屑。梁王府内,机关重重,这群杀手却能轻易进来,不知有何玄机。 这片花园是他早就建好,本想着母妃和妹妹来游玩时,可以在此歇脚,故而不曾布下机关。那群杀手闯入机关,已经折损了一些,此时对于守卫薄弱的梁王,刀下毫不留情,几次险些伤到他。 没想到就在此时,永世公主在屋内听到声响,惊慌失措跑了出来,连连喊道:“哥哥,哥哥!” 萧云详顿时脸色大变,推开侍卫,连忙飞扑而去,将她护住,如此一来倒是给了杀手可趁之机。那几人相互看了彼此一眼,一刀看来,堪堪划破萧云详的手臂,便同时离开。 永世公主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现,就觉得脸上被溅得满是鲜血,不由得大喊一声“皇兄”,便吓得晕了过去。 萧云详大急,只嚷着宣太医,全然不顾手上疼痛,抱着她回到自己房中。 当天夜里,永世公主便因为受惊过度,发起高热,口中只喊着皇兄,意识不清。她随手乱抓,把萧云详刚包扎好的伤又弄得流出血来。 此时的他却根本顾不得自己,见自小宠爱的妹妹如此,心疼不已,认定刺杀是萧谅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。如此一来,他后续无暇便会无暇顾及报复云昭。想到这里,对萧谅越发恨了几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如果身体再这么不舒服下去,要考虑隔日更了,泪奔 第118章 第 118 章 萧谅叹了一口气,在院中走来走去,不能安心。他听闻梁王府遭遇刺客,还惊吓到永世公主,便去探望萧云详兄妹,却被拒之门外。想来这次刺杀,不管是父皇还是五哥,都会认为是他派来分散众人注意力的。 黄昏时分,他已经得知季澜被释放回府,哪怕心中非常想见他一面,但也不敢贸然前往。这次云昭被认为男宠,父皇的处置已算轻纵,若季澜才是他所爱之人,只怕唯死而已。哪怕已经得到口头的认可,在还没有坐上那个位置之前,绝对不能和季澜过从甚密,否则定会招来大祸。 他想到派出去寻找云昭的人,忙了一下午都没有消息,心里越发着急。听那些来领赏之人传的话,裴尚显是话里有话,恐怕对云昭另有安排,但如此危险的变数,却不曾提前打过招呼,只不知现在究竟如何。 萧谅第一次觉得如此孤独,身边空无一人,哪怕满府的侍卫陪着,心里却空落落的。他看着夕阳西坠,也不用晚膳,独自走到鱼池边,伫立在旁,良久无语。他心中记挂云昭,却是束手无策,只听说了陵川岸边的尸体不少,而那些杀手都来领赏,如今早已瞒不住。不知在旁人眼里,这算不算嚣张放肆?父皇那日放话说入主东宫,现在看他,会不会改了心思? “灵龟啊灵龟,你说云昭带着一身伤,在这么冷的天落水,当真会平安无事吗?你是杨家的镇宅之宝,现在此处却成了□□,你可会继续保佑杨家之后?” 他喃喃自语,说了半天,便觉得有些累了,依靠在栏杆上,闭着眼小憩。他睡得有些沉,一时之间身体倾斜,险些跌入鱼池,却被拽到温暖的怀抱里。 “凤眠,你怎可睡在此处,若不慎跌下去,如何是好?”季澜的声音,温柔的在耳边响起。 萧谅连忙推开他,说道:“鲸波,此处说话不便,你随我来。” 他带着季澜进了书房,又引他到之前藏裴尚的那个密室,这才不管不顾的紧紧将人搂住。他矮了季澜半个头,此时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,只抱着还是心有余悸,不由得口舌交缠,好一会儿才放开。 “凤眠,你怎么了?我在牢中并无受刑,几乎是毫发无损的出狱。” “可是云昭遭了大罪,父皇和五哥都以为他是我的男宠,我怕有一天若是被人发现我们的关系,到时候就……就……” “别怕,我们以后小心些就好。你先告诉我,云昭怎么会成了你的男宠?还有今天你安排他出逃的详情。” 萧谅连忙拿过桌上的地图,和他详细解释,自然也把云昭受刑的缘由说得清楚明白。两人正看地图,忽然发现桌上还有一封信,连忙打开观视。 “云缥缈,尚相随,两心自在,不必追寻。” 季澜安慰道:“这是裴公子留的信,看他的口气,显是胸有成竹,云昭绝对没有什么危险的。” 萧谅仍是担心,说道:“他为何如此有把握?万事皆有变数,怎可如此笃定呢?” 季澜劝道:“担心无益,裴公子出生富贵之家,多有结识三教九流之人。何况细论起来,裴家曾是江湖三大杀手组织之一的东家,总会有些办法的。” 萧谅叹道:“只能如此了。不过他为何不事先与我商量,却出这样的岔子,万一有个不妥……” 季澜说道:“他大约是想让云昭彻底远离京城,不要牵扯到宫廷密辛中来。” 萧谅翻看了半天,却见后面还有一封写着“不情之请”字样的书信,连忙打开看来,没想到内容大出所料。 季澜问道:“裴公子有什么事求你?怎么你这般惊讶?” 萧谅不递给他书信,却问道:“鲸波,今天下午梁王遇刺,你是不是也认为是我做的?” 季澜摇了摇头,说道:“上次疑心你是我不好,但我永远不会再犯这样的错。何况那群刺客除了惊吓到永世公主,还伤了梁王手臂筋脉,听说若不能恢复,日后难以执笔。我的凤眠,何曾有这般狠毒的心思!” 萧谅却笑道:“偏偏就是我派人去做的,只因记恨六哥对云昭用刑太狠。坦白告诉你,这次刺杀是我的报复。” 季澜说道:“凤眠不必哄我,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。 ” 萧谅坐在一边说道:“上次在季府,你明明就认为我是那样的人。” 季澜叹了一口气,知道当时那句话已经成了他的心结,当下便把自己眼见淑妃和察天之心,这才转了心思,想要与他划清界限。还有云昭上门理论,到听说他在宫里受伤,自己悔恨不已种种,说得一清二楚。 萧谅这才真的放下心思,说道:“你的心思我明白,当初舅舅被杀,我赶走你时也是这番道理。” 季澜说道:“现在我是再也不会有那种傻念头了。我只是不明白,从滇国回来一路上,我们日夜在一起,为何你在知晓顾姑娘怀有身孕时,那般激动?哪怕不是我的孩子,却也闷闷不乐?” 萧谅说道:“只因我忽然想到,终有一天我要奉旨成婚,你若是孤独一生,岂非可怜得很?我便想着,不若放你去了,可心里又不甘愿,越想越是难过,便发起高热来了。” 季澜叹道:“这些事都是命中注定,何必再想?不论如何,季澜此生不作他想。反正我还有大哥,他可为季家传宗接代,想来列祖列宗怪罪下来,也是无妨。” 萧谅抖了抖这封信,说道:“鲸波,如是可以,我真想和你一样远走高飞。” 季澜问道:“这些话说说可以,万不可动这样的心思。裴尚这封不情之请,到底说些什么?” 萧谅说道:“那日裴尚请你我过府,我们却撞见花园中,有一个小姑娘与永世公主起了争执。当时六哥要那小姑娘的姐姐作画,还说人家是自荐枕席,你可还记得?” 季澜点头说道:“自然记得。不过那个姑娘看起来不像官家小姐,想来与裴家有往来的,非富即贵,许是一方大贾之家,也未可知。” 萧谅说道:“正是。那姑娘是为皇宫买卖采办的皇商郑家之女,名唤郑碧环。她与裴家小姐是闺中好友,当日见裴家满门抄斩,便到处寻人相助。商家之女,自然与官家少有来往。不过那裴月华本是裴家想送入梁王府做侧妃的,所以她便跑去梁王府求情。那时六哥记恨裴家失了血灵芝,如何肯相助,只是戏弄于她。只不知何故,后来与郑姑娘竟私相授受,竟有收为内室的意思。刚巧不久之后,柳宸妃病逝,此事也就搁下了。没想到郑姑娘因为未婚有孕,被家里赶了出来,正好碰上裴尚。当年她也常去裴府,故而裴尚便安置她在一处养胎。” 季澜不解道:“郑姑娘怀的莫非是梁王的孩子?既然如此,为何不直接去梁王府,又或者直接向家中禀明,腹中胎儿是皇家之后?” 萧谅说道:“此事颇有蹊跷,还待以后再问。裴尚说他记恨梁王对云昭动刑,故而派人刺杀他。郑姑娘当初对裴府也算恩义,但他身份敏感又要照顾云昭,是以将她托付于我。反正她怀着的也是梁王之后,我也算是这个孩子的皇叔,就是照顾也不为过。” 季澜说道:“这……凤眠,你现在与梁王水火不容,这可如何是好?不若我们交还郑姑娘,以示其好?” 萧谅摇头道:“郑姑娘不肯去梁王府求助,定有缘故,万一六哥不认,岂非把她逼到死路上去?” 季澜说道:“那你打算怎么办?” 萧谅说道:“我听说顾姑娘在赵王府已经向父皇认罪,说从前相助梁王,在娇奴案中陷害赵王和陈王。父皇有指婚之意,却被顾姑娘推拒了,那她腹中的孩子,你要怎么办?在父皇和赵王眼里,那可是你的骨肉。” 季澜惊讶不已,问道:“如此机密,你怎会知晓?” 萧谅笑道:“我自有办法,现在你先回答刚才的问题。” 季澜说道:“等这个孩子出生,我便认他为义子吧,否则便是有损顾姑娘的名节。” 萧谅笑了笑,说道:“今日说得多了,你且回府吧,我们改日再谈。” 季澜定定看着他道:“凤眠,你当真要我走吗?” 萧谅说道:“一日得不到云昭下落,便不能心安,你在这里,我更睡不着了。” 季澜摇头道:“若我吃你表哥的醋,是不是太小气了些?” 他说着,不等萧谅反应,狠狠吻了他一口,便径直翻墙而出,从后门跳出去走了。 萧谅用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,心中不由得欢喜起来,虽然房中只有他一人,内心却不复刚才鱼池边那般孤寂凄凉。他知道,以后再不会是这般孑然一身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感觉走完副CP就不会写文了,这样不好不好 第119章 第 119 章 云昭睁开眼看时,却见自己躺在床上,周围布置极为清雅,显得干净整洁。记得那日掉落陵川后,身上的无数伤口在刺骨的水流刺激下,疼得他当时就晕过去了。不过他依稀记得裴尚跟着跳下水,现在自己无碍,却不见他的身影,莫非是被水流冲散? 他想到这里,便要起身,全身的力气不多,但比之前要好许多。他勉强推开门,却见门口有两个仆人正守在那里,便问道:“这里是何处?” 那两个仆人看到他醒来,欢天喜地说道:“太好了,您终于醒了,少爷知道该高兴坏了。” 云昭皱了皱眉,问道:“少爷?不知可否带我去见他?” 那仆人连忙点头,带着云昭就转入旁边的房内,却见裴尚坐在床上,脸色有些苍白,正伸出手臂让大夫诊脉。 云昭连忙上前道:“裴尚,你怎么了?” 裴尚见他来,轻笑道:“你醒了就好,我无事,不过是着了风寒。” 云昭却是不信,他深知裴尚虽然武艺不高,但好歹是习武之人,绝无可能受风寒到如此地步,便转头看向大夫,问道:“这位郎中,请问他究竟如何?” 大夫说道:“这位公子无忧,裴公子确实只是感染风寒罢了。” 他给裴尚开了药方,这才退了出去。云昭揽着裴尚,自行为他诊脉,只觉得他四肢冰冷异常,越发生疑。 裴尚说道:“你别瞎操心,是那陵川水寒,我在里面泡得久了,所以如此。调养几日,自然好转。” 云昭问道:“我受了重伤入水,怎么却安然无事,你不曾受伤,与我一同落水,怎会这般不济?快给我说明白,究竟怎么回事?” 裴尚笑道:“难得你这么细心,其实也简单,你服下的血灵芝对身体大有助益,我没这好东西吃,自然就弱上几分。” 云昭听闻却不说话,只起身走到桌前,便要拿刀子划手腕,吓得裴尚跳下床来,跌跌撞撞上前拉住他。 刀子被摔落在地,云昭无暇他顾,只拥着裴尚说道:“你何必激动?我这不过取血给你补身,有什么大不了?” 裴尚把他拉到床边做好,说道:“你受了那么重的伤,还取什么血。我自有人参雪莲一应补品,何须茹毛饮血?你正经坐着,我去唤他们煮点东西来吃。” 云昭问道:“此处是你安排的?秦王可知晓?究竟发生何事?我看那些杀手虽然把我推下水面,但并无恶意,更无杀气。” 裴尚笑道:“果然瞒不过你。实话和你说,要说朝堂权争,我一介草民可能玩不过他一个王爷。但请杀手这种需要江湖门道的事,他只能乖乖认输。” 云昭问道:“此话何解?” 裴尚说道:“江湖三大杀手组织,有一个是我裴家开的,还有一个是沈家玩出来的。鄙人不巧刚好是两家之主,你说那梁王能玩到哪去?” 云昭惊讶道:“你是说……” 裴尚点了点头说道:“他倒是有钱,分别请了三大组织的人来追杀你,可惜两拨都是我的人。还有一拨,他们一向不接与官府有关的生意。不过为了不被他发现,我自然吩咐接下这笔生意,可惜办事不利,让你跑了,左不过退他一半银两。” 云昭总觉得哪里不对,一时也说不出个长短,只好问道:“你派人刺杀梁王的事情,不是与我说笑,那梁王的伤势如何?” 裴尚无奈的把梁王府一事简单说出,只交代不慎牵扯到永世公主,倒是出于意料。 云昭说道:“你说什么?梁王的手臂受伤,也许再也无法动笔?永世公主还被吓得高热!只怕梁王把债都算到秦王身上,那可如何是好?不行,一定要想个法子把这件事化解。” 裴尚伸手道:“那你把我绑去梁王府吧,反正我们现在就是在京郊之处。” 云昭说道:“不是说顺着陵川,弃舟上船,躲入江南,怎么现在还在京郊?秦王定会担心,你可曾知会于他?” 裴尚猛地拍了一下床沿,怒道:“云昭,你张口闭口都是秦王,到底我在你眼里算什么?这番虽是设局落水,但那陵川在这冬日水寒至极,你可知我布此险局就是为了让你逃出京城牢笼。你若这般放心不下,不若现在就回去找秦王。” 他还在病中,脸色苍白,显得受寒得厉害,过了这几日都不曾恢复,此时脸上因着怒气微微泛红,看得云昭顿起怜惜之情。 云昭说道:“你莫生气,我猜你定是做出我们都已死在陵川的假象,欺骗世人。我只怕秦王伤心过度,难免不妥,所以……” 裴尚冷笑道:“他伤心过度?那你可知,我当日探知在牢中受刑,几乎要倾尽全力擅闯天牢?你可知,景师父不许我跟着探监,我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?你可知,我设下这次脱逃之计,已做最坏打算,若计划失败,你死了,我也跟你去了。然而你呢,从刚才到现在口口声声都是你那个表弟。你告诉我,裴尚在你心中究竟算什么!你几次三番弃我而去,就为了护住你秦王,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?” 云昭见他动了真怒,唯恐有什么不妥,连忙搭脉细看,果见气血上涌,连忙说道:“是我刚才说错话,你万不可激动,这些事以后再说。” 裴尚说道:“我就要现在说,一句话,你要秦王还是要我!” 云昭说道:“你这话说的,你和秦王如何能相提并论,呸,秦王如何跟你比?罢了,罢了,我这人最笨不会说话。你切莫生气!” 裴尚几乎被他逗笑了,心中怨气仍在,只好面上仍是不为所动。 就在此时,外面婢女敲门,说道:“少爷,厨房的小五今日从街市上买到一只神鸟,听说杀了补身最好不过。管家见那鸟生得可爱,说拿来给你看一眼,若得少爷喜欢,收在笼中娇养也无不可。” 裴尚说道:“进来吧。” 云昭一见那婢女手上的鸟,顿时大喜,说道:“真是天助我也!” 笼中的雪鸦看到他嗷嗷叫唤,显得亲热至极,似乎知道今日若非云昭,便要做了某人腹中之餐。 第120章 第 120 章 裴尚盯着在院子里盘旋的雪鸦,已经有半个多月的时间,这只鸟来来回回的转圈,要不是拴着一条很细很长的绳子,想来早已飞到萧谅身边。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刀,对着坐在旁边的人说道:“你既然着急秦王,想借这只笨鸟传信,为什么还拖延数日,真不怕我炖了它吗?” 云昭乐呵呵的说道:“你何必和一只鸟过不去?它也没招你惹你,裴大公子要撒气,尽管向我来,在下定是骂不还口,打不还手。” 裴尚被他说得没了脾气,手上的小石子只堪堪擦过雪鸦的翅膀边,并没有砸中。他有些气馁道: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着急的是你,悠哉的也是你,本公子遇到你真是倒了血霉。” 云昭凑上前,拽了裴尚的手腕诊脉,只是凝神细思,反复确认后,便松了手。他说道:“裴尚公子,合该你倒霉,遇到我云昭,这不赔大发了吗?赔上多少东西都是应该的,不然就辜负你‘赔上’的好名字了。” 他不等裴尚发作,只提起笔来,在小布条上画了一朵云,又在云上写了一个“璋”字。随后一声口哨,引雪鸦飞到身边,将小小的布条缠绕在鸟抓上,这才放开绳子。 “你这是何意?”裴尚见他写的字,百思不得其解。 “杨云璋求娶裴尚,还望老人家成全。”云昭不答,却向花园空处跪了下来。 “你说什么胡话呢!”裴尚吃了一惊,正要将他拉起,却见悬空飞来十几枚飞镖,只在一眨眼功夫,都被云昭接了下来。 “杨家之后?杨聿书是你什么人?”那声音显得苍老至极,却不见人影。 “正是鄙人祖父。” “哼,何来的野小子,竟敢冒名顶替!看枪!”那人从院中飞了出来,只隔空打穴,便定住了裴尚。 他与云昭你来我往,过招上百,打得难分难解,惊得裴尚目瞪口呆。他万万没想到,沈家这位老管事会有如此功夫。 云昭不敢松懈,却也多有留手,只一会儿工夫,便见枪头指向他的咽喉之处。 “说,为何冒认杨家之后!” “在下并非冒认,这是伯父章怀民曾经交与我的信物,他还说过,天下唯有一人认得此物,便是昔日杨家先锋首领央烛。” 央烛抢过云昭手里之物,细看之后,不由得老泪纵横:“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,竟还能见到昔日旧主遗物,你当真是三公子的小少爷?” 他听云昭交代事情始末,当下感慨不已,问道:“小少爷,您是如何识破老夫身份?” “前几日裴尚出门,我在院中练剑,此处杀气弥漫,而后却见一个女子悄然离开。我观她身形,知道她就是云昭的娘,而你们的对话,不巧也被我听到了几分。” “看来你都知道了,当初我蒙沈老爷收留,是以万料不到女儿会与沈家有次关联。那日没有和容儿联手,是怕杀了你,让裴少爷伤心难过。如今看来,真是苍天保佑,险些酿成大祸。”那老头儿摆了摆手,继续说道,“你们年轻人的事情,自己拿主意吧!” 他说着便点了裴尚的穴道,独自离开了。裴尚震惊不已,又看向云昭,说道:“我娘来过?还差点与你动手?你怎么不早说!” 云昭笑道:“我说了有什么用,她杀了我,难道你还能杀她?她不杀我,但不同意我们,难道你忍心背着不孝之名?你忍心,我却不愿如此。如今这般化解,不是很好嘛?” 裴尚沉思片刻,说道:“不对,当日你离开醉花楼以后,是不是还去了沈府,否则怎会知道老管事就是我的外祖父。这件事连我都被蒙在鼓里,你一个外人如何知晓?先不说这个,你去沈府可有受什么为难?” 云昭说道:“那时你还在恨我,而我去沈府不过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,若能打消你的心结也是好事。你放心,沈老爷并未为难,不过是让我帮忙扫了一个月的院子,做些粗活便罢。” 裴尚心知自己这个亲爹有多么难缠,云昭嘴上说得轻松,只怕那时的处境绝对不会如此轻松。他着急问道:“你别糊弄我,快把事情说清楚。” 云昭摇了摇头,说道:“明明是你糊弄我,方才我当着长辈的面求娶娘子,如今也听不到一个应声,你说我亏不亏?” 裴尚脸上略红,说道:“你……你真名叫杨云璋?” 云昭说道:“我小时候常听人唤我,不过那时年纪小记不清楚,便以为是昭字。所以裴大公子,你若答应倒是点个头。” 裴尚转过身,说道:“那雪鸦你放出去,不等秦王回话吗?” 云昭从背后将人环抱住,说道:“鸟儿飞走了,我们便该离开。秦王已经有独当一面的能为,我操心也是没用的。倒是你,再不应我,可要糟了。”他说着,轻轻咬了咬裴尚的耳朵。 裴尚没想到他真的能放下萧谅那叠破事,当下不知如何接话,憋了半天,这才说道:“今晚让本大爷当家做主一回,便让你称心如意。” 云昭打横将他抱起,毫不避讳地往屋内走去,只哈哈大笑道:“行啊,怎么都好。” 一夜无话。听得外面树梢上的喜鹊声,云昭方才缓慢睁开眼睛,见旁边的人睡得正香,便小心翼翼的拿了一件长衫披在身上,轻轻走到窗台前。 他看着这个四合院,虽不如秦王/府富丽堂皇,也算错落有致。这段时间住着,可算应有尽有,抬头入眼的天比在皇宫时看到的要小许多,却让他一片安心。他知道,等到和裴尚一起南下,便是四海为家,却再不是从前的寂寞孤苦。 想起萧谅还困在京城的牢笼里,不由得满心怜惜,当初的小孩童,如今也渐渐有自己的手段和想法。他护不了他一辈子,惟愿季澜能好好的守护在旁,如此也算圆满。这是几乎不可能的愿望,然而他除了许愿已经不能再做其他。云昭回过头来,却见床上之人已醒,正笑着看向自己。 “媳妇儿,你这样看我,不怕昨晚的事儿重演吗?” “你喊谁媳妇啊,云昭你个满肚子坏水的,本大爷再不上你的当了!哎呦,你大早上的疯了,也没见你吃什么,怎么还这么精神!快放开,别……别……” “别停是吗?为夫知道了,哈哈哈……” 窗外的喜鹊吵吵嚷嚷的,似乎在为宅子的主人遮羞。屋里屋外的声音交杂,更显得一片喜气热闹。 秦王/府里,萧谅看着从陵川下游打捞上来的衣物,眼泪一滴滴的落下,只烫得季澜一阵心疼。 “鲸波,我是不是很没用,谁都护不住?你说,会不会有一天,连你都……不、不会的,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。你等着看我一步步的走上那个位置,到时候就什么也不怕了。我,秦王萧谅起誓,不报云昭之仇,誓不为人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昭尚的故事如果详细写,估计都可以写个十万字,以后如果文笔好了或者有心情,也许会动笔。不过在错算这篇,他们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。 第121章 第 121 章 梁王府传入刺客之事,传到宫里以后,不见萧奕有什么处置,只叮嘱好生伺候永世公主,还有梁王手臂的伤。 萧谅打一开始就明白,这件事不管谁看都会认为是自己做的,也不想要辩解,只等着父皇宣召进宫,干脆认下罪责,以免追查到裴尚。 不想等了一个月,眼看年关将近,倒是毫无消息。他索性也就不想这些,而是令人收拾早前打捞出的云昭衣物,选了个极好的墓地做个衣冠冢。刚打捞上这些衣物的时候,他失魂落魄,伤心不已,一连等了数日,不见任何消息,这才接受云昭已死的事实。 季澜也曾劝说:“也许云昭未死,毕竟不曾搜寻到尸体,裴尚跳下水之前那番话只怕另有深意。” 萧谅只是摇头说道:“你不必安慰我了,就算裴尚做了什么手脚,云昭若还活着,定然会想方设法传递书信报个平安。如今音信全无,显是凶多吉少了。” 为了此事,萧谅一直闷闷不乐,直到春节将近,才有一桩好消息传来。只因前任太傅尹仲霖病重,剑南王萧诤求请入京探望,再有几天就能到达江陵。 细论起来,萧谅已有两年不曾见到萧诤,想到过往种种,感叹不已。尤其在他知道兰贵妃和萧诫之事,再细思当日萧诤的反应,只怕四哥并非毫不知情。不过他真是好奇,到底这件事如何被父皇发现,而四哥为何在宁馨宫呆了一晚便能查到蛛丝马迹。 不过现在既然三哥重新做人,兰贵妃也香消玉殒,一切都已尘埃落定。萧谅不想再提这些,这次能与萧诤兄弟再见,大是不易。想到这里,萧谅暗下决定,今年元宵再走一趟去年的旧路,看能不能碰到萧诫。 萧诤回京之后,先去拜见了萧奕,便直接去了尹府探望外祖父。期间萧谅也多次前来,与他兄弟叙旧,两个人见面,都各自感慨彼此变了很多。 从前一脸稚气的萧谅,已隐隐有了储君的风范。萧诤这一路上听到不少,知道如今京中盛传,梁王遇刺致使手不能提,陛下并无责怪,显是有意秦王入住东宫。 他率先对萧谅鞠躬说了一声“恭喜”,但让后者有些不知所措。这个四哥从前就性情耿介,如今更是快言快语,只是比之从前,要稳重了许多。 两个人聊了半日,萧诤便向萧谅告罪去伺奉尹仲霖。萧谅从尹府出来,一路闷闷不乐,直走去了季府。 季澜见他前来,惊讶不已,说道:“你不是说要避嫌,无事不要如此招摇,怎么今天反而这般肆无忌弹,就这么走到季府来了?” 萧谅看了他一眼,说道:“你嫌我?那我走便是了。” 他扭头就走,却被季澜一把拉住。季澜无奈,扯着他拽进屋里,说道:“听下人说你刚才去尹府探望剑南王。你们兄弟久别,照理应该相谈甚欢,怎么你似乎颇为不乐?” 萧谅苦笑道:“四哥客气得很,从前我们是四皇子七皇子,如今他是剑南王,我却是心口不宣的未来太子。他待我就和那些朝臣差不多,分明还是和从前那般亲密,却不肯在言语上有半分逾越。他是在担心,怕说错一个字,日后我治罪于他。可在我心里,他永远就是我的四哥。” 季澜劝道:“你别怪他,到现在还有不少人说赵王武功全失,是你施救不及所致。梁王遇刺,也是你派人做的。他一路来京,定是听了不少,岂能不疑?” 萧谅说道:“我不怪他,只是心中难受,没想到现在我竟是一个能说话的皇兄都没有了。不管去多少次赵王府,二哥都是那副郁郁寡欢的模样,显是不愿见我。” 季澜叹了一口气,也不知如何安慰,只好将人抱在怀里。自从云昭的衣服被打捞上来以后,萧谅就寡言少语,难得因为萧诤回京的消息,有几分开怀雀跃之色,却又如此情景。 萧谅只呆了片刻,便起身而去,他始终害怕逗留多久,惹人多话。现在满城之人,无不把目光钉在他的身上,只盼着找出点错处来。 时间过得很快,转眼就到了春节当日,萧奕带着四个皇子前往太庙祭祖,这才回宫宴饮。不过萧奕的精神远不如去年,只喝了几杯便回宫休息,四子也跟着散了。 萧云详的手臂请了多位太医看顾过,只是不愿请景太医。萧谅差人问了半天,也不知究竟伤得如何,若想再问,又怕萧云详疑心自己另有用意。 那日他为云昭一事动怒,但思来想去又觉得为了柳宸妃一事,也怨不得梁王一副非杀云昭不可的模样。不管如何,云昭终究成为二人的心结,横在彼此心上,再也无法如从前那般亲密。至于手臂之事,萧谅也只能为裴尚担下干系。 转眼到了正月初七,尹仲霖终究没能熬过去,洒泪而逝。萧谅心中明白,尹家和萧诤最想求的莫过于让二位尹公子回来送终,便向萧奕请旨求赦免尹家。萧奕倒是答应得爽快,可惜传旨到边关,才知道大公子尹园已经病逝,只留下一女。而二公子尹启峰携着独子和尹园之女,赶回奔丧。 元宵这一日,萧谅在去年走过的路上,来来回回逛了一夜,仍是不见任何踪迹。他几乎要怀疑自己去年遇到萧诫,不过是一场空梦。到了四更天,他才失望的踱步回府,打开房门,却见季澜正在等着他。 “凤眠,你不许我跟着,却让我碰着一件好事,你看这是什么?”季澜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轻松。 “你……你哪里得来的?”萧谅吃惊不已,只见季澜手上有一块布条,上面只写了璋字,被一朵祥云包裹着,旁边还有一只折好的纸蜻蜓。 “是一个行军之人送来我府上的,没有留下姓名就走了。不过我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意思,却隐隐觉得与你有关。” “行军之人?你快去查,不不不,别查了,我知晓了。”萧谅翻看布条,手上小心翼翼的拿着纸蜻蜓,到灯下反复细看,越看越是欣喜,到最后竟是垂下泪来。 “这究竟是何物?你为何如何高兴,是云昭派人送来的吗?” “璋是云昭的本名,他画了云朵,意指双关,是要逍遥自在去了。这布条上有一些鸟毛,看得出是雪鸦的羽毛。我猜他是遣了雪鸦来送信,却出了一点差错,使得信未能及时到我手上。” “那这纸蜻蜓又是什么?” “我小时候体弱不能骑马,却常常缠着三哥一起玩耍。他最爱骑马射箭,故而不愿带我同往,便经常亲手折蜻蜓哄我开心。” “你是说,这是魏王送来的?” “天下除了三哥无人能让雪鸦听话,想是三哥巧遇雪鸦,便留下玩耍。他定是有事耽搁,不能与我相见,故而遣送此二物。又或者,云昭和三哥已经碰头,不过他们互相不知彼此身份,照理不应如此。” “那行军之人就是线索,不若让我追查下去。” “不必查了,若是追究起来,被人发现三哥落脚之处就糟了。不过江陵向来只有护城的兵士,再加上巡防营和羽林卫,何来行军之人?” 季澜看了他一眼,沉思片刻,说道:“我想起来了,每年春节贺大元帅都会派人回来向陛下奏报军情,他们大约有百来多人。莫非魏王现在就在其中?” 萧谅听了,说道:“不管三哥在不在,我们都不必追查。此事就这样吧,我知道他们平安就好。” 他连日疲劳,如今顿时松下紧绷的神经,不由得腿软,便倒落在季澜怀里。 季澜被吓了一跳,连忙将他抱到床边,为他脱靴盖被,却不妨被一把扯入床帐之内。他还未曾抬头,耳边一阵热气,只听到萧谅说道:“鲸波,今日不可再说凤眠尚幼之语,否则……”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,便消失在凑上前的双唇间,两个疲乏多日的人此时都有了不一般的气力,显得格外热情。 作者有话要说: 下章怎么写车是个大问题,他们第一次真正的那啥呢,然而我脑子空空如也。 第122章 第 122 章 萧谅躺着床上,任由季澜肆意点火,满心都是今晚走在街上所见所闻。花市灯如昼,他方才无心观赏,只是四处寻找萧诫,然而路上太多君子淑女,举着灯笼嬉笑打闹。他们虽未成婚,却可自然走在街上,出双入对,并无不妥,只要没有越礼之处,人人都有成其好事之心。 可是他和季澜,永远都不能这样坦荡的走在路上,从前尚可亲密些,如今走路都要注意前后有别。他心里着实不是滋味,可又不知究竟应该怎么样才能改变这一切,日后若当真登基为帝,只怕季澜和他更加不能随心所欲。 季澜见他有些走神,轻轻咬了咬胸前那两点,问道:“怎么心不在焉?在想些什么?” 萧谅不接他的话头,只说道:“鲸波,不要太小心翼翼,便是受点伤,也无妨碍。” 季澜见话头不对,便支起身子,看着他道:“你心里有事,不若改日?” 萧谅却是扯过他的发带,叼在嘴里,背过身去,趴在床上,连眼睛都闭得紧紧的,又把双腿分开,不再有任何动作。 季澜抹了不少膏药在手,这才缓慢的探入其中,一点点增加手指的数量,只觉得差不多了,这才抽出手来。 “凤眠,你忍着点。” 萧谅闭着眼,耳旁是他紧张的喘息声,只觉得那里忽然胀痛起来,不由自主的哼了一声,感觉越来越清晰,然而他强忍着越拉越强烈的不适,放松全身去接纳他。 季澜凑到他耳边,说道:“你为什么要把这事想得那么难呢?他不是只有痛而已,也不需要你这般忍着受着。” 他一边动作一边轻轻拿下萧谅嘴里的发带,只用舌头去勾他,使得后者没办法咬牙忍耐,却是不经意的咬痛了入侵的唇舌。 萧谅因为担心,不由得绷紧身子,连带那处也收紧了许多。季澜慢慢扶着他,从趴着改为侧躺着,过程中仍然片刻不停的侵占着那处。 “你竟疼成这样?”季澜的嘴角带着血,有些心疼的想要退出来。 “不许停!”萧谅的额头冒着汗,只是倔强至极的忍着身下疼痛。 季澜的左手伸到前头,摩擦着他的那处,右手揉捏着胸前,想要让他放松下来。 两个人的喘/息叠在一起,让整个房间都染上几分□□,借着微弱的烛光,他从背后看着怀中满脸通红的他,心中涌上别样的情绪。 他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时候?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要发生?他莫名得觉得有些不安,却也不敢直接明白的询问。不管身下这个人未来如何,纵是他登基称帝,有了三宫六院,或者有朝一日后悔起来,想要斩杀自己,堙没这段旧事,他都无怨无悔。只因此时此刻,他们都是真心相待,倾尽所有的取悦着彼此。 季澜想到这里,不禁自嘲起来,想萧谅堂堂皇子,马上就要入住东宫,却能在这件事上如此甘愿的付出所有。怎么自己这么多顾忌呢?回想季朗风临终之前,千叮万嘱不可对皇家太过信任,又忆起自己的父母惨死旧事,他心中有些茫然。人都说帝王残酷,登上那个位置的人都会慢慢改变,变得面目全非。他看着把一切交付给自己的萧谅,便觉得这番质疑是辜负于他,顿时抛却胡思乱想,更加卖力起来。 萧谅只觉得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,疼痛到极致,渐渐有了愉悦之感,便只任由着季澜为所欲为。他一直期盼着这个时刻,然而真正到了这一刻,却有些迷惘起来。他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,也明白季澜注定不能一直守候在旁,看不到以后的路,便只能把握脚下。 他忽然转过身来,与季澜分开,平躺在床上,伸出双腿架在他的肩上,这种姿势是他在春/宫图上见过的,可以进得极深,但也疼得最为厉害。他想要告诉他,不管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,他都愿意为他忍着挨着所有的一切,哪怕赔上自己。 季澜的动作不曾停歇,已经顶到极致处,他喜欢这个姿势是因为这莫名的让他觉得心安下来,好像真的可以任意对萧谅做一些过分的事情。他明白萧谅在纵容自己,这让他感到一种幸福。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,竟让凤眠做到这种地步,此刻唯有疯狂地爱他,才能回应这样的付出。 萧谅回想自己曾经说过的那番话,所谓的予取予求,到底是什么?他几乎失去一切,得到了皇位,并不能挽回已经消逝的人。除了权势之外,还有无止境的束缚和枷锁,然而他几乎没有选择。季澜呢?他还是可以选的,娶妻生子,做个平民百姓,不要牵扯到复杂的朝堂中来。 他们各有所思,却又不停地用举动来证明对彼此的在乎,到最后萧谅和他一起登临顶峰。萧谅喘着气,平和精神,抱着胸前的人,有些反应不过来。这种疼痛与快乐的感觉,就是他爱这个人所得到的证明吗? 季澜将他揽到怀里,轻轻问道:“凤眠,不用做皇帝好不好?” 萧谅反问道:“你害怕了吗?” 季澜摇头道:“我怕你会和陛下一样,到头来做了真正的寡家孤人,而我那时若不能陪着你,如何是好?” 萧谅抓起自己的头发,与他的打成一个结,说道:“鲸波,你要永远记得,与你结发之人是我。至于以后的事情,凤眠和你一样,步步惊心。” 季澜忽然不知从何说起,他抱紧萧谅,只是不再言语。以后的路太险,但此时心中所愿已成,不管他们是君臣携手,还是走到另一种不能想象的地步,都已经无所畏惧。 “凤眠,也许我是怯懦之人,但为了你,这颗心会慢慢地勇敢起来,不再惶惑不安,不再提心吊胆,不再患得患失。鲸吞天下,只为凤得安眠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倒霉的2016终于结束了,2017年元旦快乐。 第123章 第 123 章 萧诤入京以后便居住在尹府,除了进宫觐见萧奕,加上去看望几个皇子,再不曾挪动半步。 元宵这日,正是尹仲霖头七,显得格外热闹。尹仲霖生前桃李满天下,自从病重的消息传出,并不断有各地官吏门生前来探望,到病逝后来的人也极多。直到元宵后半夜,吊唁之人都已散了,尹府还开着门,以免有外地前来的学子。 萧诤见过了三更,便也有些疲乏,正要回去歇息,却听门口有声响,便上前去看。门口站着一个小卒,穿着简单的粗布衣裳,正和管家求情,想要进门参拜。他半边脸都是疤痕,在这夜色之中显得极为可怕,不过身形高大,显得孔武有力。 “我们老爷的弟子都是书生,多有在朝为官的官吏大臣,哪来行伍中人,敢谎报老爷门生,你快走吧!” 管家老大不耐烦,却见他一身军中打扮,并非三教九流之辈,量来不过是想借此讨些银两,这才出声驱赶。 “您放心,我不求什么,只想给尹老大人烧三炷香,便立刻离开。” 此人倒是一派淡定,对管家话语中的鄙夷全不介意,只是不卑不亢的站着,倒不像一般的兵士,举手投足颇有威仪,并不似居于人下的小卒。 “管家,让他进来吧。”萧诤说道,心里却有些奇怪,怎么此人声音如何耳熟,好像在哪听过一般。 那人显然没料到萧诤在此,脸上忽然有些紧张,只鞠躬作谢,便一步步走到大堂走来。他对着尹仲霖的棺木,磕了三个头,这才起身将三炷香插入香炉之中。 萧诤越看越觉得眼熟,见他转身离去,便不自觉的跟了出来,说道:“壮士留步,不知阁下何时师从外祖父,本王记得尹府门生并无从军之人。” 那人的脚步顿住,只低着头说道:“小人幼时上的私塾,是尹老大人捐助的义学,曾经有幸在那听过他老人家讲演四书。这次身负公差,刚好回京,便顺路前来拜祭。” 萧诤忽然拔出宝剑,抬手便攻,只见那人连忙躲闪,处处避让,丝毫不落下风。在诸位皇子之中,萧谦剑法卓绝,萧诫骑射甚佳。余下几人的剑法各有千秋,不过都是得名师指点,一般兵卒绝无可能轻易躲开剑招。 “站住,你到底是什么人!” “小人不过是无名小卒,还望王爷宽宏大量,放我离去。” “本王不日就要回到剑南,见你气度不凡,想留你做个护卫。你是哪个将军的兵士,我自去和他言说,你意下如何?” “王爷厚爱,小人一心从戎,实无意于此。” “不知为何,本王见你便生亲近之心,做我王府护院,难道不比战场厮杀来得痛快?” “人各有志,还望王爷不要强求。” “你若赢得过本王,便放你离去,否则今日休想离去。” “王爷这是何意?小人自认并无失礼之处,还望您……” “失礼之处就是你不该长着和那人一模一样的声音!” 侍卫见状,早已纷纷上前,却被萧诤喝退,只好在远处观视。萧诤刀刀夺命,却见那人躲闪自如,游刃有余,心下大怒。 两人打得难分难解,一个攻一个守,竟是缠斗不休。到最后,那人无奈,竟是闭目待死,任由萧诤的剑攻来,若非他及时留手,险些捅穿胸口。饶是如此,也已经刺入右肩半寸有余。 萧诤大惊,喝道:“来人,即可宣太医前来。”众人看得目瞪口呆,听他着急,连忙领命去了。 那人说道:“小人命如草芥,王爷要杀便杀,贱躯不敢劳烦太医。” 萧诤上前扶着他左边胳膊,便往厢房而去,说道:“住口!本王不许你死,你便不能死。” 索性景太医住得不远,很快就被请来诊脉,敷了草药,又开了药方,这才告退。如此一番折腾,天已微亮。 萧诤连忙跟了出来,对着景太医说道:“今日之事还望您切莫声张,尤其不要被宫里知晓。本王听闻您与秦王有所往来,劳烦您亲自去寻他前来,说我有要事。” 景太医领命去了,心中惊疑不定,方才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,怎么剑南王如此紧张,又要寻秦王前来,难道内中有什么牵扯不成? 自从兰贵妃在宫中自缢,尹仲霖罢官在家以后,尹府冷清了不少,如今剩下的都是极为可信的家仆。萧诤从剑南带来的都是心腹,自然也不怕消息外传,只命令即刻关闭府门,暂时不再接受吊唁。好在这段时间,客人都已来遍,想来应该再无人拜访。 萧诤走进厢房,见那人正作势起身,便说道:“你现在走不了,何必挣扎?” 那人说道:“听闻王爷素来耿介,在剑南一带素有贤明,怎么小人不肯做护院便要强留,这是什么道理?” 萧诤冷笑道:“你既问什么道理,本王现在倒有一事请教阁下,看看那又是什么道理。” 那人的脸色微动,不敢抬头看他,只道:“王爷但说无妨。” 萧诤拔出剑来,指着他道:“人都说同室操戈,这在帝王之家也不鲜见,但同根而生,却奸辱弟母,你说这是什么道理?” 那人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原来你已经知晓,那便杀了我吧。” 萧诤气急,问道:“萧诫,你说!为什么我母妃的寝宫会有一处暗道,直通你的虎泉宫。你们……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!是你逼迫母妃还是你们……” 原来这半面疤痕之人就是萧诫,他本是想来拜祭尹仲霖,却不想正赶上萧诤在此,被他发现身份。 萧诫说道:“我和兰……贵妃娘娘确有私情,但我不曾与她做出苟且之事。那条密道并非我有心为之,是有一天忽然有人打通了此处,吓了我一跳。那时从那密道钻出你的乳母莫妈妈,我颇为受惊。她只说在宁馨宫,偶尔看到西凉家的机关秘法,便想要一试。她苦苦哀求,让我切勿声张,否则宁馨宫众人唯死而已,故而我便三缄其口。 后来不知怎的,贵妃娘娘误入密道,见我正赤着身子正沐浴,便吓了一跳。她便原路回去,只是那以后……我每每见到她便面红耳热,后来我们便常常在密道之中,秉烛夜谈,不过如此而已。我确实倾心于她,但不敢明言,而娘娘不过是聊遣寂寞,并无动情。只是有一天,密道里忽然有一阵浓烟,我闻了之后便情不自禁,将她楼抱在怀。在那之后,她便再也不曾见我。不久以后,七弟病重,她只差人送信,告知我神鸟之卵的事。我不知她如何知晓,只深信不疑,这才前往芦月峰,不想遭逢刺客,跌落悬崖,便不敢回宫。” 萧诤恨道:“你的话满口破绽,我的乳母好好的怎么会挖什么密道,还是在母妃寝宫动手。母妃怎可容她如此,何况那么多泥土如何运得出去?” 萧诫说道:“听闻那时宁馨宫正兴建四钓台,是给你钓鱼用的,许是那时候一起打的密道,这样就不至被人发现。” 萧诤又道:“你说得轻巧,可知母妃自缢之后,我在她寝宫发现密道,犹如雷击!不论我怎么想都不能相信,你们当日可曾想过,竟做出这等无耻之事,我该如何自处!” 萧诫叹道:“你杀了我吧!死在你的手里,我也甘愿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祈祷2017能日更一年! 第124章 第 124 章 萧诤将剑摔到一边,唉声叹气,却是无可奈何,说道:“你走吧,我只当从未见过你。自从父皇下诏说你跌落悬崖,尸骨无存,小七他几乎哭了一个月,时至今日还是满心挂念你。刚才我看出你的身份,已经差景太医去寻他来,此刻你既死而复生,我便不能再杀你。只因我不像你这般,做事冲动不顾后果,并给饶你这般大过。” 萧诫说道:“什么,你喊他前来?这……” 萧诤不知他们去年已经见过,便继续说道:“你可以狠心不见,但我实不忍他如此伤心。你此时走了,我便拿闲事哄他亦可。” 他话音刚落,却见萧谅推门而入,问道:“四哥,你要哄我什么?” 萧谅去年与萧诫相见,并没有看到他的面容,昨夜他与季澜折腾了一宿,早起就被景太医找来这里,是以冲冲赶来。为了避嫌,他让季澜候在外面马车边。 萧诤指了指萧诫,说道:“小七,此人鬼话连篇,欺瞒四哥,你说该不该杀?” 萧谅看着这半面疤痕的男子,欣喜若狂,扑上前去,说道:“三哥,三哥!你怎么在这里?” 萧诫被他一扯,顿时牵动伤口,只一声闷哼,使得萧谅注意到他右肩的伤口。 萧谅连忙送开,跪在萧诤面前,说道:“四哥,小七求你,切勿伤害三哥。他和兰娘娘的事情,是他不对,但是求你不要杀他。” 他索性跪在地上,不敢起身,只满脸期待的看着萧诤。后者没想到他已经知晓萧诫与兰贵妃之事,倒是吃惊不小。 萧诤问道:“你如何知晓此事?” 萧诫说道:“傻凤凰,你四哥要杀我,就不会找你来。可别跪了,地上凉得很。” 萧诤也道:“好了,别跪啊跪的,你身子不好,若要用苦肉计也轮不到你。” 萧诫忍着伤痕,连忙和萧诤一起去扶萧谅。刚才萧谅进门,脸上一片潮红,不知发生何事。他素来体弱,是以两人都担心他力有不逮。 三人相互诉说各自所知,这才明白大致经过。尤其是莫萱的身份,萧诤几乎听得呆住,他竟不知自小亲近的乳母在宁馨宫如此包藏祸心。 萧谅说道:“莫萱打通宁馨宫和虎泉宫的密道,只怕别有用心,莫非她是故意引贵妃娘娘去虎泉宫,撞到三哥在沐浴?” 萧诤叹了一口气:“若是如此,此事只怕更为可怕。梁王为何刚好就能查到这些,还告诉小七其中关节。我母妃的手帕暗藏玄机,需得尹府那棵奇树的汁液方才能见,莫非这些都是他布下的计策?” 萧诫摇头道:“那时贵妃娘娘正宠冠六宫,只怕是引得柳宸妃生妒,这才出此下策。梁王小小年纪,如何想得出这等事?” 萧谅叹道:“不管如何,如今你们都摆脱了朝堂,以后就不要再考虑这些。京中之事,还是我和梁王周旋吧。” 萧诤说道:“他如此算计母妃,我怎可善罢甘休?” 萧谅见劝不动,只好说道:“按照例制,再过五日,四哥你就要回剑南了,便是不敢善罢甘休,又能如何?” 萧诤听了,说道:“让我再想想办法,看有无他事可以逗留。” 萧谅转头来问萧诫:“四哥,你托信于我,是因为来拜祭尹老太傅?那你这一声戎装,究竟怎么回事?” 萧诫这才说道:“当日我跌下悬崖,容颜尽毁,得人救治,便四处寻找谋生之道。可笑我一向养尊处优,又人人嫌弃这张面容,便寻思投身军营。奈何身上并无官凭路引,也无人能举荐。刚好有一帮罪臣要流放充军,其中一个罪犯因为顶撞官员受刑而死,我便毛遂自荐,拿着他的身份去充军。我武艺颇高,又巧救贺帅,故而得以每年回京一趟。” 萧谅听了,这才松了一口气,他方才听得景太医回报,心中猜疑是萧诤发现了萧诫,心中惊惧不已。昨晚上他和季澜那般折腾,早已疲累至极,此时松懈下来,便觉得头晕目眩。 萧诤看出不对,连忙说道:“小七你先在这歇息,我去唤人炖参汤于你。” 萧诫见他脸色惨白,知道他受惊不小,怜惜之心大起,连忙扶他躺下,没想到却意外见到他脖颈之处的红点。他心中起疑,二话不说便去扯萧谅的衣襟,一下便见到胸口一片印记。他已入伍两年,对军中龙阳之好见怪不怪,当下便知是男子所为,吃惊不小。 他喝道:“小七!谁敢如此无礼!你快告诉我!” 萧谅没想到被他发现,当下支吾道:“三哥,这……这……是小七自愿,你就当没看到吧。” 萧诫喝道:“你自小体弱,如今母妃与我都不在京中,到底是有人欺辱于你,还是骗你真情,致使如此?你不敢说,我就去外头,找同你前来的随从,问个明白!” 萧诫不等他说话,便急忙忙冲了出来,见到府门口停着秦王/府马车,便问在旁的季澜道:“你是秦王的随从?” 季澜说道:“正是,不知阁下是……?” 萧诫忽然认出季澜,说道:“你可是太师府的季澜?与秦王一同亲征边境的季家二公子?昨晚秦王与你在一处?” 季澜未及深思,点了点头,说道:“正是。” 萧诫举刀便砍,全然不顾右肩裂开的伤痕,只恨不得立刻斩杀季澜。他深知季澜是季淑妃的子侄,是萧诀的表兄,心中便认定这是萧诀差他前来,报复萧谅。 他心中气极,恨自己为什么不在萧谅身边,使得幼弟为人所欺,又恨眼前之人,巧言令色,欺辱萧谅,一时之间章法大乱。 季澜见他忽然冲出,又砍又杀,不知如何招架。他心中生疑,又不敢真的还手,见此人言语中对萧谅多有关切,便隐隐奇怪。两个人你来我往,打得难分难解。 萧谅整好衣服,连忙冲出,见他们两人打得险象环生,顿时心惊肉跳,喝道:“住手!你们快住手!” 他昨晚走了一整条花市,寻不得萧诫本是心焦,又因云昭之死,连日伤心。直到回府见到季澜交出的布条和纸蜻蜓,这才转忧为喜。一夜/欢/好,本是精疲力尽,又为萧诫直奔尹府,几次三番的折腾,情绪大起大落,眼见萧诫和季澜撕斗,再也支撑不住,两眼一黑,便晕厥在地。 作者有话要说: 2017的第一天,双更福利~~~~~ 第125章 第 125 章 季澜连忙罢手,上前想要看萧谅的状况,却被萧诫一把推开,心急火燎的抱着萧谅往屋里走。 这次萧谅前来尹府,事先并不知晓萧诫在此,再加上季澜一时心慌也想不出许多,他对着萧诫说道:“阁下若有什么仇怨,只管对着我来,快放下秦王。” 萧诫充耳不闻,只嚷着:“你快去请太医,回头再跟你算账!” 季澜见他对萧谅颇为关切,一时之间颇为踌躇,却见萧诤刚好回到院里,连忙行礼。 萧诤不知他们发生何事,但见萧谅昏迷不醒,便道:“你去寻景太医来,此处有本王在,不必担心。” 季澜稍稍放心,急奔而出,直往景太医府中而去。 萧诫连忙端起参汤喂给萧谅,又怕被萧诤看到他身上的痕迹,便有些手足无措。 萧诤心中起疑,说道:“刚才到底发生何事?你为何会与季澜动起手来?小七又怎么会无故晕倒?” 萧诫生怕小七与季澜的事情败露,到底不妥,便支吾道:“无妨,不过一时手痒,想看看小七身边之人的能为罢了。” 萧诤显是不信,但也不好再问,只叹道:“你既不想说,我也不强迫你,不过以后万不可如此冲动,看把小七急的。” 萧谅悠悠转醒,抓着萧诫说道:“三哥,你听我解释,切勿冲动。” 萧诤皱了皱眉,见萧诫满脸不乐意,便说道:“好了,我出去看看景太医请来了没有。” 萧诫见他离开,这才对萧谅说道:“小七,你且告诉我,是不是那小子逼迫于你!” 萧谅笑道:“三哥,我现在可是名满京城的太子人选,季澜焉敢欺我至此?就算不是,难道在你心里,小七如此势弱,任人欺凌吗?” 萧诫愣了一下,叹道:“你长大了,三哥只盼你凡事小心,不要行差踏错半分。若是入住东宫,将来为君,就如身负枷锁一般,半刻不能轻松。只不过你和季澜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 萧谅这才把他离开以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,听得萧诫感慨不已。 说到云昭之事,萧诫这才解释道:“我那日刚回京,见到雪鸦在空中盘旋,便唤他下来。我不知它的爪子上缠着布条是何意,但想来定与你有关。本想亲自去秦王/府找你,无奈王府戒备森严,竟是靠近不得,这才转托季府。当时听说你常去那里,还奇怪你什么时候和他们关系这般亲切,没想到竟是如此……” 他说道这里便有些不自在了,虽然在军营中对龙阳之好屡见不鲜,但这毕竟事关萧谅。他不知如何反对,也知幼弟自小认定的事就不会改的性子,顿时无从说起,只是唉声叹气,连声自责。 萧谅这会儿清醒些,便看到萧诫右肩已经红了一大片,连忙说道:“三哥,先别说这些,你快包扎伤口。” 他穿的是青色布衫,血迹自然显眼,此时却不敢在萧谅面前包扎,只说道:“我已经点穴止血,过会儿等太医来了,上药包扎便是,不打紧的。只是……季澜那小子对你未必就是真心,就怕他有什么花花肠子,若他辜负你,若他跑去父皇哪里告你的状,若他……” 萧谅挣扎着起来,说道:“三哥,你要相信小七,做事自有主见。他要对我有半分不好,难道我堂堂皇子,还想不出法子治他吗?” 萧诫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,这才道:“我就怕你用情太深,遭人算计。你若是喜欢别个人,守到府里做个男宠倒也罢了,偏偏是季澜。若他是萧诀遣来于你设局的,那可怎么办?” 萧诫始终不能放心其他皇子,毕竟宫廷里的事情太复杂,别说萧云详,就是萧诤,他也全然不曾放心。 萧谅说道:“三哥,你别担心了,不过我有一事问你,兰娘娘的手帕,是怎么得来的?是她送给你的,还是你偶然得到的?” 萧诫听了不解,说道:“是那日我闻了迷烟,将她揽在怀里,被推开以后,她遗落在现场的。当时我只是捡起来收着,不敢显露出来。她对我毫不动心,我也唯有此物可以聊表相思。你为何忽然问起此事,是有何不妥吗?” 萧谅心下踌躇,不知如何接口,回想三哥从前性格粗暴,在宫里却也不会飞扬跋扈。虎泉宫众人对他也不惧怕,倒是颇有些嚣张。 他想了半天,终究说道:“三哥,你拿着的那帕子是一片素面,上无任何图形,是否如此?” 萧诫点头说道:“是啊,怎么了?” 萧谅说道:“可是六哥当日用汁液浇在这帕子上,所现的是虎头叼兰的图样。” 萧诫又惊又叹道:“你是说……是说……兰馨她其实心里有我?” 萧谅点了点头,说道:“只怕贵妃娘娘心中对三哥并不是你所想那般无情,只不过碍于身份,不曾明言。” 萧诫顿时落下泪来,说道:“是我不好,害苦了她。” 萧谅劝道:“三哥,过去的事情就埋在心里吧。这两年你定是吃了很多苦,不若留在京里陪着我?” 萧诫说道:“我喜欢征战沙场,便是死在那里,也心甘情愿。” 萧谅还想再说,却见季澜带着景太医,连同萧诤一同推门而入。他连忙说道:“景太医你来得正好,先帮我看看三……这位壮士右肩的伤势如何了?” 萧诫连忙擦了眼泪,说道:“小人不过区区贱命,殿下方才晕倒在地,还望太医先行把脉。” 萧诤叹道:“好了,你们两个别推三阻四的。太医,烦请你先替秦王把脉,季澜你隔壁找管家,取来方才太医留下的金疮药。” 景太医给萧谅把过脉后,神色有些惊诧,只看着他们兄弟三人,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。 萧诤皱眉道:“太医,秦王怎么了?为何你面色如此奇怪?” 萧诫忽然有些明白过来,连忙拉了萧诤到房边角落,说道:“王爷这边请。” 景太医见他们离得远了,这才悄悄问萧谅:“殿下,您……您……昨晚是不是寻人侍寝,还未沐浴?” 萧谅的脸涨得通红,只把两手挡在面上,说道:“你别说了,本王知晓,此事不可对外,否则……” 景太医当下跪道:“微臣受故人之托,照料殿下,定不会多嘴多舌。殿下稍后沐浴后,服些汤药,便会无碍。只是您思虑过度,前有旧疾,毒患虽除,但仍不肯悲喜太过,以免伤身。” 萧谅点头道:“好了,你快去看望那边的壮士,他流了不少血,可有不妥?” 这边萧诫扯着萧诤说道:“笑月,你快帮我看看,这伤口疼得厉害呢。” 萧诤说道:“这会儿知道疼,刚才怎么不知道避让我的剑招,充什么好汉?行了,我知道你是和小七有什么悄悄话,不想被我知晓,才在这里卖乖。” 他见景太医上前,便扯萧诫在一旁坐下,仔细查看右肩的伤口。刚才本来敷了药,不想因为和季澜打了一场,此时崩裂得厉害,已经染得大半中衣。 季澜已经去了金疮药来,却是已经不够用。无奈之下,景太医只好脱掉他的上衣,拿干净的棉布条绕了胸前三圈。 萧谅躺在床上,满怀关切的看着他,却见他背后有好几条极长的伤疤,再加上现在鲜血满身,不由得嘤嘤哭泣起来。 萧诫看着心疼不已,连忙说道:“小人无碍,殿下莫忧。”他想要上前哄着萧谅,又碍于太医在旁不敢表态,只好看着萧诤求助。 季澜想要上前,却见萧诤死盯着自己,便不敢挪动半分。他已经隐隐猜出此人身份,便也不敢当着他和萧诤的面,与萧谅太过亲切。 萧诤轻声细语道:“小七,何必为下人流泪,还是个爱寻死的主。景太医的药膏灵得很,方才敷下去,那头笨大虫可不就活蹦乱跳,还知道举刀砍人了。这会儿更不会有什么事儿,不过是看着吓人罢了。你也累了一早上,先躺会儿吧。” 萧诫别号虎泉,因他幼时曾有一梦,有白虎在泉水边嬉戏,他全然不惧,还与之交谈。虽然醒来以后,他不记得所谈内容,但就此自名。所以几个皇子,若是与他说笑,便喊大虫,抑或笨虎,呆虎,不一而足。 萧谅仍是不放心,对着萧诤说道:“四哥,多谢你不与他为难。” 萧诤叹道:“我杀了他又能如何?此事错不在一人,如今我只想知道,到底是不是梁王算计所致,我定要问个明白。” 萧谅说道:“四哥,还是不要计较这些,安心回去剑南做个王爷吧。” 萧诤摇头道:“要我就此善罢甘休,绝不可能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昨天说的日更一年,不能今天就打脸,无奈写不完,明天来补一千字,现在先睡觉。发的开车文被JJ红锁,直接申删,以后继续去longma更新。 第126章 第 126 章 景太医为萧诫包扎好伤口,又开了药方,这才离去。临走前,他拉着季澜,叮嘱道:“季公子向来与秦王交好,还望您多加劝诫,王爷体弱,房事实不宜过度。若有闲时,还望您前来我府中一趟。” 季澜的脸顿时涨得通红,不敢再说,连忙答应着,这才送了他出门去。 房内萧诫坐在萧谅旁边,好生劝慰,才让他相信自己的伤势无碍,并无不妥。他不由得念叨:“小凤凰,你不说长大了吗?怎么比小时候还爱哭了?三哥命大得很,能有什么事,瞧你吓的。”他说着便亲昵的揉了揉他的脸,又轻抚他的头,从前在宫里萧谅闹别扭时,也是这么哄着。 萧谅好容易止了哭,被他这么一揉,说道:“谁让你两年都没消息,谁让你那么胡来的,谁让你……” 他哭得厉害,话都说不清楚,倒让季澜又是心疼又是有些吃醋。要说起来,季澜从来不曾见他如此脆弱的模样,想到刚才太医的话,望向萧谅的眼神越发温柔起来。他碍于萧诫和萧诤在场,不敢上前,只远远站在门边。 萧诤说道:“好啦,你别哭啦,看你把这呆虎急的。现在我们说正经事,你出来一上午,照理也该回府休息,尹府毕竟比不上王府舒适。” 萧谅擦了擦眼泪,说道:“那三哥怎么办?他还有伤,若是回军营,别人问起来,这可怎么好?” 萧诫说道:“是啊,我出来太久,必须回去了。这点伤不碍事的,你且宽心吧。” 萧谅说道:“不行,你要好生养几日方可,不若虽我一道回府修养?” 萧诤说道:“现在全京城都把眼睛盯着秦王/府,若被人注意了去,你三哥这条小命又要交代了。让他留在我这里吧,过几日再回去就是,我打发人去那边说一声,只说与他相谈甚欢,想来贺帅那边的人不会不买我的面子。” 萧谅百般不舍,只好跟着起身,由着萧诤送他上轿回府。他见季澜却被萧诫扯到一边,便有些慌张起来。 萧诫摆了摆手,对着季澜说道:“小子,我不管你心里打什么主意,奉劝一句,离秦王远一点!” 季澜万般无奈,说道:“阁下便是杀了我,我的心也会走去殿下那里。” 萧诫听了更怒:“花言巧语,果然是一个不靠谱的主儿!” 萧谅心里着急,又不敢在萧诤面前表露,只盯着他们两人看去。 萧诤心中奇怪得很,猜想季澜能跟着萧谅前来尹府,想来已是他的心腹。不过他是季老太师的孙子,按理与萧诀关系匪浅,难怪萧诫不放心。不过看萧谅神色,定是极为在意季澜。 萧诫生怕萧谅过度担心,只好狠狠放开季澜,说道:“你要对他有半点不好,我就拆了你祖父的坟。” 季澜知道萧诫从前便是无法无天的主儿,这下更加不敢多话,只点头如捣蒜,便跟着萧谅的轿子后面,一起回去了。 萧诫跟着萧诤回房,两个人各怀心事,便有些不自在。虽然萧诫和兰贵妃并无苟且,但到底有那段事情在,萧诤情绪复杂,只好眼不见为净,安排他在厢房歇下。 闷坐在房中的萧诫,却一直在想刚才萧谅说的话,虎叼兰花,原来每日贴身藏着的帕子里竟有这番情意? 他思来想去,便动了一念,这手帕现在定在梁王手上,而自己在京中的时日有限,不如去盗回来。可他现在受了伤,一时犹豫不决,不过想来梁王不曾习武,此前府中闯入刺客,想来守卫更为森严。他翻来覆去,不能安心静养,又不想打扰萧诤,索性就在院中乱走。 他走了半响,却不见半个人影,心里奇怪,找人一问,这才知晓萧诤竟是已经去了梁王府。他暗骂一声,便出门而去,谁想才到门口,就被拦了回来。 这边萧谅坐在马车里,疲累至极,已经睡着,等到了府门口,也唤不醒。季澜将他轻轻抱起,直入房中,又喊人烧了热水,亲自为他洗浴。 萧谅一直未醒,还有微微发热,使得季澜内疚不已。他此前并不是没看过书,昨晚亲热之后本该沐浴,无奈一早就见景太医前来,说剑南王有急事。萧谅这才什么也不顾,便跑了出去,没想到这么一来,倒是把昨晚的事情暴露了。 过了一会儿,忽然外面有人通报,说有旨意传达,倒把睡梦中的萧谅惊醒了。萧谅急忙起身,出了院门,跪在一遍接旨。 萧奕的旨意来得奇怪,竟是要他和萧诤主持今年的科举,而批卷之人则有好几位翰林学士,其中包括他们的太傅董笑林在内。 因为兰贵妃的缘故,萧奕定然不喜萧诤,如今竟是让他协助萧谅主持科举。七个皇子之中,要论学问,萧诤是最为出名的。当年萧诤学识惊四座,是尹仲霖和董笑林两位太傅都极为赞赏的。 萧谅思来想去,便明白了父皇的心意,自己去了滇国,与军中盛威大振,但在文臣中始终人脉不显。此番是借了萧诤的光,想要让他扩展文臣中的人脉。 前来传旨的太监极为恭敬,领了赏钱,却又说道:“陛下差奴才问一句,殿下是否身体不适,听说昨天景太医忙了一宿,如今正被传进宫里问话呢。” 萧谅顿时冷汗直冒,若被问出什么如何是好?没想到一切行事,都落在父皇眼里,只盼着景太医守口如瓶。 他深知太监这句话定是有意转达,有示警之意,便问道:“本王无碍,不知公公叫什么,常在何处伺候?” 那太监年纪不大,也不过十几岁,想来不太可能是什么太监首领。他能来传旨,只怕在宫里有所倚杖。太监回道:“回秦王的话,奴才齐元,得了张公公的提拔,初次前来传旨,多谢秦王赏赐。” 他谢了两次,这才告退而去。萧谅心领神会,不再多问,却是回房便寻思科举之事。 季澜劝道:“凤眠,你还是先歇一会儿,回头再想这些。科举之事,事关重大,不在这一时。” 萧谅说道:“鲸波,你那是不是存有羞花卷宗,帮我查查张乐时吧。” 季澜点头成是,又扶了萧谅在床上坐着,劝道:“尹府那人,可是魏王?” 萧谅点了点头,说道:“三哥刚才拉着你说了什么?还有景太医,怎么也拉着你鬼鬼祟祟的。” 季澜忽然想起景太医的叮嘱,不好明言,只道:“无事。” 萧谅一把扯他上前,说道:“你不说我也知道。” 季澜与他挨得极近,刚好看到他耳后那些红点,说道:“我昨天不知分寸,惹你受伤了。” 萧谅忽然红了脸,低头道:“真是运气不好,被三哥逮个正着。” 季澜惊道:“什么?被看到了?怪不得他刚才一脸要杀了我的样子。” 萧谅说道:“你怕吗?” 季澜将他搂在怀里,说道:“我怕得很,他毕竟是你的皇兄,若是不允你我之事,那该怎么办呢?” 萧谅笑道:“三哥虽不是云昭,从小性情粗暴,如今糟了大罪,这才改变不少。若他当真不允,我也依他,从此不见你吧。” 季澜吓了一跳,说道:“凤眠!” 萧谅将头埋在他的肩窝上,极小声的说道:“都怪三哥运气不好,木已成舟,发现晚了。” 季澜这才明白他刚才是说笑的,便拿手挠他腰迹,说道:“看你敢哄我!” 两个人双双躺在床前,调笑嬉戏起来,只挠得萧谅连声求饶,季澜这才罢手。 第127章 第 127 章 萧云详坐在书房内,看着外面永世公主嬉戏玩闹,微微一笑。上次遇刺之事,使得萧言霜受惊不小,好在已无大碍,再过几日,就可将她送回宫去。 他看了一眼密信,知晓孟广宾已经被父皇找了个由头贬职,却是自嘲地笑了起来。要说起来,孟广宾是他手上最有用的一枚棋子,这次会暴露定是因为顾青墨。他那日在花浓阁抓拿秦信,连带生擒顾青墨,但却放她离开,只回报萧奕说她是误入战局。 想到从前,他与顾青墨本是两小无猜,若非他是萧诚的威胁,想来顾昭也不至不允这桩婚事。他无心皇位,却记恨萧诚,娇奴之案不过是一石二鸟,想得母妃安心又能出口恶气。 当年柳宸妃知晓他与顾青墨之事,见顾昭将女儿许配给他人,便派人暗杀,使得顾青墨做了望门寡。他心中对她有愧,这才在秦信一事中格外宽容,不想倒是被倒打一耙。到此为止,他和她情仇皆泯。 他抬起头,看着书房的一副海棠春睡图,便唤人问道:“你们守在郑家多日,可有发现什么踪迹?” 下人回报:“郑姑娘不知何故被赶出郑家,如今下落不明,虽然有不少人跟着她的妹妹郑碧芸,却也一无所获。京中四处查访,一无所获,但应该不曾离京。” 萧云详叹了一口气,摆手令他下去,便独自走到海棠春睡图前,恍然若失的抚了抚画轴,只不知画中之人如今身在何处。 他正想着,忽然听到萧诤来访,便迎了出去。他拱手道:“四皇兄前来,云详未曾远迎,失礼之处,还望恕罪。” 萧诤也不理他,自行便往院子中走去,绕了三圈这才在凉亭边停下。他说道:“善渊,听闻你的手臂受伤,现在如何了?” 萧云详与他一起坐下,亲自斟茶,屏退下人,这才说道:“无碍,尚能写字作画。” 萧诤说道:“京中盛传你手伤几近残疾,看来不过是以讹传讹,如此甚好。” 萧云详问道:“四皇兄此来,应该不只是探病这么简单?” 萧诤看了一眼园子,问道:“你这园子暗含五行八卦,而且排布之道我曾在表舅田时化之处见过。当日虎泉掉落悬崖,他的玉佩出现在花浓阁,而田时化恰巧失踪,只怕不是意外?” 萧云详说道:“时过境迁,是不是意外,有什么打紧?” 萧诤问道:“虎叼兰花图,是你送给小七的?那方手帕,现在何处?” 萧云详笑道:“四皇兄真是快人快语,那幅画确实是我送给小七的,手帕也在我手上。” 萧诤说道:“明人不说暗话,你把手帕给我吧。” 萧云详面不改色,说道:“那可是兰贵妃不守妇道的证据,四皇兄你空手而来,并无丝毫诚意,请恕善渊不能交出。” 萧诤怒道:“你有什么条件,有话快说!” 萧云详道:“若你今日不曾来我府上,只怕现在已经接到旨意,要协助小七主持科举。” 萧诤皱眉道:“你的意思,让我不要相助于他?” 萧云详摆了摆手,说道:“四皇兄果然聪明。” 萧诤说道:“母妃已死,这方手帕要与不要都不打紧,我无须应你。何况你刚才所言,无疑承认宁馨宫与虎泉宫之间的密道,就是你捣的鬼。细论起来,你便是害死母妃的罪魁祸首。” 萧云详笑了笑,说道:“密道中间不过是一堵墙,人说郎情妾意,若他们无心,我这计如何能成?何况手帕所绘之图,是贵妃娘娘亲笔,这可不是我设计的。” 萧诤怒道:“为何你要如此陷害母妃,就因为宁馨宫与未央宫争宠吗?” 萧云详说道:“我所做的,不过为母妃开心罢了。” 萧诤气急,说道:“你自小便得失语之症,小七是唯一能让你开口说话之人。你们闹成今日这般地步,我不曾眼见自也不敢多言。你素爱老庄之道,偏偏又睚眦必报,实在自相矛盾。眼下你做的事情,每一件都是在和小七作对,但你真的想和他作对吗?” 萧云详有些不耐,说道:“废话少说,四皇兄你到底还要不要这手帕?” 萧诤说道:“我不忍见手足相残,如今大哥已死,二哥形同废人,老三不在人世,老五流落民间,只余下三兄弟,你还要和小七这般你死我活的拼下去?就为了你根本不想要的那把椅子?” 萧云详说道:“笑话,天下谁人不觊觎皇位,何况我们是皇子,我要争储有错吗?” 萧诤说道:“我们七个兄弟,细论起来,唯独你是最不可能想要坐上那个位置的。你母妃在世时,多少次希望你能争气,不要沉迷老庄之道,好好的参与夺储。你偏偏寄情书画,如今宸妃娘娘去了,你却要来夺储。说到底,不过是对宸妃娘娘的愧疚之心作祟。再加上你认定小七为了男宠而取血灵芝,致宸妃身死,你气他不念兄弟之情。你这人偏执起来,根本无药可救,我今日前来与你多费唇舌,实在是不希望你们两败俱伤。自我回来,他每每提起你的胳膊,就愧疚不已。” 萧云详当下不语,回想当日那些刺客闯入梁王府,对那些机关如入无人之境,本就蹊跷。事后他追查才知,那些刺客来自一个杀手组织,不过闯过梁王府后便自行解散。但他早已明白,梁王府是由柳家督造,当日是寻裴府请了能人前来。要说起来,唯有裴家之人才能对梁王府了若指掌。他哪怕知晓如此,也不肯放下对萧谅的怨恨。 萧诤说道:“那手帕你要留便留,我督办完科举便会离京,只盼着你不要再钻牛角尖。” 他说着便自行离去,倒是留萧云详一人呆立当场。刚好永世公主来到院中,见到萧诤,喜笑颜开,拉着他嬉闹了好一会儿,这才依依不舍的与之挥别。 第128章 第 128 章 元宵佳节,萧奕独自坐在丽园之中,看着那棵梨树,自斟自饮。他有点醉意,便道:“皇兄,不知是不是老天要惩罚我对你心存不轨,竟让伴麟和诀儿生出一样的心思。他们两情相愿,有背伦常,本该双双处死。可我杀不下手,也并无资格如此。若当年父皇知晓我对你的心意,只怕我唯死而已。真不知道事有凑巧,还是冥冥之中的报应,不论哪一种,他们如今都有了好去处。你在九泉之下,怕要责备我教导无方,让伴麟走了这样的路,和从前的我一样。可是诀儿真有出息,竟比我强,为了他的皇兄宁舍天下而不顾,我当年却做不到如此地步。” 他站了起来,踱步到梨树之前,将一壶酒尽数倾倒在树根之处,便后退了三步,继续说道:“想来皇兄你有公主陪伴,不会寂寞,只怕还要嫌我啰唣。小奕向你许诺,今生再不踏足丽园半步,还望皇兄宽恕我这数十年来多有叨扰之过。” 他说完这番话,便转身一步步的走向园门,再无回头。耳边仿佛还响着少年时,兄弟二人谈笑自若的声音,然而那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。 张乐时伺候他上了步辇,便问道:“陛下,今晚可要宣人侍寝,又或者去哪个宫里歇着,是翻牌子还是……?” 萧奕说道:“回朕的寝宫吧。” 张乐时不敢再说,只好连连称是。众人抬着步辇回到萧奕的寝殿,便悉数退下。 萧奕沐浴更衣之后,便放下床幔,盖上被子。他侧躺着,对着玉枕悠悠念叨:“今日回来晚了,你莫生气。我向你保证,以后再也不去丽园,只会陪着你一个。本该将你埋在树下,我却觉得不妥,都说人死灯灭。朕的屋里自你死后从不灭灯,这样的话,你的魂魄应该还在寝宫附近才对。你看朕停了选秀之事,几个妃子又相继离世,真是寂寞得很。你现在一定心里暗笑,朕本就是孤家寡人,如今名副其实,并无不妥。” 他笑了笑,轻轻抚摸玉枕,把额头挨着冰冷的枕面上,继续说道:“这两年间,朕的四妃都死于非命,要说起来,惠妃性子和顺,兰妃恭顺贤德,宸妃虽然跋扈,到底体虚,都欺负不到你。怕只怕淑妃,不过她有个不清不楚的冤家,也是有愧于朕,该不会为难你。” 他不再说话,又过了一会儿,这才说道:“是我说错,你武功高得很,便是毫无内力,当不至于被弱女子所欺。他们都说朕是九五之尊,身负龙气,鬼神不侵,莫不会让你的三魂七魄连宫门都进不来吧?听说洱海并不信中原这一套,你是洱海的人,死也应该是洱海的鬼,照理不该怕朕的龙气。” 他用嘴唇轻轻碰了碰玉枕,说道:“看我又说错了,你早已是朕的人,朕的鬼,与那洱海毫无关系。” 他说这话,只紧紧闭着眼,任由泪水打湿玉枕,却又轻轻叹道:“我现在是萧奕,不是那真龙天子。无执,你若愿意做我萧奕的人,今晚可愿入我梦中一叙,我们喝酒下棋,煮茶观花都好。你究竟为何,这么许久都不肯来见我,连梦中都了无痕迹。当初你明明已经亲口承认,说不再恨我,可不许反悔。” 他自顾自的说着,便慢慢沉入梦乡之中,却是一片虚无。 萧谅和萧诤两人为了科举之事,忙得数日不可开交,每天往吏部跑,大多时候都歇在尹府。一则秦王/府离吏部太远,二则萧诫在尹府,惹得萧谅每日都不愿离开。季澜现在身无官职,只好常跑尹府等着他回来。 萧诫看季澜不顺眼,每每找他动武,说是要一较高下。他的右肩伤口未愈,再加上季澜已经知晓他的身份,几次动武都不能尽兴。季澜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动真格,生怕他有个闪失,自己要被萧谅埋怨。 萧诫看出他的心事,越发气恼,这天趁着萧谅和萧诤出去,便对着他说道:“我的伤已经好了大半,不日就要随军离京,今日比试,我们不用刀剑,只比棍法,以免伤了彼此又惹凤眠伤心。不过你要使出全力,若你赢了,我便同意你和凤眠之事。” 他深知萧谅的心已经彻底在此人身上,但终究不悦,总觉得幼弟是被他坑蒙拐骗去的,定要较量一番才甘愿。 季澜无奈,知道不好再让,只能与他各持一棍,在院中厮打。要细论起来,季澜的拳脚功夫自然略胜一筹,但又不敢赢得太过轻易,否则难免让他难堪。他要设法打得险象环生,再堪堪侥幸胜他分豪,这才能万无一失。他想到这里,便处处小心,却不妨萧诫似乎看出他所想,竟是直击门面而来。 季澜措不及防,自卫式的反手一击,竟把萧诫打倒在地。他吓了一跳,连忙去拉萧诫起身,说道:“殿……赵兄可有受伤?我去差人请郎中来。” 萧诫入伍之后,改名换姓,唤作赵新权,是以府中人人以此相称。他听到季澜的话,勉强站起,狠狠跺脚道:“你小子定是故意的!” 季澜刚想反驳,却被他一把拉到房中,不及开口,却见萧诫寻了膏药便往他脸上擦去。他想要躲闪,却被死死拽着。 萧诫气急:“你明明能赢我,何必故意装得险胜的样子?这下可好,坏了脸面,凤眠回来看到,定要责怪于我!” 说话间,他已经帮季澜脸上的伤上好了药,这才觉得腰上疼得厉害,便拉起衣襟,说道:“我的腰疼得厉害,你快帮我擦擦。” 季澜连忙拿了药油去擦,见他腰上果然红了一片,连忙说道:“这药油不管用,还是等我差人去景太医那寻膏药贴几日才好。” 萧诫恨道:“你这人果然诡计多端,难怪凤眠上你的当。你伤在脸上,被他看到,定会着急。我却伤在腰上,他根本见不着,只会怪我出手伤你。” 季澜百口莫辩,一时无语,只好说道:“这……暂且不提,不若还是请太医来看一看方好。” 萧诫说道:“看什么,我在军中呆了两年,时有受伤,哪里这般金贵?你别小题大做,万一凤眠回来看到,着急起来,那眼泪又哗啦啦的。你拿着药油抹完便是,等晚上他们回来,这药的味道就消得差不多。等下你就回府,只说有事离开,别让他看到你的脸,可不就好了。” 季澜不敢辩驳,只好点头答应,便扯了他的衣襟抹药油,这才刚擦完,却听到惊愕异常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 “赵大哥,你怎么在这里?” 声音的主人是个少年人,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,风尘仆仆,旁边站着一个妙龄女子,两人正看着他和萧诫。 那女子羞得满脸通红,早已转过身去,而少年人热切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打转。 季澜连忙放下萧诫的衣襟,说道:“你们是何人?怎么擅闯尹府?” 那少年人说道:“你又是何人,为何在我家中?” 原来那少年人就是尹启锋的独子,名唤尹瑜光,正与父亲和堂姐回府奔丧。尹启锋正在与管家搬运行李,两人便自行进入厢房,却撞到季澜和萧诫在拉拉扯扯。 萧诫连忙从床边站起,说道:“尹小兄弟,既然你回来了,那再好不过。我刚才腰间手伤,故而找这位兄弟帮忙擦药。这位是季老太师的孙子,季澜,想来你应该听过他的大名。” 尹瑜光连忙说道:“我听管家说,这里住着表哥的贵客,没想到竟是你。姐姐,你快去和爹爹说,赵大哥正在我们府上,这真是太好了。” 季澜看着萧诫和尹瑜光,有些迷惑不解,却见尹瑜光对自己似乎颇有敌意,便不好再说。 第129章 第 129 章 萧谅和萧诤回尹府的时候,正见府中一派热闹,两人有些讶异,知道是尹启锋携儿带女自边关回来,都有些欢喜之色。 季澜本想提前回府,却被萧诫硬拉着留下,他不敢细问,只好一起作陪。 萧诤很是好奇,问尹启峰道:“舅舅,你们怎么会认识赵小哥?” 尹启峰说道:“当初我们被发配到苦寒之地,因水土不服,我不慎染恙。赵公子本是和我们一起,只因受过先父恩惠,便格外厚待我们。后来他进了贺元帅的军中,还常常差人送银子来救助我们。” 管家却率先站了出来,走到萧诫面前,跪下磕头,说道:“小人当日有眼不识泰山,竟险些把公子的恩人赶出府去,还望您多多包涵。” 萧诫连忙扶起管家,见众人看着自己,便说道:“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,那时候大家都落难,何况你们是尹老太傅的家人。” 萧诤看了他一眼,心知他会照顾尹家之人,定是为了自己母妃的缘故,一时有些不悦,又发作不得。 众人用过晚膳,萧谅这才和季澜一道回府,没想到萧诫却冲了出来,想要与季澜一道离开。 尹瑜光追了出来,却道:“赵大哥,你既然已经到了我家,正好让我们好好报答你才是,怎么反而要走?” 萧诤跟着出来,说道:“他是入伍之人,有公差在身,如何能随意宿在外头。这几日是我想留他帮忙,如今舅舅和你们都回来,就不好再麻烦他。” 尹瑜光悻悻而去,只留下萧诤在门后。他看了一眼萧诫,意味不明,好像另有话说,憋了半天,欲言又止,就回去了。 萧谅在马车内说道:“三哥,你之前不是看鲸波不顺眼,怎么忽然改了主意?” 萧诫说道:“你见那小子脸上的伤没有?是我打的,怕他和你告状,数落我的不是,当然要盯着点!” 萧谅早已注意到季澜脸上的伤,却不敢在萧诫面前表露出一丝心疼,生怕惹得他更为不满,没想到他率先承认。 萧诫不等他说话,继续说道:“凤眠,你可别关顾心疼,这小子心黑得很,险些把我老腰打坏了。” 萧谅连忙去扯他衣襟,说道:“你说什么?你们两人又打架?还都受了伤?之前你们是怎么答应我的,不是说会相安无事吗?你快让我看看,伤得怎样?” 萧诫摆了摆手说道:“腰上的伤好说,但这几天我不能再住在尹府,你那秦王/府又是热闹所在,我还是回军营的好。” 季澜忽然开口说道:“殿下似乎有些惧怕尹少爷?” 萧诫被他说破,顿时喝道:“你这人能不能少说几句!” 萧谅看向季澜,问道:“这是从何说起?” 萧诫不等季澜开口,便扯了萧谅到身边,耳语道:“那乳臭未干的小子,不知道怎么回事,不过被照顾了几回,就老在我身边打转。我怕把他带岔了,便躲着让着,可没敢招惹,饶是这样,你四哥刚才那眼神,吓死人了。” 萧谅听了,有些不解,惊道:“三哥,你是说尹少爷他对你……对你那什么?” 萧诫郁闷至极,说道:“呸,你就不能小声点,这下都被外人听去了。” 季澜无奈的说道:“其实刚才我帮你擦药的时候,就见尹少爷一脸怒意,便猜到几分。” 萧诫挠头道:“我这几天回驿馆,便可随军回到边关,不扯这些是非。小七,三哥也不知道明年还有没有命回来见你,你可出息点,别被这小子吃得死死的。” 萧谅拉着萧诫的手,满是不舍的说道:“不如我去和贺旭说一声,留下你做我王府的护院。” 萧诫摇头道:“若非面容被毁,那尹启峰早就认出我来了。要在你那做护院,哪天遇到父皇来府上,我就死定了。何况沙场征战,方显男儿本色,你就不要再说了。到前面路口停,我自己回去驿馆,若被人看到是秦王/府马车送我一个无名小卒回来,那可大为不妥。” 萧谅没有再说,只能默默点头,心中万般不舍。他们的马车行到一处,萧诫便下车离去。 季澜见萧谅闷闷不乐,劝道:“不如我去贺旭兄那里打点一方,让魏王在军中过得好些?” 萧谅摇头道:“这几日留三哥在尹府,是四哥的面子,若你再去说,越发有人好奇三哥是什么来历,那么多人做保。” 季澜应了一声:“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。” 萧谅问道:“鲸波,我们上次南征,你说沙场征战才是你心驰神往的一生,如今三哥也这么说,这真的很重要吗?” 季澜点了点头,说道:“凤眠,那你怎么了,忽然问这个?” 萧谅没有说话,忽然亲了一下他被打伤的脸,便靠在他身上默然无语。就在季澜以为他疲累至极的时候,忽然听到他说:“宫里传来消息,父皇要你以寻常士兵的身份参军北上,明日就会下旨。” 季澜猛然抬头看他,说道:“你说什么?” 萧谅说道:“在父皇眼里,顾青墨腹中孩子是你的。你在她热孝之中,行苟且之事,自然应该严惩。何况人人都说季家多有将帅之才,父皇这番做法,想来不只是磨砺你,也历练我。” 季澜惊道:“此话怎讲?” 萧谅说道:“父皇以为你是我的心腹,便想让你投身军中,看你与常胜将军相较如何。” 季澜说道:“那我大哥呢?他的将才名动天下,虽然现在受毒患之故,功力减退,但临阵谋略仍是一绝。” 萧谅道:“你放心,若有机会,我会向父皇举荐他的。想来如今这个局面不过是一时的,父皇不会将你大哥搁置太久。我只是担心,战场上刀剑无眼,若是你……” 他说着不由得害怕起来,紧紧抱住季澜,微微颤抖。过了好一会儿,这接着道:“你答应我,一定要活着回来。不管多久,我都等你。” 季澜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话,只是俯身与他唇齿交缠,相拥直到秦王/府才分开。他临下车前,对萧谅说道:“还有一事,我翻阅羞花卷宗本是为了查张乐时,没想到却有意外收获。” 萧谅说道:“我们入内细谈吧。” 季澜说道:“今日已晚,不若改天。” 萧谅不说话,只是转身而去,却让季澜以为他动怒起来,便连忙跟上。一直走入正厅,萧谅才转身笑道:“怎么?担心我生气啊?” 季澜无奈:“你怎么越发调皮起来,你这阵子忙着科举之事,我本想再过些时日打探清楚和你详说。不过我既然快要入伍,还是早些把事都交代明白为好。此事可大可小,你先看完再说。” 他拿出卷宗,递给萧谅拿来一看,却是皇陵督造事宜。他有些疑惑的翻看,越是往后越是惊异,到最后差点要起身而去。 季澜连忙拉住他,说道:“凤眠,你稍安勿躁。” 萧谅说道:“皇陵的建造是由裴家和郑家负责,他们都依附柳家。柳家是太皇太后,太后,宸妃的娘家,我就不信六哥手上会没有皇陵地图。太子那日给你的皇陵地图,只怕是莫萱从六哥手上拿来的,根本不是地图原件。说到底,是六哥动了手脚,否则的话舅舅入皇陵怎么会这么轻易被发现!” 季澜说道:“太子要寻地图,是我们临时找他帮忙,他也不知我拿来做什么用。这地图哪怕真是梁王拿来哄骗太子,这才累及章先生,我们也没有证据。何况这其中牵扯莫萱,这部分羞花资料是姑母死后另有人送来的,未必是真。” 萧谅摇头道:“皇陵的机关复杂,但我已经看出他和梁王府有些布局相似,而四哥前几日去探访梁王府就说是他表舅田时化所为。皇陵的机关只怕也是出自他的手笔,无论这件事真相如何,舅舅一入皇陵就被擒是真,六哥与此事拖不了干系。他算计兰贵妃和三哥,险些害死他们两人,又累得我母妃被父皇赐死,如今连舅舅之死也与他有关,你让我怎么善罢甘休!” 季澜说道:“你不能冲动!这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想罢了,就算兰贵妃和魏王的事情是他设计,但无风不起浪,他们也是彼此有情。至于惠妃和章先生,那真是无妄之灾,他一开始本以为是太子对皇陵起了什么心思。” 萧谅怒道:“你到底在帮谁!为什么口口声声都在为他说好话?” 季澜将他圈在怀里,说道:“我当然帮你,但你现在理智全无,容易冲动误事!” 萧谅气极,说道:“你放开!” 季澜不肯松手:“凤眠,冷静一下!” 萧谅挣脱不开,又是生气又是着急,半响才慢慢安静下来。他抬起头,看着季澜,说道:“鲸波,你说得对,我是不该冲动。不管六哥当初查白虎叼兰图,在我面前做戏有什么意图,不管他做了那么多到底是想争储还是要算计我,都没有关系。现在,我还有把柄在手,何必怕他!” 季澜几乎惊在当场,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满脸杀气的萧谅。这种透着残忍与暴力的霸道以前只在萧奕身上出现过,如今他怀里之人却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戾气,那是一个王者才有的气质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本来想四十万完结,现在看来还要写更多,希望四十五万能KO。 第130章 第 130 章 次日,季澜一直在家中等待,显得坐立不安,倒让一旁的季泽奇怪。直到午膳过后,旨意才送到季府,除了令季澜入伍从军,不日随贺家军北上之外,还有一个安排,就是提升季泽为萧谅的近身侍卫。 兄弟两人面面相觑,不知萧奕到底是何意,送走了宣旨的太监,便开始商量。 季泽说道:“鲸波,你去沙场本是好事,但要从兵士做起,便难免有冲锋陷阵的时候,定要多加小心方好。” 他十五岁从军,入伍便是小卒,不过凭着战绩平步青云。当时的将军受过季朗风的恩惠,心有袒护,从不让他深陷险境,生怕有愧师恩。 季澜说道:“大哥,你当年也是从小卒坐起,这样当上将军才能服众。你不必担心,何况这次前往我朝与北域边境,正是贺伯伯麾下,你还怕他亏待我不成?” 贺廷羽是东陵兵马元帅,与北域之人周旋多年,想来军纪严明,赏罚公允。他与季澜之父一样都是年少成名,两人关系极好,每次他回朝,都会去季少康墓前祭拜。 季澜话说一半,便有些吞吞吐吐,竟不知从何说起,他想要大哥多加照拂萧谅,又觉得以季泽的性子,断然会恪尽职守。 季泽见他如此,便问道:“怎么?你有话说,是不是与秦王有关?” 季澜的心事被说破,当下也不再扭捏,跪在他的面前,说道:“大哥,我知道你不同意我与秦王的事,但鲸波已经无法回头,望你成全!” 季泽叹道:“军中多有这样的事,但落在你的身上,大哥真是不知如何是好。当初本以为秦王不过是戏弄之心,却不料他果真放了齐王一马。你这般痴心,在秦王受伤那一个月里,几乎没有片刻安宁。你也大了,大哥便是想管也管不得你许多,只盼你早日堪破。不管如何,将来秦王登基为帝,多是三宫六院,难道你要为他做一世鳏夫不成?还是你堂堂须眉竟要与那六宫粉黛争宠?为何就不能娶妻生子,好好度日,却执着于这等荒唐事?” 季澜想回嘴,却也知道他所言非虚,无可辩驳,只是摇头说道:“大哥,这辈子遇上他,算是鲸波栽了。日后,纵使他见异思迁,又或翻脸不认,都是我的命。” 季泽捶了捶桌子,说道:“你这说的什么话!他若是做了一国之君,你以为他会甘愿一直雌伏人下,要是起了杀心,你难道就不顾前途抱负,为了这等事死在他的手上不成?你的雄心壮志呢!你的满腔热血呢!鲸波,你怎可如此糊涂!” 季澜叹了一口气:“大哥,我顾不得那么多,他若为君,我便征战沙场,为他挣得天下太平。若有一日,他想杀我,便也由着他吧。或者,你莫要这般悲观,不等他变心,我便染血沙场也未可知。” 季泽猛然站起,喝道:“此话不详,你还未出征怎可说这等丧气话。好了,你下去收拾行囊吧。我过几天也该去秦王/府报道了,贴身侍卫这个差事还真没做过。” 季澜劝道:“大哥放心,秦王答应过我,有机会定让你重回沙场,不会一直埋没在此。” 季泽见他对萧谅如此态度,也明白劝说不动,索性也不多言。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,却见有人叩门,便让管家请了进来。 尹瑜光看着季家兄弟,便向季泽行礼,道:“季将军好!早就听闻您用兵如神,等我长大些,不知有无荣幸投身你的麾下?” 季泽笑道:“尹公子客气了,不知你今日前来,所为何事?” 尹瑜光看了看旁边季澜,有些犹豫起来,但事情紧急,便搭大着胆子问道:“请问季二公子,赵大哥可在府上?” 季澜吃了一惊,说道:“他昨日在巷口下了马车,说回驿馆去了,尹公子为何认为他会在季府?” 尹瑜光悬着的心,似乎顿时放下来,说道:“我今天早上想送些吃食衣物给他,驿馆的人说他昨天不曾回来,我便以为他在你这里。” 季澜看他的神态,便知道他是以为萧诫在自己府上留宿,只怕还胡思乱想了一些不可言喻之事。不过萧诫竟没有回到驿馆,只怕有些不妥。他对着季泽说道:“大哥,我先出门一趟,回头再说。” 尹瑜光见他忽然着急起来,便也向季泽告辞,一同跟着季澜走出。 季澜问道:“尹公子,你怎么还跟着我?” 尹瑜光说道:“你们关系那么好,你定知道他在何处?” 季澜心知萧诫只想摆脱他,便说道:“我不是去寻他,只因刚接了旨意,要随军北上,到时候与他就是同袍战友。他想来是去寻了青楼楚馆,喝花酒也未可知。你也知道,赵兄他的容貌有碍观瞻,也只有花些银子才能有脂粉可亲。” 尹瑜光大惊失色,心知又喜又忧,喜的是季澜和赵新权并无分桃之好,忧的是他竟是花钱买笑之徒。他连连说了好几句“不可能”,便跑了出去。 季澜生怕萧诫有所闪失,知道此事萧谅和萧诤还在吏部办公,便连忙去巡防营找贺旭。 贺旭见他前来,有些惊讶道:“鲸波,听闻你要从军北上,我正想稍晚时候去你府上道贺。你如此行色冲冲,发生何事?” 季澜连忙问道:“昨天在燕子巷附近,可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之事?” 贺旭见他问得奇怪,便连忙说道:“是有不妥,但巡防营管不了。” 季澜说道:“贺兄说笑,巡防营遍布京城,能有什么事是你们插手不了的?” 贺旭摇头道:“当真管不了,昨天几个巡视兵士回报,说遇到几个大内侍卫将一青衣男子绑走了。你也知道,大内侍卫是宫里办差之人,我们怎么敢管?” 季澜一听,吃惊不小,说了一声告辞,便直奔吏部去寻萧谅。 重华殿中,萧奕批阅完奏折,便唤了暗卫首领前来,问道:“那个数日留宿尹府的无名小卒抓到了吗?” 暗卫首领回道:“回报圣上,此人名唤赵新权,江陵人士,两年前被判发配充军,不过在军中救过贺大元帅,立下大功,故而得以回京省亲。他自称受过尹老太师恩惠,故来拜祭。不知为何,剑南王见到他便拔剑相向。” 萧奕说道:“剑南王那性子,朕如何不知,寻常之人想要惹他动怒,那是万万不能的。这人来得古怪,竟能让他举刀便砍。这倒罢了,在他受伤之后,剑南王竟又请太医前来为他治伤,还找了秦王来,只怕大有文章。” 暗卫首领问道:“不若用刑逼供?” 萧奕摇了摇头,继续问道:“你说他是面貌丑陋之人?身上还有什么特别之物?” 暗卫首领回道:“他身上多有伤痕,但都是陈年旧伤,应该也有一两年的光景。他身上不过是寻常衣物,不过有一幅画作,属下不曾观视。” 萧奕说道:“呈上来。” 他打开画作,却见一个孩童正在水边嬉戏,旁边有只白虎叼着朵兰花。他顿时脸色大变,说道:“他现在何处?你们擒拿他时,他有无受伤?” 暗卫首领见他面色有异,便有些看不准,偏偏张乐时又在殿外,只好说道:“回禀圣上,那人当时拼命与属下一战,武功不低,不过他本就右肩受伤,故而很快就被生擒。属下当时刺伤了他的腿,但并无大碍,只因陛下只令我等抓人,昨晚已经请大夫为他观视。” 萧奕说道:“你去找张公公,要两瓶生肌焕骨膏,为此人敷着,便放他离去吧。” 暗卫首领有些惊讶,不敢再问,只好点头退下。 萧奕将画作撕得粉碎,叹道:“罢了,朕已杀你一次,父子情断。你既死里逃生,再世为人,朕便随你去吧。” 张乐时守在殿外,见他出来,知晓经过大概,便对暗卫首领说道:“好在你没看过画作,否则只怕脑袋搬家。” 暗卫首领奇道:“公公,看圣上的样子,似乎此人干系重大,为何又要轻易放他离去?这生肌焕骨膏是极为名贵的跌倒药膏,听闻有市无价,是昔日神医留下来的,现在只有五瓶,圣上竟一下就给了那人两瓶。” 张乐时笑道:“你我都在宫中当差日久,连装聋作哑都学不会吗?” 暗卫首领说道:“下个月,正当卑职生辰,听闻公公刚好也有假期,不知可否赏脸……” 张乐时打断道:“我现在就教你一招,什么是装聋作哑。” 正在此时,小太监齐元取了生肌焕骨膏来,张乐时把药交代他手上,便不打招呼的进了重华殿。 第131章 第 131 章 尹瑜光在驿馆门口不停转悠,只盼着萧诫回来,不管去了什么地方,他都不可能一直待在外面。他心里还是有些不信,赵大哥应该不是那种会上青楼的人。 他一直等到黄昏将近,才看到萧诫一瘸一拐的往这边走,连忙迎了上前。他着急的问道:“赵大哥,你的腿怎么受伤了?” 萧诫见他伸手来扶,连忙避开,说道:“我不要紧,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 尹瑜光等了他一个下午,却见他这样不冷不热的,便有些委屈:“我来给你送点银两衣物,再过几天你们不就要回去北域了吗?” 萧诫独自走进驿馆,却不防门槛略高,一时站立不稳,便被身后的尹瑜光牢牢扶住。两人进了门,却不见他松手,萧诫越发无奈起来。 萧诫说道:“你送东西,只管放着就是,何必要在门口苦等?看你的样子,只怕已经等了很久。” 尹瑜光搀着他进屋,又倒了一碗茶递过来,倒好像萧诫才是客人。他说道:“你到底怎么受的伤?季澜不是说你从燕子巷下来,就直接回驿馆了吗?” 萧诫皱了皱眉:“你去过季府?” 尹瑜光便把自己去季府的事说了一遍,他见萧诫全身上下并无脂粉之气,便愤愤道:“季澜果然是骗我的,说什么你去青楼,我才不上当呢!” 萧诫全然不曾注意他的埋怨,想到若季澜知道自己无故失踪一夜,只怕会惊动萧谅,便道:“尹小兄弟,希望你帮我一个忙,你去一趟吏部,把季澜找来,记住千万不要惊动秦王。” 尹瑜光说:“我可以答应你,但你要告诉我,昨天你去哪了?” 萧诫说道:“昨晚我确实去了青楼,可惜人家嫌弃我这一张脸。我一时不忿,撒泼起来,腿上才挨了一棍子。” 他想要尹瑜光死心,干脆顺着季澜的话骗他,只希望能够奏效。 尹瑜光涨红了脸,说道:“你不告诉我就算了,何必拿话骗我。若是去了青楼,身上怎么会没有那些味道!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季澜,有什么事难道我不能帮你吗?” 萧诫叹道:“你不肯去找他,那我自己去就是了。” 尹瑜光说道:“我什么时候说不去了,你们一个个都当我是小孩子!”他说着也不等萧诫回话,转身就跑了。 萧诫坐在屋内等到天黑,有些惴惴不安,生怕去得晚了,已经被萧谅知晓自己一夜未归的事。 他掏出怀里的生肌焕骨膏,反复摩挲,心中了然,父皇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。本以为会就地□□,却被安然放出,还得了这两瓶膏药。 第一次知晓这药膏便是当年他初次学习骑射,听了几句训马之术,便趁人不备爬上马背,结果没走了几步,就不慎从马上摔下,腿肿了一大片。那时候萧奕在猎场抱着年幼的他,嚷着人拿着膏药来,亲自为他上药,那种小心翼翼的样子,到现在还记在他的心里。 外面传来脚步声,他连忙把膏药收进怀里,只见季澜和尹瑜光一起进来。他便说道:“尹小兄弟,多谢你帮忙,我和季公子还有话说,不如你先回府。” 尹瑜光瞪着他们两人,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没用,便负气走了。 季澜连忙问道:“殿下,你昨夜去哪了?那些大内侍卫是陛下派来的?” 萧诫连忙道:“无妨,我已经回来,就不必再问。你一个人来,应该还没来得及告诉凤眠吧?这件事不必说了,一定要瞒着他。” 季澜问道:“殿下平安,那是最好不过。”当下,他便把自己要随军北上的旨意说了。 萧诫点头道:“如此甚好。不过你也别老叫我殿下,还是喊我赵兄吧。”虽然知道萧谅看上这人,但到底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,若能和季澜一起在军中,自然可以观察他的人品。要有什么不妥,在战场上便宰了,到时候就说战死沙场,凤眠想来也没什么话说。 季澜见他盯着自己看,便有些猜到他的心思,也不说破,只道:“您的腿伤如何?不如我再找郎中前来,为你观视?” 萧诫摇头道:“不必,我当真无碍,你回去吧。我知道凤眠每天晚上回来,都要和你说一会儿话,若你太迟回去,他会起疑。” 季澜点了点头,便要离开,才迈出门口,忽然转身问道:“我看尹小公子只怕对赵兄动了真心,他方才一路上面有怒容,险些要与我动武。” 萧诫说道:“他不过是少年意气,一时兴起罢了。当初在流放之地多有苦处,如今到了京城做大少爷,等我回营几年,自然就会渐渐淡忘。” 他才说完这话,忽然计上心来,便急忙改口道:“季澜,你的顾虑也对,不如你帮我一个忙。” 季澜有些奇怪的看着他,便又走了回来,直听得大皱眉头。 萧谅回到府中,不见季澜,心中奇怪,照理他一向都会等自己回来。他正想着,就见季澜从后院翻了进来,便问:“你怎么不走正门?听说旨意已经下了,刚才我从吏部出来就去季府,却不见你的人。在尹府也没找到你,这是跑哪里去了?” 季澜有些支吾道:“今日旨意下来,便有些忙。此次随军是与贺家军一起,故而贺旭兄便特别交代我一些事宜,这才回来晚了。你连番劳累,不必等我,只管就寝。如今秦王/府不同往日,我这么晚来见你只怕惹人非议。我自有办法进来,每天总是看你一眼才能安心。以前在你睡着的时候,我不知溜进来几回了。” 萧谅说道:“看来王府的守卫还不够,明日该重责管家。” 季澜连忙说道:“我说笑呢,是你书房的密道给了便利,否则哪那么容易进来。”书房的密道直通萧谅的卧房,不过一般侍卫夜里都会对寝居严加看管,不会特别注意书房,故而倒是给了他方便。 萧谅看了他一眼,说道:“鲸波,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?” 季澜心虚的说道:“哪有什么事?你这几天都累成这样,就别乱想了。再过七天,我就要离京,真希望剩下的每一天都和你一起。” 萧谅走上前,搂着他道:“不如你今晚留下吧。” 季澜摇了摇头:“你如今身体大好,但终究要小心。景太医特别叮嘱过,万万不可掉以轻心。何况近日来你每天只能睡三个时辰,怎可这般劳累?” 他拉了萧谅躺下,见他疲态毕露,不由得有些不忍。想到刚才萧诫之托,不由得苦笑起来,若被凤眠知晓,真不知会有什么举动。 一转眼六天过去,这一日萧谅把事情拜托给萧诤,便前去驿馆寻萧诫。他一身便服,只带了两个侍卫,带着一堆银两衣物起来,却是扑了个空。 驿馆之人说道:“这位爷,你可来得不巧,那群军爷明日就要回北境苦寒之地,所以今天商量一起喝花酒呢。” 萧谅皱了皱眉,问道:“听闻贺元帅治军严明,这群人竟如此放肆,难道连赵新权也去了吗?何况他明明送了口信,让我立刻前来一会。” 驿馆之人说道:“这您就不懂了,这逛青楼也不是什么犯法的事情,这会儿也不是在军中,贺帅也管不着啊。刚才已经有个小兄弟来找赵小哥,这会儿您也是来找他的。这次他们先添了一员,说是当今圣上亲自下旨遣来的兵。就是他带头请大家去天香楼喝一杯的,不如你也去,这会儿应该还没散吧。赵小哥找你,只怕知道有免费的花酒,想带上您。” 萧谅问道:“你说什么!那人叫什么名字?” 驿馆之人说道:“好像叫做季澜?听说是太师家的公子呢,出手阔绰得很。” 萧谅二话不说转头就走,直奔天香楼而去。他回想那日季澜所言,难道就是瞒着自己这件事不成? 天香楼里,季澜万般无奈,说道:“赵兄,不如我们回去吧,你看尹公子年岁尚小,还这么一直耗在这里。如果被剑南王知晓,只怕会责怪你我。” 萧诫说道:“这小子真是,见我搂着个美人怎么还不死心,居然面不改色也叫了人陪酒。我们去厢房,看他还能不能装下去,真是个不省心的倔驴。” 季澜连忙说道:“赵兄,到底为什么你非叫上我,要他死心,你自己来不就好了吗?” 萧诫拉着他的手,便往厢房去,凑到他耳边说道:“你这就不懂,我这有两套法子。他若见我上青楼不死心,我便搂着你去厢房,让他认定我心有所属,这不就好了?” 季澜一头黑线,说道:“这……” 萧诫说道:“你快随我来,否则回头我就和凤眠告状去!” 季澜无奈只好跟着他去了厢房,等了半个时辰,便如坐针毡。 忽然有人敲门,萧诫会意,连忙说道:“我出去一趟,那小子要是走了,我们这戏就算唱完。” 季澜点头,不想萧诫前脚出去,便有一个俊秀小倌走了进来。他大为窘迫,却见对方上来就宽衣,直往自己身上扑。他吓得不轻,正想推开,却听门被踹开,萧谅脸色铁青的走了进来。 第132章 第 132 章 季澜想要开口,却见萧谅不给他解释的机会,自顾自关上门来。 那小倌察言观色,见萧谅年纪也不过十□□岁,和自己相差无几,但气质华贵,一看就不好招惹,连忙说道:“小人、小人这就出去,都是赵大爷吩咐的,真不关小人的事。” 他该想迈步,却被萧谅扯了回来,说道:“你这句话是这位公子让你说的吧?”他指了指季澜,大有他在花钱甩锅的意思。 季澜见萧谅气成这样,便想点了他的穴道先回去再说,却被识破。 萧谅指着他,说道:“你最好别动也别说话。”他说完便坐下来,示意小倌也过来。 他抬起小倌的下巴,仔细的瞧了瞧,便觉得样貌清秀,虽带着掩盖不住的风尘之气,但并不似方才楼下所见的那些人一样讨厌。 “你会唱曲吗?” 小倌愣住了,点头之后,便见萧谅掏出一块银锭子,当下便唱了起来。他唱的是西厢记,崔莺莺送别张生那一出,倒是应景得很。 萧谅听他唱完,便说道:“你下去吧,把你口中的赵大爷找来。” 小倌得了赏钱,便连忙下楼去了,找到萧诫,欢天喜地的说:“赵大爷,谢谢您的指点,小的推门进去就往季公子身上扑,那位锦衣公子果然进来。小的照您吩咐的,说是您让这么办,那位公子果然怀疑是季大人让小的这么说。他现在让您进去呢,您……” 萧诫扶着喝得烂醉的尹瑜光,说道:“我现在进去不妥,先送这位喝醉的回家。你放心,找不着我,那锦衣公子也不会怎么样你的,他天生就不爱为难人。” 他叹了一口气,便背起尹瑜光,便往尹府去了。路上想要雇个轿子,差人把他抬回去,又怕他喝醉坐轿会吐,干脆还是背着走。 尹瑜光半醉半醒,知道萧诫正背着自己,不由得心中欢喜,两手横在他的胸前,问道:“赵大哥,我哪里不好?” 萧诫说道:“你哪都好,睡吧!” 尹瑜光说道:“别背我回府,要挨爹爹训,去你那吧。你明日就走了,难道就不能许我送你一程?” 萧诫说道:“你这七天成天往我这跑,都送我七回了,何必呢?” 尹瑜光说道:“你放我下来,我不回府!” 萧诫见他挣扎,一时不慎,便摔到在地。他身上的伤涂过生肌焕骨膏后,已经愈合得差不多,但毕竟背着人,这么一摔,膝盖和手都擦地上磨破了。 尹瑜光跌跌撞撞便要抓他的手脚细看,却被萧诫扶起,只听他道:“你能自己走,那就不用让我背了。我明日就要出发,今日回去还要整束,实在不能带你回去。” 这时大街上,还有不少行人,虽然天色已晚,但仍是热闹非凡。 尹瑜光说道:“你骗我,你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。” 萧诫说道:“我心有所属,实在不想和你有什么纠缠。何况剑南王礼贤下士,对我有恩,我怎可与你……” 尹瑜光说道:“原来你是顾忌表哥?那怕什么!等我长大些,也去入伍从军,到时候就不用怕他。” 萧诫忽然觉得自己简直说什么错什么,他说道:“我心有所属,这是真的,不是糊弄你。” 尹瑜光摇头说道:“如果真的心有所属,那你为什么去青楼?若季澜和你是一对,那为什么那你现在留他在那?说到底,你根本是骗我的!” 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,大约就是现在的状况吧?萧诫几乎想要投河,眼前的尹瑜光和三年前的自己,竟有那么一丝相似。所不同的是,他那时候明白为什么不可以爱那个人,而眼前的少年并没有任何顾忌。 他还想再说,却见尹瑜光猛地低头,便呕吐了起来。到最后,他还是没忍心把人赶走,只好背回驿馆。 季澜如坐针毡的和萧谅在一个房内,等着小倌找萧诫前来,却是半天没有消息。 他终究按捺不住,劝道:“凤眠,我们不如先回去再说,若被人知道你来青楼,传扬出去不好。” 萧谅自顾自说道:“三哥设计你来这里,又传信叫我去驿馆找他,再借别人之口,让我来这里撞见刚才那一幕,你可想过是为什么?” 季澜惊喜不已,说道:“你知道这是魏王的设局?那真是太好了!” 萧谅仍是不肯抬头看他,继续说道:“回答我的话。” 季澜见他神色仍然是不郁,便说道:“他大约想让你以为我是风流好色之人,所以才出此下策吧。” 萧谅摇头道:“三哥明知道我们相识已久,这种引人误会的局面就算让我生疑,只要你找到机会解释,也并不是难以自清。” 季澜越发奇怪,便问道:“那到底是为什么?” 萧谅说:“烟花流连之所,最缺真心。逢场作戏是最不需要代价的。我们两人,若都是逢场作戏,便不会有人动怒。若都是真心相待,便会因今天的事情横生波折。但只要我们有机会见面,便什么误会都能解开。” 季澜说道:“难道魏王的意思是在劝诫?” 萧谅说道:“三哥确实在提醒我们,等你从军以后,不知有多少时日。这期间难免有消息不畅的时候,我们一定要相信彼此,等着对方回来亲自诉说一切,万不可轻信他人。” 季澜惊讶道:“我还以为魏王他不赞成我和你。” 萧谅说道:“三哥知晓我从来没来过青楼,故意引我来,便是想让我明白天下之大,佳丽无数,争奇斗艳。我大可不必因为季澜而一叶蔽目,身为皇子,有太多选择,何必执着于一人?” 季澜一时无法开口,只盯着萧谅看,良久,跪下道:“殿下,微臣明日便要远行,此去生死未卜,唯望您善自珍重。” 萧谅站起,坦然受他一跪,便走出房门,下楼而去。季澜随即跟在后面,不言不语。 两人回到秦王/府,萧谅直奔书房而去,将一堆文书交于他:“这是驻守北上的军官资料,你拿回去和三哥一同参详。这些药品都是父皇赐给我的,市面上买不到,你也留着。” 季澜没有接过这些,忽然转身开启密室,扯了他进去,便拉上门,隔绝了外面的声响。 他三下五除二就扯掉萧谅的衣服,从嘴一路往下亲着,然后含住那里,慢慢吸允,手指则慢慢插入后面,一点点扩张开来。没一会儿工夫,萧谅就丢盔卸甲,只是闭着眼喘气。 季澜将嘴里的那些东西和着自己的唾液,吐到手上,全部都抹到那处。手在萧谅身后不停,却是起身再次亲吻他。 萧谅背靠着墙壁,任由季澜欺身吻着自己,随即配合的抬起一条腿,挂在他的手臂上,放松身体,接纳身前这人的一切。 密室的墙壁做过特别的处理,可以听到外面的任何声响,然而里面的声音却是传不出去。 “你要纳妃,要登基立后,或三宫六院,或圈养男宠,便是喜新厌旧,见异思迁,都没关系。凤眠,我便是战死沙场,也是甘愿。”他一反往常温柔至极的动作,今晚显得格外热切难耐,几乎有些粗鲁的占有着怀里的人。 “你……便是这样……嗯哼……想我的吗?”萧谅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音,只断断续续的回答。 “无论发生什么事,都不要紧。不管你为了这个皇位,变成什么样子,都是我爱的凤眠。若你要杀我,只要说一声,我便自己把刀捅进肚子里。管他什么肠穿肚烂的毒/药,只要是你倒来的,我眼也不会眨,只管吞下便是。”他便说着,便将人抱起,身下并未分离,只让萧谅整个人都挂在自己身上。 萧谅只是痴缠着,任由他为所欲为,肆无忌惮。他第一次发现,季澜便不是永远那么温和体贴的。这么疯狂肆意的样子难得一见,却让他爱极了。 “鲸波……鲸波……”他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,只是任由自己被卷入情/欲的旋涡里。 季澜的命是他的,而他的人是季澜的,这样就够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基友们说,如果卡文那就开开车…… 第133章 第 133 章 科举的事情忙了两个月,萧谅最后干脆就住在吏部,把时间都忙在公务,这样才没空去想念已经走远的人。 萧诤见他如此,以为是担心萧诫,几次好言劝慰。他们谨慎行事,直到春闱结束都很顺利,可是在评阅卷子时,却出了大麻烦。 董笑林拿了一张卷子,跪在他和萧谅面前,请二人示下。他们拿过卷子,且不论内容如何,只这个字迹就是大麻烦。 春闱那几天,萧云详确实曾经来考场来,但也不过是与他们打个招呼,闲话几句便离开。他绝无可能参与科考,甚至交卷而去。然而这张卷子的字迹是铁证,没有人能完全模仿到十成十的地步。 萧诤叹气道:“老六到底在想什么?为什么定要与你为难?这卷子不是他做的,也与他有莫大干系。科举出现这样的大错,传扬出去,不只是你的面子,连父皇都颜面尽失。” 萧谅说道:“这卷子不管是六哥写的,还是他拿到题目提前写了,都难逃干系。若他能蒙混入内,应无足够时间,只能是考题外露,被他写好交于他人。平息而论,这篇文章足以位列三甲。我们拆卷看看,究竟是何人吧。” 两个人拆名一看,便见范岳桥三字,倒是写得颇为娟秀,与文章字迹截然不同。 萧谅顿时皱起眉头,查看此人履历,又暗中调查,发现一切皆是作假。他只好找出裴尚临走前留给他的暗探,再行调查,这才寻到线索。 昔年礼部侍郎范隶成,曾经跟随他一起去滇国战场,后来为他挡箭身死。他唯有一女,名唤范悦巧,是京都有名的才女。若是所查不虚,只怕正是此女冒名顶替,混入考场。 萧谅不想拿她开刀,毕竟还顾念范隶成的救命之恩,当下不知如何是好。 他不知道萧云详是做了什么手脚,能说服这位深闺千金,跑来科场闹出这般大事。他便把此事禀报给萧奕知晓,只说有人女扮男装,却瞒下她用萧云详字迹的事,又连连请罪自己探查不清。 不久之后,萧奕上朝,亲自面见各位新科才子,随后当庭宣范悦巧觐见。 萧奕对着范悦巧和众人说道:“范姑娘以女儿之身,跻身三甲,实是闺阁奇才。朕思考再三,今日她可以任意出题,若能考倒众位学子,便免其死罪,便可任择夫婿。若是不能,便拖出去斩了。” 众学子虽有怜香惜玉之心,但也不愿逊色须眉,便欣然点头。没想到范悦巧之才,震惊全场,直到最后,无人敢应,便指点要萧谅作答。 萧谅左右为难,他并不想娶这个女子,何况她此番定是受萧云详指使。 萧诤挺身而出,连答三题,倒是把她问倒。他风头尽显,惹得众才子赞叹不已,随即当庭求萧奕赐婚。 萧奕下了圣旨,着令他们大婚,却在散朝之后,唤萧谅入内细谈。 萧奕问道:“那女子有何不妥,你竟是不喜?若你还心心念念云昭,父皇……” 萧谅跪在地上,说道:“儿臣在数月前曾经看上一民间女子,怕父皇不允,故而守在外宅,如今她已将近临盆。儿臣不愿孩子流落在外,也希望给她名分,还望父皇成全。” 萧奕惊喜不已,又有些不信:“你所言属实?当真如此,即刻将人搬到你府上去,收为侧室便是。身份低了点,也不是大事,只要生下皇孙,重重有赏!” 萧谅说道:“如今不好再挪动,怕惊了胎气。” 萧奕点头,见他离开,便找了暗卫前来细问。 暗卫说道:“回禀陛下,秦王两个月之前去青楼闲逛,而后便常常外出。卑职所查,他确实去看望城郊处一个宅院,那里妇人即将临盆。” 萧奕说道:“你等孩子生下后,将他的血滴入这块血玉,若他是皇室之后,定会相融。” 暗卫点头退下,便只静等后续。过了十天,孩子出世,可惜女子血崩而亡。 萧奕得知孩子确实是皇家之后,便昭告天下,准萧谅所请,给孩子命名萧环。 消息传到北境,已经是两个月以后,季澜听了也不多言,只是按照往常一般守夜巡逻。 萧诫说道:“还是小凤凰有本事,这才多久,就报娃了。”他说着,却是小心翼翼看着季澜的脸色。 季澜置若罔闻,只等巡逻之后,回到帐篷中,叹息不已。他忖道:“凤眠,这李代桃僵之计如何长久?陛下迟早会赐婚的,能躲到什么时候?” 三年的时间倏忽而过,季澜从小卒慢慢升为副将,而萧诫也做了副官。他们在战场相互扶持,引为知己,数次在危难之中捡回性命。军中甚至有传,他们是一对龙阳断袖。对此,萧诫几次与人争吵,却被季澜劝下。 季澜说道:“这样不是正好,否则凤眠问起,你还能为我作证,不曾在军中与人胡来。” 萧诫几乎想要撞墙,但考虑到这样确实是最好的办法,索性也由着人说去。 萧谅从科举到赈灾,平乱,几乎和季泽一起走遍半个江陵。从政务不通到机敏睿智,越发有储君之风。 季泽娶了尹家大小姐,生有一女,可惜连大婚都等不到季澜回来。这三年一直随伺萧谅左右,见他从不接纳官吏送来的美女,连萧奕赐的两个侍妾,都被送去照顾萧环,心中感叹不已。 西北有叛军作乱,萧谅亲自前往,不想误中埋伏,一时失去消息,举朝皆惊。萧奕急令北方守军前往支援,又着令剑南王与他们会师平叛。 萧谅和众人一起避在山洞之内,看着重伤的季泽,愁容满面。他们身上的食物伤药即将用尽,全靠手下外出打猎,若不慎遇到叛军,唯死而已。 季泽奄奄一息,对着萧谅说道:“殿下,你不要再给属下用药了,留着做不时之需。属下的伤势已经回天乏术,就不要牵累众人。” 萧谅劝道:“不行,本王一定要救你!泽将军,你是我东陵的常胜将军,天下谁人不怕,怎可死在这里!” 季泽摇了摇头,说道:“当年在滇国受伤,属下本以为必死无疑,到如今已娶妻生子,也算不枉。我这个常胜将军,都快忘了沙场是什么样子了。” 萧谅说道:“你撑下去,回去以后,本王定会向父皇求情,另你重掌帅印,挥师北上,与北域之人打个痛快。” 季泽很是勉强的喘气道:“多谢殿下,只可惜季泽的命数使然,不能强求。唯有一事,还望您能恩准,季家三代武将,惟愿血染沙场,不愿碌碌一生。您与鲸波的事情,属下无话可说,但求殿下不要困他浅水,由他翱翔。您迟早要登基为帝,有三宫六院,何必要与他纠缠。他是一个死心眼,若您不愿放手,只怕他会一生一世都守着你。我是他的大哥,实不愿他孑然一身,与您隔着深宫相守。” 萧谅叹气:“本王答应你,定会让他战场厮杀,壮志得酬,只是本王实在无法放下他。” 季泽听了,只是轻轻摇头,随即不再言语,到第二天夜里便溘然长逝。 萧诤和季澜找到他们的时候,只见萧谅守着季泽的尸身,已经昏倒多时。 三天前,萧谅醒来,看了一眼季澜,却是默默不语。他带着萧诤回去府衙,下令抓拿知府寇骞,对着他说道:“你身为朝廷命官,为何要陷害本王!” 寇骞说道:“你当街砍杀我弟寇鹏,使我母亲伤心过度,郁郁而终。父亲大人被流放不久也病死了,难道我就不该报仇吗!” 萧谅这才想起,他就是当日在凤仪楼前所杀之人的兄长,当下说道:“来人,将寇骞五马分尸!” 萧诤连忙劝道:“凤眠!如此做法,太过残忍,恐怕与你名声有损!” 萧谅摇头道:“四哥,这样的人何必留下。季泽是天下名将,百战百胜,竟为这种人死在这样的地步!你说,我不斩他,怎么对得起沙场染血的儿郎们!” 寇骞被五马分尸之后,萧谅便和萧诤一起,将叛军或斩杀或招安。整整三个月的时间,他除了商议军务,几乎没有和季澜多说一句话。 季澜碍于萧诤在场,始终不敢前去找他,只是每天看着他。 眼看叛军平定,萧谅便要班师回朝,而季澜还要回到边关去。他便按捺不住,偷偷潜入萧谅的大营之内。 萧谅却不在帐中,去了外面的湖边散心,也不带一人,只是盯着半轮残月发呆。 “凤眠,三年不见,你怎么忍心对我不理不睬?” “你走吧,我不想见你。” “是因为大哥的事,你对我心中有愧?” “我救不了他,有一天,也会救不了你。” “你看着我!”他强行按住他,与之四目相对,却见他红了眼圈。 “对不起。” 他抱着他,轻抚安慰,只是不知从何说起。两人沉默许久,才慢慢分开。 萧谅继续说道:“鲸波,父皇马上就要赐婚了,我却不知还要等多久,才能等到你回朝。” 季澜说道:“你不要担心,再给我几年,一定能拿下北域。” 萧谅叹了一口气:“我好累。” 季澜将他搂到胸前,说道:“不要紧,总会有希望的。凤眠,你要等我。” 萧谅说道:“你大哥说,应该放你征战沙场。” 季澜轻抚着他说道:“他说得没错,但我征战沙场是为了能平定天下,早日回来守在你的身边。” 两个人在湖边互诉衷肠,却根本没留意到稍远处的人影。萧诤从来没想过,会有这样的事情,一时之间只能视而不见,慢慢走远。 第134章 第 134 章 三年不见,他们都变化很多,季澜彻底成了行伍之人,当初的公子气已经荡然无存,更显英武不凡。 萧谅比以前更加会隐藏情绪,也成熟了不少,杀伐决断,风采照人。他在这短短几年间,杀了数不清的贪官污吏,也彻底见识到民生维艰的东陵现状。 两个人不敢在湖边多有逗留,不一会儿就回到各自营帐之中。 过了十来日,三人便启程回京,向萧奕奏报此次平叛的经过。他们才到江陵城,便得知赵王病重。萧谅和萧诤急忙前往赵王府,却赶不上见萧诚最后一面,只在门口闻得萧奕的哭声。 萧诚是当年最有可能成为太子之人,嘉元皇后留下的唯一血脉,却在滇国边境被俘受刑,以致功力全失,英年早逝。 这三年间,他一直深居简出,只是专心养育唯一的孩子萧琅。 听到萧奕的哭声,萧谅和萧诤连忙入内劝谏,然而两个人也都止不住落泪。要细说起来,他们兄弟七人,虽然难以团聚,好歹都平安康健,如今竟率先走了一个。 萧奕这几年身体大不如前,此时伤心过度,几乎昏厥,惊得众人连忙将他送回宫中。 萧诚的丧礼过后,萧奕便下旨立萧谅为太子,入住东宫,同时赐婚贺元香为太子妃,与次年元宵大婚。 季澜只在京中待了一个多月,便又要回到北域。他将季泽的尸骨放入祖坟,又不便于季泽的遗孀同留季府,故而寻个宅院自行住着。大部分时候,他都睡在萧谅书房的密室之内,如此一来两人也不至被人发现。 “凤眠,您要我带去给魏王的东西都已经打点好了。再过几天,你就要入住东宫,只怕赶不上送我一程,不知这一次我们还要分别多久。” 他侧躺着,右手支起脑袋,只温柔的看着身边的人,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,盖住萧谅□□在外的肩膀。 “你从前说过,自小与贺家相熟,与那贺元香是不是也算青梅竹马,两小无猜?” “我与她不过兄妹之情,你切莫多想。入伍之后这三年,我从未见过她,你不能冤枉人。” “鲸波,难道你不吃醋吗?我有太子妃了,日后便要与她洞房花烛,生儿育女。” 锦被下的一双大手慢慢地抚摸着萧谅的全身,他的人再一次压了过来,只不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。 他嫉妒到发疯,恨不得这个人永远都属于自己,可是以后他不但会有太子妃,只怕还有更多人。他府里的侍妾虽然一直在照顾萧环,难保有一天也会出现在这张床上。 萧谅享受着他带来的一切欢愉和疼痛,只闭着眼去感受这个人,他不知道入主东宫以后,在北域平定之前,他和他要有多少时间不能相见。 从前,他总固执的认为,他的鲸波不会死。可这短短几个月,季泽死在眼前,萧诚病死京城,忽然让他害怕起来。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,边关回传来,说季澜死在沙场,又或者三哥为国捐躯。这些事让他害怕,故而这几天几乎夜夜痴缠季澜。 他想要掩盖心里的不安,却发现季澜和自己想的几乎一模一样。他们太了解彼此,这应该是好事才对?然而他害怕起来,季泽就是太想要保护他,才会死在那个山洞。季澜呢,会不会因为太想要早日回京,想要尽快平定北域,在战场上出什么意外? 这几年和北域的战事越演愈烈,双方伤亡无数,可是并无半分和缓的迹象。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清明吏治,不至于拖累前线,不会有军饷粮草之忧,然而这远远不够。 他所能做的,只有祈祷上苍庇佑,让他的大鲸鱼能平安的度过每一次为难,在每一次浴血斗争中活下来。 他已经是太子,过几年便会登基,即将成为东陵之主,却无法保证心上人的安全,只能靠祈祷祝愿,这让他觉得很是无力。 之后一年,萧诤被召回京中,再次升为陈王,辅佐萧谅整顿吏治。萧奕卧病不起,把一切事情都交给了萧谅处理,东陵的朝堂开始面临太子监国的局面。 元宵大婚,萧谅身着喜服,却无半分喜色。他想起那一年和季澜初次云雨,也是在元宵。如今季澜还在千里之外,只怕正在沙场征伐,又或者正在买醉解忧。 他一步步的往寝宫走去,临到门口,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。他独自走到庭院之中,知晓此时并无护卫,便慢慢将身上的袍子一一脱下,只剩下贴身的衣物。 这一年春节后便大雪数日,到元宵方歇,院中格外寒冷。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院中,回想那年自己被萧诀刺伤,在宫中养病,而后回到秦王/府遇到季澜的事。那时他跪在府门口甚久,全身都是白雪,心里只怕满是担忧和惧怕。他担忧自己的伤,惧怕自己再也不会理他吧。 萧谅很快便觉得全身冷得厉害,仍然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,他想要感受那时候季澜的心情,想与如今不知在何处的他在一起。他想要让季澜明白,他也不愿意走入那个寝宫,去揭开那个女子的锦帕。 她和他们都是一样的,都没有选择,然而他几乎已经是最有权势的人,面对这种无奈,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。 萧谅很快就冷得感受不到东西,便昏倒在雪地之中,耳边隐约传来太监宫女惊呼的声音,吵闹得很。 他一病就是两个月,吓得宫内人心惶惶,生怕他有个闪失。病中的萧奕听闻此事,据说摔了药汤,也不来探望,只撑着身体去主持朝政。 萧诤经常前来看望,便把朝务之事捡个要紧的说明,又特别说萧云详的近况。这几年萧云详似乎做了不少事,但也看不出他到底想要什么,要说针对也不都是针对,有时候甚至还帮忙一起除弊兴利。 太子妃贺元香日日在他病榻前伺候汤药,面露忧色,但从不敢在言语中表露半分,只是显得恭敬无比。 萧谅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她,那时候在马场跟着季澜学习骑术,被她取笑的情景。 他的病好了以后,便见东宫来了两个少年,他有些惊讶的看着张乐时。 张乐时微笑道:“陛下说,东宫的奴才太不像话,让殿下大病了一场。故而赐了这两人,贴身伺候殿下,想来会妥当一些。” 萧谅见两个少年的长相,和云昭都有七八分相似,越发哭笑不得。他打发他们去了别苑,却是留下张乐时说话。 “前几日本宫前往丽华阁看望父皇,却被拦了出来,是父皇还在生气?” “陛下想来宠爱殿下,不过是一时想不明白,还望殿下宽心。” “本宫本以为父皇会废太子,如此一来,倒更觉心里有愧。还望公公在父皇面前多说几句好话,不要让他动怒太久,以免伤身。” “那日消息传来,陛下寝食难安,气得不清,几乎把整个寝宫的东西都砸个稀巴烂。不管如何,还望殿下三思,定要保重身体。” “本宫知晓是你几次偷偷传信东宫,不管如何,都承你之情。你的徒儿齐元是个好材料,本宫日后定有重用。” “能得殿下青眼,那是他的造化,奴才还要回去服侍陛下吃药,还请赎罪。” 萧谅摆了摆手,任由他下去。那之后,他便日日勤于政务,与贺元香相敬如宾,却不留宿。 他知道如此下去不是办法,但就是心中执拗,非要这么一番折腾。 宫中很快就有传言,说太子妃不受宠爱,是太子恋恋不忘旧人。那个旧人,自然就是萧环之母。当年萧谅抱孩子回来,只说其母病死,也没说明身份。故而众人便开始猜测他是难忘旧情,还有人说东宫住有两个男宠,定是萧谅喜欢男色。 这么一闹腾,越发乱了起来,什么样的流言都有,惹得贺元香极为难堪。 季澜升任将军,打了一场大胜战之后,便得到京中传信,要他回朝述职。萧诫为了躲开尹瑜光和萧奕,好几年都不曾回去,如今越发打得兴起,只写书信交给季澜传递,更是不提回京。 季澜入京之后,便自顾自去了御赐的将军府。他趁着夜色,偷偷潜入冷清的秦王/府内,溜到密室内,便坐在昔日与萧谅缠绵的床榻上,独坐了一夜。 他偶尔抬头,便见到密室有一叠书信,上面都画有一只鲸鱼。他心中奇怪,连忙打开观视,是萧谅入住东宫后写给他的信,一天一封,从未间断。 他越看越是难过,新婚之夜竟脱衣立雪,病了两月之久。他的小凤凰,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傻呢? 后面没有信,却有数张画像,有的在舞剑,有的在练枪,有的在骑马,神态各异,然而每一张都与季澜极为相似。 他反复看了看,也不多言,打开密室大门,跑回将军府。季澜刚进门,便见管家满头是汗,便道:“去拿朝服来,我要立刻进宫。” 他的话音刚落,却听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:“将军一夜未归,不知去了哪里?” 季澜转过头来,看着萧谅一身常服坐在那里,比之前瘦了许多,神态疲倦,显然等候多时。 他笑了起来,跪在他面前道:“末将有失远迎,还望殿下赎罪。” 萧谅不言不语,抬腿就走,只丢下一句:“与本宫一同回去吧,早朝马上就要开始了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三十周岁了,好可怕的的一天,祝自己生日快乐! ps:文好像写崩了_(:з」∠)_ 第135章 第 135 章 他们上朝到一半,却见有太监急急上前,和张乐时说了些什么。萧奕几乎顾不上众臣,喊了萧谅便急奔太液池而去。 萧谅从来没见过他神色如此慌张,心中大为惊讶,便看了一眼季澜,示意他等自己回来再说。 等到他们到了太液池边,却见跪了满地的人,一个个瑟瑟发抖。 萧谅见到萧环的乳母也在,心中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,只跟着萧奕奔进寝殿。 年仅四岁的萧环平静的躺在床上,早已没了呼吸,乖巧的小脸上有一股难以掩盖的死色。 萧谅将孩子抱在手里,瑟瑟发抖,伤心欲绝。他几乎不敢相信,昨天晚上还要自己哄着入睡的孩子,如今已经是一具尸体。 萧奕看着宫人们,问道:“怎么回事,一个字不落的说清楚!” 萧环的乳母上前说道:“回禀殿下,方才太子妃前来看望小皇孙,恰好遇到永世公主来玩。只因小皇孙闹着要出去玩,三个人便一起去了太液池。永世公主想要抱着小皇孙,太子妃觉得她太小便加以劝阻。永世公主不悦,抢过小皇孙抱在手里,只这一个脚步不稳,便跌落太液池中。太子妃急忙跳入水中救人,等到众侍卫赶来,只来得及救起永世公主和太子妃,小皇孙他……他……” 萧奕气得发抖,几乎站立不住,刚想再说什么,却听萧谅说道:“父皇,这件事可否交由儿臣处置?” 萧奕点了点头,便道:“一切由你。” 他说着便退了出去,又前去看望太子妃和永世公主的状况,好在两个人都无性命之忧,只是受了惊吓。 萧谅抱着孩子,一天一夜,不眠不休,急得满宫之人乱转。最后还是萧诤找了季澜过来,希望能够劝解他一番。 季澜慢慢走近,却见萧谅脸色铁青,抱着孩子一动不动。他没有说话,只是上前轻轻抱住他。 萧谅的眼泪一滴滴的落下,喃喃说道:“鲸波,如果我不把环儿认作自己的孩子,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事?或者以后我再有孩子,是不是都难免遭人毒手?如果不想孩子有什么危险,最好的办法是不要把他们生下来。” 季澜看着他这副样子,心疼不已,说道:“凤眠,你不要这样。” 他说着,轻轻的从萧谅手里夺过孩子,放在床上,又将他扶起,慢慢离开寝宫。 萧谅木讷的走着,回到寝宫便见景太医还在,便问道:“太子妃还没有醒吗?” 景太医跪在地上,说道:“老臣有事启奏。” 季澜连忙退到一边,只留下萧谅和太医。萧谅问道:“到底什么事?” 太医说道:“启禀殿下,太子妃这几日正值葵水,此次跳水救人,伤了子宫,只怕以后再难有子息。” 萧谅惊道:“你说什么?” 景太医连连磕头,说道:“微臣罪该万死!” 萧谅摆了摆手,说道:“你尽管开药方,把宫里最好的药都拿来。” 他说着,便缓缓走出寝殿,前往出事时服侍在旁的宫人被关押之所。他走入牢房之内,静静坐在一旁查看卷宗和供词,听着太子妃,永世公主,萧环身边的宫人受刑不过的惨叫声。 过了一个时辰,他忽然命令把永世公主身边的人叫来。他对着已经皮开肉绽的掌事宫女说道:“皇孙落水时,你就在那边服侍?以前却是赵王宫里的人?” 那宫女气若游丝的说道:“回殿下的话,奴婢以前确实是赵王宫里的旧人。” 萧谅深知萧云详极为宠爱永世公主,生怕她在宫中不得照顾,所以派遣在公主身边的都是极为亲信可靠之人。照理说,这个宫女既然服侍过萧诚,是断然不可能会被排到永世公主的宫里服侍的。 萧谅说道:“本宫给你一炷香的时间,老实交代是受何人指使,谋害皇孙,否则只怕你到时候求死不能。” 那宫女磕头道:“回禀陛下,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,是公主自己忽然想要抱小皇孙,不关奴婢的事。” 萧谅拍桌道:“来人,抽她一百鞭,再将蜂蜜涂在她身上,倒上虫蚁,看她还敢嘴硬!” 那宫女连声叩头,大喊饶命,却被拖了下去。没过多久,她便哭天喊地,叫得极为凄厉。 她最后才被拖到萧谅面前,却一反刚才求饶的样子,恶狠狠的说道:“萧谅,实话告诉你,这件事和梁王没有关系,我是为了赵王做的!是你派遣秦信,卧底赵王府,才会殿下在滇国被擒;是你故意延误军机,害得他受尽苦刑,武功尽失,抑郁而终。我今日总算为他报仇了!要杀便杀,我死不足惜,只恨不能亲手杀了你!我便是做鬼也要诅咒你,要你所爱之人不得好死!” 萧谅大怒道:“来人,将她凌迟处死!” 他说着便走了出来,见季澜还在门口,不由得自嘲的笑了起来。他说道:“你怕我了吗?” 季澜想要上前,却见他挥手阻止,当下不敢跟在后面,只好默默退了出去。 萧谅直奔永世公主的寝宫,却见她正在休憩,而萧云详就在边上陪着。 萧云详见到萧谅前来,正要下跪行礼,却见他一个示意,只好跟着走了出去。他不敢问,只一步步的跟着萧谅走到了萧环的寝宫。 萧谅坐在一旁,对着他说道:“六哥,你肯定奇怪,我带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 萧云详跪在地上说道:“你若认定这件事与我有关,尽管责罚便是,但求不要连累永世。” 萧谅笑了起来:“你到现在还在维护她这个妹妹,真是好哥哥。只不过她并不是你一个人的妹妹,父皇虽有七个皇子,却只有这一个公主,难道我这个七皇兄是白做的吗?” 萧云详见他神色阴狠,心中害怕,却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。 萧谅自顾自说道:“你安排的那个宫女果然聪明,把什么事都推到赵王身上。你明知道我伤心二哥的死,哪怕她说的是真,我也不能怎么样。可是你想过没有,为什么我要把你叫到这里来?” 他不等萧云详再说,却去了萧环的枕边,取了一个盒子来,慢慢打开。 他说道:“这几年你要对付我,大可动手,偏偏留有余地。我真想不到,你竟是为了让我放下防备,好对环儿出手。” 萧云详说道:“那宫女确实是我的人,但我没想到他会利用永世来害小皇孙,我当真没想到会这样。” 萧谅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我知道,她是你派去二哥身边的细作,所以你才能放心让她照顾永世。不管你算计什么,都不会牵扯到永世,可惜你没想到这个宫女对赵王动了真心,我说的对吗?” 萧云详越发惊疑不定,却见萧谅从盒子中拿出一物,被锦帕包着,丢到自己手里。他打开一看,竟是自己的朱雀玉佩,顿时呆在当场。他猛然站起,走到萧环的床前,拿了蜡烛仔细看那张小脸,越看越是惊惧。 他对着萧谅说道:“不可能,这不可能!凤眠,是你从别人那里拿了这玉佩骗我的,对不对!” 萧谅没有抬头,只说道:“郑姑娘告诉我,当初与你私相授受不久,便有了肌肤之亲。可是每次,你都会让她饮下汤药,以免怀胎生子。我想了很久,终究明白,是因为宸妃娘娘小产而亡,你怕她也如此,才出此下策。郑姑娘虽是皇商之家,却到底非官宦人家,你要明媒正娶绝无可能。想必你是想再行设法,将她八抬大轿的娶进门。只可惜她不知道你的心思,以为你看轻她,偷偷把饮下的汤药吐出。她怀了你的孩子以后,便被家里赶了出去,后来因缘际会得我收留。” 萧云详说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对她是真心的,也许就是玩玩而已!” 萧谅叹了一口气说道:“你把朱雀玉佩这么重要的信物都交给她作为定情之用,显然动了真情。” 萧云详说道: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!还是你一开始是想拿她们母子来算计我!又或者,她根本没有怀上我的孩子,是你抢了她的玉佩!” 萧谅笑道:“抱着那块玉佩的锦帕是郑姑娘亲手所绣,上面的图案若我所料不差,是你的手笔吧?” 萧云详抓着他的衣领,狠狠的说道:“为什么你不去父皇那里告发我?反而收养这个孩子?还有她呢?她在哪里!” 萧谅苦笑道:“郑姑娘产后血崩,又以为你对她并非出自真心,积郁成疾,早已过世。我之所以会收养/孩子,确实是要报复你!” 当下,萧云详听他把皇陵地图之事一一说出,这才恍然大悟。他又哭又笑:“哈哈哈……萧环,碧环,我早就该猜到的。枉我找了四年,竟然近在眼前。” 他纵声狂笑许久,这才对着萧谅说道:“你杀了我吧,是我指使那宫女的,你杀了我!快!现在就杀了我!” 萧谅掩面说道:“六哥,你抱一抱孩子吧。” 他不再多言,只一步步的走出寝殿,看到季澜在不远之处,便伏在他的身上痛哭不已。 不久之后,萧奕下旨,贬梁王萧云详为汝南王,长居西辅,无召不得入京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如果预计没错的话,最多五章就能完结 第136章 第 136 章 萧诚死后,其子萧琅被由萧奕亲自抚养教育,一直久居深宫,尤得萧谅厚待。 萧奕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,又熬了三年,宣布传位萧谅,自己则做太上皇颐养天年。萧谅登位后,称崇安帝,改年永初,封太子妃贺元香为孝武皇后。 季澜在北域战场上屡建奇功,名声赫赫,可他每年回来都只能在千万人中,向萧谅行礼叩拜。自从萧环死后,萧谅的雷霆手段几乎让满朝皆惊,众臣这才惊觉这个贤明的太子,丝毫不输萧奕年轻的时候。 萧谅把昔日的秦王/府赐给季澜作为大将军府,但鲜少与他私下见面,聊的也都是军机大事。他越发喜怒不行于色,与季澜再无任何亲昵举止。 宫中盛传,萧谅宠爱孝武皇后,废止选秀之事,惹得群臣非议不休。当年萧谅娶太子妃便大病一场,使得贺元香背负克夫之名。而后萧环溺亡,更诱人传是皇后蓄意所害。如今,萧谅废止选秀,几乎人人都说皇后善妒,常有废后的奏章进了重华殿。 最要紧的是贺元香嫁与萧谅五年,一无所出,几乎成为最大的罪责。 又一年,宫中盛传皇后有孕,大赦天下,却不想才过三月就小产。贺元香更是乘人不备,自缢宫中。萧谅下令风光大葬,又厚赏贺家。 他不顾群臣反对,立赵王之子萧琅为太子,只勤于政务,不好女色。 季澜一年只能回京一次,却屡次都不能与他私下见面。他心中揣度,是萧谅怕自己功高震主,故而绝了昔日之情。若是如此,为何又不纳妃,何况贺元香曾经怀有身孕,萧谅到底还坚持什么?他始终不能明白其中关键,索性放下这些,只专心打战。 又两年过去,北域终于向东陵求和,派遣使臣进京和谈。不想他们竟是诈降,在宴请之中,忽发暗箭,赵新权以身挡箭,才保住萧谅。 萧谅痛哭失声,下令厚葬,却也不敢表露太过,只在夜里偷偷前去祭拜。没想到那里已经有人在,便急忙躲在一边。 萧奕命令张乐时打开棺木,只见萧诫半边容貌俱毁,身着锦袍,静静地躺在那里。他轻抚着他的面容,凄然泪下,忽然发现他怀里还有一封信,便掏了出来。 “虎泉不孝,唯有血染沙场,以报君恩。此生罪孽,得饮黄泉忘川,一一涤尽。” 他坐在那里,静静发呆,过了许久,对暗卫说道:“他这几年在军中如何,你把调查来的事情一一告诉寡人。” 暗卫说道:“回禀太上皇,赵新权在军中素有威名,忠勇有加,只不过……” 萧奕问道:“只不过什么,你照实说便是。” 暗卫跪下说道:“只不过军中盛传他与季澜将军有分桃之好,甚至连这次遇刺也是为他挡箭之故。” “怎么回事?” “北域的刺客目标是圣上,不想那季澜躲在圣上前面,而赵新权却挡在了季澜的前头。” 萧奕一听,心下疑惑,他深知萧诫绝对没有龙阳之癖,那为什么会容忍这样的传言。按照他以前的性子,早就会和季澜拼命才对。这个传言能持续多年,定是受他本人默许。他又有什么道理能默许这种事?天下之大,有什么能值得他愿意做到这种地步? 萧奕说道:“你即可下去调查季澜,他在军中有无宣召军妓,还有他每年回京都去哪里,可有去青楼楚馆?还有早前他随侍秦王,两个人之间有无不寻常之处。” 萧谅躲在一旁,听得心惊肉跳,他万万没想到藏了这么久的事情,竟然会因为这点小事而露出马甲。 他急忙退出,回到宫中,思来想去,心中唯有一法可破。只因北域诈降,群情激奋,誓要兴兵攻破他们都城才可罢休。再过两天,季澜就要领兵北上。 季澜在第二日接到圣旨,却是萧谅赐婚,不由得哈哈大笑。他的凤眠,需要仰仗他的军功,又怕断了从前的恩爱,使得他生出不臣之心,这才下旨赐婚吗?他们什么时候走到这一步?他本以为他能信自己,怎么现在两人之间也要有这些算计? 他第二天就要出发北伐,接到这封圣旨当下不言不语,也不谢恩,自顾自的进宫去了。 “季大将军好大的威风,这是根本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吧?”跟着齐元来宣旨的小太监偷偷说道。 “什么时候轮到你说长道短,小心性命不保。”齐元瞪了他一眼,便跟着回宫。 萧谅正在虎泉宫里坐着,想念从前和萧诫在此的点点滴滴,心中默默祈祷,这封圣旨能让萧奕熄了杀季澜的心思。 季澜闯进来的时候,就见他正安静坐在那里,便跪下行礼。萧谅屏退众人,只是毫无反应。 “末将擅闯虎泉宫,还望陛下恕罪。” “爱卿所来何事?想来朕的圣旨,已经到你府上。” “还请陛下收回成命。” “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?自从三年前贺廷羽将军战死,你就统领三军,可谓大权在握。真以为我东陵没了你季大将军,便会被北域侵吞吗?” “季澜不敢,等这次北伐之后,末将愿镇守边关,终身不入江陵,马革裹尸或白首终老,但看天命。或者,陛下也可在战后赐死末将,季澜绝无二话。” “杀了你,岂非落人口实,说朕鸟尽弓藏?” “陛下!” “不必说了,你饮下这杯酒,朕就信你这份忠心。” 季澜二话不说,接过他递来的酒,举杯饮尽,还想再说什么,却见萧谅按了一处机关,把他扯进密室。 他还想再问,却觉得全身燥热,明显有了一些异样,随后意识便模糊不清了。 “管什么肠穿肚烂的毒/药,只要是你倒来的,眼也会眨,只管吞下便是。” 这个笨蛋,还真的是说到做到。萧谅忍着身后撕裂一般的疼痛,嘴角轻轻翘起。 六年的时间,他们都和苦行僧一样的生活着,每一个深夜都是可怕的噩梦。他满脑子都是季澜全身是血,死在马下的样子,而季澜呢,会想什么呢?大约就是自己与人寻欢作乐,又或者为昔日纵情感到懊悔,屡屡生出杀人灭口之心? 季澜的意识无法集中,只是不停的拉着身下之人索取,有时候抱他跨坐在身上,有时候将人按在墙上,甚至于跪在桌上。他全身热得难受,什么也顾及不了,隐隐觉得自己不可以如此妄为,会伤了身下之人,可是动作却不受控制的粗暴。 耳边是一声声痛苦的求饶和□□,听得他更加兴奋不已,他不是有心的,只是完全无法控制。是那杯酒吗?他的凤眠到底放了什么在里面?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,却见满室狼藉,到处都是那些痕迹,红白交杂。他心中愧疚又心疼,想来凤眠受伤不浅,连忙穿了衣服跑出。 他走到一半,却见齐元正在等候自己,便问道:“陛下在何处?” 齐元说道:“季将军,你快出宫吧,大军正准备出发,眼看快来不及了。” 季澜摇头说道:“你快到我去见陛下,否则我今天不会走的。” 齐元无奈,点头称是,只好领着他往萧谅的寝宫走去。他走进寝宫,却见有一架屏风摆在萧谅的床前。 季澜跪在殿前,隔着帘子:“末将季澜叩见皇上。” “到现在,你还自称臣,看到我还是要下跪,口口声声的叩见。你的意思我是君你是臣,不管昨晚发生过什么,这一切都不会改变是吗?” “凤眠,你的身体……怎么样了?” “怎么不称陛下了?” “我……是个粗人。” “你是粗人,现在你也粗粗来看过我了,可以走了吧。” 季澜自顾自的站了起来,刚走到屏风前,就见里面的人说:“不要过来,我现在不想见你。大军出发的时辰,是详细挑选过的,万万不可耽误。你不要在这碍我的眼,快走吧。” 他的声音很微弱,这几句话说得很是勉强。季澜不敢真的上前,只轻轻吻了吻屏风,说道:“凤眠,等我回来,鲸波一定会平安回来的。” 他说着退了三步,说道:“末将即将随军出发,定会凯旋而归,望陛下保重圣体。” “我不去送你,肯定有不少人在背后嚼舌根吧,不过我去不去,你都会打胜的,其实也不必如此虚礼。” “陛下乃九五之尊,无论怎么做,都无人非议。” “哈哈哈……你、你很好。人人都说我心狠,没想到你季澜才是真的狠到绝地。你走吧。” “季澜告退。” “等等,你记得给我活着回来。” “是。” 第137章 第 137 章 黄昏时分,京城临池的门口,崇安帝萧谅领着满朝文武翘首以待。这次骠骑大将军季澜率领十万精锐与北域的三十万大军对垒,以少胜多,取得大捷,兵力损失不多八千多人,再次名震天下。 萧谅站在华盖之下,久不言语,他沉着脸,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后面的文武大臣更是不敢多说一句话,连咳嗽声也少得很。这个时辰,季澜的大军本应该早就到了,不知为何到现在也不见踪影。 此次出征北域,季澜被封为骠骑大将军,是天下第一统帅。他只用了八个月,就攻破北域,大胜回朝。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,也不见先行官前来,这让群臣微微侧目。这回朝时间早已上报,按理不该延误,群臣纷纷猜测着季澜莫非自恃功高,有轻慢君上之意。 就在此时,远远一架马车正行往京城,这让大臣纷纷诧异。这季澜好大的胆子,明知圣上在此,竟敢坐卧与车马之内,难道他还想要圣上拜见他不成? 马车徐徐停靠到圣驾十米之遥,只见二人抬着一人,走向圣上。竹榻之上,季澜身着大将军服制,却是难言惨白面色,极是勉强的说道:“微臣季澜,叩谢圣上,还望恕臣驾前失仪之罪。” 萧谅的脸色大变,连忙上前,握爪他的手说道:“怎么回事?大将军受伤为何不报?” “陛下,臣……”季澜还想要说些什么,顿时吐出一口鲜血,晕厥了过去。 这一场班师回朝的大捷,便以季澜身受重伤匆忙结束。萧谅亲自送他回到将军府,又宣了数位太医,进行诊治,却迟迟不见一句一字,人人面色凝重。 “你们说,季卿伤势如何!” “陛下,季将军的伤侵入肺腑,只怕最多熬不过七天。”太医院之首景太医跪着说道。 “到底是什么伤?” “陛下,不要为难太医,且让微臣和您说几句话。” 季澜躺在床上,脸色苍白,听到圣上驾到,勉强抬眼,只略微看了身穿龙袍的这个男人,又动了动嘴唇,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。 季澜身上的血还在流,太医根本没办法止血,萧谅遣退众人,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。 “臣……谨遵陛下之命,活着回来了。” “就差一口气没断也叫活着?” “陛下息怒。” “我……没有生气。” “陛下……”季澜一言未毕,又吐了一口血出来。 萧谅再也忍不了,他抱起怀里这个曾经雄壮有劲的人:“你想说什么我知道,但我想听你什么,你知道吗?” “微臣不知。那天晚上,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 “我高兴。” “你高兴发烧躺了几天?” “是。” “你今年几岁。”他笑着说道,嘴角的血又开始溢出来,终究还是沉沉睡去。 萧谅心中忐忑,吩咐上下好生照顾,这时太监来报,说萧奕找他,便觉得不妥,连忙前去他宫中。 “季澜中的是毒,太医院无人敢治,除非你杀了寡人。”萧奕冷静至极的坐在那里,对着他说出这些话。 “父皇!这是为什么,您不也经常抱着玉枕叹息,难道您希望我和您一样遗憾终身吗?” “你若收他为男宠那倒也罢了,可他偏偏是一个统帅三军之人,若他有异心,我东陵便会易主。这样的人,只有杀了才没有后患。” “这个容易,我明日就传召让位给太子,反正萧琅也有十三岁了,有您的照拂,足以担当重任。” “凤眠!你竟然有这样的心思!” “父皇,要么您为我准备国丧,要么就给我解药。” 萧谅跪在那里,与萧奕僵持许久,到最后,萧奕长叹一声,转身而去。不一会儿,张乐时把一个锦盒端来给他,便也不再多言,只递了他一张小纸条。 “玉蔻丹需化中蛊之人的血水才能生效,谨记。” 原来当年的玉蔻丹最终落到萧奕手上,不过他刚才并没有说明用法,只怕这个纸条是张乐时自己写的。 萧谅向他感激的点点头,便急匆匆回到寝宫,滴血入水,让季澜一并服下。 萧奕坐在那里,看着张乐时,问道:“你为何帮他?” 张乐时跪在当下说道:“陛下,老奴这里有一个故事。大约四十多年前,黄河水灾,有一个落难的公子,逃到徽州的舅舅家避难。他与舅舅家的表弟暗生情愫,怎奈被舅妈发现,一怒之下,那舅妈就瞒着一家人,将他送入宫中做了太监。表弟记恨母亲狠毒,便自己跑来宫中做太监,寻找表哥。后来这两人,一个服侍妃子,一个服侍圣上,却没想到服侍妃子的表哥早早过世。他临终之时,苦苦哀求服侍圣上的表弟,能相助那妃子之后,以报主仆之情。” 萧奕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惠妃宫里的那个徐公公,是你表哥?” 张乐时说道:“是。老奴有违圣命,罪该万死。” 萧奕笑道:“真是可笑,寡人寡情薄意,怎么身边的人个个情深义重,痴心不悔。” 他没有接话,自顾自的走入内殿休息。又过了一年,炎启帝萧奕病逝。再三年,崇安帝传位太子萧琅,便离朝隐居。 “皇后的事情,你从来不好奇嘛?” “贺妹妹是个苦命的人。” “她是可怜,不过她与父皇赐给我的男宠有染,你说到底是我可怜还是她可怜?” “你说什么?” “你放心,我没杀她,而是放他们走了。” “为什么?” “你都叫她贺妹妹了,我若杀她,你岂不是要恨我一辈子?” 季澜几乎被他堵得说不出话,轻轻叹了一口气。他们的年纪都到了三十五六,不如当年身强体壮,可以胡闹一宿。 他将人抱在怀里,连连亲了好几口,这才说道:“天色晚了,早些安睡。” 萧谅唉声叹气:“看来我年老色衰,得人嫌弃了。” 季澜苦笑道:“你还敢说,那次如何敢对我下那般狼虎之药,险些伤了自己。” 萧谅将他回抱住,埋在肩窝上,低声说道:“那时候没办法,真的下决心要给你赐婚,想着以后再也不要见你。” “你真忍心。知道我在想什么吗?” “嗯?” “我想着赶快把北域那群人灭了,回来一辈子守着你。你说从前你的性子明明那么温顺善良,怎么狠起来那么吓人呢?还好不管怎么样,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凤凰。” 他还想再说,却发现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,便轻轻将他抱起,放入床上,又关了灯。 墙上挂着许多鲸鱼和凤凰的画,有不少是他们在水面上嬉戏。其中有一张特别显目,那凤凰停落在鲸鱼的背上,迎着海风,显得十分安逸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好像有点遗憾,但不知为何忽然就完结了。感谢大天使皇家亲亲熊仔的一路陪伴! 第138章 第 138 章 萧奕陪着无执一起到回春楼附近,找到他当初暂居之所,想要看看他离开自己之后,到底过得怎么样。他虽然带了人,但命令在外面守着,不准跟着上前。 无执不知道他怎么心血来潮出宫,非要跑来这地方,只好领着他一起走入。 这是一条小巷子,里面都是一些做小生意的人,他们一行人绕了许久才在巷尾找到一间四合院。 他们才到院门口,就见一个老婆子招呼无执:“吴大哥,你这阵子跑哪去了?这是你兄弟吧?”萧奕和无执面容相似,故而便将二人认作兄弟。 无执连忙回礼说道:“李大娘,我这阵有些事忙,今天回来是想看看大家。不过我好几个月没交租,行李铺盖只怕都被丢出去了吧?” 李大娘说道:“那张老五是来催了几回,见你不在便使唤人来收东西,被吴大嫂撞见。她说了半天好话,还帮你交了这几个月的房租,这才说退那张老五。” 萧奕在旁听着,眉头越皱越深,便问道:“吴大嫂?”他虽然在问无执,眼睛却往侍卫那看,隐隐有些杀意。 无执深怕他误会,正要说话,却被李大娘抢着说道:“吴大嫂是一个卖过桥米线的寡妇,早年从洱海嫁到京里,没了夫家,便在此处弄点小摊做生意度日。” 无执深怕萧奕有什么心思,连忙说道:“大娘,那我先带人进去了,你去忙吧。” 李大娘见萧奕气度不凡,却是连忙上前说道:“这位大哥,看你这样子,想必是吴大哥的兄长吧。不是我老婆子说啊,吴大哥的病厉害着呢,这三天两头的吐血,都是吴大嫂在照顾。这么着,有您在啊,事儿就好办。看您也是富贵人家,不如请个好点的郎中给他治病,若是瞧好了,不嫌弃吴大嫂……” 无执连忙扯了萧奕的袖子就往里屋走,又对着李大娘说道:“大娘,你快忙去吧。” 萧奕的脸色微变,任由他拉着,走进房里,只见一间极为简单的寝居,到处都干干净净,一尘不染。 “李大娘的话你别往心里去,她不过是随口说说,那吴大嫂不过是见我老乡,才多有照顾罢了。” “三天两头吐血?朕给你的银子和药呢?” “我本来想买个宅子,又觉得买了也未必能有多长时间的用处,还是租着吧。药的话,是想省着点用,怕用完了,挨不到见不着你的时候。” 他们正说话呢,忽然听外面有一个女子的脚步声,一声声“吴大哥”,倒是让无执连忙出去应付。 无执说道:“吴大嫂,多谢你帮我付房租,这些银子还你。这里的家具你有什么要用的,就留着吧,我都不要了。我今儿回来不过是走个过场,立马就走。” 吴大嫂见他回来,本是欣喜若狂,这还没明白怎么回事,就见他一通交代。 萧奕却说道:“不行,这里的东西每一样都带走!” 吴大嫂刚才遇到李大娘,已经知晓大概,便寻思他们兄弟,大约有家私的纠纷,便也不敢多说。她对着无执说道:“吴大哥,不如你先坐会儿,我做碗你最喜欢吃的过桥米线,送你们吃了再走。” 萧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起来,无执赶紧拉着他说道:“不用了,不用了,我们立刻就走。” 他也顾不得吴大嫂的脸色,只拉着萧奕就往外走去。 萧奕一直到上了马车,这才说道:“你就这么怕我迁怒她?” 无执说道:“她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弱女子,还帮过我许多,你不要和她计较了。” 萧奕将他抢到自己身边坐好,这才说道:“你宁可吐血也不回到我的身边!” 无执无奈的说道:“是你赶我走的!” 萧奕听了一时无语,只能将人狠狠的抱吻着,到许久才分开。一行人浩浩荡荡,不知走了多久,这才到了一个行宫。 无执从前来过这里,是萧奕的暑天别墅,便也坦然。他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,毒也解了,不过日日在宫内觉得烦闷。没想到他没说什么,就被萧奕扯到外面,微服出巡。 从来这里的第三天开始,萧奕就经常不在房里,也不知在做些什么。无执也不好奇,索性由他去了。 等到晚上也不见萧奕,心中奇怪,便去寻张乐时来问,却见他急忙忙拿着膏药正往厨房去,便问道:“张公公,你怎么拿着膏药?是陛下受伤了吗?” 张乐时见到他,连忙摇头说道:“不是,是御膳房的师父有点小伤,您不如回房歇着吧。” 无执心想御膳房的师父绝对不会要劳烦张乐时拿药,便问道:“陛下在何处?” 张乐时心里着急,连忙说道:“陛下在忙公务,您还是先回房吧。” 无执见他神色不对,便直奔厨房而去,但见萧奕正在灶台边,旁边驾着一个大锅,还有一些米线生在碗里。 萧奕的手似乎被烫着了,正疼得厉害。他一见无执前来,连忙说道:“你怎么跑来了,快出去。” 无执看着那锅说道:“这是吴大嫂的锅,怎么会跑来这里?你是不是把她杀了?” 他深知萧奕的性情,当下便认定是他杀人灭口,语气便带着愤恨之色。 萧奕强忍着手上的疼痛,说道:“你到这时候还那么在乎那女人?是,朕派人将她杀了,你待如何!” 无执说道:“我能怎么样,整个洱海都被你灭了!吴大嫂不过一个妇道人家,为什么你连她也不放过!你不如把我也杀了!” 他说着一脚便踢飞了那个锅,连带米线都摔在地上。周围的侍卫听得动静,连忙拔刀上前。 萧奕看着他,说道:“你明知道,不管发生什么,我都不会对你动手。” 无执气急,扭头便走,却见那群侍卫靠近,当下便想要动武。 萧奕摆了摆手,说道:“让他走。” 张乐时这才刚走到厨房门口,就见那个锅摔在地上,又见二人如此,心中万般无奈,不由得吐槽道:“哎呦,这锅怎么摔地上了,可花了一千两买的,这就坏了啊?” 无执才迈出的脚,又生生抽了回来,他问道:“张公公,你说什么?这锅是买的?” 张乐时叹气道:“是啊,陛下用一千两买的这口锅。” 无执惊道:“什么?所以吴大娘没死?” 张乐时说道:“死什么死啊,陛下买了那个宅子赐给她,又花钱买了她的锅,想来现在过得很好呢。” 无执抢了张乐时手上的膏药,便走进厨房,将萧奕扯到一边坐下,亲自为他上药。 周围的侍卫和张乐时立刻知趣的退开,不再言语。 萧奕的手上多是烫伤,显然早已受伤,不是刚才那一时而已。 “你是九五之尊,为什么要下厨房?” “难道我堂堂天子,还做不出一碗过桥米线吗?” 无执苦笑不得,又小心帮他缠好伤药和绷带,这才说道:“这东西麻烦得很,一般人做不来的。” 萧奕看着他问道:“刚才你又想一走了之吗?这次我可没让你走。” 无执说道:“既然你没杀人,为什么刚才不说?” 萧奕说道:“你已经认定我杀了吴大嫂,我说不是你会信吗?如果你可以为一个女人就轻易离开,那我强留你有什么意义?何况你说得都对,是我杀光了洱海的王族,但那些百姓都活得好好的。” 无执看着他手腕处的衣服,有不少的油渍,手上大大小小不少水泡,便暗暗懊悔刚才过于鲁莽。 眼前这个男人,经常会让他怀疑,到底是不是当初那个霸道暴戾的萧奕?他为了求取自己的解药向人下跪,怕人咒骂他而开口发誓,如今为了别人一句话更是亲自下厨。 “怎么?后悔刚才把锅摔了?其实摔了也好,我煮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,万一你吃坏肚子那就糟了。” “萧奕,你花了一千两买的锅,我该怎么赔你呢?” 他笑了起来,脸上莫名的添了几分喜气,将人打横抱起,便往房中去了。怀里的人有些不好意思,却也没抗拒,虽然他的武功比他高了很多,但每次都任由他这般霸道蛮横。 “快放我下来,你手上还有伤呢?” “所以等会儿我就不出力,靠你自己来,你看如何?” “你小声点!周围都是侍卫呢!” “放心,今天他们的耳朵都聋了。” “你……这个披着羊皮的狼!” “也就是为你,才偶尔披羊皮,否则我萧奕何须那等东西?” 侍卫们极为默契的寻了最远的角落站好,生怕听到什么东西。四月的风里,隐隐带着柔情,吹动每一个人的心。 作者有话要说: 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脑补这么个剧情,然后就写了。 第139章 第 139 章 云昭和裴尚打发了随从,一路游玩,自在非常,眼看新年将至,人人都有归家过年之意。云昭随即说道:“我们一直不回去也不是办法,还是去拜会一下沈老爷为好,他毕竟是你亲爹。” 裴尚有些不乐意,说道:“你若不肯告诉我,究竟在沈家做了什么,我绝不回去。” 云昭笑了起来,他没想到裴尚纠结到现在,还是依依不饶。他说道:“你回去就知道了。我不说,你也可以问沈家的人,还怕他们对你这个大少爷有所隐瞒吗?” 裴尚见他说得有理,便点头称是,随即买舟南下,到了广州便直奔沈家大宅。 沈家上下见他回来,一片热闹,可让裴尚奇怪的是,所有的人对云昭都毕恭毕敬的。 他有些奇怪起来,仆人都这番做派,只怕是受了沈天尧的示下,否则绝无可能对云昭如此态度。 他和云昭去拜见沈天尧,一路上毫不避讳的拉着他的手,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。 “你快放开,也不怕被人看到,告状到你爹那去?” “他若不同意我们,我就不认他这个爹了,反正我是裴爹爹养大的,他这个半路的爹认不认无所谓了。” 云昭被他说得没奈何,但也觉得裴尚拉着自己的手很僵硬,想来心里还是紧张的。 沈天尧见他们牵手而来,竟是面不改色,只是吩咐大摆筵席,这倒是让裴尚十分意外。 他趁着云昭出去,便问道:“沈老爷,你当真容得下云昭?” 沈天尧笑道:“我要不乐意,让人杀了他,你可愿意?” 裴尚越发觉得古怪,沈天尧这意思是容得他和云昭之事,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呢? 他从大厅出来,便找了几个仆人细问当日云昭来沈府一事,结果人人都跪在地上,口称“少爷饶命”,再无一人敢说实情。 裴尚越发纳闷起来,心中不快,便去寻云昭,却见他在院中舞剑,潇洒落拓,俊朗不凡,不由得心神荡漾,便拉了他回房去。 云昭见他的样子,却是连连摆手说道:“你这是想用美男计逼问我?这可不行,在你家的这几日,我们各自回房住着,不可有越礼之处。” 裴尚越发生气,当下气恼不理,只冷着云昭在旁。他这个少爷脾气发作起来,是要气死人的。一连几天,都不见云昭回应,索性差人去寻小倌来府上嬉闹。 云昭坐在屋顶上,看着他和那小倌一起在院中喝酒,也不气恼,只是安静看着。 仆人们对云昭的态度越发好了起来,这让裴尚更加生气。这样折腾了几天,云昭只日日坐在屋顶,睡在屋顶,竟是不肯下去。 裴尚怕他着凉,又拉不下脸面去劝,只好令人多找些棉被到屋顶上去给他。 两个人就这么闹着,正好赶上裴月华回来,这才打破僵局。原来前几年裴月华被救以后,便拜沈天尧为义父,现在已经出嫁。 她拉着裴尚说道:“大哥,你怎可让云大哥睡在屋顶,快把他劝下来吧。” 裴尚问道:“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?” 裴月华叹了一口气,拉着裴尚到院中,只穿过假山,才按了一块石头,就进到一个巨大的密室。 裴尚说道:“这有什么奇怪的,沈老爷早就告诉我这个机关。他说是按照我娘给的西凉皇室机关图绘制的,若是发动起来,什么人也出不去。” 裴月华没有说话,只点了烛火,带他四处观看。这里的机关甚多,几乎有几十个,而且有不少上染有血迹,看得裴尚惊讶不已。 “沈老爷不是说鲜少有人闯入吗?就算传入了,也会尽快清理机关,以免生锈失灵。” 裴月华也不接话,只对着裴尚盈盈下拜,说道:“还请兄长恕小妹莽撞之罪。” 裴尚奇道:“我们从小到大,打打闹闹多了,你什么时候赔罪行礼过?这是捅了什么篓子,只管和我说便是。” 裴月华说道:“我刚被救回沈府不久,你还不曾回来的那阵子,云昭曾经来过这里,他求见义父,便于人动起手来。” 裴尚说道:“然后呢?” 裴月华说道:“我当时气恼他是秦王之人,而我们裴家一门都是皇家所害,便诓骗义父,说他是欺辱我的恶徒。义父一怒之下,便将他哄入这个机关。” 裴尚顿时跳起来,说道:“你说什么!” 裴月华继续说道:“他进去不久,便险象环生,我心中害怕起来,便向义父求情,说刚才是骗他的。没想到义父不信,定要我将他的身份说个明白,我无奈之下,就把你钟情于他的事情都告诉了义父。” 裴尚几乎想要撞墙,说道:“你这是想害死云昭,不是救他。” 裴月华说道:“我心知义父心心念念于你,定不至伤他性命,这才出此下策。否则云大哥当时身上已经被机关刺破多次,再有几刻,只怕要殒命当场。” 裴尚后怕起来,问道:“再然后呢?沈老爷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?” 裴月华说道:“义父听完我的话,便问他想死想活,想活就与你断了干系,否则就死在里面。” 裴尚的心一时之间跳得飞快,问道:“他怎么说?” 裴月华说道:“他说他知道与你已无可能,不求与你厮守。只因他马上就要前往滇国边疆,相助秦王,生怕此前不能苟存,所以有一封书信交托义父。若他当真战死,就把那封信转交于你。不过若义父一定要逼他断了对你的情意,他宁愿死在机关之内,只求义父在他死后把信转交你。” 裴尚几乎悔得不能自己,道:“沈老爷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!” 裴月华说道:“义父说,儿孙自有儿孙福,他当年富甲天下,却与所爱之人天各一方。若云昭待你是真心的,也不会反对你们。那时义父有心试他能耐,到后来才发现他本就带伤,便连忙停了机关,寻了名医给他治疗。义父说那封信,让他自己交托给你。” 裴尚心知云昭身上的伤,定是那日在醉梦楼被自己刺的,当下转身便往院中走去,没想到屋顶空空如也,不见云昭身影。 他连忙询问,这才得知云昭已经运使轻功走了,当下便使出莲动清影,前去追赶。 树林里,云昭点了那小倌的哑穴,将人抱在自己怀里,正在喂酒,旁边点着一堆篝火。他见裴尚前来,便越发亲热前来,就如裴尚在他面前狎戏小倌一般。 裴尚也不生气,只抢过小倌,点开他的穴道,塞了一大把银票,让他走了。 “那封信在哪?” “方才已经烧了。” “你骗我。” “不信你自己看篝火,也许有残灰。” 裴尚踢翻篝火,果然见到几张纸片,也看不清上面的字迹,当下懊悔不已。他学着刚才小倌动作,整个人倒在云昭的怀里。 云昭没有动作,只任由他这般,说道:“别摸了,我身上的伤疤你见过了。何况在京里受了鞭刑,更加看不出原来的伤痕。” 裴尚将人狠狠搂住,说道:“你到底是什么时候,对我动了真心,为何我一点都不知道?” 云昭笑道:“在我夜探赵王府回来,服下你遣人送来的血灵芝以后,你一脸伤地来看我,还被小谅他们戏弄的时候。” 裴尚愣愣地说道:“你那时候明明一直在激怒我,怎么看也不像有什么别的心思。” 云昭继续说道:“那时候我打好主意,随时可为小谅而死。怎想到会遇到你这个冤家?” 裴尚见他的手冰冷,便说道:“你的内力甚好,为什么手脚冰冷到这种地步?” 云昭叹气道:“你都给我一顶绿帽子了,再有内力也被气跑了。” 裴尚心知他是吃那些小倌的醋,便说道:“他们是我找来气你的,并非真的,你明明知道……” 云昭将他揽在怀里,说道:“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时候,你说的那句话吗?” 裴尚努力回想,顿时明白,当初那句“本少爷玩过的小倌,比你吃过的米还多”,一下子大为窘迫,说道:“那不过是气你的,其实我就找过两个,帮他们赎身以后,觉得没意思,就罢手了。” 云昭咬牙道:“两个!已经很多了!” 裴尚看他那样子,这才明白为何他们每次床第之间,云昭总是不要命的索求,敢情是吃以前的醋。他当下心中又喜又羞,低着头不说话。 云昭说道:“好了,我们快回去吧,省得沈府的人找来。” 裴尚说道:“这附近有一个山洞,不若我们先去那里歇一会儿,晚些回沈家?” 云昭笑了起来,只连连摇头,拉着裴尚便往府里走,到了门口,但见沈天尧和裴月华,还有上下老少都在那里。 他上前对着沈天尧跪拜道:“小婿云昭,叩见岳父大人。” 裴尚被他扯着也跪了下来,只好说道:“裴尚拜见……父亲大人。” 沈天尧听到这声父亲大人,顿时大笑起来,二话不说,便道:“外面冷,你们快进去吧。” 云昭牵着裴尚的手,大大方方的从沈家大门走入,两个人的心也一并安了下来。 第140章 第 140 章 萧谦的钱袋这几天不知为何,破了一个口子,弄得银钱藏不住。他寻思着改日去街上买一个来,没想到萧诀自告奋勇,说要给他一个惊喜。 一个钱袋,如何能有什么惊喜?萧谦见他满脸笑意,便也不问清楚,由着他卖关子。 他们这几年买了几亩地,种上茶树,收成倒是不错。萧谦忙得查账,千叮万嘱跟着人小心伺候,这才放心萧诀进城去。 早前萧诀就听说,钱袋这等东西都是贴身之物,若是寻常人家,大多是妻子缝制给夫婿用的。他自然做不来针线上的事,但却打定主意要画几片竹叶,找个最好的绣娘缝在钱袋上,想来这等东西送大哥是最好不过的。 这天赶巧,他进了城,找到当地最有名的绣坊,对着那绣娘说明来意。 绣娘上下打量着他,说道:“这位公子,您这图样倒是好做,不过我手上的活儿很多,只怕要过几天才有空帮你绣。” 萧诀说道:“我就今天进城一趟,要这么说,还得等好几天。这绣个竹叶想来简单,你不能今天帮我赶赶工吗?实在不行,我多加银子给你。” 那绣娘笑了起来,说道:“不满您说,我是这绣坊的当家,平日找我绣的人最多,那些主顾也都和您这般说法。我也不能每一个都提前安排,您还是听我的,过几天再来取吧。” 萧诀说道:“不行!你今天就要帮我绣好。” 他说着,便扯过了绣娘手上的机杼,任由一副好好的绣面被扯得断了好几根线。 那绣娘几乎要叫起来,却听门外有一女子走了进来。那女子长得极为妩媚,有一股风尘之气,虽是美貌,在自幼见惯后宫各妃的萧诀眼里也不过尔尔。听她自报家门,果然是当地最有名的青楼,燕香阁的头牌,黛音姑娘。 她本是来取绣品的,这才进门就进快修好的缎子被扯坏了,便看向萧诀。黛青见萧诀一表人才,不由得心中暗喜,竟不怪罪。 她向绣娘讨个人情,说道:“既然这位公子急用,你就先绣竹子吧。反正我的也扯坏了,一时绣不出来。” 萧诀见她这般说,便向她赔礼扯坏绣面的过失。那黛青心思敏捷,当下开始套话,知道他住在郊外,家中钱财不少,而且并未娶亲,便动了心思。 黛青说道:“这钱袋子还要做一会儿工夫,不若公子请我喝杯茶水解渴,如此便当赔礼,您看如何?” 萧诀见她不计较,也不细想,便点头答应。没想到他才和那黛青坐了一会儿,就有几个浪荡子上来,说话污言秽语,不堪入耳。 萧诀的脾气上来,顿时将这几个人打得倒地求饶,不一会儿,官府的人就前来,二话不说就将他拘走。 那黛青吓得面无人色,早已逃窜不知所踪。 想起萧谦几次叮嘱他不可在外惹是生非,没想到这才出来又惹出事来,萧诀当下也不肯自报家门,只任由官差将他羁押。 萧谦从茶庄回来,天已黑了,心中惊讶,知晓萧诀定是又把跟从的小厮撵跑,去哪里胡闹。不成想他到了半夜都未回来,他越想越着急,便独自出门前往城中去了。 他临出门已经问过小厮,知晓萧诀去了绣坊,当下使起轻功,翻过城门,前往绣坊打听。 萧谦听绣娘说了经过,把那钱袋收了,又多给了一些赏钱,便径直往府衙而去。他已经听人说起,现在的知府就是当初在黎州的曹天明,便直接翻墙而入,见得府衙内堂。 曹天明正在看书,被吓了一跳,刚要大喊刺客,却见到萧谦的面容,顿时站立不稳。他虽在黎州见过萧谦,但人人都传他已经被陛下赐死,现在一个大活人在眼前,如何不惊慌。 萧谦说道:“曹大人勿怕,我还未死,只有一事烦请您相助。我有一个朋友,今日闹事被拘押,还望您高抬贵手,放他一马。” 曹天明叹了一口气道:“您说什么,下官如何敢不应。只是此人身上携有此物,只怕干系重大。”他将今日衙役搜出来的竹叶玉佩拿出来,交给萧谦观视。 萧谦笑了起来:“此物是皇子所有,自然不假,不妨直言相告,这就是他的东西。” 曹天明下午见到下人呈上这枚玉佩,几乎吓得屁滚尿流,他不是不知道废太子就在这一带隐居,但也不至于这么巧,就被手下的人抓了。他正想着,怎么把人放出去,又不被发现,就见萧谦夜探而来。 他虽然心中奇怪,为何萧谦会死而复生,而且还和废太子在一起,但也不敢多问。他连忙说道:“还望您一定不要让那位爷知晓,下官已经识破他的身份,否则只怕下官乌纱不保。” 萧谦奇道:“这就奇了。曹大人如今好歹也是一个父母官,他现在也不过庶民,您为何如此畏惧?” 曹天明哭笑不得的说道:“看来您是真的不知道,太上皇和圣上都曾经特别下旨,任何人遇到废太子不得刁难,要礼遇有加。虽然不是明旨,又因为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位爷到底在谁的辖区内,只能谨慎行事。” 萧谦心中感叹,越发觉得对萧奕有愧,想到这几年连连传他身体不适,自己和萧诀却这般伤他的心,不由得一阵难过。 曹天明亲自带着他去牢房,将那萧诀放出,又令人开了城门,雇了马车,送他们二人出城去,不得声张。 萧诀生怕萧谦生气,坐在马车里,低着头等他训斥。萧谦一路无语,回来以后,只吩咐人给他做了晚膳,自己却去客房安寝。 萧诀随口胡乱吃了几口饭,这才见到他去了客房,当下跪在萧谦的门口,说道:“大哥,我知道错了,你别生气。我不是故意惹事的。” 萧谦在里面也不开门,说道:“回房去睡。” 萧诀仍是跪在那里,说道:“你不跟我回房,我就跪到天亮。” 萧谦当下灭了灯花,只管睡下,任由他使性子。他心绪不平,自然难以入眠,到了五更天的时候,便起身开门,却见萧诀还跪在那里,已经睡着了。 他又是生气又是心疼,便将人抱着回到寝居,又为他盖好被子,刚要走时,却见萧诀已经醒了,整个人缠到自己身上。 “大哥,你还生我的气?” “听闻那黛青姑娘颇为美貌,你若有心于她,大可与我明说,不必弄这些弯弯绕绕的,找机会去见她。” 萧诀顿时生气起来,扯掉萧谦的衣服,便将人按在床上狂亲一通,连带手也不安分,往下乱摸。他说道:“这么久了,你还不知我的心,竟说出这样的话来?” 萧谦别过头去,说道:“你放开,我不想与你动粗。” 萧诀越发生气:“明明是你自己胡思乱想,现在竟还要与我动粗,好啊,你要打就打!今日是我不对,但你不能这样冤枉人,什么莺莺燕燕的,如何入得了我的眼!” 萧谦说道:“当初在京城,你还曾经去花浓阁,如今便是想要去燕香阁,也不是稀罕事。” 萧诀气不打一处来,他抬手便点了萧谦的穴道,便扯开他的衣服,从嘴上吻到喉咙之处,便是一阵啃咬。手上也不肯停,一手揉搓着萧谦胸前,一手正在描画那物。 他正心痒到一半,忽然觉得不对,连忙抬头,却见萧谦口吐鲜血,竟是逆行血脉,强将穴道冲开。这一惊非同小可,萧诀连忙将他扶起,又用内力稳住他的气息。 过了好一会儿,萧谦这才慢慢的好转过来,他看着萧诀说道:“你若总是如此,当初何必为我舍弃江山。不如登基称帝,将我收在宫里,做个男宠便是。” 萧诀知道他动了真怒,当下也不再说,又跪在那里:“大哥,你定不是为了那个黛青,还有别的什么缘故才会如此。告诉我,到底为了什么事,这般心事重重。是不是那个曹天明说了什么,我明日就去宰了那狗官!” 萧谦气急,说道:“曹大人好好的招惹你了,就喊人家狗官!” 萧诀说道:“他都把我的玉佩收去了,可见是个贪财的主儿。当年在黎州也没护卫好你,我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!” 萧谦掏出怀里的玉佩交给他,说道:“他早已把玉佩交给我了,刚才是忘了还你。” 他一个不慎,连带那绣着竹叶的钱袋也被掏出,掉落在萧诀的脚边。 萧诀捡起钱袋,说道:“大哥,这是我想送你的东西,进城就为这个,没有其他心思。那什么头牌的,都是不小心撞见,你莫乱想。我都是你的人了,你怎么还不信我!你每回心里藏着事都不告诉我,连带那次在江南遇刺,到底为了什么事在昏迷中还一心求死,你也不肯告诉我。你明知我是个暴躁的性子,还要我这般担心,你根本就是把我当个暖床的,没当贴心的枕边人!”他说道最后,越发委屈起来,竟一脸可怜的样子,仿佛被始乱终弃一般。 萧谦见他倒打一耙,还说得偷偷是道,无奈得很,便把他拉起来,坐在床边,这才把当初遇刺时的事情说清楚。 “那两个刺客中,有一个是我西凉中人。我见他来行刺,其实却不曾下杀手,他说的那句话,‘竹枯叶黄,鲤鱼化龙,如何伴麟?’,是来警醒我的。意思是你终究要登基为帝,我要么死,要么与三千佳丽争风吃醋,绝无可能与你如寻常夫妻一般,忠贞不渝,白首偕老。” 萧谦到了此时,才把自己的身世告诉萧诀,说到最后,又想起萧奕多年来对自己的万般疼惜,越发难过。 萧诀这才知晓其中缘故,感慨不已,将他紧紧搂着,只说道:“大哥,过去的事情就由他过去,现在我们已经在一起,你何必想那许多。我向你保证,以后绝不惹是生非,但你也要答应我,不可什么事都藏在心里。尤其是逆行血脉这等事,万万不可再有第二次。你要生气,打我骂我都可,只不可拿自己出气。” 萧谦点头,这才说道:“好,大哥答应你,以后有事绝不瞒你。刚才跪了许久,膝盖可有受伤?” 萧诀笑道:“是啊,阿竹的膝盖好疼呢,要大哥揉揉才会好。” 萧谦无奈,笑骂一句:“哪里学来的,也不嫌肉麻。”他口上说着,却从袖子来拿了膏药,便要帮他上药。 “这么好的药,就别浪费在膝盖上了。” “胡言乱语,快把脚伸过来。阿竹,你莫胡闹,谁让你整个人坐上来的?” 在漆黑的夜里,两个人的打闹犹如往昔。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嬉笑白首成了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。 第141章 第 141 章 清明时节,萧谅和季澜一起去祭拜萧诫,两个人烧了纸钱,洒了美酒,许久才一起下山离开。 马车里,季澜看着心事重重的萧谅问道:“又在想你三哥?” 萧谅拉着他的手,说道:“三哥这一生也算得偿所愿,只可惜好容易从战场活着回来,却死在刺客手上。要说起来,是我无能,没能早日识破北域的诡计。” 季澜劝解道:“这不是你的错,要这么说,是我当时没及时止住那刺客的杀招,才导致三哥为救我们而死。”他如今和萧谅一样称呼,倒是显得自然无比。 萧谅低头说道:“三哥被刺以后,那毒箭很快就扩散到全身,只片刻就没了气息。饶是如此,他还是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。” 季澜说道:“我知道,当时你把我们都赶走了,所以也不知他到底说了什么。” 萧谅看了他一眼,说道:“他说,小凤凰啊,三哥帮你看好了,季澜这小子靠得住。不过你做了皇帝,性子不能胡来,尤其孝顺父皇,将来别为季澜惹他老人家伤心。” 季澜没想到萧诫临死前还有这番交代,不由得有些无奈。想起那几年在军营,他和萧诫两个人被说是分桃断袖,只怕还是萧诫有意促成,意在帮他隔绝桃花,说到底还是维护萧谅之故。 萧谅继续说道:“我听了他的话,却撞见父皇识破我们之事,这才下旨赐婚。可到底,还是伤了父皇的心。否则父皇怎会那么早就走了,是我不孝。” 季澜劝道:“先皇英明神武,只是无奈天不从人愿,你也不要太自责了。就算有错,也是我们一起铸成的。你这样难过,我心里更不好受。” 马车慢慢的上前,却被人拦住,有一蒙面人站在路中间,说道:“崇安帝,你下马受死吧。” 季澜吃了一惊,把剑下车,与那人一阵厮杀。萧谅因为要去祭拜萧诫,这才驱散众侍卫,没想到被此人钻了空子。他见来人处处杀招,但明显逊色于季澜,便放下心来。 两个人斗了上百招,不分胜负,却不想季澜卖了一个破绽,被刺伤了手臂。那人不趁胜追击,反而摔剑道:“你根本是故意让我!” 季澜说道:“赵大哥他与我并无任何瓜葛,只不过是为了哄你的障眼法。他生前就怕你会与我为难,早就写了这封信叮嘱交托与你。只不过这几年我一直抽不出时间,你又屡次避而不见,现在正好,这信你拿去吧。” 他说着便掏出一封信交给他,然后按住自己鲜血淋漓的胳膊,上了马车,向萧谅求情道:“凤眠,希望你看在我和你三哥的面子上,不要与此人计较。” 萧谅心疼的扯了衣袍来裹他的伤口,边裹边说道:“这什么人,你不与我说清楚,便不能干休。” 季澜说道:“其实你也认识,就是三哥那朵桃花,如今长大,是个人才,若我所料不差,将是我东陵大将。” 萧谅低头细想片刻,顿时明白过来,说道:“是他?这么多年,怎么还对三哥念念不忘,这人倒也是痴情。只可惜他们有缘无分,就算三哥还活着,也不可能与他有什么。你既如此说,那我就放他去吧。” 两个人当下命车夫继续驱赶马车,不再理睬方才拦路之人。那人拿着信,早已飞奔而去,却见杀意逼迫,顿时跌落下来。 “身为臣子,竟敢拦阻圣驾,太上皇仁慈,不与你计较,若有下次,定斩不饶。” 林中的声音幽幽响起,惊得蒙面人一身冷汗,便疾步而走,再不回头。 萧谅回府以后,吩咐人好生包扎季澜的伤口,夜里对着他埋怨道:“你明明打得过他,为何要平白受这一刀?我知晓你是为了平他怨气,但你难道就没想过我会担心?” 季澜见他生气,连忙说道:“我错了,下次一定小心行事。” 萧谅嗔道:“还有下次!三哥能有多少桃花,你有多少人情需要平白挨刀?” 季澜见他一脸担心的样子,便说道:“凤眠,你现在这样子让我好喜欢。” 萧谅捶了他一下,说道:“都什么时候了,还和我打情骂俏?” 季澜单手将人搂住,说道:“不是打情骂俏,是那年征战沙场,常有受伤,有一次失血过多,昏迷了好几天呢。军中都是糙汉子,虽然会记挂我但也不至于如此忧虑。这一点小伤,让你这般担心,看得我的心都要化了。” 萧谅没想到季澜会如此说话,又想他那几年在军中定是极为艰苦,不由得越发心疼起来。 只因季澜有伤,两人到了夜里,便和衣而卧,便不敢任意妄动。 萧谅躺了许久,终于慢慢入睡,梦中那许久不见的场景再次出现,还是和从前一样。季澜在战场看着自己,开心的说着什么,然后一柄长/枪从背后刺进他的胸口,溅得他一脸鲜血。 “凤眠,凤眠,你快醒醒,是不是做噩梦了?” 萧谅惊呼一声,醒了过来,却满身是汗,见季澜正担心的看着自己,连忙紧紧抱住他的脖子,说道:“鲸波,你在就好,我没事的。” 季澜说道:“看你一身的汗,还是洗浴过再睡吧,否则怕要着凉的。” 他们离宫之前,景太医曾经私下告诉过他,萧谅早年中蛊,又不得静养,后来得以痊愈,却种下病根。他们不但要多节制房事,还要尽可能让萧谅心情愉悦,否则只怕不能长久。 太医说叮嘱的养生之法,便是常泡温泉。所以他便瞒着萧谅,特意寻得此处,只说是自己喜欢,这才哄得不爱温泉的萧谅渐渐习惯了泡澡。 萧谅点头答应,便与他一同去了他们稍远之处的温泉。这温泉的四周已经由石头砌成一个屋子,这样可以不透风进来。 季澜手臂有伤,不便下水,只坐在一边帮他擦身。萧谅把头枕在他的膝上,闭着眼任由他伺候。 这么简单的生活,却是他们苦等了十几年换来的,想到这里,季澜心中万分感慨。在沙场上,不知死过多少人,那时候他每天都要一一看过伤亡名册才能入睡。上天垂怜,让他和凤眠得以相守。 他这么想着,忽然察觉不对,却见萧谅从他膝上滑了下去,竟然昏了过去,浸在温泉之内。 这一惊非同小可,吓得季澜连忙下水,也不顾手上的伤,将萧谅用布一裹,便急急回房。 他一路喊人,早有人把随行的太医唤醒,也都跟了过来。萧谅只是不醒,只急得众人团团转。 太医说道:“回禀将军,太上皇的身体本就虚弱,是下午受惊过度,再加上夜里多梦,这才昏迷。” 季澜说道:“你快说怎么办才好!” 太医说道:“听闻当年先皇从洱海取得一块暖玉,雕琢成七块,制成玉佩送与诸位皇子,太上皇手上也有一只凤凰玉佩,不若碾碎成粉,再合着灵草服下,只怕对身子大有益处。” 季澜说道:“这……只怕不妥。”他心中所想,萧谅外号凤眠,这玉佩上刻有凤凰,若是碾碎,极为不详。他虽然不迷信,但实在不喜这种惴惴不安的感觉。 他思来想去,忽然说道:“有了,昔日魏王的玉佩还在,碾碎那枚应是一样的。那灵草又是何处可得?” 太医说道:“灵草就在不远处的清源山上,不过在悬崖陡峭之处,寻常之人难以取得。” 季澜说道:“不妨事,我去取来,你们好生伺候太上皇。” 他说着,轻轻抚摸萧谅的脸,凑在他耳边说道:“凤眠,别怕,等我回来。” 他转身而去,即刻前往清源山,丝毫不顾忌手上的伤势。他才离开,就有一人从暗处走了进来。 “陛下。” “太医,皇叔的病体如何?” “只要取得灵草,应无大碍。” “你们退下吧。” 那人轻轻凑近萧谅,正要吻上他的额头,却被猛然推开。 萧谅显然已经醒来,怒目而视道:“琅儿,你好算计啊。” 萧琅见他清醒,跪在地上说道:“皇叔息怒,太医都说您不可动气,尤其不喜大悲。还望皇叔为季将军着想,保重身体。” 萧谅看着他酷似萧诚的脸,叹了一口道:“你什么时候对寡人存着这样的心思?” 萧琅苦笑道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 萧谅闭着眼道:“你是不是在那清源山设了什么埋伏?” 萧琅无奈地说道:“没有!我知道您只爱季澜一人,若是动了他,您唯死而已。只是您身体不好,唯有暖玉加灵草才可以救治。” 萧谅说道:“所以你在温泉之内下药,是为了骗得季澜去取灵草,早早为我医治?” 萧琅点头说道:“是。这方子迟早要告诉他,但我唯有这一次机会,才能亲近皇叔,所以才出此下策,还望皇叔恕罪!” 萧谅叹了一口气道:“你……应该知晓,人人都传我昔日不曾及时救援,延误了你父救治的时机。照理说,你应该记恨于我。如今你已登基称帝,便是趁机杀我,我也不会怨你。” 萧琅说道:“我知晓皇叔定不会如此,否则也不会传位于我!” 萧谅说道:“你起来吧,堂堂天子,怎可屈膝下跪。我问你,若我刚才不醒,你想做些什么?” 萧琅不敢站起,仍是跪在那里,说道:“我,我只是想抱着您躺一会,并不敢有逾越之处。” 萧谅说道:“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,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?也罢了,你回去吧,日后也不必来看我了。” 萧琅跪在那里说道:“皇叔!求你原谅琅儿一时鬼迷心窍。” 萧谅拍桌说道:“你还敢再说!等你大婚,还有立太子的时候,便可带皇后,皇子来给皇叔行礼。” 萧琅说道:“皇叔……” 萧谅叹气道:“罢了,你下去吧,明天这里所有侍卫都给撤了。我要和季澜两个人独自云游,你也不必派人跟着。” 萧琅连忙说道:“皇叔您的身体染恙,怎可如此?琅儿保证再不来打扰你们,求您不要撤掉那些侍卫。” 萧谅说道:“你走吧。” 他显得极为疲惫,本就刚刚昏倒醒来,又知道萧琅这番心思,当下也不敢再睡,生怕萧琅还要想做什么。 萧琅自然知晓他会如此,当下说道:“我即刻启程回京,皇叔你不要担心,好生安歇吧。” 萧谅看着他走出,又下令所有侍卫都退开五里,便靠在院中的躺椅上等着季澜回来。 他喃喃道:“二哥在天有灵,只不知要怎么恨我?”他想到这里,不由得越发难以心安,只觉得身体难受得紧。 旁边的齐元看不下去,又不敢劝,只能小心服侍。 好容易挨到天明,季澜回来,却见众侍卫都退了甚远,齐元心急如焚的陪在萧谅身边,便问缘由。 萧谅半睡半醒,勉强睁眼,说道:“鲸波,你可回来了。”说罢,他便躺在季澜的怀里沉沉睡去。 季澜心知有异,连忙抱了他回房,又把灵草给了太医,找人拿了萧诫的虎头玉佩出来。等到太医熬好药汤拿来,季澜却不喂给萧谅,自行喝了一口吞下,见到无碍,便喂给他喝下去。 萧琅在远处看到此情此景,心知若自己再有什么动作,只怕萧谅更难养病,吩咐那些侍卫等他醒来听令行事,便自行离开。 过了两天,萧谅醒来,只觉得神清气爽,见季澜一脸疲惫,知道他怕是片刻未离左右,便哄他去睡。 “凤眠,我走了那一夜,是不是发生什么事?你为何会跑到院外,那些侍卫怎么退了那么远?” 萧谅没有答话,却是抢过他的手臂细看,见上面已经包扎过,便道:“是不是取灵草的时候遇到什么危险?怎么伤势看起来比之前要重?” 季澜说道:“无妨,养几日便好。不过我倒是发现一个奇事,那清源山的山坳之下,有一个山谷,极为美丽。” 萧谅听说,灵机一动,计上心来。三个月后,退位隐居的崇安帝不慎掉落清源山悬崖,尸骨无存,天下皆惊。不久之后,便有传言是当朝天子萧琅,记恨当年赵王之事,报复崇安帝所致。 黄昏时候的眠凤谷里,落日的余晖堪堪闯入茅屋之内,却撞见一室春光。两个裸身的男子,正相拥在床上,难分难舍。 “我的凤凰真是美丽,难怪遭人觊觎,真是好险好险。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狠狠的顶弄着跨坐在身上之人。 “你从前……不是……嗯哼……醋坛子……啊啊啊啊……”他话才说到一半,只觉得眼前之人动作越发快起来,那处随即收紧,与此同时身前便控制不住的丢了。 “我一直都是,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醋坛子,是鲸鱼那么大的醋坛子,只是你不知道罢了。”男人笑着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只将人揽在怀里,去一旁的温泉沐浴。 “光天化日宣淫,你的脸皮越发厚了。”他懒懒的躺着,任由人伺候。 “怕什么,这里横竖四下无人。凤眠,我真高兴,终于再也没人会打扰我们了。” “不知道云昭听到这消息,会不会伤心难过,什么时候带个信给他放好。” “让他急吧,当初我大雪天跪在秦王/府门口,他还拦着你呢!” “哈哈哈……大鲸鱼,你怎么这般小气,多少年前的事了?” “以前的事情,我可是一桩桩一件件记着呢,现在要连本带利和你讨回来!” “你这个大尾巴狼!” “有了你,我做什么都行。” 夕阳下,他捶着他的胸口,一直骂无赖,身体却自然而然的与他牢牢贴着,心里是满满的快乐和安宁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本以为写不到十万,没想到一下子飙到四十万。记录这组数据在这里,当做起跑线自我激励。这篇文写得问题很多,回头私下慢慢总结去,其实很多剧情还没写出来,不过真的也写不动,就这样吧。再一次感谢熊仔,爱你么么哒。 学到两件事: 一,一定要杜绝错别字 二,没有做好准备,绝不写古耽。  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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